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川顿了两秒才说:“你妈妈刚刚来找我了。”

“……”池西西一阵头疼,“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不用当真,我等下去接你下班。”

“她说你要去香港读研,八月就走。”

池西西好一阵儿没说话。

傅川心中一凉,立刻追问:“这是你为了拿户口本糊弄她的吧。”

池西西迟疑了一下,说:“等下见了面我再和你慢慢讲。”

“喂?傅川?你挂了吗。”

“喂?”

傅川许久都没说话。

等不到回答,池西西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挂上电话,便问:“傅川,你生气了吗?你在公司吗,我这就过去找你。”

隔了足足一分钟,傅川才沉声说:“你别来,我挺忙的。”

“你生气了吗?因为不确定会不会被录取,所以我才没告诉你……”

这理由说出来连池西西自己都觉得牵强。

“没。有事忙,挂了。”

他其实真没生气,只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失望罢了。

……

耽误了快一个钟头,回去后,傅川自然要赔罪,晚上必须亲自招待。

刚敲定合同的细节,送走客户,许然就敲门进来,说宁娅来了。

“说我不在,让她走。”

因为池西西不高兴,傅川直接把项目扔给了下属,那人手上另有别的事,突然接手不熟悉、更兼顾不过来。

傅川不接宁娅的电话,宁娅心中有气,刻意为难,过亿的项目,原本进展顺利,目前完全成胶着状态。

宁御问过原因,哭笑不得地骂他脑子坏了。

许然一脸为难,正要退出去,又听到傅川说:“让宁娅到会议室等我。”

他的脑子的确坏了。

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却因为人家撅了一下嘴,就不负责任地把两个公司的利益抛到了一边。

……

宁娅的脾气虽坏,却坏不过傅川。

除了池西西,他应付任何人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傅川冷着脸胡诌了几句借口,宁娅就没辙了。

“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这样,我他妈早就上手揍了。”宁娅笑了一下,“你得请我吃饭。一顿两顿都不能算完。”

“这恐怕不太方便,我快结婚了,我太太心眼小。那什么,这次算我不对,份子钱就不收你的了。”

宁娅怔住了:“你要结婚?跟谁。”

“我还能跟谁结婚,池西西呗。”

宁娅皱着眉摸烟。

“你要抽出去抽,熏得我一身味儿,池西西回头再生气。”

“傅川,你故意的吧?”

傅川笑笑,算是默认了。

“池西西不是把你踹了吗?”

“她又回来找我了。”

“你他妈是不是贱?”不等傅川说话,宁娅又自言自语地笑道,“我他妈更贱。”

傅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站了起来,两手抄进西裤口袋:“我跟宁御说了,这笔生意后面让他派别人跟。”

“艹,你这是什么意思?池西西哪儿好?她不让你见我你就真听?”

“哪儿都好。她没不让你见我,她能想得起来你吗。是我自己避嫌,我一个快结婚的人,不方便和单身女性走得太近。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派车送你走?”

宁娅铁青着脸瞪傅川,见他说完就不再看自己,一派闲适地转打火机,急火攻心,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

“我等着看你被她玩死。”

傅川一偏头,烟灰缸砸中了他身后的玻璃,瞬间裂成了一张蜘蛛网。

宁娅推门就走。

傅川想,但愿这次说完,以后别再碰上她。

一出门,宁娅就看到了等在休息区的池西西。

她正火着,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许然见状往池西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觉得真打起来,自己不可能是宁娅的对手,一路小跑地去会议室找傅川。

宁娅170+,又穿着高跟长靴,站在穿平底鞋的池西西面前,恨不得高出一个头。

“算你厉害,我服了。”宁娅瞪向池西西。

池西西没说话,用看陌生人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就坐回了沙发上,继续翻杂志。

隔了四年,二十三岁的池西西气场远比十九岁时大,被藐视的宁娅更窝火,然而看到傅川面色不豫地走了过来,瞪了他一眼后,宁娅还是往电梯处走了。

看到傅川,池西西丢开杂志,起身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替傅川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五点半了,你还有多久下班?”

许然以为傅川要解释宁娅的事儿,向另两位秘书递了个眼色,三人一起退进了会议室。

然而他们躲开后,傅川仍旧冷着脸,说:“不回去,有应酬。马上就得走。”

在池西西面前,傅川几乎没有严肃的时候,所谓的生气就是不断在她耳边唠叨。

他忽而这样沉默下来,池西西反倒有些怵。

池西西硬着头皮继续笑,扯着傅川的袖子撒娇:“五分钟也不能分给我?”

傅川的脸色缓了缓:“进办公室说。”

池西西跟着傅川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关上门,不等池西西说话,傅川便问:“你去念书,是你妈妈逼的吗?”

“不是……这次回来前我就已经申请了,我怕你生气,所以没敢说。如果顺利,八月底走,明年六月初就毕业了,加上假期,也就大半年,而且我每个月都能回来的。”

傅川再次冷下脸,看着池西西不说话,他摸起桌上的烟盒,点了根烟,并不抽,夹在指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池西西收起笑容,叹了口气:“我不敢告诉你,就是猜到你会这样,我去念半年书,还是结了婚才走,你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咱们上次分手,也是因为分隔两地。”

“四年前的情况不一样,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家的困难,你突然对我冷淡,我才会以为你腻了……好吧,大半都是我的问题。”

“你把我甩了,不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错?”

“咱们能不能别再提以前……就事论事,我去念书,九个月回来,这对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影响?”

“你真觉得没影响就不会瞒着我。”

“……我瞒着你是因为你不讲道理。”

办公桌上的座机忽而响了,池西西深吸一口气,降低音量,放慢语速,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想吵架,你先忙,回家再说。”

电话铃一直响,傅川烦躁地拔掉电话线,忍着气,也换成商量的口气,说:“你想读书,考咱们这儿的学校也行啊,又不是没有好学校,你也不是考不上!非得去别处干什么?还是香港,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儿。”

“考研要准备一年,考上后需要三年才能毕业,学校排名还差了一截儿。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学业事业上,我有我的规划,和我们结婚完完全全不冲突。”

“怎么就差了一截了,你才二十三,念出来二十七,能浪费到哪儿去?为了省三年,你宁愿再和我分开,刚结婚就走?我为了你什么都能牺牲,你呢,半点儿都不愿意妥协。”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妥协?我原本的规划是,二十四岁毕业,用十年的时间达到我想要的高度,三十五岁结婚生子。我小的时候,我爸妈一个忙一个玩,把我扔给外公外婆,我特别特别孤独,所以不愿意让我以后的孩子也那样。可是你大我那么多,我三十五岁的时候,你已经四十四了,所以我想,二十四岁毕业,只拼五年,二十九岁就换份清闲的工作,把重心转移到家庭。要是二十七岁才毕业,两年的时间,我还能做什么?你不想分开,那好啊,你辞职陪我去香港一年,你能做到吗?”

傅川没说话,公司才刚起来两三年,他根本走不了。

池西西轻轻一笑:“你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让我牺牲?”

“你给我五年,等这边稳了,我就辞职,让我爸另找职业经理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舍近求远。”

傅川还没说话,许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傅川看了眼时间,说:“回去再说吧。”

……

从酒店出来,已经接近十点了,傅川喝了不少酒,一坐进车子,就闭着眼睛,摁着太阳穴说:“去老房子。”

没等司机说话,他居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狗叫。

傅川睁开眼,才看到傅小川就在他的手边,正拿毛茸茸的头蹭他的手。

坐在驾驶座的池西西回头递上保温杯,冲傅川莞尔一笑,说:“傅总,蜂蜜水。”

她这么一笑,傅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缓了片刻后,他推开后座的门,坐进了副驾驶。

池西西拧开保温杯,亲手把蜂蜜水喂到他的嘴边。

傅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说:“下午宁娅来找我,我本来不想理她的,但生意上的事儿得交待,我已经跟宁御说过了,之后他会让别人来对接。”

“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我完全信你,你能不能也信一点儿我?”

傅川推开保温杯,偏过头:“你能不能不走?你不走我就信。”

第59章

池西西敛去了笑意,拧上保温杯,发动了车子。

不走才信, 这叫信她吗……

她压制住情绪, 对自己说, 这一定是因为她做的还不够好。

傅川看了池西西两秒,明白不可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后, 冷下脸,别过头,把胳膊撑在车窗上看夜景。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在酒店离老宅不远, 路上又不堵,很快就到了。

知道应酬吃不好, 池西西在去接傅川之前,特意煮了一锅粥,正用电紫砂锅温着。

一进门,她便温柔地一笑, 说:“我给你煮了粥, 你去洗澡, 我先给你盛一碗冷着。”

傅川“嗯”了一声,挂好外套,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入一进门的储物柜中,径直去了洗手间。

住到一起后,池西西随口抱怨过一次收拾辛苦,他就彻底改掉了乱丢衣服鞋子包的坏习惯。

想到这个,池西西便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不满的理由。

傅川洗澡一向快,从浴室出来,虽还冷着脸,却和池西西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池西西有心哄傅川,煮粥的时候用足了工夫,猪骨、三文鱼、干贝和各色蔬菜,每一样都是算准了时间下的。

她难得下厨,过去每一次煮东西,傅川都恨不得连锅也一起吃了,然而眼下他只用勺子搅了一下,盯着勺子里的三文鱼看了片刻,就推开碗,说了句“去睡了”,便回了卧室。

一起吃过无数顿饭,池西西居然连他从不碰鱼都没发现。

这不是她第一次往他的碗里放鱼,但却是他第一次因此生气。

两人虽没特别聊过饮食习惯,可因为刻意留心,他一早就摸清了她的喜好。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喜欢她就好,如今才发现,两个人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只有一个人犯傻,是远远不够的。

池西西同样有点生气。

她原本有些饿,对着辛苦熬出的粥,这一刻却胃口全无。

抛开没有及时告诉傅川要去念书这一点不说,池西西不认为自己有半点错,瞒着他也是因为一早就料到了他如今的反应。

平了平气,池西西才回到卧室。

傅川已经睡下了,两人都没说话,池西西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傅川主动凑过来牵自己的手,便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空出整个五月旅行结婚,就意味着傅川三月四月没有假期。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还没醒,傅川就离开家去赶飞机了。

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傅川头痛欲裂。

本该八点半出发,为了吹晨风醒脑,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这一走三四天才能回来,他本想吻一吻池西西,犹豫了片刻,还是没低头。

……

傅川离开的这些天,池西西另找了一份兼职。

她和傅川复合后,因为退婚和家里闹别扭的荣陆又来找过她几次,前两次她硬着头皮哄走了他,最后一次不巧被傅川遇到了,傅川自然不答应——他们复合后,荣陆的这种行为就演变成了骚扰他的女朋友。

若不是宁御刚好也在,这两个年过三十的人必定要打起来。

荣陆虽从小就练跆拳道和散打,实战经验却远不及野路子的傅川丰富,真打起来谁胜谁负不好说,劝走了荣陆后,没能见到两人一决高下的宁御又笑着说遗憾。

荣陆并不是蛮不讲道理的人,知道池西西和傅川真的复了合,并不是傅川故意挡他的路后,放了点狠话,也就作罢了。

但他有他的脾气,婚既然退了,无论家人再怎么压,他也不肯再去找那位韩小姐求和了。

偶然间听说前未婚妻寻过池西西的麻烦,荣陆有点愧疚,就去找了那家人物杂志的总编。

之前和池西西联络的女主编给她打了通电话,说那两篇人物专访已经排到下期刊登了,结清了稿费之余,又向她约新的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