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一梦 作者:芸生生/芸生yuna

【文艺版文案】:

六年,时光长河,能有几个六年蹉跎。

于萧承轩,南碧笙是长在心尖上的一根倒刺。

忍是恨,拔是疼。

于南碧笙,萧承轩是颠沛流离中的一抹安定。

恋是贪,弃是痴。

年少相识,他为她覆了北国,倾了天下。奈何一切不过是他黄粱一梦。

梦醒,方惊觉,不过是骗局一场。

兵临城下,她以子相胁:今日,你若敢踏平雁回,那你北国的储君,定会成为这城下第一缕亡魂。

她以为,他该恨她。

可惜,昙花尚且一现,而他,一世只爱一场。

PS:双处 1v1 结局he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承轩、南碧笙 ┃ 配角:秦逸之、南景尧、穆羽 ┃ 其它:乱世浮屠、谁主天下

第一章 旧梦绵延(一)

北都浴凰城内,一骑浩荡的禁军向城外进发。领前一人身骑白马,一袭玄墨锦衣,紫金玉冠将墨发束地一丝不苟,冠上的淡绿色流苏随着驾马的步子,幽然晃动。

男子惊绝的面庞缓缓浮现,棱角分明英姿勃发,一双棕黑曈眸透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宛若神祗降世。

黑衣白马,却将王者之气褪现地淋漓尽致。薄唇微抿,似有情愫隐忍。

都城门大开,自城外有鸾车缓缓驶来。车上的銮铃叮当作响,鸾车以红绸包裹,车顶镶嵌的金玉华郁璀璨。穿越红绸滚滚,隐约能看见车内女子凤冠霞帔,绫罗衣衫下身影窈窕,虽是方巾遮面,想必自是绝色。

玄墨锦衣的男子微微摆手,禁军队伍迅速严整停顿。

只见那名男子手持缰绳,面色无波,但清绝的眸子里似有怒意翻涌。顿了片刻,凛声道:“北国三皇子萧承轩,恭迎宁国端澜长公主!”

语意恭敬,但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敬畏的痕迹。

鸾车中的女子垂眸不语,只是埋首拨弄着腕间的琉璃镯,似是沉默应答。

倏然间,男子猛地挥扬起马鞭,铁蹄翻飞,掠起一方尘埃。任骏马一声嘶吼,领着一骑禁军与十里红妆的鸾车,一同缓缓向国邸驶去。

抵达国邸,萧承轩翻身下马,负手而立。而那女子依旧端坐在鸾车上静默不语。

“公主还不下来,莫不是今夜,便想让本王将你带去太子府上!”萧承轩语带讽刺,嘴角扬起的弧度冷的惊心。

鸾车上的女子踌躇片刻,而后提步起身。

兴许是坐得久了,足尖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颓然发软,而后直直地倒下。

冷然旁观的萧承轩陡然抄手搂住女子腰间,女子兜头的红绸方巾颓然飘落,一张落雁沉鱼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

肤若凝脂,一双杏眸水灵,嫣然的面颊宛若朝霞,双唇饱满胭红欲滴。额角缀着一枚红玉蝶佩,璎钿累累的步摇将女子原本玉白的脸,更显出一丝华贵。

两人相拥,倘似一副画帘静美。

女子直起身子,离开萧承轩的怀抱。退步一丈远,发顶步摇轻撞,谱出清脆玲珑,福了福身,幽幽道:“谢三殿下。”

萧承轩猛一拂袖,冷哼道:“南碧笙,欠我的何止一句感谢。”

南碧笙弯腰执起那一方及地的巾帕,艳红的颜色,却将她的脸色映衬地愈白。

她面上未泛起任何波澜,只是一人清寂地径直朝国邸内走去。

一阵狠力紧握她的手腕,她几乎能感到骨节碎裂的疼痛。

因着腕间剧痛,她徐徐回首,萧承轩暴怒的脸,倏然呈现在她的眼前。

他眼中怒火熊熊,仿若有燃尽一切的气势在蔓延,指节收紧,狠戾道:“南碧笙,你真要嫁给他?!”

她沉眸,一汪澄澈的眸子不杂尘渍,却不敢看向他。寂寥的嗓音,细小到几近未觉,道:“轩哥哥,对不住。”

“对不住?!”萧承轩眸间怒火未有褪却的趋势,反而燃地愈加火烫。停顿片刻,眸底划过一丝苦涩,道:“我没想到,当真是没想到,最终是在别人口中得知,我心心念念的她,是宁国的公主,是我未来的皇嫂。你说…可不可笑?!”

南碧笙强忍住的泪珠,终究因为他如此决绝地话,断线成行,口中喃喃道:“对不住…”

“南碧笙,你为何不等我,为何要骗我?”萧承轩将她的腕间握地愈发紧,她几乎痛到窒息。

不是身痛,而是心伤。

“轩哥哥…我无意骗你。伤你,亦非我本意。”

南碧笙压抑不住的呜咽颤抖,即便是坚强如她,隐忍如她,亦不能抵挡情字伤人。“若是可以,望你…他日能觅得佳人,这便是我所希冀的。”

将心系男子望旁人身上推,她不想,但她只能如此。她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太多的心酸不舍。

萧承轩颓然的松开了手,语中尽是苦涩:“你如今,为了太子妃之位,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我往外推了,是吗?”

语毕,他拂袖转身。

南碧笙不知自己是出于如何心绪。蓦然间,不顾一切的拉扯住他衣下一角,金簪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撞击清越。

泪眼朦胧,她呢喃出声:“轩哥哥…我没有,我没有…”

彼时,便是任何心如铁石的人,也禁不起女子这般哀求苦楚。但萧承轩,并非其中任何一人。

他拂去南碧笙紧握他衣角的柔夷,沉寂的黑眸酝酿着自嘲的笑意:“南碧笙,你这样的把戏,耍过一次。第二次——于我无用。”

是啊,他们初识。她也是这般央求着他,救她。

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已不在是少年凛凛,她亦不是那时苦苦求救的红衣少女。

萧承轩的身影去意坚决,他不敢再去看她。他怕,只消一眼,他便忍不住原谅她,原谅她的欺瞒,原谅她的自私。

她即将嫁作人妇,他日,她会成为这世间最显赫的女子。但伴在他身旁的,不是他。而是他那个,视作仇敌的大哥。

南碧笙含着泪,目送他一步步跨出国邸,毫不留情的决绝身影刺痛了她的心。

她很想告诉他,她无心欺瞒他,她本是想要抛下一切与他一道,一生只做他的碧笙。但是如今,兄长受挟,她不能不顾。

她惟愿来生无缘帝王家,一生只长伴于他。

侍女青岚走近南碧笙,以绣帕为她轻拭泪花,拢起安慰的笑意,朝她鼓励道:“公主,您是新嫁娘,快别哭了。”

青岚稍长南碧笙几岁,自幼便跟随在她身畔,情同姐妹。

只是南碧笙颠沛流离,遇上萧承轩的那几年,不在她身边。

南碧笙回宫时,也曾与她讲起她与萧承轩的一段姻缘。青岚永远会记得,那时她的公主,讲起她的轩哥哥,满眼柔情掩藏不住。笑靥皎洁到,仿若那冬日里的暖阳摄人心魄。

她的公主曾告诉她,待到太子的身体痊愈,她便会离开宁国皇宫,再也不会回来。

她说,她的轩哥哥在北国荀阳城等她,等她回去,他们便会成亲,到时不再会有宁国的端澜长公主,只会有一个幸福的女子,名叫碧笙。

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宁帝以太子南景尧所中之毒的解药为要挟,强迫她的公主嫁于北国太子。以结永生秦晋之好,缔立盟约,辅佐北国太子萧承锦破除障碍,一登皇位。

她的公主,不言不语,为了兄长的安危,默默接受被安排的宿命。只是,从那时起,青岚从未见她笑过,哭过。

她时常会一个人呆坐在宫里,望向北边的方向。

青岚知道,那里有她心系的人,有人在等她。

南碧笙艰难地扬起笑意,呆滞地凝望着门外,澄清的眸底有浓郁的苦涩,道:“青岚,他走了。”

南碧笙从未与青岚说过萧承轩的身份,只是,在青岚见到萧承轩的那一刻,便知道,这个男子便是公主口中的轩哥哥,那个在等她回去相安一生的男子。

“公主…”青岚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宽慰她。只能低低地唤着她,自己却也情不自禁地掉下了泪来。

“青岚,他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南碧笙颓然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泪水决堤般淌下,脸色苍白的愈发可怖,抽噎的声音逐渐微弱,有血色迅速褪却,留下一片惨淡,已有昏厥的趋势。

“来人!传太医!”青岚嗓音清冽,急急朝国邸外唤道。

她轻手轻脚地扶住南碧笙。此刻,她的公主,宛若那易碎的琉璃娃娃,已经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待到安顿好她,太医匆忙入内诊治。

“太医,公主她…没事罢。”青岚眉间焦灼之色浓郁,双手绞着帕子,蹙迫地问道。

“无碍无碍,只是多日未有进食,身子虚乏罢了。”太医淡淡回复道。

年迈的太医,已是两鬓斑白,面上起伏的纹理彰显着充厚的资历,扶着白须,略有所思道:“待会我开个方子,服上几帖便没事了。”

“谢太医。”青岚恭敬地福了福身。

青岚因着太医的话,方才安定了下来。白须太医悉心叮嘱了几番,青岚一一认真记下。待太医开了方子,她便迫不及待地去煎药了。

青岚走后,玄黑锦衣的萧承轩从厢房外入内。

彼时,南碧笙的房内,仅有他与太医二人。

萧承轩沉步靠近,负手立于榻旁,眼神静默地望着榻上昏睡的女子,沉寂的黑眸里,有情愫翻涌滚烫。

白须太医阖上药匣,咚的一声,打破一室安宁,抚须幽幽道:“殿下,您这般担心她,为何不告知她呢?”

“告知她,不过是让她多一分愧疚。本王又何须如此?”萧承轩低沉轻语,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悲伤,彻骨痛心。

指尖禁不住轻轻覆上南碧笙温热的脸颊,摩挲那熟悉的眉眼。不顾太医的目光,弯腰轻吻额间碎发,为她抚平眉间阴郁的思绪。

太医立于一旁,长长叹道:“哎…老朽老了,不懂这风月之事,我还是治病救人罢。”

太医走后,室内肃寂非常。许久之后,萧承轩抚弄着女子垂落在枕边的一袭青丝,缓缓开口,似是自言自语道:“碧笙…你说,我应当如何是好?”

第二章 旧梦绵延(二)

北国国邸倚山而建,雕栏画栋,乃是昔日藩王觐见所下榻之地。而今太子与宁国长公主大婚在即,为缔结两国之好,北帝重视非常,便将南碧笙安排在此处。

穆羽来寻南碧笙之时,她便在湖心小亭中,执着棋子一人对弈。

引渠的流水从青山中奔泻而来,泉水淙淙注进亭外荷塘,滴滴入池悠扬青翠。亭角高翘,蜿蜒优美,倘若擎柱通天。塘中芙蓉绽美,吸饱了山间灵气化作碧荷朵朵。

亭中女子,一袭藕粉撒花烟罗裙,玉手托腮,乌发以绿绸绾作小髻。目光沉锁于石桌的棋盘之上,面容姣好,神形俏媚,宛若天间仙子入凡。

穆羽缓步踏上湖间长廊,在离湖心小亭不远处,以军姿翘首单膝触地:“末将穆羽,参见长公主。”

南碧笙闻声,回首以余光细致地打量着面前肃穆的中年男子,两鬓微白,面目肃冽。不禁觉得有些隐隐熟悉,却在翻阅脑海后,无所从知。

思索间,徐徐道:“平身。”

“谢长公主。”恭谨起身,体态间有毫不掩饰的凛然。

不等南碧笙开口,他淡笑着,宏阔的嗓音蓦然响起:“公主是否在想,为何末将看着如此眼熟。”

是问句,又是肯定。

“是啊,只不过有些回忆不起来。”南碧笙抱以他一抹浅笑,执起一方黑子,落于棋盘之上,此时局中黑白二子,势均力敌。

“公主是否记得,半年之前,融阳城下,与月厥国一战。”

一语惊醒,昔日与月厥一战,萧承轩手下的百余虎将她都是见过的。而穆羽,乃是萧承轩舅父顾铭阳旧部,亦是其中一员。

彼时,尚在荀阳城之时,她便时常听萧承轩提起穆羽。顾铭阳战死之后,北帝将萧承轩扔在边疆,不管不顾,而穆羽一直恪守顾铭阳遗训,亲自教他习武做人。

于萧承轩,穆羽是师,亦是父。

思及至此,面上不禁对穆羽愈加敬畏了几分,放下手中白子,面朝他莞尔笑道:“穆将军是轩哥哥的——”

骤然的停顿,穆羽看见南碧笙笑靥凝固化作阵阵黯然。过了好一晌,她眸底的苦涩取代明朗,强作笑意道:“不…是三殿下,穆将军是三殿下的师父罢。”

南碧笙从石凳上起身,徐步顿足于亭栏旁。她的视线悠远滞留在某一处,飘得远远地无迹可寻。

“公主,您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彼时,您与殿下情深意浓,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穆羽语意诚恳。

“终究是我负了他。”悲伤的语调罔若未闻,南碧笙思及往日种种,宛若历历在目,只是如今,她不敢拾起。

穆羽走近,目光随着她的视线,眺望不知名的远处,似是自言自语,道:“那日,您走后,他披荆斩棘,夺得西执后,硬是将融阳也一并夺了下来。

战胜之后,他顾不上大军,一人策马先回了荀阳。可是,您却消失不见了。他在荀阳城苦等了三月,未等到你,却等来了宁国长公主要嫁给太子的消息。”

顿了顿,他甫又开口道:“其实,您与他在荀阳的那两年,秦逸之曾暗中调查过您的身份,只是每次都恰到好处地被他驳回。也不知,是他不想知道,还是自欺欺人。”

穆羽语气平淡,不掺杂一丝感情的陈述,却让南碧笙的眸间,有水光隐约荡漾。

她浅浅地苦笑:“我也曾以为,我可以抛下一切,不做这宁国公主的。奈何,世事不由人…”贝齿轻咬唇角,谙熟的情愫在她的心底蔓延生长。

“我与他,如今终成陌路。”

余音落幕,悠悠湖心亭中,长久的静默。静到竹林间从鸟轻鸣,池内鲤鱼悦动,仿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公主,末将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事相求。”穆羽双手抱拳,微微俯身,但坚毅的身躯依然不卑不亢。

“穆将军直说罢了。”

“末将恳请公主去凌王府走一遭。”穆羽压抑紧绷的声线在她耳边作响。

南碧笙提步朝亭外长廊走去,试图以逃避忽略内心的担忧。顿了顿,语气有些颓唐的萧索:“并非我心狠,只是如今,不见…于我于他,都好。”

沉寂的黑眸中有焦灼隐现,穆羽蹙迫道:“公主,您可知,这几日他为了你,日日饮酒醉生梦死,哪还是昔日威风凛然的萧承轩!”

南碧笙的脚步陡然停滞,在她的眼里,她的轩哥哥是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子。即便是旧时身陷囹圄,也不过淡笑处之。

她绝不信,他会用借酒消愁来麻醉自己。但她的心底又不禁泛起浓郁的担心,以及浓到化不开的伤痛。

怔楞间隙,穆羽已驻足来到南碧笙身后,低眸恭敬道:“马车就在国邸外,若是公主想通了,出来即可。国邸内皆是凌王府的暗线,我穆羽以项上人头保证,此事绝不会有一人知晓!”

穆羽语罢,快步走出湖心亭,徒留南碧笙一人立于长廊,神形寂寥。

待穆羽走远,南碧笙自脖间掏出一枚血玉扳指,置于掌心细致描摹。

血红的纹理澄澈清透,扳指边缘历经打磨光耀毕现。以朴素的红丝线串起,许是岁月流光,红线早已不复鲜艳,化作清淡的粉色。

这是他赠予她的。

她还记得,那日他从颈间褪下这块扳指,交托到她的手心时,贴身的血玉尚有男子温热的体息,暖媚的余温让人眷恋,语中尽是柔情:“碧笙,这是我母妃家传之物,如今给了你,你便是我夫人了。”

旧时回忆,恍然若梦。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流淌在纹理之上,血玉似是通灵一般,光耀绰约。她喃喃自语:“轩哥哥,我该如何是好。”

自东边有浅碧色衣衫的女子徐步靠近,南碧笙拢了泪珠,将扳指重新坠于脖间,抬眸朝迎面而来的女子笑意牵强。

“公主…”青岚眉间微拧,水灵的眸子里似是些话踌躇于口中隐忍不发。

青岚原是明媚女子,如今这般犹疑,南碧笙以为宁国皇宫又生了事端,不安地问道:“青岚,怎么了?”

顿了顿,青岚道:“公主,方才您与那位将军的话,青岚都听见了。您若是想去,便去罢,就当是了却一桩心事。”

青岚恳挚的摸样,不禁让她在心底暗暗自嘲,连青岚都看出她的犹豫,而她却依旧固执地自欺欺人。

“不了,如今再与他相见,不过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南碧笙笑了笑,复又道:“我笃信,时间能愈合一切伤口。而我,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不值一提。”

青岚犹疑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目光愈发坚定地鼓动道:“公主,这或许是您与凌王,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今日不去…青岚怕你日后后悔。”

南碧笙澄澈的眸底有疑惑和震惊蔓延开来,惊声道:“为何…是此生最后一次?”

“青岚听说,北国的皇帝陛下封凌王殿下为镇西大将军,过几日便要去守西边。听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青岚还未说完,只见南碧笙骤然提起裙裾跑出长廊,悍然不顾所谓的公主身份,疯了一般朝国邸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