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房中安静,除了夭夭的呼吸声,只余外面啪啦啪啦的雨声,夭夭与容桓对视了一眼,容桓身为鬼感受到浓郁的魔煞之气,对着夭夭做了个口型——

小心。

夭夭点头,拔下容慎送给她的雪神女发簪,化为冰剑护在自己身侧。

屏住呼吸,她默念三个数字迅速的踹门。伴随着房门敞开,斜斜的雨帘吹入房中,夭夭手持雪神女长剑浑身紧绷,看到房外空无一人。

“夭夭,看下面!”容桓惊呼一声。

夭夭低头,发现隔着房外不远的长阶上,静静躺着一个人。在大雨的冲刷下,那人一身白袍被尽数打湿,丝丝缕缕的黑气如蛇般变得微弱无力,在大雨下慌乱钻回那人身上。

“云憬!”夭夭认出人,连忙跑到长阶下。

雨水顺着高台涓涓流落到长阶上,冲淡容慎身上的血水。

夭夭将人扶起,发现容慎睁着双眸并未陷入昏睡,血色瞳眸红到一定阶段浓郁如墨,他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虚空,一眨不眨任由雨水打入眸中,顺着眼角滑落的也不知是水还是泪。

“云憬你怎么了?”夭夭怀抱住容慎,他身上冰凉没有半分暖意,夭夭抱着他就像抱了一具尸体。

容慎不说话也不动,胳膊上的伤染红整只袖子,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密室中,夏贵妃哭笑着问他:“云憬,你真的要杀了阿娘吗?”

“你可知我死的有多惨。”

他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夏贵妃就是慕朝颜,慕朝颜就是夏贵妃,慕朝颜死后,魂灵不散夺舍了夏贵妃的身体,代替夏贵妃活了下来。

“所以,我究竟算什么呢?”容慎听不到夭夭着急的呼唤,疲惫闭上眼睛。

……

容慎伤的不重,他的胳膊为魔气所伤,只需休养几天才好。

沉睡了整日,容慎醒来后面色苍白,不知是不是他病后肤色过分的白,所以衬的他额心的朱砂痣鲜艳欲滴血,病弱中隐现几分阴郁杀戾,沉默不语的模样让夭夭看着心悸。

“云憬,到底发生了什么?”夭夭很担心容慎。

坐在榻边握住容慎的手,她轻声问着:“你昨晚是去了思慕宫吗?你……见了夏贵妃?”

容慎不语,就算面色苍白,他唇色红的都像是染了血。纤长的睫毛颤动,他只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独自从清晨坐到深夜,姿势不动眼睫不眨,就好像一尊失了灵魂的琉璃娃娃。期间燕和尘来看过容慎一次,夭夭将他拦在厅堂,“你别进去了,他不会说话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和尘也很烦躁。

他对容慎的担心并不比夭夭少,甚至比夭夭还要担心他会魔性加深。可无论他们怎么着急,容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是被什么绊住了心神。

夭夭隐隐有种不安感。

烛火昏黄,她坐在厅堂昏昏欲睡,模糊中她的脑袋磕在桌面,砰的一声清醒大半。

“你怎么不进去睡?”容桓晃荡在她的身边。

从夭夭此刻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内室中的容慎,她揉了揉被磕疼的额头,弱着声音道:“让他独自静一静吧,他此刻应该不想看到我。”

该关心的时候关心,夭夭把握着尺寸,很清楚容慎口中的静一静,并不只是说说。

就这么趴在桌边,夭夭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有些意识的时候,脖颈酸痛浑身发麻,颊侧有冰冰凉凉的触感。

天已经亮了。

睁开眼睛,夭夭对上容慎漂亮的桃花眼,一夜过后,他的脸色依旧很白,长睫倾垂,他俯身轻摸着夭夭的脸颊,姿态亲昵缱绻。

“云憬!”夭夭看到他从房中出来,连忙去抱他的手臂。

容慎摸了摸她发红的额头,低哑询问:“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夭夭在他手臂间蹭了蹭,拉着容慎坐到自己身旁,她先是摸他的额头又去看他手臂上的伤,最后小心翼翼询问:“你,你心情好些了吗?”

容慎任由她摸着,轻轻‘嗯’了声回答她的话,在夭夭想问的更多时,他主动开口:“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大雨过后,悬挂在天上的太阳明媚热烈,碧空如洗、云白成团,是个适合游玩的好天气。

夭夭从屋内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容慎正静静站在廊上欣赏花枝。细微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容慎今日换了身贵气绣线的霜白锦衣,束着发冠乌发如绸缎,好看中带着几分温柔病气,勾的夭夭心跳加快。

快步朝着容慎走去,夭夭如同一只小兽往他怀里撞,清雅的馨香入鼻,夭夭抱住他的腰身仰头夸道:“云憬今日真好看。”

容慎低下面容去摸她的头发,浅浅的笑意配上纤长颤动的睫毛,好看的愈发勾人心魄。

也说不出是哪里有了变化,总之夭夭就是觉得病后的容慎比以往好看,温温柔柔又贵气温雅。

后来夭夭终于发现了,她发现容慎今日有认真打理自己,不只是衣服穿得比以往好看,还特意在腰间搭配了玉佩,正是那枚夏贵妃送他的龙月玉佩。

容慎那晚究竟去做了什么?

夭夭沉默了许多,她感受到此刻的容慎虽然温柔,但比以往话还要少,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静静听着夭夭说话,十指与她紧扣引导着她的步伐,似有目的往某处去。

他要去的,是御花园。

容帝性情阴郁,不知从何时起,他讨厌见光也不喜与人交谈,已经罢朝数月。

除了偶尔的去夏贵妃寝宫,他只愿待在自己那座冷冰冰的宫殿中,没有人知道他都在里面做些什么,今早梦醒,他坐在榻边愣神了很久,竟然梦到了死去多年的慕朝颜。

这么多年过去了,慕朝颜还是那么好看,她穿着一身红裙穿梭在花丛中,冲着他歪头浅笑,“今日天气真好,六皇兄不准备出去走走吗?”

容衡克制着颤抖的身体,近十年来,这还是慕朝颜第一次入他的梦境。他平复着呼吸,用幽冷的声音问:“不是说永世不见吗?为何要入孤的梦境。”

慕朝颜像是感受不到容帝的冷冽,迈着轻快的脚步朝他走去,她靠近他一字一句道:“因为,阿昭要回来了呀。”

“六皇兄,阿昭来找你复仇了。”

容衡笑出声,笑着笑着他的梦就醒了,醒来他还在笑,沙哑着声音自言自语:“好啊,那孤等着你来复仇。”

今日天气真的很好,哪怕隔着厚重的幕帘,容帝依旧能感受到外面温暖的阳光。抬手试图抓住那缕阳光,阳光从他指腹溜走倔强的定在原处,于是他聚拢的手掌握住的只有一团空气。

他哪里讨厌见光呢?他分明是不愿见到悬挂在头顶的太阳,那么明媚温暖的太阳,他拽不下藏不住得不到,像极了至死不爱他的慕朝颜。

容帝不愿意见到太阳,这总能让他想起慕朝颜那个贱人。

“那就,出去走走吧。”想起慕朝颜在梦中同他说的话,容帝推开了宫殿大门。

御花园中,夭夭轻嗅含苞待放的花植,容慎安静站在她的身旁。

阳光正盛,拢在两人身上像是镀了层光,容慎悬挂在腰间的龙月玉佩剔透无暇,垂在锦白的衣袍上露出若隐若现的黑影,像是一个字。

“陛下!”

“参见陛下!”不远处,传来宫婢太监们慌乱的声音。

容帝穿着一身玄金龙袍,乌长的发披散大半,常年不见光的面容毫无血色。越过层层花枝,他偏头将目光定在容慎身上,容慎不慌不乱回视着他,微微弯唇笑起来的模样带着几分嘲讽。

他对他有了敌意,真是有趣。

容帝眯眸,大步朝着容慎走去。容慎进宫数月,说来除了第一次的召见,他还未好好看看慕朝颜拼死保护过的儿子。

像,真是太像了。容帝望着容慎那张脸,尘封的回忆翻涌激起他身上的杀戾,令他手指发痒迫切的想要杀人。

“陛下。”见到容帝走近,容慎不慌不忙唤了声,并未如容桓那般直接唤他父皇。

容帝也没纠正他称呼的打算,目光定在容慎的脸上,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质问:“谁准你来这儿的?”

容皇宫出现问题的是后宫,御花园附近设有御书房等皇家重地,未经允许闲人不能靠近,尤其是这几位缥缈宗的弟子。

夭夭对气息很敏感,她能很清晰感受到容帝身上的暴虐之气,他杀过这么多人,周身早已被鬼煞缠绕,迟迟没得到反噬,是因为他身上有帝王龙气,好似还有极强的庇护符咒。

似是感觉到夭夭的害怕,容慎不着痕迹将她挡在身后,淡漠出声:“自然是有事来寻陛下。”

原来很多所谓的不在意,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了。他想,若容帝真的该死,也该在死前解了他所有的疑惑,于是容慎今日出现在这里,一句句问道:“当年,是你将我送去缥缈宗的吗?”

“不是。”容帝挑了挑眉,丝毫不遮掩回着:“孤本想把你剁碎了喂狗,隐月不准。”

是隐月阻止了他,甚至违背了他的命令,直接将容慎带去了缥缈宗。回忆着那些过往,容帝头疼扶额,“你不死,孤寝食难安日日心痛,只好带兵围住了缥缈宗。”

他本想将容慎抢回来撕碎剁碎,可他终究只是个凡人,无法与修仙门派对抗。于是他用容慎的命换取慕颜宫的结界与两道符咒,他要永永远远将慕朝颜的魂灵困在宫中,让她永远无法离开自己。

“可你还是后悔了。”

容慎平静陈述着那些过往,“几年后,你趁隐月闭关派影卫入缥缈宗,打着保护我的名义让他们折磨我,甚至找机会杀掉我。”

“对,孤就是见不得你还活着,只要想到慕朝颜的儿子还安稳活在世上,孤连呼吸都觉得疼。”

容帝想,他日日过的这么痛苦,凭什么容慎还能好端端活着?

起初,容帝是想让影卫折磨逼疯容慎,后来又觉得只有容慎彻底死了,他才能舒服安眠,没想到最后容慎还是活下来了,隐月道尊甚至因为容帝的食言,禁止再让容国的影卫进入缥缈宗。

“这么说来,之后再入蕴灵镇的影卫不是你的人。”

容帝颦眉,“你说什么?”

容慎知道他没听懂,并未解释,只又问了句:“明川是谁的人?”

“是孤派去保护夏贵妃的影卫,你怎么知道他?”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

容慎明白了。

之后留在缥缈宗山下照顾他的影卫,都是夏贵妃身边的人,明川打着容帝后悔、思念他的名义‘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再将他在缥缈宗的点点滴滴汇报给夏贵妃。

夏贵妃没见过长大后的容慎,只能凭着影卫的只言片语描画勾勒着他的眉眼面容,明明记挂担忧容慎的是夏贵妃,她却让影卫以容帝的名义为他送香囊、求平安符。

那夜夏贵妃忧伤道:“阿娘多么想伴你长大,哪怕不能离开这皇城,也想让你知道阿娘一直在想念着你。”

可她不能啊。

她不能出现在容慎面前,甚至连每一次的关心都要借着容帝的名义,日日夜夜,夏贵妃躲在阴暗的角落一针一线绣出香囊,还被容慎怀疑着自己的用心。

她又何尝不恨,她同样在恨容帝对容慎一次次的下手。

“还不相信我是你阿娘吗?”

“云憬,阿娘这一生都是被容衡毁的,你若不信,可以带着这枚玉佩去御花园见他,他见到这枚玉佩自会来寻我。”容慎耳边出现夏贵妃的一字一句。

身形微动,衣摆上的玉佩散出莹莹光泽,容帝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果然脸色大变。

“你怎么会有龙月玉佩?!”容帝沉沉的眸子露出狰狞的光。

容慎五指缓慢收拢,他如实回道:“是夏贵妃送我的。”

“她说,这枚玉佩对她很重要。”

【六皇兄,这枚玉佩对阿昭很重要。】记忆翻涌,容帝跄踉着大步后退。

随着龙月玉佩的出现,容帝冰封的记忆出现一条条裂痕,那些绝望的嘶喊与咒骂充斥在他的耳边,容帝不由又想起昨晚的梦,慕朝颜笑着同他说:【今日天气真好,六皇兄不准备出去走走吗?】

【阿昭要回来了呀。】

【六皇兄,阿昭来找你复仇了。】

此时容慎说:这枚玉佩是夏贵妃送的。

夏贵妃身上有慕朝颜藏匿无踪的龙月玉佩,夏贵妃就是慕朝颜,慕朝颜真的回来找他复仇了。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了……”

容帝脑海中出现一张狰狞嘶吼的女人脸,头晕目眩,他紧抓着心口,跌跌撞撞朝着思慕宫而去……

思慕宫中。

夏贵妃对着铜镜细细描画着眉眼,其实这张脸的原貌没那么艳丽,那双与容慎相似的桃花眼,都是她每日精心勾勒画出,为的就是迷惑容帝。

擦好胭脂,她对着铜镜露出盈盈笑容,轻声道:“他该来了。”

很快,她的寝宫被人大力踹开,容帝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撞到墙上问:“是你吗?”

你……真的是慕朝颜吗?

夏贵妃头皮疼痛,这种痛感让她勾起多年前慕颜宫的记忆,瞳眸染上血色,她吐字极清回了两个字:“是、我。”

谋划多年的大计,就是为了报当年的血海深仇。

夏贵妃问:“你还记得我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容慎悄无声息停在夏贵妃的寝宫外,听到容帝阴戾笑着:“自然记得。”

慕朝颜当年是怎么死的,早已刻入他的骨肉中。

第94章 黑化094% 疯癫发狂的爱意【微恶心】

……

夏贵妃的寝宫外有一片花圃, 阳光正好,暖暖光线倾洒在那些花枝上,红艳艳的花色像是被血浸泡过, 这么大一片花田, 竟只栽种了这一种颜色的花。

夏贵妃问:“你还记得我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容慎听到容帝放肆的大笑,他一声声喊着‘阿昭’这个名字, 紧抓着夏贵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他也在问自己:“慕朝颜是怎么死的呢?”

“我舍不得杀你啊,所以我让别人给了你一个痛快,你看我多疼你。”

夏贵妃也跟着笑,“是啊,六皇兄一向疼阿昭。”

她血红的瞳眸依如当年, 眼眶中滚下大颗大颗的血泪, 当年的血腥记忆她已不想再提,可她知道容慎就在房外站着, 所以她亲自撕裂自己的伤口说给容慎听, 她问容帝,“阿昭的肉还好吃吗?”

容慎指尖蹿凉,愣愣看向屋内纠缠的两个人。

他听到容帝回——

“回味无穷。”

当年容帝将慕朝颜折磨到崩溃发疯, 最后把她逼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慕朝颜疯了, 她披头散发双眸血红,在见到容帝时不停拉扯着粗壮锁链, 恨不能将他扒皮撕碎。

就是这样一个嗜血丑陋的疯子,容帝没理由在将她留在身边,他舍不得亲自对慕朝颜动手,于是转身让别人给了她一个痛快。

“可是阿昭,我后悔了。”容帝颤着声道:“我不想让你死, 哪怕你疯了痴了需要每日饮血食肉,我也能继续养着你,就算你真的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中。”

但他终是晚了一步,等他反悔想要收回命令时,他的阿昭已经死了。

慕朝颜死了,他不择手段囚在身边的皇后死了,死在了别人手中。

可就算她死了,她的尸体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见不得她开始发烂发臭,见不得她平静的睡颜裂开一条条缝隙,他想要将慕朝颜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于是就一口一口把她啃噬。

吃了她的尸体还不满意,容帝还杀了无数见过慕朝颜的宫人。慕朝颜是人也好是怪物也罢,在他容衡没死前,他就不准慕朝颜去转世投胎,于是他用符咒把她锁在身边,又固执的不再去慕颜宫。

去了又怎么样呢?慕朝颜的尸体都没了,他每次想她了,只要摸摸自己就够了,毕竟慕朝颜的血肉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容帝不知容慎就站在房外,他继续刺激着夏贵妃,“阿昭,你的血好甜。”

“你身上的肉我一口都没浪费,都一个部分都吃的干干净净,我想着,哪怕你醒来喊一句疼,我也就不吃你了,但你没醒。”

“你不喊疼,就这么安安静静睡在我怀里,可我疼啊,我就这么抱着你,疼的每一下呼吸都变得困难。”

“凭什么我这么疼了,你却还能无知无觉睡在我怀里?不公平,我疼了你也必须疼,既然你不起来喊疼,那我就一口一口吃掉你。”

容帝就连她的骨头都没浪费,他将它们敲成碎渣,让宫人放入粥里煮给他喝。每当他想起她,就喝一碗粥,就这么喝着喝着,他就将他的阿昭吃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剩下。

“孤的好阿昭,这次你要怎么找我复仇呢?”容帝说的兴奋颤抖,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早年,他厌恶惧怕慕朝颜那双血色的瞳眸,如今却觉得她这样也挺好,这么漂亮的红色眼珠,里面清晰倒映着他的影子。

夏贵妃阴冷盯着容帝的面容看,因为经历过比这更为血腥残酷的事,所以她尽管身体颤抖却能平静而对,可是容慎不能。

脑海中充斥着夏贵妃的哭声,那晚她在密室中流着血泪,啼血一声声诉说着她有多惨,容慎只知她死的惨,却不知她死的究竟有多惨。

所以,这些就是真相吗?

轰——

衣摆晃动,容慎额心的朱砂痣渗出蜿蜒血迹,周身魔气迅速膨胀发疯。

黑龙从他脊背中爬出,顶着血红的瞳眸嘶吼朝着容帝扑去,夏贵妃看到脸色大变,惊恐对着容慎道:“不要!”

砰——

黑龙撞到容帝身上被快速反弹,容帝转身,面前凝成一道接近透明的光墙。看到站立在门边的容慎,容帝不慌不忙,嗤笑着问:“你都听到了?”

黑龙重新弹回容慎体内,巨大的冲击力扭曲他的五脏六腑,容慎唇角溢出一缕血痕,失力扶住门框。

“云憬……”夏贵妃唤了他一声。

衣襟还在容帝手中攥着,她见容慎还要对容帝出手,着急出声:“没用的,你杀不了他!”

容帝身上有啸月天尊赠予的护身符,这法咒威力极强邪魔不侵,若是容帝能随随便便被术法杀死,慕朝颜就不会变成夏贵妃蛰伏十多年。

她当年所受的苦,又岂是容帝这只言片语就能说完的,慕朝颜恨得不只是容帝,还有皇城中这数以万千的人,以及……

血眸闪过暗光,慕朝颜将最后的秘密隐藏在心底,不准备再告诉容慎。

容帝就是因为知道他们都杀不了他,所以才敢如此嚣张发疯。他紧攥着夏贵妃不松,当着容慎的面,还用手臂紧紧圈住夏贵妃的腰身。

“这就恨上我了?”

容帝喜欢看容慎恨恨望着他的瞳眸,身心舒畅,他阴沉笑道:“你还不知自己是谁的种吧?”

“真是个傻孩子,孤这么爱阿昭,你若真是我同她的孩子,孤怎么舍得把你弃养在外面呢?”

容慎早该猜到了,那晚慕朝颜虽未将所有的话告诉他,但他通过她对容青远画像的态度就能猜出大概。强迫自己平静,他吐出一个名字:“容青远。”

“对,你就是容青远留下的孽种!”容帝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恨得牙齿发痒。

“阿昭是孤的,他凭什么仗着太子的身份把人抢走,还有这个贱人!”

容帝用空闲的手掐住夏贵妃的脖子,癫狂说道:“你们以为找太后赐婚就能摆脱我吗?”

“既然你敢嫁,我就敢把你抢回来,谁敢帮你我就杀了谁。太后帮你我就毒死太后,容青远娶你我就敢在你面前把他一片片切碎!”

“阿昭。”回忆着那些过往,容帝狰狞看向夏贵妃,“容青远的惨叫好听吗?你还记得那些肉包吗?”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慕朝颜面色惨白。

她可以平静听容帝说出自己怎么死的,但无法去回忆容青远的死相。‘肉包’二字一出,慕朝颜忍不住的干呕,她无法忘记那些血淋淋的触感,忘不了容帝逼她吃下肉包的画面,以及容青远绝望破碎的眼睛。

“容慎,你要是因为我吃了你阿娘的尸体而愤怒,大可不必。”

容帝拽下夏贵妃捂住耳朵的手,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娘可是吃过你亲爹的肉呢。”

“孤割下容青远手臂上的肉做成肉包,你娘当着我和你爹爹的面吃的可香了,你恨我的同时,是不是也该恨她?”

容慎僵直立在原地,五感尽失身体麻木,他已经不知自己为何还站在这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别说了,别说了!容衡我求你闭嘴!”夏贵妃疯狂尖叫,已经不敢再去看容慎的眼睛。

从前的她惧怕虚无缥缈的鬼怪,直到她见识到容帝的手段,才发现原来世间有一种人,比妖魔还要可怕。

耳边灌满夏贵妃的尖叫与容帝的大笑,容慎理智全无,忍不住再次对容帝出手。可惜没有用,无论容慎如何攻击容帝,都会被他身上的护身符咒弹回反噬。

“够了,云憬停下来。”夏贵妃声音沙哑。

当容慎再一次攻向容帝时,夏贵妃用力挣脱容帝强迫自己静心,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帮我,求你帮帮我。”

唰——

暗红的光从夏贵妃指尖探出,她按照耳边的人的吩咐念出符咒,强忍着畏惧出声:“容衡,看向我。”

容衡感觉自己体内像是钻入了数根丝线,随着慕朝颜一声令下,容帝不受控制的扭头,听到慕朝颜继续下达命令,“跪下,掌掴自己。”

容衡睁大眼睛,努力想要稳住身体,他的身体颤抖双膝忍不住弯下。骨头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发丝缠住,容衡最终撑不住跪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对孤做了什么?”容衡手劲极大,一巴掌扯下扇肿自己的右脸,在苍白的面容上很是明显。

慕朝颜指挥着丝线又让他扯了自己一巴掌,望着容衡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慕朝颜总算露出一抹笑容,她这一笑,让容衡看的有些呆滞。

“你以为,我以夏贵妃的身份留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

魔族有一种不需术法的邪术,名为青丝缠。所谓的青丝,不是丝线也不是头发,而是一种长得与发丝一模一样的线虫。

自慕朝颜以夏贵妃的身份入宫后,每当容帝宿在她这里,两人缠绵间慕朝颜就会让这些线虫钻入容帝的体内,近十年来这些线虫遍布容帝的体内,到了今日差不多已经中成结印,只需慕朝颜一声令下,这些线虫就会按照主人的命令控制这具身体。

“原来如此。”在这个时候,容帝竟还能保持冷静。

他就是一个疯子,早在爱上慕朝颜时就已经疯了。身为九五之尊,哪怕此刻跪在了女人面前,他还能笑着夸出一句:“孤的阿昭厉害了,竟还能想出如此聪明的法子。”

他身上的护身符咒只能抵挡恶意的术法攻击,但无法抵御这种不带攻击力的东西。如今身体的主动权握在了别人手中,容帝挑眉问:“阿昭想怎么对付我呢?”

“我不介意你将我的肉一片片削下来剁成肉包。”

“闭嘴!”夏贵妃听不到肉包二字,她施术的手指颤抖,稳住心神道:“我不杀你,若要杀你,我根本不会留你在此说这么多的废话。”

容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问慕朝颜要做些什么,但受了慕朝颜的命令无法发出声音。慕朝颜再次露出笑容,甜甜的笑意令容帝失神。

忍着恶心去摸容帝被扇肿的脸颊,她道:“像你这种恶魔,我知寻常手段折磨不到你,但我又不想用过分血腥的手段脏了自己的手。”

容青远说过,他爱的就是她的这份干净善良,既然如此,那她就要守住她的干净,不能因为容帝脏了自己的手。

“六皇兄。”慕朝颜这般唤容帝,“你以为能重生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容帝眸中布满血丝,因无法开口,他目眦尽裂,俊美的面容有些狰狞。

慕朝颜难得能看到容帝惊慌愤怒的模样,她多欣赏了一会儿,歪着头笑的天真无邪,“阿昭不杀你,阿昭要让你亲眼看着子朔重生。”

子朔就是容青远,容帝爱疯了慕朝颜,所以这辈子他最恨的人就是容青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