她上一次跟她哥去狩猎场还是两年前,拿复合弓打野猪。

她哥第一箭射在了野猪后腿上,那头野猪身子一歪,很快又站了起来——打攻击力强的野兽最怕一下子打不死,激发了兽性反扑过来袭击人,她哥是觉得一箭中要害不好玩,故意制造点惊险,把第二箭留给她。

赶在那头黝黑的野猪全速冲过来前,池西西射中了它的脖子,它终于倒地不起了,却没立刻死,痛苦地挣扎了很久很久。

在场的另外十几头野猪都惊跑了,只剩下一头原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不惧危险地跑到它身边,不断焦急地围着它打转,直到也被射死。

女孩子天生心软,而池西西在那之前只拿箭射过鱼,她本以为动物都是没思想没感情的。

她从不觉得把动物当食物有什么不对,但不为裹腹,单纯为了取乐而随意杀生,实在是太残忍了。

父母离婚后,失眠最严重的时候,池西西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佛经,所以信因果。

可是她刚才如果缠着傅川放过这群鸭子,跟他们说别拿这群野鸭子的生死当赌注,傅川之外的其他人非得在心里骂她圣母不可。

想起池西西她表哥,傅川才明白了过来——以她的娴熟度、以她标准的姿势,肯定不是现学的。

所以是为了保护小动物才故意装傻的么,真是太善良了,这可比爱出风头的宁娅强太多了。

宁御嫌弃地看了眼一脸蠢相、只差对着池西西流口水的傅川,拍了下宁娅的肩,说:“你消停会儿吧,无论人家真蠢假蠢,真弱假弱,傅川都觉得好。而且我跟你说,傅川折在池西西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第35章

吃过午饭,一回屋,池西西就陆续接到了父母、梁星和另几个同学的电话。

听到她说“谢谢, 吃过蛋糕了”, 傅川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荒郊野岭的, 除了抓只兔子给她当宠物玩,傅川想不到第二件能弄到的礼物。

挂上电话, 瞥见傅川一脸懊恼,池西西说:“我从来不过生日的,又不是小孩了,没什么意思。”

“下午你想干吗去?”

只要不在和你一起呆在屋里, 干什么都行——这话池西西没敢说。

“要不,找个没人的地儿, 我教你开车去吧。”

一满了十八周岁就能考驾照了,先教会她,等她一拿了驾照就买辆车当18岁的生日礼物。

“好呀。”

学开车池西西倒是很有兴趣。

傅川洗了把脸,没午睡, 趁着天没黑, 就带着池西西出门了。

一路上傅川都在琢磨该给池西西买什么车。

才刚进大学, 不能太扎眼,敞篷甲壳虫就挺好的,不会惹人注意,圆圆的又小巧。

是不是还得喷成粉红的?小女孩都喜欢的颜色,虽然他讨厌。

傅川转头看了池西西一眼,其实奶白也不错,小兔子的颜色。

或者嫩黄、粉蓝、湖绿?

傅川拿不准,便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池西西想了想,“黑白吧。”

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买东西的时候习惯性地会拿黑的或白的。

“你不喜欢粉红吗?”

“不啊,你喜欢?”

“那黄,蓝,绿,白,你喜欢哪一个?”

“你是想给我买礼物么?不需要的,去年你生日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

提到去年的生日,聚会当天被拒绝的傅川一下子不说话了,他倒是给她准备了好多礼物,可惜她没要。

池西西没看出傅川情绪的起伏,隔了一小会儿,傅川的话才又多了起来。

傅川想教池西西自动档,女孩子么,考C2就行。

池西西却要学手动的,幸而他的车有手动模式。

傅川的车空间大,空地附近又没人,他就也一起坐在驾驶位,让池西西窝在自己怀里,手把手地教。

出乎他的意料,池西西学东西居然不算慢的,到太阳落山,整整五个小时,他都累了,她还不愿意回去。

车里暖和,池西西没穿外套,全程倚在傅川的身上,闻着她发间的香味,这个下午,傅川过得格外满足。

可惜他故意制造的那几次小惊险,作为初学者,池西西居然表现得无比镇定,这让他颇有些遗憾。

累了一下午,池西西一回房就摊倒在床上了,而傅川居然没有跟进她的房间。

不到晚上,再累也很难睡着。

池西西躺了半个钟头,披上衣服出门找傅川。

哪知傅川并不在房间。

池西西坐到三楼公共区域的沙发上给他打电话,听到关机提示,才想起他根本没带手机。

正巧有同学在QQ上跟她说“生日快乐”,她便没走,坐在沙发上和对方聊了几句。

忽然间闻到一股烟味,池西西回复完最后一句抬头一看,是宁娅。

出于礼貌,池西西冲宁娅笑了笑。

宁娅却没走,坐到了池西西对面。

“你等傅川呢?”

“嗯。”

“他在厨房给你做饭呢。你今天生日?”

池西西点了点头。

所以,傅川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借厨房做饭去了?

池西西终于找到告辞的借口了:“宁娅姐,你先坐,我去看看。”

“看什么啊,厨房烟熏火燎的,坐着聊会儿。”

“……”

池西西咳了一声,宁娅居然很自觉地把烟摁灭了。

“傅川挺宝贝你的?”

池西西只笑不说话。

“我从小就认识他,他人聪明,想干什么一定能干好。刚二十的时候他喜欢赛车,没两年就拿了个全国冠军。后来又喜欢摄影,工作室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他还总挑活,没挣什么钱,可是拍的照片挺是那么回事儿的,这两年他又迷上自驾游了,天天撺掇着我哥扔下公司的事儿跟他一起满世界跑。可最近无论谁叫他出去,再刺激的线路他都不愿意去了——又一门心思地谈起恋爱了。”

讲完这句,宁娅弹了弹落到身上的烟灰,而后看向池西西,不说话了。

池西西没问她说这些想表达什么意思,安安静静地听完后,没等到下文,就只“哦”了一声。

最后还是大她七岁的宁娅没沉住气,先开了口:“不过吧,他聪明归聪明,就是没长性。我没别的意思,性子直,和你随便聊聊。让你知道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省得哪天他又对别的感兴趣、一门心思用在别的上头,冷着你了,你受不了……毕竟你年纪小,承受力弱。”

池西西浅笑着站起了身:“我觉得专注于一件事是优点,喜欢什么,就把时间都用在上面,总比太闲了关心不相干的事儿好。”

等池西西走远了,宁娅才回过味儿来——这丫头是骂她多管闲事呢?

以前傅川也带过别的女孩在宁娅面前晃,可宁娅从没放在心上过,她对傅川一半喜欢一半崇拜,也知道傅川对自己没兴趣。

为什么偏偏这次受不了呢,可能是因为看不上。

她最最讨厌池西西这种,什么本事都没有,八成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就会依赖男人,吃饭都等着傅川夹菜,还不以此为耻,觉得征服个把不开眼的男人特别了不起。

她哥喜欢宁立夏那种装腔作势的菟丝花就算了,怎么傅川看上的这个还不如宁立夏。

她本以为刚刚自己说那些,池西西得跟她急跟她争,说傅川多稀罕她多疼她多不可能变心呢,可居然这么淡定。

害她准备好的后一半生生憋回去了。

才刚十八岁,就阴阴沉沉的。

她妹妹都十九了,还幼稚得要命,一句不好听的都受不了。

……

回到二楼后,池西西没去厨房找傅川。

她收拾了一下房间的茶几,清空上面的东西,以便等下摆碗筷。

傅川带着菜和长寿面、蛋糕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

他把蛋糕捧到池西西脸前,问:“惊不惊喜。”

“惊喜。”池西西奖励了他一个吻。

蛋糕是用鲜花装饰的,纯白的底子,上面插着粉紫色的花,池西西叫不上名字,但挺好看的。

生日不生日的池西西真无所谓,可发现傅川比自己更上心,她却没法不感动。

“宁御请的厨子还真是什么都会。”

“我做的,现学的,要不然四个菜一碗面怎么能到现在。”

傅川说完把右边的脸颊伸到池西西嘴边,刚刚她亲的是左边。

池西西笑着亲了他一下。

没有生日蜡烛,就只点了根普通蜡烛。

池西西许完愿,吹灭蜡烛后,傅川追着她问刚刚许的什么愿。

听到她的愿望仅仅是“平安健康”,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傅川有点不高兴,但过了没多久,就自己好了。

吃完面和菜后,池西西尝了口蛋糕,第一次做,居然和外头卖的没分别。

傅川的确是做什么上手都快,男朋友当得也挺好的。

可宁娅无聊归无聊,她的话或许却有点道理,月满则亏,一开始太过热烈,总是难以长久。

宁娅说了一大堆,池西西也只肿怔了片刻,就抛到了脑后。

可有些时候,一句听了就听了、当时并没上心的话,隔了很久却会突然浮现出来。

挺奇妙的。

第36章

从宁御的山庄回来后,傅川和池西西搬进了傅川的小公寓。

地方小东西多,趁着傅川回去陪家人吃晚饭, 受不了半分脏乱的池西西开始着手收拾。

她从柜子里、床下、沙发缝隙翻出一堆杂物, 里头居然还有奖杯、奖牌、证书和相册之类的, 逐一翻看之后她才彻底明白了“狗熊掰棒子”和“游戏人生”的含义。

换了旁人,一定会把这些展示到玻璃柜里以供回忆, 而到了傅川这里,不过是些被随手乱塞的陈年杂物。

他的新鲜劲一过,连需要妥帖保存的昂贵的相机和镜头都跟旧鞋子一起挤在落满了灰尘的床底。

傅川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一进门看到茶几上的郁金香、阳台晾着的床单和衣物, 以及光洁到不忍下脚的地板,他立刻踢掉鞋子, 赤脚跑到厨房,抱起正擦杯子的池西西原地转了个圈儿。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小动物的短爪子也能做家务。”

“……我第一次到你这儿住的时候,也替你收拾屋子、洗衣服了来着。”

回忆起去年冬天把池西西扔在家里饿了三顿的事儿,傅川笑着连亲了她十几下当赔罪。

池西西挣脱开他, 跑到阳台把晾在外面的拖鞋放到傅川脚下, 指了指门边的两只纸箱:“刚刚我清理出了一堆没地方放的东西, 你看看要不要丢。”

“什么东西?”傅川走过去查看。

池西西噘了下嘴,幽幽地说:“都是女人的东西。从床底下、柜子缝里、沙发底下翻出来的。”

还没走到纸箱前的傅川脚步一滞,回头看向她:“呀,我也没带过几个女孩回来,连上你才五个。随便扔人家东西不好,等会儿我挨个打电话让她们来领。”

“她们来领的时候我要不要回避呀?”

傅川没回答也没翻开纸箱,大步走回去把池西西抗到肩上,运回卧室,丢到床上,捏着她的脸问:“都有什么东西?内衣裤和丝袜么。你吃醋了?”

“内衣裤没有,有丝袜,还有化妆品什么的。哦,还有一包姨妈巾。”池西西煞有介事地回忆道。

傅川收起了笑。

瞥见傅川一本正经了起来,池西西反而想笑,笑出声后,吃醋终于装不下去了。

“万一箱子里什么都没有呢?我白白被冤枉,你怎么赔我的精神损失?”

“能怎么赔,就不跟你收我洗衣服、打扫屋子的辛苦费了呗。”池西西嫌傅川靠得近,偏了偏头,收起了笑,问道,“要是有呢。”

床底落满了灰,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过,下面有什么傅川一定不知道。

“绝不可能有,刚刚我骗你呢。我这儿除了你,只有一个女的来过,她记性特别好,给我送完饭,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会把上次的碗带走。连片纸都没落下过。”

傅川不像是在开玩笑,池西西怔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有点别扭,又不想让傅川看出来,便推开他,坐起身说:“不会是你奶奶吧?我困了,去洗澡了。”

还真就是他奶奶。

池西西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傅川还坐在床上。

“你要不要去洗?”池西西闻了闻他的头发,“有烟味。”

傅川没动。

池西西揉了揉没全吹干的头发,躺下看手机。

看了好一会儿,傅川都没如往常般凑过来亲亲摸摸抱抱,池西西才觉察出不对。

“怎么了?”

池西西坐起身,主动凑近仍旧保持着她洗澡前的表情和姿势的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