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阿姨“哇”地叫了两声,笑着说:“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你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菁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问:“郑阿姨一个人逛街?”郑阿姨说:“不是,我给西贤买点儿东西。”菁菁心里一喜,西贤很早就出国了,接着问:“西贤回来了?”郑阿姨说:“才没有呢,还在法国,你也知道他是学建筑的,多跑些地方,看不同的建筑也是一件好事。他上次打电话来说,以前在书店看过一本很有名的建筑理论书,如今非常想再看看,让我买了寄给他。”菁菁笑道:“他现在一定很厉害。”

郑阿姨说:“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西贤还在问我,你的手机怎么换了,他说他总也打不通了。”菁菁说:“啊,上次手机摔坏了,买了新的。”郑阿姨问菁菁要了新的手机号码,然后说:“我还有事呢,有空找我出来喝下午茶。”菁菁点了点头,看着她过了马路。

菁菁一转头,看到玻璃橱窗内挂着许多时尚物品,可是要给棕禹买什么呢?菁菁突然发现,其实她并不太了解棕禹的,即使共同生活了五年。手机?腕表?棕禹自己也可以买,而且他并不缺。

菁菁实在想不到棕禹喜欢什么,只好发了个短信给棕禹,“你在忙吗?可以打电话吗?”她怕打扰到他工作。

短信才发出去,菁菁的手机一震,棕禹拨了电话过来。菁菁很少主动发短信给他的,棕禹问:“怎么啦?”菁菁问:“你喜欢什么?”电话里沉默了两三秒,菁菁以为没有人了。“还在吗?”菁菁问。

棕禹这才说:“你刚才说什么?”菁菁又重复说:“我问你喜欢什么,我想送你订婚礼物。”棕禹吓了一跳,他听错了,他听成她问他:“你喜欢我吗?”血液仿佛在倒涌,棕禹听清楚之后,不免自己也觉得好笑,太好笑了!

棕禹说:“不必送什么。”菁菁说:“可是我还是想送你点儿什么,你说说看,我买给你。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棕禹突然说:“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菁菁有些尴尬,他若真要成千上万的东西,她的确买不起。

棕禹说:“不说了,我要开会。你早点儿回家。”

菁菁闷闷地挂了电话,铅灰色的天空,仿佛快要下雨。

第40节:第七章沉默隐忍的爱(1)

第七章沉默隐忍的爱

菁菁没有告诉棕禹自己决定去法国学习画画的事情。开始是因为犹豫,她还没有决定。

后来有一日,因为靳涛回国,旧时的朋友要一起吃饭。棕禹带着菁菁一块儿去。吃饭时,朋友在说靳涛在英国上大学时打赌追求一个女生的事情,打赌的结果是一瓶1972年的冰酒。追求这件事情,怎么判断输赢呢?菁菁问:“结果怎么样?”当然是他赢了,以他素来所向披靡的姿态。

菁菁倒很好奇,追问:“那后来呢,那个女生怎样了?”

靳涛笑起来非常的温柔,可是说的话却很冷,“哪有什么后来。”

“你有没有爱上她?”

靳涛笑得不可抑制,爱?怎么可能会爱上她,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小插曲。

?0?

菁菁觉得靳涛仿佛很熟悉可是又非常的陌生,突然有一些困惑。她望了望棕禹,他说:“吃饭吧,别听他乱说。”菁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皱眉,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菁菁接起来,电话里的声音仿佛很熟悉,可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啊,是你!”棕禹偏头看到菁菁眼里一闪。

菁菁离开餐桌,压低了声音说:“怎么是你!”语气非常的意外,但很期待。

电话竟然是西贤打来的,菁菁与他闲聊了一会儿,合上手机,脸上有一种不自然的红晕。

棕禹习惯性地看了看腕表,菁菁不知道,她的闲聊花了近二十分钟。

棕禹问:“谁打来的?”菁菁囫囵地说:“一个朋友。”棕禹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好奇,太好奇了。菁菁对上棕禹的眼神,顿时心跳不止。棕禹沉默了良久,不知为何,菁菁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得那眼神让她极不自在。

菁菁有交朋友的权利,当然也包括交男朋友,棕禹对自己说。

菁菁决定听从子欣的建议,去法国学习画画,在告诉棕禹之前,菁菁与子欣到宋景真的画廊去与她确定方案。

宋景真的画廊从外面看很气派,虽然只有两层,但整个画廊的外墙用黑色大理石围起来,有一种神秘感。出入门大概有三四米宽的台阶,无障碍通道的不锈钢扶手在太阳照耀下晃着眼睛,四周非常安静,自有一种气派。

菁菁生出一层敬畏。

宋景真在会见客人,菁菁和子欣在画廊的展览厅里等候。菁菁一一看过那些挂在墙上的油画,或是中国山水。

她在一幅仿制品前停住了——是梵?高的《向日葵》。

其实菁菁一直觉得很奇怪,不过是向日葵,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就因为梵?高?但她在书上看过梵?高的各色向日葵,或许是她眼力不够、悟性不高,竟然一点儿也不懂得。她看那些花瓣、着色,算的不过是,那黄色或是橙色是用什么样的色块调出来的。

“这样永远也学不好。”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菁菁一转头,愣住了。

这个中年男子穿了一件休闲的夹克,也许因为年龄的关系,人微微有些发福。菁菁记得他,照片上的他比现在的他瘦,毕竟照片上是年轻的他。他如今戴了一副四方的眼镜,可是菁菁还是一下子认出他来。

沈世陨,她的父亲。

哦,不,是抛弃她的父亲。

菁菁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时间动也不动不得。原来她没有看错,那天送宋景真的人是他,宋乔生说,他是他的姑父。那么,菁菁心想,他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年幼的时候,总听到母亲和他吵架,内容记不清楚了,只是母亲总是声嘶力竭地说:“那个女人…”如今那个女人的形象鲜明起来,菁菁只是觉得难过,却并没有想掉泪。她原以为她再见到父亲一定会哭的,可眼里干干的,只是心里很难过,那难过竟也是为了母亲。

沈世陨也望着那幅《向日葵》,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也对,他走的时候,她还很小。

第41节:第七章沉默隐忍的爱(2)

菁菁什么也没有说,与他并肩看那幅油画。她跟棕禹一起生活的五年很美好,可是无法磨灭她对童年的记忆,她虽然从不在棕禹面前提起,可是她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她记得有一日下了很大的雨,母亲去父亲的同事家里询问父亲的消息,她和弟弟没有钥匙开不了门,在房檐下躲雨,母亲很久都没有回来,她突然非常恐惧,害怕母亲和父亲一样突然离开。

“沈世伯。”子欣走上前去与沈世陨打招呼,并为他介绍,“菁菁。”

沈世陨怔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你好,来学画画?”子欣替她说:“是啊,沈世伯不是还有一个名额可以到法国去学习画画吗?菁菁很有天分的。”其实菁菁并不知道,为什么子欣突然对她的事情这样关心。

宋景真这时候从会客室里出来。

“世陨。”

“景真。”

锦珍,仿佛从前在那个简陋的家里,父亲唤母亲的名字。

菁菁突然退却了,她说:“我想再考虑一下。”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仿佛接受了敌人的馈赠,而背叛了母亲。

“菁菁,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子欣不知道她为什么临时变卦。棕禹把她宠坏了,总是事事顺着她。菁菁知道自己理亏,低声说:“让我考虑一下。”子欣突然提高了音调,“你还考虑什么?这么好的机会,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还想要什么?你这么大了,自己不是也应该为将来打算打算吗?!”画廊里空间宽阔,有嗡嗡的回音。

菁菁不知道子欣会生这么大的气,有些错愕地望着她。

宋景真柔声打断了子欣,“子欣!”

菁菁微微一低头,对着众人说:“我很抱歉。”她冲出了画室。沈世陨追了出来,问她:“我送你回去吧?”

菁菁很有礼貌地回说:“不用了,谢谢。”她应当也叫他一声“沈伯伯”吗?可是她叫不出口。

沈世陨把车倒出车位,对菁菁笑着说:“我送你吧,上来。这里离市区还远。”再拒绝有些说不过去,菁菁上了沈世陨的车。沈世陨问她:“去哪里?”菁菁想去见棕禹。

一路上都很沉默,临下车时,沈世陨突然对菁菁说:“菁菁,你若有事就来找我吧。”他顿了一顿,说:“其实,我以前有一个女儿,也叫菁菁。”他对她温柔地一笑。

菁菁突然心中一酸,转身进了棕禹公司的大门。菁菁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了电梯,她迷迷糊糊地见到棕禹,抱住他,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那时棕禹从办公室出来,正站在秘书处的过道上,手里还拿着马上开会要用的文件,突然看到委屈得眼红红的菁菁,不禁怔了一怔。下一秒,菁菁突然跑过来,紧紧抱着他,就在秘书处的过道上。

菁菁将脸埋在棕禹的胸前,是低声的抽泣,棕禹握着文件的手搂着她,轻声说:“别哭了。”却没有问原因。秘书处的人因为陪同开会记录,都站了起来,见一个女孩儿抱着棕禹,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但看她肩部抽动着,分明是在哭泣。秘书处的人相互张望,都不敢上前询问,直到乔生上来催棕禹。

第42节:第七章沉默隐忍的爱(3)

棕禹试图让菁菁松开手,菁菁只是低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紧紧地拽着他的衬衣。棕禹心里莫名地高兴,虽然她在哭。棕禹把文件递给乔生,说:“你去开吧,回来告诉我结果。”乔生上前问菁菁:“菁菁,怎么了?”菁菁没有说话,只是哭,仿佛有莫大的委屈。

众人都离开之后,棕禹拍着菁菁的背说:“好了,好了。”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别哭了,嗯?”菁菁没有发觉,他贴着她说的话,几近耳语,那动作神情太暧昧,是情人间的呢喃。棕禹微微摇动着身子,抬起了菁菁的下颏,她的睫毛因泪水而变得一簇一簇的,棕禹这才问:“为什么哭?”

菁菁抿嘴不说,整个人都靠在棕禹的胸前。只是默默地掉泪,眼睛又红又肿。

棕禹的手机响了起来,发出嗡嗡的震动。是子欣打来的电话,棕禹接起来,“嗯,她在我这里…你不必过来…”棕禹听着电话,沉默了片刻,问道,“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明白了…你不必过来。”

棕禹挂了电话,低头见菁菁停止了抽泣。她哭完了,整个人有一种虚脱的感觉。睫毛上有眼里聚合的泪水,菁菁一偏头,全数擦在棕禹的衬衣上。棕禹笑着说:“你要给我洗衣服吗?”菁菁的嘴角翘起来,跺脚,非常任性。她终于平静下来,离开了他的怀抱。

棕禹带她进办公室,让她坐在沙发上,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棕禹问:“你想出国学画画?”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问过他。菁菁说:“本来打算这周末等你有空再找你商量的。”棕禹双手环在胸前,问:“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这算商量吗?”

菁菁的心情原本就不好,他又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心情更加不好。

棕禹叹了口气说:“我不是责备你,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突然间说要去法国学习画画,棕禹心想,她长大了,他留不了她多久。

棕禹坐在菁菁的旁边,扳过她的肩,让她看着自己。棕禹问:“你想去吗?”她原本是想去的,可是想起沈世陨,她又犹豫了。棕禹问:“多长时间?”他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烟来,想点上。菁菁说:“三年。”棕禹将打火机丢在桌上,啪的一声响。

菁菁清了清嗓子,起身去开窗。玻璃窗打开了,外面的天空蓝得不可思议,几只鸽子飞过去,阳光照在远处大厦玻璃上,反射出七彩的光,像彩虹。棕禹走到菁菁的背后,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心里极酸,这样的酸,不能对任何人讲。

菁菁转过头来,对上棕禹的眼睛,她的瞳孔一收,怔怔地站在原地。

谁都没有发现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关上。

子欣恍惚地退了出来。其实他在电话里面就叫她别来,是她坚持要来。难道订婚的那天晚上,她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一幕,还不够叫她心惊吗?棕禹也许还不清楚,他心里其实另有他人。子欣后来认真想过,邵棕禹,如此精明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么,子欣相信,他也许只是在隐瞒。

第43节:第七章沉默隐忍的爱(4)

子欣下楼的时候,乔生从会议室出来。在公司见到子欣,乔生略微有些吃惊,而她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乔生问:“怎么,要走?我送你下去。”他为她按了电梯。

“见过棕禹了?”乔生问,“菁菁是怎么回事?”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子欣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乔生,你跟棕禹多久了?”乔生说:“算一算,差不多七年了。”七年。子欣问:“那么,你知道菁菁和棕禹的事情吗?”乔生眉头一皱,问:“你是指什么事情?”子欣有些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例如他们的‘父女’关系?”子欣问得很轻,装得十分随意。

乔生倚在电梯的扶手上,笑道:“他们哪里有什么父女关系。”子欣笑不出来了,表情十分凝重地问:“什么意思?”乔生说:“棕禹把菁菁接到邵家,是在五年前,我想你一定看了当时的报道,说菁菁是他的私生女。那些都是假的。”子欣追问道:“可是报道上不是也说,他收养她做养女吗?”乔生说:“怎么,棕禹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情?”他以为凭他们的关系,棕禹应当会告诉她的。

子欣不由得一阵尴尬,等着他说下去。

“当时邵家是收养了菁菁,但并不是报上写的那样,你知道棕禹一向不爱解释,所以由着记者去乱写。其实菁菁的监护人是邵女士,”乔生说,“再说,国家法律健全,棕禹这种单身男人,根本没有收养小女孩儿的可能性。”

所以——“他们在法律上是兄妹?”子欣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样问,让乔生觉得十分奇怪,可还是点了点头说:“是这样,没错。”乔生送子欣出来,仿佛发觉她的不安,便问:“你有心事?”子欣没承认,可是也没有否认,她说:“车来了,我先走。”

乔生突然追上来,拉住了子欣。子欣回头,看了一眼他握在自己的手臂上的手。乔生忙放了手说:“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如果有事不方便跟棕禹说,不如找我聊一聊。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还可以两个人想办法,两个人分担。”

子欣抬眸望着他的眼睛,那眼里是货真价实的关心。

直到子欣的车拐过转角,乔生这才回了办公楼。乔生为棕禹送去会议的结果,他刚想叩门,听到里面传来棕禹与菁菁的对话。平常乔生听惯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今天听到子欣提醒——他们在法律上是兄妹。

乔生突然觉得那对话里有太多暧昧,只是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察觉。也许棕禹明白,乔生心想,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向来不喜欢过多的纠缠,从前那些女伴都要看他的脸色说话。可是菁菁,他对她十分特别。

菁菁起身要回去了,棕禹说:“下了班一起走,现在我没空开车。”她已经耽误了他许多时间。菁菁说:“我坐计程车。”棕禹看了她一眼,目光很严厉。菁菁留了下来,她百无聊赖地翻看了一会儿杂志,然后,在一张打印纸上勾勾画画。棕禹起身,看到菁菁用铅笔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圆,问:“画什么呢?”菁菁说:“向日葵。”

第44节:第七章沉默隐忍的爱(5)

菁菁整日都恹恹地打不起精神,晚间用餐,有乔生作陪。

吃中餐,棕禹给菁菁夹菜,还给她剥虾皮。乔生突然生出一丝惊讶。

棕禹问今天开会的结果,原本是要确定产品上线的时间与运营方案,听上去很重要,可是这样的会议总要开许多次,统一各方思想,然后才能确定真正可行的方案。乔生说:“没结果。”他顿了一顿说,“唯一的结果就是确定了下次开会的时间。”

菁菁扑哧一声笑出来,棕禹也笑。

菁菁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她的电话总是在晚间吃饭的时候响起来。菁菁接了起来,这一次她并没有离席。菁菁靠在椅背上,用手拉扯餐布边上的絮条。她说:“没有,还没有确定下来——有结果了,我给你打电话吧——好的——”

菁菁挂了电话。

“西贤?”棕禹问,“他现在在哪里呢?”

“在法国,他是学建筑的。”菁菁答得很随意。

法国?棕禹突然变得敏感起来了,他冲动地问:“这就是你突然想去法国的原因?”那么她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有结果了”,是指她去法国的事情?大概棕禹的语气有些指责,乔生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其实菁菁有想到这一层,如果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法国有西贤,不会让她觉得太孤单。菁菁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可她这样的默认于棕禹来说是另一种意思。

棕禹从前以为最难的事情一定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毅力一直瞒下去,他害怕有一日不小心说出来的话,让她吃惊,倘若她对他亦有情,这关系尚可继续。最糟糕的情况是,连现在的亲密关系也无法维持。

棕禹这天晚上没有睡,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原来还有更难的事情——他不能看着她走向另一个人。倘若她有一日结婚,也许他会是那个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向神坛,将她的一生送给另一个男人的人。棕禹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疼痛。

棕禹在阳台上看到画室还亮着灯光。

菁菁坐在画架前,画架顶上五个大小不一的聚光灯都开着,强光打在画板上,让所有的颜色不失真。她背对着他,正在低头画画。画室的角落里放了一些她画好的油画,有一幅画的是一个中世纪的西欧女人,穿白色礼服,拿着一把精致的镂空扇子,四下张望,仿佛正在参加舞会,可是表情却非常迷惑。棕禹心想,他现在和她真像。

棕禹走得近了,菁菁在宽凳上移了一点儿位置,棕禹与她并肩坐了下来。

菁菁并没有说话,只是画画,她在画一幅向日葵。棕禹也没有说话,画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夜风的呼呼声。

菁菁身旁的小桌上有五个笔筒,装满了各种宽度大小的画笔。菁菁换笔,抽了一支细画笔出来,在水里洗色。她太用力了,水珠滚到棕禹的手背上,菁菁顺着手看上去,看到棕禹专注地看着自己。

菁菁怔了一怔,突然站起来,仿佛要去拿桌上更远的笔筒。其实棕禹已经察觉到了,她很不自在。棕禹站起来,暗示她可以坐回去继续画画。棕禹这次没有再坐下,只是站在她的身后,问:“画好了?”

第45节:第七章沉默隐忍的爱(6)

菁菁说:“快了。”向日葵的橙黄色的花瓣已经很分明了。

棕禹说:“在法语里,人们称向日葵为落在地上的太阳。”菁菁一边着色一边说:“很像。”

画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菁菁说:“我不知道还要画多久,你明天还要上班,要不要先去睡?”菁菁停下画笔,偏头过来,却也只是望着地板,并不看棕禹。

棕禹却说:“据说梵?高一生画了许多向日葵。”菁菁顺着说:“可是我一幅也不懂得。”棕禹说:“在法国,向日葵象征着积极乐观,可是梵?高本人却是自杀的。”他既然那么喜欢画向日葵,不应该也积极乐观吗?

菁菁微微一笑,对棕禹说:“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

“沉默隐忍的爱。”

那灯光打在这幅刚刚完成的向日葵上,暗陈的橙色花瓣仿佛所有希望都被浇灭,可是扬起来向着光明的姿态,却根深蒂固。棕禹整个心仿佛都沸腾起来,落在空中,又跌下来。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沉默隐忍的爱。

第46节:第八章心生情愫(1)

第八章心生情愫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阴沉的天空开始下雨,乔生收拾好文件,正要关灯下楼,听得棕禹的办公室传来铃声。他仿佛遗落了手机。乔生推开门,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微微震动着,漆黑的夜里,仿佛绽开了一朵绚丽的蓝色花朵。

来电显示是“裴子欣”,在乔生犹豫的几秒里,电话突然中断了。乔生将手机拿在手里,后悔不迭。手里一震,又是“裴子欣”。这一次,乔生毫不犹豫地按了“接听”。电话里传来很嘈杂的声音,令乔生眉头一皱。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乔生听出来,子欣说得有些吃力,她喝了酒?乔生说:“我是宋乔生,棕禹把他的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0?

“乔生?”电话那边显得有些失望。

电话这时被一个男人夺走了,那人对乔生说:“先生,她有点儿醉了,你最好来接她吧。”手机被子欣抢了回去,她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回家。”

乔生问了地址,拿了外套,匆匆下了楼。

这是一间位于城东有名的小酒吧,地方其实不大,因为常常有很有名气的歌手来驻唱,生意倒是很兴隆。乔生去的时候,子欣正在吧台和一个男孩子说话,他看上去很年轻,五官分明,因为太年轻了,眼里有一种掩饰不了的稚气。

子欣见到乔生,笑着说:“真麻烦你跑一趟。”如她所说,她并没有喝得太过分。

因为乔生的到来,酒吧角落里有人在吹口哨,对着那个男孩儿起哄说:“元杰,元杰…”单身女子在酒吧,总是引人遐想。乔生知道,这是男孩儿的游戏。乔生再看了一眼男孩儿,男孩儿稚气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乔生问子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知道,她有心事。

乔生带着子欣出了酒吧,那个叫元杰的男孩儿追上来,乔生眉头一皱,元杰笑着说:“别担心。”他手一扬,是子欣落在酒吧的手提包。

在车里,乔生一边开车,一边问子欣:“那男孩儿是谁?”子欣说:“酒吧里认识的。”车窗摇下来,夜风仿佛吹醒了子欣,她一手支在车窗边,一边笑着说:“他竟然说我像他姐姐。”乔生也笑,为这笨拙的搭讪借口。

乔生问:“你有心事?”子欣淡淡地说:“没有。”乔生立刻说:“没有的话,你不会喝酒。”他对她的了解,比棕禹对她的了解还要多。有时约会,来接她的人是乔生;晚归回家,送她的人也是乔生。子欣从前也有过抱怨,可是总是忍着,以为棕禹从来都是这样冷漠的人,她喜欢他,当然只能一并接受他的缺点。只是想起订婚那天晚上,子欣总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其实订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棕禹和她见面不超过五次。

乔生这一次很坚决地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泪水凝聚在眼角,子欣说:“订婚那天,我看到棕禹吻了菁菁。”她说得很轻,低着头。

吱——

乔生猛然刹车,停在人行道前。他转头,看到一滴眼泪在夜色的反光中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