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踌是十七班的班主任,苏木有名的物理老师,在他班里,带出了不少物理竞赛的优胜者。

“你要去十七班?”倪南问道。

“不一定。”丁旖没把话说死,她冲倪南笑了笑,说:“你也该好好想想分科后去几班了,咱们两个班都是文科班。”

安歌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抬头看了看丁旖。

马上期中考试了,期中考试后就是期末考试。期末考试一结束,这个学期也结束了,也代表她和倪南的同桌生涯结束了。

安歌心里梗了一下,将头低下了。

丁旖看着安歌的动作,顿了顿说:“不过十七班是不错的选择,你下学期也要开始参加物理竞赛了,有周踌的辅导肯定事半功倍。咱们两个人,未来可都是要去青川的。”

丁旖的语气,像是她以前和倪南约定好了一起去青川一样,说完后,她还笑了笑。

安歌看着她的笑,真的蛮羡慕她的,能学理,而且还能学的那么好。

最重要的是,能和倪南在一个班级,甚至未来还能和倪南上同一所大学。

陈洁说她上重点线都不稳,更别提青川这种一流大学了。

倪南并没有和丁旖多说什么,带着安歌回了教室。安歌跟在倪南身后走着,教室里乌泱泱的,张晓正在和同学们说班委们商量的结果。

回到座位上,安歌听着张晓说了几句,最后有些听不进去了。她回头望着倪南,倪南也在听张晓说话。他的手正在转笔,手肘压着两份试卷,是去年物理竞赛的真题。

“你…”安歌动了动嘴唇,她看着倪南,犹豫一下后问道:“你准备去几班?”

安歌一说话,倪南就回过神来,他看着安歌抬眼看他的样子,心里有点难受。但他还是笑了笑,拿着笔戳了戳安歌的头,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牧童。”

周六两人仍旧图书馆学习,周天的时候,倪南才带着安歌去了小商品城。学校的大小活动,道具和服装几乎都是从这里采购。

安歌还是第一次来小商品城,这里的东西又便宜又多,她算是开了眼。

东西虽然便宜,但倪南并没有按照价格给,他一边买着东西,一边笑嘻嘻的和摊主砍价。看那个样子,不像是第一次来。

安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一块上面什么都没写的布标从50砍到6块,实在是钦佩倪南这种富家公子竟然都能如此接地气。

“找个地方买个墨水和毛笔。”倪南拿着布标,将一根棍插进去,像个旗子一样来回挥动。

安歌看着他玩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倪南回头看她,一乐后,递给了她。安歌接过来,像是小时候那样,挥着旗子飘着。

“我们以前六一儿童节,都会发旗子,用红、绿、黄三色纸,上面写着爱国标语。”安歌看着旗子,不知不觉地说了这么一段话。说完后,她一愣,转头看向倪南。

倪南正看着她笑,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还有呢?”倪南问。

安歌回神,“哦”了一声后,举着旗子说:“大家都喜欢绿或红旗,不喜欢黄色的。因为黄色的是皇军的旗,有人拿着黄旗就叫他小日本。”

倪南哈哈笑了起来。

安歌见他笑了,也随着笑了笑,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挺有意思的。

“这都是大人说了小孩才这样学的,日本的旗是白色的,也不是黄色的,但小时候就是信。”

倪南听她这么说,笑着问了一句:“你的是黄色的旗?”

挥着木棍的动作一顿,安歌下巴一抖,她舔了舔唇,说:“我没有旗子。”

倪南回头看她。

安歌视线一躲,挥着旗子一动,她又是一笑,说:“那是纸的,一不小心就撕烂了,我很笨,经常不小心弄坏。后来,我索性就不要了。”

倪南的视线没有收回,他看着安歌,心里像是被刺猬扎住了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他联想到了很多,但他没有继续往下想。

“老板,给我来只毛笔来瓶墨水。”倪南走进店里喊了一句。

安歌低头看着倪南在布标上写字,他的硬笔书法好看,软笔书法也丝毫不逊色,比以前在学校时老师写的都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你写大一点,‘杏花村’三个字要瞩目一些。”在倪南落笔前,安歌还叮嘱了这么一句。

然而倪南落笔,却是小楷。而开始的那个字,也不是杏花村的杏字。在安歌刚要提醒他写错了的时候,倪南写了两竖排小字。

“树时代新风,立爱国壮举…”安歌念了出来,说:“这个不…”

没等她说完,倪南抬头看了她一眼,冲她眨眼一笑,从旁边挑了个细长条木棍,穿在了布标上,递给了安歌。

安歌:“…”

她眨眨眼,抬头看着头顶的布标旗,布标旗特别结实,上面的字特别好看。

胸腔中突然翻滚出些酸涩感,安歌看着倪南,她笑了笑,有些害羞地举了举旗。

木棍也就一只胳膊的长度,安歌放下来的时候,倪南伸手抻了抻旗子,笑着和安歌说:“这个可劲玩儿吧,撕不烂。”

“好。”浅褐色的眼睛又是一亮,安歌笑看着倪南,倪南也在看着她。

两人视线一对,安歌的心口像是过了电,酥麻了一下。

倪南可真好啊。

但是,马上他们俩就不在一个班级了。

陈洁给了她考重点大学的自信和激励,安歌不会选择理科。而倪南,他的梦想是做一名儿科医生,那他自然也不会留在文科。

虽然文理不能同班,安歌还是想知道倪南心里想去哪个班。

周一班会的时候,张晓组织大家试衣服和试道具。安歌的衣服是一个小牧童的衣服,上衣是黄色的马褂,下面则是深蓝色的短裤。她本就瘦,穿着竟然还添出些时尚感来。

“把这个戴上。”倪南笑眯眯看着,将给安歌配备的草席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

安歌觉得挺新鲜的,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将帽子扶正了,笑着看倪南,说:“你的道具呢?”

牛的道具是安歌和倪南一起买的。

这个牛是一个硬纸壳做成的,到时候倪南只需要将身体钻进去,然后戴上两个牛角就可以了。

倪南笑嘻嘻地,将牛角戴上,然后将牛的道具撑开了。

他撑开以后,人就钻了进去,班上看着他这样,瞬间笑开了锅,边笑着边给他让路。倪南像是故意的,一直随着安歌走,安歌怕被牛角顶着,有些紧张地往讲台上躲。

然而倪南一会儿也追了上去,安歌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座位,边坐下边着急地说:“不,不玩儿了…倪南,倪南…不玩儿了!”

看着安歌吓了一跳,倪南哈哈笑着将牛的道具脱了下来,然而牛角还在头顶上。

少年笑得爽朗阳光,一对牛角带着,倒添了股说不出的倔强。

“你干嘛老跟着我跑啊?”安歌将草帽拿下来,被倪南追得脸都红扑扑的。

两人的玩闹一结束,大家都忙着各自去试装去了。倪南笑得趴在桌子上,边笑边说:“因为牧童放牛,牧童去哪里,牛就去哪里啊。”

被这个解释安慰到了,安歌一笑,说:“因为牛要吃草。”

所以牛才跟着牧童。

“不是。”倪南否了安歌的话。

看着安歌一愣,倪南又是一笑,他将草帽拿起来,重新给安歌戴上,拍了拍她的头,笑眯眯地说:“因为牛喜欢小牧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昨天断更了。

☆、第35章 17.9.12

安歌不是个聪明的人, 她的智商情商都不高。别人都是窗户纸, 一捅就破, 而她则是一块铁板,又厚又结实。

但是, 再厚再结实的铁板,一次两次捅不破, 三次四次, 加上倪南又是有目的性地捅,最后也能给捅破了。

安歌看着倪南, 倪南可能习惯了她的呆,说完就被晁凯叫了过去。她看着两个人聊着这次朗诵比赛要穿的服装, 心里像是一片野草,一下就被点燃烧着了。

收回目光,安歌盯着面前的课本, 上面写着八年级下学期教材。他们还是高中生,他们才十七岁,他们现在要以学业为重。

她不是苏木中学普通的女学生,也不是阮白芷普通的女儿, 她要考上重点大学…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能分心。

安歌提着一股劲考完了期中考试,按照成绩排名的考场,她已经从倒数第一个考场前进到了中游的考场,她在进步,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

周四的时候考完试,周五下午举行诗朗诵比赛。这次诗朗诵比赛是全校级的, 三个年级一同比赛,从早上就开始比,高一八班抽到的是上午最后一个,和七班紧挨着。

整个后台就只有七班八班两个班级,但七班是丁旖自己朗诵,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女生陪着,其他的就是八班的同学了。

安歌穿好衣服坐在后面等着,倪南也收拾好过来了。毕竟是情景剧,安歌画了腮红和眉毛,看着搞笑又可爱。而倪南,腿上穿了黄色的裤子,前面胳膊上也搭了半截,为了表示逼真,脚上和手上还套了四个黑色的梅花蹄子。

“我渴了。”倪南迈着小碎步到了安歌跟前,他的裤子比较紧,走起来特别滑稽。

安歌手边有两瓶矿泉水,她看着倪南过来,忍着笑给他拧了一瓶。倪南顺手接过,喝了一口。

这么热的天气穿得这么厚,也挺难为倪南的。安歌抽了张纸巾,想递给倪南让他擦擦汗。谁料倪南喝着水,眼神往纸巾上一瞟,就往下蹲了蹲身体,示意安歌给他擦。

倪南一凑到跟前,安歌手下意识往后一拿,倪南又往前凑了凑,他这么一凑不要紧,只听“哧啦”一声,倪南的裤子破了。

倪南:“!!!”

安歌:“!!!”

全班人:“!!!”

倪南里面穿着的藏青色大裤衩一下露了出来,格外醒目。倪南“哎哟”一声,赶紧站起来,而班上的人全部哈哈大笑了起来。

相比大家的笑,安歌心里却是担心,她立马起身,站在倪南身边,有些焦急地问道:“这怎么办啊?”

安歌一问,笑声戛然而止,大家一愣,然后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跑了过来。

丁旖朗诵的是一首国外的诗歌,现在已经到了下半节了,马上就要到他们班上场。现在要是什么都不管,倪南过会一上场撅屁股,后面准露出藏青色的裤衩来。

张晓跑过来,扯了扯这个裤子,哭笑不得道:“你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我力气不大啊,这裤子质量太差了。”倪南说完,立马想解决办法:“有没有针线?现在缝一下,还能赶上。”

“有针线谁会缝啊?”这里的同学五谷都不分,更何况缝衣服。

“我,我会。”安歌举起了手。

倪南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你还真是神通广大。”

拿了针线,倪南和安歌去了旁边的更衣室里,安歌将线穿好,看着倪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她脸微微一红,说:“你…你得把裤子脱下来。”

说到这里,倪南抬眼看她,一脸纯洁无瑕。

安歌:“…”

“我意思是,你先把裤子脱下来给我,我去外面给你补,补好了你再穿上。”安歌解释道。

倪南将牛蹄子一抬,指着说:“这个东西是绑上去的,脱下来可就不好穿了。”

现在时间这么紧,根本不可能脱啊。

安歌急得冒了一层汗。

而倪南看她脸红又冒汗的样子,笑了笑后,站起来,一把将外面的道具裤子脱下来了。他脱裤子的动作太过迅猛,安歌一个措手不及没有躲开。等盯着他白花花的大腿看了三秒后,安歌一个猛回头,差点撞在更衣室的墙板上。

倪南一手护住了她的头,赶紧把她往怀里拉了拉,少年胸腔心跳不算平稳,两人贴的很近,狭小的空间内有些热,两人皆是一身汗。

喉头微微一动,倪南低头看着安歌,唇角勾了勾。

“在归亚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直接这样补吧。”

“好。”安歌点点头。

话虽是这么说,但现在的安歌和归亚那次的心境不太一样。她蹲在倪南的腿边,将裤子弄起来,开始给他缝。

女生的手指细长好看,刚来的时候还带着些老茧,现在已经渐渐消了。她低头认真地缝着,针脚密而有序,看上去做的次数挺多的。

倪南望着安歌,望着她长卷的睫毛和浅褐色的眼睛,望着她挺而小巧的鼻梁,望着她略有羞涩发红的脸蛋,望着她紧抿的双唇…

“你还会什么?”倪南看着她将线剪断,问了她一句。

“嗯?”安歌将针熟练的插、进线团,抬眼看着倪南,说:“你想知道?”

倪南一笑。

“相比知道你还会什么,我更想知道你还没有什么。没有的经历,没有的东西…”倪南说。

安歌楞了一下,莫名其妙道:“你知道这个干什么?”

“补给你啊。”倪南说,他盯着安歌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没有的,我都想补给你。”

心像是湖面上的浮萍,随着微风波动了两下。

安歌心跳加快,她微微动了动唇,眨眨眼后将视线转向一边,笑了笑说:“又不是你欠我的…”

“你俩好了没有?”张晓慌慌张张地拉开更衣室,看到倪南的裤子已经缝好,他一下放了心,一招手说:“走,轮到咱们了!”

诗朗诵比赛,各个班级都搞的形式挺单一的。而等八班呼啦啦上场,还自带道具,场上的气氛就热起来了。

安歌不需要念诗,她只需要站在牛跟前,等着张晓过来给她作揖,然后她指一下杏花村的地方,她就可以牵着倪南下场了。

安歌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心中有些紧张,手还在发抖。倪南拿着蹄子戳了她一下,给了她一瓶水,安歌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才好了些。

班上朗诵的同学已经站成了六排,他们的服装都是统一配置的,看得出很用心。他们的安排是班级代表李渊先朗诵一遍,后面班级再集体朗诵两遍。他们诗歌短,来回要朗诵三遍,他们几个的动作要尽量慢。

既然是班级代表,自然朗诵得不错,安歌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等李渊朗诵完毕,音乐和后方LED屏幕一起,安歌的感觉瞬间就来了。

她看着面前这一切,竟觉得有些自豪。

这次表演属于他们的班级,而这次的点子是倪南想的,倪南这么厉害,她又是他同桌,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她也很厉害。

就在这种自豪中,安歌竟然毫不紧张地表演完了。等到最后一遍“牧童遥指杏花村”后,安歌领着倪南下了场。

刚一下场,两人就钻进了后台,现在这么热,两人穿得都不少。倪南边嚷嚷着“热死了”边往更衣室里跑,而安歌看他先进去,就稍微等了一会儿。毕竟倪南穿得比他要多,还不方便。

等倪南换完衣服,就听到了外面的鼓掌声,张晓拉开帷幕,冲着后面的安歌和倪南兴奋地招招手,说:“来谢幕!”

安歌热得有些透不上气来,她迷迷瞪瞪的往台上跑了过去。而没跑两步,安歌身体一个趔趄,临昏过去前,她听到自己脑袋磕在台阶上“砰”得一声,然后眼前就一片黑了。

张晓拉着帷幕,全班同学都看着安歌昏了过去,大家惊吓了一声,全部朝着安歌涌了过来。而在安歌身后的倪南,看到安歌倒下,脸刷的一下白了。他手忙脚乱地跑到安歌跟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后台。

安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开始确实是晕过去,但后面纯粹是睡觉了。

外面阳光正好,她睁开眼后,扶着还有些疼的脑袋一下坐了起来。她动作这么利索,吓了旁边的倪南一跳。

安歌眨眼看着倪南,笑了笑,说:“我怎么在这儿?”

她现在在医务室的床上,整个医务室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见安歌醒了,倪南松了口气,拉着椅子到了床边,倒了杯水递给她说:“你中暑晕过去了。”

手指沿着杯沿划了一圈,安歌喝了一口水,说:“哦,我不耐热。”

倪南:“…”

“你热怎么不跟我说。”倪南有些自责,要是让安歌先去换衣服,说不定就不会晕倒了。晕倒事小,安歌撞到头了,现在额头上有点点的青紫。

“我没晕倒前,也不知道我要晕过去啊。”安歌倒是不在意,她将杯子里的水喝掉,问倪南:“下午比赛开始了,咱们去看比赛吧?”

“你老老实实给我躺着。”倪南一手压下安歌的肩膀,让她躺下了,“等出结果后,张晓会通知的。”

安歌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应了一声:“好。”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比完了赛,心里空落落的。”倪南低头看着手指,轻声道:“以后就没有机会一起参加比赛了。”

天越来越热,马上就要六月了。而六月过后,暑假就快要来了。暑假一过,两人就不是同班同学,也不是同桌了。

盯着天花板,安歌眨了眨眼,她喉头动了动,说。

“我本来有些头疼,现在被你说的心里也难受了。”

倪南抬眼看着安歌,听她说心里难受,他心里更难受了。

“你别难受,你难受我也难受。”倪南说。

躺在床上的安歌,突然一笑。她将视线转到倪南的眼睛上,笑着说。

“这是一个死循环。”

倪南笑着问道:“什么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