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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得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下一刻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他低头一看,一小丛血柱正缓缓从胸口往外喷洒,温热的,潮湿的,沿着他的胸膛往下流。

上万年都没有尝试过受伤滋味的章得豪,心头突然涌出一阵奇怪的情绪。他的拳头在谢摇篮面孔半寸处顿住,整个人缓缓向后倾斜,慢慢地倒在地上,发出轰地一声,荡起一圈灰尘。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然大声欢呼起来,他们不管赢的是谁,输的是谁,只看热闹,谁赢了都欢呼。

谢摇篮皱了下眉,传音道:“娇娇,你钻了多深?”

绿蛟缩在竹杖内,惊讶道:“我就把他胸口戳破了,还等你让我戳下一次呢,他死了吗?”

谢摇篮蹲身检查了一下,道:“没事,钻得稍微深了一点,不过人还活着。”此人肉身强悍,却也比不上绿蛟,绿蛟早在出窍期,肉身就几乎可以媲美首山赤铜,这些年谢摇篮用小鱼人和清心莲养着,甚至于她都不知道绿蛟现在的皮肉到底硬实到了什么个程度。

绿蛟寂寞道:“真是高处不胜寒啊,话说仙姑,我肚子饿。”

恰逢这时候,秦山主,不庭宗姚裴,白眉老儿一起赶了过来,白眉老儿脸上青青白白,霎时好看,谢摇篮朝三人道:“没事,应该是晕血,昏死过去了,片刻就醒。”

白眉老儿呛得咳嗽出声,憋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一个被他逼迫得只能用一杆没有灵气的竹杖来比斗的女修,游刃有余地击败了一个以身体为最强横法宝的体修,胜负高下立判,无论是比斗还是颜面,他都一败涂地。而那边姚裴那家伙时不时的瞪视,让他越发不满,他还不是为了你姚裴出气!

众人心中态度各异,但是宴会却依旧得继续,只是谢摇篮和秦山主却不曾返回席间。

不庭山深渊边,秦山主几度看着谢摇篮欲言又止。

“前辈有话请直说。”谢摇篮道,她垂着眼睛一颗一颗从竹杖里往外掏定海珠,一点也不躲着他。她那点心机,估计此人一开始就看得清楚明白了。

秦山主睫毛颤了下,他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谢摇篮抬头,不解地看向他。他又道:“前既有因,今必有果。谢姑娘,我那日提过的那件事情,你意见当真还那么坚决吗?”

谢摇篮想起他让自己忘了谢琅那件事情,当即眉头深深蹙起:“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你还是太天真!”秦山主拔高了声音。

谢摇篮继续擦拭着手中竹杖:“噢。”她的态度很明显,不想再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只是出于礼貌,不想转身先走罢了。

秦山主自然能看出她的敷衍,他道:“上次是还未说清楚,就被谢琅打断,但是你以为是我想让你忘记?你得了狂心的玉简,又得了他的仙府,你觉得你未来修得金仙之身之时,会拜入谁的门下?”

谢摇篮看向他。

“狂心祖师不会允许门下之仙像你这般,有丈夫,有儿子,和凡尘牵扯不清,只怕你得到仙府开始,祖师他就开始注意你了,这对你来说是莫大的好事,对你夫君儿子来说却…这点谢琅他比我清楚。只怕他有十年不曾见你了吧?自从得知你得到的那座仙府是狂心留下的之后,他应该是躲你都来不及,是与不是?”

谢摇篮手一哆嗦,手中竹杖从手中落下,绿蛟摔得七晕八素地拱了出来。谢摇篮低头捡起竹杖,平淡反问了一句:“就算是如此,又与前辈何干?”

他确实十年不曾来见她了。萌萌无论如何向他哭闹,他也不肯见她一面。后来更是出了仙极界,不知去了哪里,音信全无。她这些年真的很想念他。

秦山主也流露出一丝疲惫,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沉默片刻,拿出了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石头,递给谢摇篮。

“这个给你,你既然不想忘,这个大概能勉强帮你,只是这种事情,是和祖师级别的圣人耍心机,从来没人试过,胜算不多,你好自为之。”

谢摇篮看他一眼,伸手去接,低头道了谢。

秦山主勾唇温雅笑了下:“我真心帮你,你却那般对我,如今是否觉得自己有些狼心狗肺?”他将那粒鹌鹑蛋大小的石头按入谢摇篮手心,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只愿你真的能够不忘,我也算寥得慰藉。”

第78章 元服

给了谢摇篮那颗石头,简单告诉了她使用方法,秦山主就去向不庭宗宗主辞别,他正打算离开,看到谢摇篮站在一边,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于是挥退众人,独留下谢摇篮,问道:“你有话直说就好,我说过你和我有缘,我会尽力帮着你。”

谢摇篮看着他:“前辈,请问你是否知道谢琅他在哪里?”

秦山主弯着眼睛笑得很温柔:“我还真知道。”可是不等谢摇篮欢喜地问出口,他就很认真地接了一句,“可是偏偏不想告诉你。”

谢摇篮呆住。

秦山主又笑了一下,化作长虹,飞快遁走了。

谢摇篮看着天边,将掌心的珠子握紧,返回到宴会之上,她对摆在面前的那颗火灵果没兴趣,将它递给了齐寒烟,齐寒烟自个切了一半吃掉,用另外一半拿去逗绿蛟。

宴会接近尾声,时不时都有各门派的掌门宗主们过来活络关系,这个女人是秦山主口中的朋友,仙极界三千丈海底青冥宗的宗主,还是重琅真人的妻子,这消息早已迅速地传遍了宴席中每个人耳朵里,和这样一个女修交好,是百利无害的!

宴会已尽,谢摇篮正欲起身告辞,冷不防那日的锦衣少年站到了她的面前,他鼻青脸肿,脖子上还可以隐约看到鞭伤的痕迹,一双眼睛倔强地盯着谢摇篮看。

王冲不耐烦地问他:“姚少主有何贵干?”

少年咬了一下嘴唇,依旧看向谢摇篮:“我听说你打算收徒弟?”

谢摇篮正视他,想了下,问道:“你叫…姚渊?”

姚渊点点头,声音低了些:“是我,我想拜师。”

周围正一片喧闹,很少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唯主座上姚裴发现了儿子,当即眉头一皱,怒火上涌。

谢摇篮犹豫片刻,当即拒绝道:“你父亲乃一宗之主,听闻你是他的独子…”

然而还不等谢摇篮说完,姚渊当即屈膝一跪,啪啪啪就是三个清脆的响头,狠狠磕在地面上,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一片青紫:“我资质很好,四百年来无人教授,也自己摸索到了合体后期,你收下我,我不会逊色于任何人的徒弟,我以后也会好好孝敬你,还望前辈成全!”他说着,又要继续叩头。

姚渊此番举动成功引来所有人的注目,姚裴更是双手颤抖,恨不得当即将这个逆子击杀在这里:“孽子!你给我滚回去,少在这里丢脸!”他从主座上下来,拔腿朝姚渊的方向走去,右手虚握,一柄长剑立刻出现在他手中。

姚渊身体颤抖了下,他脸上的冷静有些崩碎,看向谢摇篮的视线流露出一丝乞求:“前辈慈悲!请前辈慈悲!”

谢摇篮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少年,以多欺少,仗势欺人,心狠手辣,当初倘若自己没有及时赶到,王冲一行人估计就陨落于此了。这个少年应该也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为何却如此苦苦相求?甚至不惜在这么多人面前屈膝下跪,而且置自己亲生父亲的面子于不顾。

宗主姚裴已经提剑走近,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正好找到了爆发点,当即朝那逆子的后背上砍去。

谢摇篮没有拦。

噗的一声,剑刃入骨,涌出的鲜血很快将少年的后背染成一片通红,姚裴依旧没有出气,他还欲再砍,冷不防被一颗珠子打在手背上,他手一软,松开了紧握着的长剑。

“王冲,将他扶起来。”谢摇篮道,她看向姚裴,“本尊早在比斗之前,已经说过,倘若侥幸赢了,有孩子愿意拜入我门下,本尊愿意倾囊相授,姚渊既然自愿拜入我青冥宗,还望道友成全。”

她坐在原位,手中玩弄着一颗珠子,锐利的视线地落在姚裴身上,还带着些许威压朝他涌去,姚裴本来修为就比她低,再加上也不敢招惹她,只能捡起剑,狠狠地瞪了那孽种一眼,道:“既然如此,你我父子恩断义绝!”

少年瑟缩一下,低垂着看地面的视线突然坚定起来,他昂首站起来:“恩断义绝!”

谢摇篮懒洋洋继续拨弄手中珠子,对于周围宿微和王冲的疑惑,并不解释。

大致和祁阿修交代了一下,让他带人回到仙极界,之后,谢摇篮独自飞速回到仙府之中,九梵飞遁诀几乎发挥到极致,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仙府之中,她跪在蒲团之上,捻香诚心祈求。秦山主的出现,让她觉察到再这般等待下去,最后的结局恐怕绝非她想要的。不可否认,她想要力量,想要强横的力量,他日拜于祖师门下,于她百利。可是,她却不能因此舍弃谢琅和萌萌,没有什么讲得出口的大道理,单单觉得舍弃了,就如同断臂断腿,从此不完整。

然而秦山主说的对,她此举是对圣人的算计,胜算寥寥,可是倘若不一试,她还是不甘心。

一天已经过去,香案之上依旧一片寂静。谢摇篮依旧跪着,神色平静。

三天又过去,祁阿修已经带着众人回到仙府之中,问起谢摇篮的去向,岳阳只道她在闭关。

第四天傍晚,修炼结束的众人发现一道金光猛地照入谢摇篮闭关之处,带着若有若无的禅唱,入耳顿觉污秽尽除,心情神明,众人想走近再看,却被一股毫无灵气波动的威压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股威压不像是来自于普通的高阶修士,反倒更像是一股遥远而神秘的力量,而令众人跪服的不是那强横的力量,而是对于神祗的一种源自心底的心悦诚服。他们匍匐沐浴在金光之下,诚惶诚恐。

片刻之后,岳阳第一个看到谢摇篮闭关的大门打开,她浑身颤抖着走了出来,那金光也随后在她身后消失,返回三十三重天外。

谢摇篮慢吞吞走过众人,口中轻声道:“炉汤微命少团圆,彼岸相思两难全。”她无意抱怨,毕竟祖师还是留了一丝慈悲,允了她的母子之情继续存在,只是旁的,他却不许了。

自从和谢琅相识之后,天地这一鼎大炉之中,她微命沉浮寻求生机,夫妻二人不曾长久团圆,总是聚少离多,各自苦修,为的是一朝能踏出天地法则之外,然而到了这时候,才发现终究一切两难全。当真如谢琅所说,只是她太天真?

怨不得他要躲着她,想必是已经提前看透,认了命吧。

众人惊异地看着谢摇篮,他们不曾见过如此失神痛苦的谢摇篮。此时,她刚刚吞下腹中的东西开始发挥作用,这些年苦修,她任凭脑海之中某些东西正在慢慢流失,脸上却渐渐恢复了一片平静安宁,一直在发抖的身体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没人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也没人敢问起。

“岳阳,王冲。”谢摇篮唤来他,“我闭关后,仙府一切交由你俩打理。余下众人,各自好生修炼。姚渊,拜师礼为师已经备好,他日岳阳拿给你。”她交待完毕,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只身返回了刚刚的房间。

似乎刚刚的失神悲哀轻喃只是幻影。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齐寒烟隐约猜出来一点点,可是却觉得自己也帮不上忙,心思一动,出了仙府。

三百余年后。

仙极界重琅真人唯一的儿子元服里按时举行,可是偏偏这可怜的孩子父亲杳无音讯,母亲闭关三百年不出。族长看着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谢萌萌,连连叹息。

萌萌很怨念。

娘亲闭关,好歹还有个去处,他也会时不时地去仙府之中找她,他闯她娘亲的关早已成了常态,没人敢管他,所以娘亲练功结束之后,还是会给他顺顺毛说说话的。可是父亲!三百多年,音信全无!他改天很有必要像娘亲询问一下,他当真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

萌萌拽了下身上繁复的衣物,漂亮的凤眼无神地耷拉着,他肯定是元服礼办的最寒酸的天狐吧,父亲失踪娘闭关,一会儿拜长辈的时候也不晓得应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天边突然有劫云汇聚,方向是在海面上,萌萌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认出是妖兽化形的时候的天劫,他没什么兴趣,蔫巴巴地趴在窗台,一点一点地挨时间。

要是他俩真的一个都不来,他就决定要离家出走!没有储物袋装东西不打紧,他一早上就从外边桂树上折了一根粗长的树枝,将换洗衣服,还有自己的宝贝乌龟壳都装进床单里边,扎成了一个包裹,用树枝挑着,塞进床底下。

要是他们俩真的真的一个都没出现,他一会儿就准备离家出走!

而另一头,海上劫云下边,谢摇篮一边祭出定海珠,在头顶飞绕,一边咬破手指,拿出一叠符纸,匆匆忙忙现写现用,绿蛟则在一边聒噪:“仙姑,你说我会变成什么模样?会不会很霸气?”

谢摇篮手忙脚乱懒得搭理他。平常妖兽化形,肯定早早提醒主人做准备,而今天早上,她才刚刚出关准备去参加儿子的元服礼,随手带上了这货,结果才出了仙府,头顶就乌云压顶,劫雷阵阵,问了半天,这货才娇羞地告诉她,自己要化形了。

她出门除了定海珠,半件有点威力的法宝都没有带!这货想坑死爹啊!而萌萌又一向任性,这次又是他元服礼这种大事,倘若她去晚了,小家伙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非得搭上半条命不可。

绿蛟完全不能理解谢摇篮的心情,他依旧沉浸在畅想之中:“我要宿微师叔那样的脸蛋,我还要寒烟姑娘那样的翘臀,我还要小重明那样的长腿,我…我还想要仙姑那样的胸怀!”

谢摇篮理都不理他,抬手支起灵气罩,此时第一道天劫已经轰然劈下来,她飞快贴上几道加强符在灵气罩上,腾出手来继续画符。

绿蛟这才依依不舍从幻想之中醒了过来,他满嘴口水道:“再加上我自己的男人味,简直完美,绝对不会有比我更美的蛟了!”

谢摇篮手一颤,手指龙飞凤舞,一道黄符画成,她直接贴在绿蛟脑门上,绿蛟好奇吹了一下,粘得挺紧,吹不掉,他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谢半仙特供,专治脑袋长包。”谢摇篮飞快说道。又控制着定海珠去吸收天劫,不再理这货。

绿蛟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听懂。

而此刻,谢萌萌正趴在窗台上,板着手指头开始倒数。

第79章 天劫

肥滚滚的族长来了三四次,萌萌只问父亲和娘亲是否来了,没得到确认的答案,就从喉咙里不乐意地娇气地哼上一声。

掐指算算,萌萌还算得上是族长的长辈,所谓族长的威严在小家伙面前纯属扯淡。可是现在宾客亲属到齐,只等主角,族长急得团团转。

此时,屋内突然走进来一人,黑色斗篷从头裹到脚,看起来风尘仆仆,那人取下兜帽,露出一张和萌萌极为相似的面孔,银色凤眸里情绪翻滚,半晌才平静下来,他弯下腰,轻声道:“萌萌,过来。”

萌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慌张冲过去,像只小牛犊一样冲得他后退几步,萌萌一边搂着他的脖子,一边恶狠狠地说:“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不!”

他垂着眼睛,紧紧抱着孩子,身躯微微颤抖。

萌萌很快承受不住,他委屈道:“父亲,疼。”

谢琅猛地松开了手。他环视周围:“你娘呢?”

“你不是拼命躲着她,怎么又想起来见她?”萌萌不乐意地问道,他对于父亲娘亲之间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只觉得他们这般闹得像人间夫妻一样,明明都是修仙之人,一个还已经是斩了一尸的妖仙,居然一副小儿女姿态至此,未免太奇怪了些。

谢琅飞快掐指算了起来。然而谢摇篮本身与他命格相连,他窥破不了她身上的太多天机。萌萌看他实在焦急,这才细细交代娘最近的动向。

“你走后,她从仙东界将那堆人接了回来,在海底那仙府之中修炼,娘亲还收了个徒弟,名叫姚渊,心机很深,常常算计人。这三百年来,娘亲一直在闭关,不过却没突破渡劫期。”

谢琅皱眉问道:“她性格可有变化?”

萌萌撑着下巴想了想,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还没跟我说你去了哪里!”

“萌萌!”谢琅看起来真的有些着急。

萌萌不乐意地嘟起嘴:“还是那副老样子啊,呆头呆脑的,拿她磨爪子的时候就笑眯眯地揉我脑袋,还老是想趁我不注意偷摸我耳朵根,都被我挠回去了。”萌萌伸出右手,炫耀地昂起下巴。

谢琅微微一愣:“当真?”

萌萌觉得父亲这话委实奇怪:“当然当真,这种事情我骗您作甚。”

谢琅低垂着眼睫,不再追问,只道:“你的元服礼快开始了,准备下,随我出去。”

萌萌听到这里,朝房间外张望了一下,还是看不到娘亲她的影子,于是愤懑地摇了摇头,恶狠狠道:“她今天倘若不来,我这元服礼不办也罢!打小她就是如此对我,一点都不重视我!倘若这种重要的日子还能误了,我…我便发誓再也不叫她一声娘亲!”他举起两根指头,作势要发誓,被一旁的族长慌张按住。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饭可以乱吃,誓可不能乱发。”修真者一般将誓言看得很重,尤其是心魔誓。

萌萌披散着头发,趴在床榻上,任凭谁劝都不肯起来。

萌萌已经长大,如人间十三四岁少年模样,静静坐着的时候如庭中芝兰玉树,姿容美好得令人移不开眼睛。当初他险些被人掳走当做炉鼎,不是没有原因的。少年已经出落得挺拔美好,加以时日绝不逊色他的父亲。

只是脾气终究还是存着几分小孩子的任性可爱。

此刻,另外一边,海面上天劫轰然击下来,绿蛟任凭透过定海珠和灵气罩的残余天劫在皮肉上扩散,一副被按摩的姿态。

他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是一副享受的态度,这些年他的皮肉越发刀枪不入,如今甚至连仙府门口的天火大阵都伤不了他分毫,再加上有谢摇篮在身边,他安全感爆棚,甚至跃跃欲试想从她储物袋里掏出个莲藕啃上一啃。

这坨绿蛟一向不靠谱。

谢摇篮坐在天劫正下方,掐指算算,等绿蛟天劫挨过去,时间刚刚好,还能赶上萌萌的元服礼,只愿他不要生气,给他准备的储物袋还贴着衣襟口放着,谢摇篮摸了摸又重新放好,随后一巴掌将绿蛟又想撬开她储物袋的尾巴尖打飞。

“认真化形,想想你一会儿想长成什么模样!再想着吃一会儿变成莲藕模样以后别偷偷哭。”

绿蛟嘿嘿笑。

定海珠吸收这天劫天威之力,刺啦刺啦地发出声响,甚至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十二魔神畅快地嚎叫声。谢摇篮觉得绿蛟所引起的天劫威力不算太大,起码不用搞得像以前那么狼狈,轻轻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她心神突然变得轻飘飘的,陌生模糊的几个画面塞入脑海之中,谢摇篮凝眉思索片刻,突然晃过神来,险些一口老血喷涌出来。她愣神片刻,立刻将身上储物袋翻个底朝天,然而却越发郁闷了。

谢摇篮心神一向坚定,尤其是被狂心祖师压制了心头仅存的那点俗子情感之后,道心更是如同磐石,坚不可摧,能引起她这般的,当然不是常事。

她刚刚感应到,她渡劫期的天劫马上要降临,不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也不是十天后二十天后,而是马上,立刻,据此绝对不足一个时辰!

真的不带这么玩的啊!

凡人之身修仙这件事本乃是逆天而行,修到一定的境界就必须接受天雷轰击,成则继续修炼,败了则真灵消散,这本是常事。修真者都知道,但是修行到了谢摇篮这个境界,一般都可以提前百年左右感应到天劫的到来,好早作准备。

就算不是百年,起码也能提前几十年,可是这次她只提前一个时辰感应到,还准备个什么?直接洗个干净等死?

绿蛟见她从刚刚的有条不紊到了慌张的地步,疑惑出声询问,谢摇篮告诉了他。

绿蛟瞪大眼睛:“卧槽!”他急急地说,“别人渡劫起码得准备个二三十年,你就准备一个时辰?仙姑你要坑死灵兽嘛?!要不我先不化形了,你赶紧恢复一下灵气,准备渡劫吧!”

谢摇篮蔫巴巴道:“你当化形是什么?还能憋回去?”

绿蛟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靠谱:“可是我化形之后,肯定一丝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倘若那个时候来个渡劫期的悍然天雷,咱俩都得嗝屁啊!”

正当这个时候,谢摇篮直接站了起来。

“仙姑,你做什么?”

谢摇篮长舒了一口气:“去参加我儿子的元服礼。”

就当萌萌对谢摇篮的怨念越发加深之后,他发现天上那团劫云开始移动,并且飞快朝他们这个方向飞来。

他不由地嘴角抽了一抽,这是哪条不靠谱的妖兽渡劫,以为逛市场呢,不积攒着力气应付天雷,还有能耐四处乱晃。是身上灵气多了嫌烧心吗?

那团黑压压地劫云越来越近,最终在家里门口停了下来,萌萌觉得好奇,也和族长一起出去看。

谢摇篮找了个空地将绿蛟安顿好,又将定海珠布置在他头顶,绿蛟让他放心,透过定海珠的那点小小的天劫伤不了他,然后他就开始憋着一口气,努力化形。

谢摇篮叮嘱了他化形的注意事项,虽然她觉得变美变丑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告诉他化形时期灵气要节俭均匀使用,否则到了后期灵气耗尽,以后就只能一副蛟头人身模样了。

绿蛟点点头,嘿嘿道:“我一定要憋出长腿翘臀!”

此刻,谢摇篮头顶已经开始有滚滚劫云凝聚,谢摇篮急匆匆朝谢家天狐窝里赶,萌萌早已认出娘亲,下巴一扬,袖子一甩,乖乖去任凭老人家们摆弄着束发去了。

族长瞧见她头顶已经在凝聚的劫云,掩面纠结。他这一辈子头一回儿主持这种元服礼,天劫底下这滋味,真是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