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容桓记不得了,他只记得手冒蓝光的年轻男子,还记得每到夜晚,宫中鬼影飘飘鬼哭狼嚎,偶尔还有怪异天象。

容桓那时这么小,就是因为那一年来见过太多诡异的事,才会将这些事牢牢记在脑海中,没想到多年过去,这些事反倒成了帮助夭夭他们的线索,这或许就是老天爷说过的缘分。

就这么又过去几日,几人查完夏贵妃又去查容青远,如今又将线索定在了隐月身上。

这一日,夭夭坐在桌边纠结了很久,她面前出现一排绿色光字,几乎每凝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会儿,容慎走到她身边问:“你要同谁发传音符?”

“月玄子。”夭夭紧皱着眉头,“月掌门太难骗了,我觉得月玄子对隐月道尊的事了解更多,咱们可以找他问问当年你师尊下山后的事。”

说着她去拉容慎的袖子,指着面前的光字问:“你看我这样说行吗?”

容慎顺着她的手一行行看去,淡漠的侧颜不显情绪。瞳眸黝黑,他视线在某个点停顿了许久,他看字夭夭托着下巴看他,等了许久,她发现容慎的眼睛定在某个字还没移动。

“……你有在看吗?”夭夭觉得容慎像在发呆。

容慎果然没回应,他继续盯着某行字看,让夭夭险些怀疑自己写了什么不该写的祸话。赶紧扭头,她正要重新检查自己写的内容,眼前的光字忽然裂出一条条缝隙,在夭夭眼前炸成一朵朵光花。

她辛辛苦苦写的传音符……被容慎毁了。

夭夭愣在原地。

“你干嘛。”夭夭有些恼。

容慎回过神来,抬手轻触夭夭的脸颊,他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了。”

这张传音符没有送去缥缈宗的必要,因为容慎忽然发现,他们被夏贵妃耍了。

“从慕颜宫出来后,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要查的是什么吗?”

夭夭回:“自然是夏贵妃同那神秘女人的关系,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只有知晓她的身份,我们才有赢的把握。”

“那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在……”夭夭的话忽然顿住,是啊,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先是查夏贵妃与慕朝颜的关系,又是查容青远与夏贵妃的关系,如今又将目标定在了隐月的身上,他们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些和荒宫中那名神秘女人的身份有关系吗?

忙忙碌碌了数日,他们竟一直在偏移最初的目的!

“好可怕。”经容慎这么一提醒,夭夭后背发寒。

他们一行四人,无形中被夏贵妃耍的团团转而不自知,查来查去总觉得自己掌握了不少线索,仔细想想,这些线索却没一条能组成完整信息,说是废线也不足为过。

要不是容慎中途觉醒,他们可能会顺着隐月这条线一直查下去,半月一晃而过,谁知前面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

“她在拖时间。”

容慎想起夏贵妃那件未绣完的华服,总觉得她那日在提起中元节时,态度有些怪异。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仔细算算时间,距离中元节只剩半月,若是在这半月内他们找不到极阴体心脏,这皇城很可能会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大事。

他们必须尽快进入慕颜宫查探。

思慕宫中,烛火昏暗。

偌大的寝宫中空荡安静,夏贵妃褪去朱红长裙穿着单薄白裳,正捏着篦子梳理自己的长发。

一声叹息自夏贵妃唇中溢出,她忧愁盯着铜镜中的面容,低声道:“云憬太聪明了,我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呢?

幽幽暗红从铜镜中显露,夏贵妃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邪,轻抚着自己的脸颊安抚,“别怕,谁也阻止不了我们的大计。”

她说的是……我们。

时间不等人,夭夭几人准备再探一次慕颜宫。

为了排除夏贵妃就是神秘女人,四人分为两组,夭夭和容慎装作无事去思慕宫缠住夏贵妃,燕和尘和桑尤则去慕颜宫找寻极阴体,几人通过传音符联系。

“万事小心,那荒宫中的神秘女人修为极强,你们看到她不要同她对战,找机会逃出来就好。”临行前,夭夭不停嘱咐着他们。

她始终放心不下燕和尘,又交代着:“我们此次是要确定夏贵妃是不是那神秘女人,时舒你千万别硬闯啊。”

“知道了。”燕和尘应着。

他明明关心着两个人,却只肯看着夭夭,“倒是你们才要更加小心,若夏贵妃真是那神秘女人,她要看出我们是在设套查她,恐会恼羞成怒。”

到时候危险的就不是燕和尘他们了,而是夭夭和容慎。

“总之,我们都要小心。”

夭夭对着燕和尘笑,见容慎站在她身边半分反应也没有,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他。容慎瞥了夭夭一眼,慢吞吞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纸,两指夹到燕和尘面前。

“这是什么?”燕和尘凉凉看着容慎,手指掩在袖中没动。

那日两人互道狠话,虽未真正打起来,但魔龙与九头金乌皆出,要不是为了夭夭谁也没想善了。

燕和尘看得出,容慎是真想杀了他,而容慎也看得出,燕和尘那几句不是同他说笑。

蜜汁怪异的氛围又出现了,夭夭见两人僵直着动作谁都没动,只能主动接过容慎手中的符咒,塞给燕和尘解释道:“这是云憬用血画的符咒,符咒上沾染了他身上的魔息,慕颜宫中的妖邪看到这符不敢拿你们怎样。”

夭夭特意补充了句:“你们可以放心使用,这些符不会引你们入魔。”

寻常魔符并没有引人入魔的能力,只有容慎香囊中的符咒会如此,那上面除了沾有强大的魔息,还带有对用符者满满的恶意。

打从一开始,所谓的平安符就是讽刺。

燕和尘因这句话脸色微变,终于抬眸看向容慎。

是啊,容慎堕魔不是他的本意,最开始,是因为他身上沾染了血符的魔气。或许容慎没用那些血符,他就不会堕魔变坏,可若他不用血符,就无法保护夭夭和他身边的人。

燕和尘内心松动了,他忽然想,若他是容慎,是会选择堕魔,还是为了正道而抛弃想要保护的人呢?

若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又何谈保护苍生大义。

“多谢容师兄。”燕和尘握紧手中的符,积压在心中的沉重消散不少。

或许夭夭说的对,堕魔是堕魔,云憬是云憬,哪怕容师兄堕了魔,他还是那个会为了身边人默默付出的师兄,他不该因为那些嗜血妖魔而否定了容慎之前的好。

其实说白了,他只是不想让夭夭和容慎离开他。

“走了。”燕和尘故作轻松,屈指弹了下夭夭的小脑袋。

夭夭嗷了一声捂住额头,看着燕和尘越走越远的身影,她疑惑道:“时舒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容慎将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夭夭被他揽到了身侧,随着容慎的脚步往思慕宫走,她想了想形容着,“就好像阴雨转多云,他顶在头上的乌云忽然散了。”

容慎被她的形容惹笑了,唇角勾起,他问:“阴雨转多云,那不还是没有晴天吗?”

“很快了。”

夭夭确定,“我们很快都能见到太阳。”

“……”

容慎和夭夭去思慕宫,总要找个理由。

在夭夭绞尽脑汁想理由的时候,夏贵妃得知他们要来思慕宫,好一阵忙碌,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我来帮您。”夭夭怕她耍什么花样,一路跟着她去了后厨,容慎也跟着进去。

夏贵妃也没同她客气,一会儿指使夭夭剥菜,一会儿让她切东西炒菜,夭夭撸着袖子忙的团团转,拿菜刀的手不稳,不小心在自己指腹上划了一道。

“嘶……”夭夭连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容慎正站在不远洗果蔬,听到夭夭的嘶痛正要回头,余光扫到蹦到他身边的人影,唇齿被人粗鲁撬开,夭夭直接将她流血的手塞到容慎口中。

“别浪费。”依旧是相同的理由。

腥甜的血液入口,容慎黝黑的瞳眸瞬间闪过暗红。先前,他说过夭夭很多次不准再如此,可夭夭好似总把他的话当空气,一次次挑战他的耐心。

或许,他该给夭夭一次小惩罚了。

容慎含住夭夭的手指,温热的唇舌紧紧包裹住她的皮肤。夭夭只感觉伤口一痒,像是被什么软湿的东西舔过,接着那软软的湿热轻漫滑动着,夭夭手指一软像是触了电,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

“放开我!”夭夭急急看向蹲身烧火的夏贵妃,手按在容慎脸上去掰他的唇角。

容慎此时好像吃到肉的大兽,吮着她的手指还故意用牙齿扣住,密密麻麻的疼痛与湿痒同时蔓延,夭夭用力去抽自己的手指,容慎若不是怕咬疼了她,还要在含上一会儿再松。

“你是想吃了我吗?”夭夭抱住自己的手指慌乱后退,指根处留有一圈整齐牙印。

疼是真的疼,小兽从没被人这么吮咬过,又羞又恼还带着点小委屈。本是好心喂血,没想到险些被人咬下手指头。

容慎哪里舍得真给她咬下来,他不过是想吓唬她一下。将跳远的姑娘拉回身边,容慎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吐息:“切了辣椒?”

“太辣了。”

“……”

“下次若还想再让我含,就清淡些。”

夭夭听完要炸毛了,恨不能将自己十根手指全部藏起来,她结结巴巴,“谁谁谁谁要你含了,我只是想让你把血舔干净。”

容慎眸中红光若隐若现,逼近她半是威胁,“下次你若再这样,我就默认你是想让我含手指。”

什么话都是他说的,末了他还再来一句:“我家崽崽的爱好,怎么如此奇怪?”

不含自己的手指,反倒喜欢让旁人含手指。

夭夭成功被容慎惹怒了,嗷呜一声两爪往他脸上抓,她恨不能堵住容慎胡言乱语的嘴。

夏贵妃听到动静抬头,她迷茫问着:“你们在做什么?”

夭夭见容慎瞳眸还泛着暗红,怕被夏贵妃发现慌忙去挡,她激动下一头撞到容慎的下巴上,容慎吃痛还要配合着她低身,被她切了辣椒的手糊了满脸。

“我、云憬眼睛有些疼,我帮他捂一捂。”夭夭编着瞎话。

夏贵妃作势要起身查看,她关心道:“严重吗?需不需要我宣御医?”

“不用!”夭夭双爪紧紧按在容慎脸上,指缝中隐现细微暗红,她尽量平静,“我帮他捂一会儿就好了。”

夏贵妃挑了挑眉,看了看夭夭又去看她手下沉默温顺的男子,勾唇侧过面容没再追问。

夏贵妃做菜时喜欢亲力亲为,后厨的仆人厨子都被她赶了出去,这还是第一次留人帮忙。

三人共处一室,一位是宠冠六宫权势滔天的贵妃娘娘,一位是道尊徒弟容国的皇子殿下,还有一位是上古的啾咪神兽,三人各怀心思留在这满是烟火气的后厨中,竟一连做了一个时辰的菜。

夭夭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夏贵妃主动要教她做菜,那她便跟着学学,总之她只要看着她别让她跑了就是了。容慎接过切菜的活,他握着菜刀的手指修长好看,动作虽慢但配上脸看赏心悦目,切出来的菜也是又薄又完整。

“你想当一个宠妻好男人吗?”

趁夏贵妃找碗的时候,夭夭凑到容慎面前小声:“你要想让我嫁给你,那以后你要天天做饭给我吃。”

容慎垂着眼睫,低笑一声回着:“好。”

“你想吃什么以后我都给你做,那夭夭要唤我什么?”

容慎想听的,无非是夫君二字。两人虽然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但夭夭觉得女孩子还是矜持一些比较好,所以她没喊夫君,想要喊声主人糊弄一下。

话到嘴边,夭夭望着容慎好看的侧颜,舔了舔唇瓣忽然改口:“爹爹。”

咔——

厚薄均匀的菜片出现偏差,容慎垂在背后的乌发有一缕扫到身前。

“你唤我什么?”

正巧夏贵妃起身,夭夭仗着她在,知道容慎不敢对她怎样,好心帮他把碍事的头发捋到身后,捏着甜甜的嗓音又唤了声:“爹爹。”

“崽崽以后就靠爹爹养了。”

啪。

夏贵妃手中的碗没拿稳,落在桌面发出过大的声响。在夭夭疑惑看过去时,容慎在她耳边悠悠道:“放心,爹爹以后一定好好养着你。”

保准把你养的白白胖胖,可口美味。

夭夭:QAQ。

她忽然有些想念以前的小白花,那个时候无论她怎么调戏他都沉默着不还口,偶尔听夭夭闹得太过,才会无奈说一句:“别胡闹了。”

多好。

……

慕颜宫中。

有了容慎的血符,燕和尘和桑尤一路畅通无阻。

因为他们两人先前没来过这座荒宫,夭夭将容桓的发簪塞给了燕和尘,由他领路,他们很快就到了慕颜宫的正院,容桓指着前方的高台宫殿,“当时那女人就是在这宫殿出来的。”

燕和尘握紧手中的焱阳剑,因被夭夭嘱咐了好几遍,所以他并未直接去闯宫殿。

紫袖晃动,桑尤袖中蹿出几张薄薄的小纸人,纸人迎风爬上高高的玉阶,替他们探路钻入紧闭的宫殿大门。

啪——

牵在桑尤手中的几根丝线断了。

“怎么了?”燕和尘颦眉。

桑尤不语,他抬眸间虚空出现一行金字:【纸人毁了。】

他的纸人被尽数焚毁,这说明里面有魔。

“时舒,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腕上的传音铃轻荡,燕和尘听到夭夭压低声音同他们报着消息:“我们还盯着夏贵妃呢,她在后厨一直很安分,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举动。”

慕颜宫中的槐树密密遮挡住上空,一串白色槐花从头顶坠下,高阶上的宫殿突兀被人从里面打开,从里面涌出一股强大魔气。

“快跑!”燕和尘挥出九头金乌遮挡,与桑尤快速朝着结界缺口跑去。

思慕宫中,夏贵妃细致摆盘,她端起一个轻便的盘子交到夭夭手中,温柔问着:“燕公子和桑公子怎么没来?喊他们一起过来吃呀。”

慕颜宫中,黑色魔气追在燕和尘他们身后,燕和尘掩护桑尤从结界缺口钻出,焱阳剑中的九头金乌嘹亮鸣叫。

迅速抽出容慎的一张血符掷出,燕和尘在魔气退避间被九头金乌拱出结界,衣领微敞,他脖子上戴的红色珠子露出,散发出微弱光芒。

魔气停住不动,露出一双血红竖眸。

思慕宫中,夏贵妃的指尖忽然颤抖。

【吾的噬魂珠,果然在他身上。】有人低低笑着。

第93章 黑化093% 我来找你报仇了。

……

慕颜宫中的神秘女人出现了, 那时夏贵妃正站在夭夭身旁切菜,夭夭很确定她一瞬没离开过她的视线,所以说夏贵妃不是慕颜宫中的神秘女人。

既然她不是, 那慕颜宫中的神秘女人是谁, 夏贵妃在这整场局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他们已经没时间在耗下去了,当夜, 趁着夭夭睡着, 容慎独自去了思慕宫。

今晚下了雨,道路湿漉,密密的雨线不等落在容慎身上就自动避开。身为修者,只要修为到了一定阶段,他想避雨根本就不需要伞, 早前他为了伏隐法阵淋在雨中, 不过是想让夭夭心疼他一些,主动走到他身前为他撑伞。

谁能想到呢?不等夭夭过来, 倒是夏贵妃急匆匆跑到他的身边。

那女人身上的红裙被尽数打湿, 明明慌乱的不行,在他面前却强装平静,容慎有很认真凝视过她, 不如夭夭的眼睛纯粹干净, 夏贵妃那双含笑的眼睛藏了太多秘密,但容慎看的出来, 那时她是真想让他好,她在关心他。

……这是除夭夭以外,第二个主动对他好的人。

“吼——”体内的魔气化为黑龙,吸收到主人的情绪越发强大。

雨水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黑龙盘旋在他的身侧, 为他无声推开贵妃的寝宫大门。

在这样的雨夜阴云密布,思慕宫中的花枝半折,长廊上的灯笼被一盏盏吹灭。

若夏贵妃此时醒着,就会看到自己的房门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打开,几点雨水吹入房内,一条邪肆黑龙探入半个脑袋,随之走入的,是一名穿着锦白衣袍的年轻男人,俊美又温雅。

内室的珠帘叮当作响,昏暗的房中,夏贵妃侧躺着而眠,双眸闭阖唇瓣微张,睡得宁静且沉。

容慎微微偏头,霎时,他身后的黑龙化为一股魔气朝着夏贵妃面门而去,夏贵妃毫不知情,直至黑龙逼近她的鼻尖停下,都安安稳稳沉睡在梦中。

若她是装睡,真不知是该说她将生死置之度外,还是自信并吃准了容慎不敢杀她。

容慎黝黑的瞳眸被暗红侵染,夜风卷起他颊侧的一缕碎发,停顿间,他是真想让黑龙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罢了。

容慎抬步朝着书房走去,倾压在夏贵妃身上的黑龙也随之撤离,熟练推后书架上的机关,容慎再次进入这间密室。

上次他们来的匆匆,容慎总觉得这间密室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应该……还藏着些别的什么秘密。

在容慎进入密室后,内室前的珠帘啪嗒啪嗒还在响动不停,有人道:“为什么不让我出来?”

那人语气中带着气,“他可不是那只会吓唬人的啾咪兽,刚刚他是真想杀了你!”

“他不会。”

夏贵妃温柔道:“他有感应,绝不会对我动手。”

“那现在呢?”

那人道:“他已经进了那间密室,若是让他提前发现我们的秘密,他会毁了一切!”

夏贵妃沉默,良久后,她问:“若我将一切实情都告诉他,他会不会站在我这边呢?”

毕竟,她所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他。

密室中。

容慎站在容青远的画前看了很久。

淡淡的山茶花香充斥整间密室,角落中的山茶花依旧新鲜沾水,可这个时节,并无山茶花。容慎闭眸细细感受着整间密室,有极微的风流涌动,他偏头让神识追着风走,最终掀眸盯在了墙壁上的画。

那幅画有问题。

抬步,容慎正要去摘容青远的画像,背后传来女人低低的笑声,夏贵妃红裙扬动倚靠在石墙旁,她扬眸望着容慎,“容公子夜闯贵妃寝宫,不合规矩吧?”

容慎镇定看向她,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他同样笑,悠悠道:“贵妃密室中藏着其他男人的画像,就不怕被陛下发现吗?”

夏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下,站直身体,她很认真望着容慎,道:“他不是其他男人,云憬,他不是。”

“那他是谁?”

“他是……”夏贵妃到嘴的话停住,越过容慎缓步朝着画像走去,想了想她温柔回道:“他是一个于我很重要的男人,云憬,你不可对他无礼。”

容慎长长的睫毛抬起,只弯唇回了句:“这同我有什么关系?”

夭夭曾不止一次说过,他笑起来很好看,漂亮的桃花眼半弯,本该黝黑的瞳眸染上血红,更显魅惑勾人。

他这一笑与夏贵妃有三分相似,夏贵妃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容慎身边的黑龙已经朝着画像嘶吼而去,夏贵妃脸色大变尖声喊着:“不要!”

她想也没想就伸臂朝着画像挡去,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容慎冷眼等待她的身体被黑龙穿透,松垂的五指缓慢蜷起收紧。

唰——

剧烈的红光从夏贵妃身体中涌出,硬生生将容慎的黑龙化为碎末,容慎闷哼一声,黑龙被伤后他也负了伤。

“你怎么总是不听话呢?”夏贵妃乌发无风扬起,红光后,她缓慢抬起面容。

依旧是夏贵妃的面容,而她黝黑的瞳眸却如容慎那般化为暗红,她仰高脖子轻轻吐息,望着容慎的血色瞳眸密布着忧愁愤怒,低声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云憬,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容慎感受到熟悉的魔息,不知是因受了伤还是怎样,此刻他心口泛着闷疼,冷清清问着夏贵妃,“所以,那日在槐荫宫出现的人就是你。”

只是不知她今日用了什么法子,能够同时在思慕宫与槐荫宫中并存,难道是分身?

“槐荫宫?”夏贵妃听到这个名字笑了,“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啊,比恶心的慕颜宫好听多了,比思慕宫也要好听。”

“是我又能怎样呢?”

事到如今,夏贵妃全都承认了,她裹着一身的红光与黑气朝着容慎走去,平静问他,“所以,你要杀了我吗?”

“云憬,你真的要杀了阿娘吗?”

你可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天际响起闷雷,夭夭从睡梦中惊醒。

她醒来时,床榻的另一侧冰凉空荡,房中烛火变为幽幽蓝色,一缕白影正在厅堂飘来飘去。

夭夭被飘荡的白影吓清醒了,定睛才发现那是容桓。

“你在干嘛?”夭夭揉了揉眼睛问。

容慎这厮占有欲极强,好似生怕容桓半夜跑出来对夭夭怎样,每次入睡前都将发簪放在外厅,这距离就算是容桓半夜出来,因为距离限制也无法走到内室。

见夭夭醒了,容桓激动道:“你可算醒了,快去找容慎啊。”

“云憬去了哪里?”夭夭说着下了榻。

容桓道:“刚刚我看到他推门出去了,看方向好似是去了思慕宫,那周身的魔气化龙凶狠的不行,吓得我好一会儿才能从发簪中爬出来。”

可出来也没用啊,他根本入不了内室,也无法去唤醒夭夭。

此时夭夭的醒来缓解了他的焦虑,匆匆披上外袍,夭夭拿上发簪正要出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碰撞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