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轩站在南碧笙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凄凉的背影。瘦弱的脊背,像是禁不起风吹雨打一般。陡然间,他竟生了些怜惜的意味,想去护她一世安好。

只不过须臾之后,他又否定了这样的思考。想来,她必定是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关联的吧。

“不会再有任何子嗣。他日,我会让世惟安然的登上皇位,不沾染任何风雨。”萧承轩沉声承诺,声线之中,皆是不容置喙的笃定。

“如此甚好。世惟跟着你,我也好安心了。”

“此话何意?”萧承轩皱眉,他不想听见南碧笙那般羸弱的话语。那样羸弱的话语,会让他觉得,她下一秒便要离去。

南碧笙淡淡地笑了笑:“未有什么。你身为他的父亲,自然是会为他守护好一切的。这一点,我必然安心。”

“你…日后有何打算?”萧承轩轻声问她。

南碧笙落寞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就是安心在宫中做个闲散公主罢了。”

听着她失落的话语,萧承轩有些心疼。在心里一遍遍辗转的话语,终究是禁不住,脱口而出:“你可要…与我一同回去?”

即便她不爱,萧承轩也是想要把锁在身边的。

南碧笙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问她。他的语气,像是苦涩,又像是哀求。她竟然有些隐隐的庆幸,幸好她未有将病情告知于他。否则,她真怕,他会同情她。

许久之后,她收敛了脸上的一切表情,冷漠地嘲笑道:“陛下可真是恋旧,可惜…我南碧笙并非恋旧之人。”

她顿住话语,回过头去,直直地望着他。神色中,不掺杂一丝情愫:“陛下且记着,自此以后,终我一生。我南碧笙与你,各自嫁娶,永世不见。”

南碧笙话音甫落,萧承轩苦笑出声:“好!如此断的干净,也好!”

笑声持续了许久,其中的悲怆,南碧笙几乎感同身受。只是,她不能去抚慰他。她不能再给他任何的希望,因为今日的希望,终究会化为日后,更深刻的绝望。

萧承轩从龙纹缂丝的衣襟里,掏出一枚血玉的扳指。谙熟的色泽,光滑的玉璧,都是南碧笙无法忘记的一切。

“你我,如此扳指,破碎难圆。”

碰的一声,在静谧的湖心亭中,轰然作响。血玉的色泽,化身为点点血色的碎片,点缀在灰暗的地面上,支离破碎。

萧承轩径直拂袖离去,再未归来。

待他远离至难觅之处,南碧笙甫才缓缓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扳指的碎片,一片一片捡入掌心。

指腹触碰到尖利的碎片,瞬间沁出了鲜血。而她,却浑然未觉。

自眼角垂落的泪珠,嘀嗒嘀嗒地落在地面上,形成了几个深色的凹陷。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倒数第三章。。你猜。。是he还是be呢

又到广告时间,我已经无言面对各位读者了。。

讨厌我的,请给我打负分吧。。。

《分崩离析》目前日更,请放心跳坑,作者有存稿。

最新更新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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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别离

她已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少女,

他也不再是孤独的自闭症少年。

灯火孤绰的私人别墅里,他背逆着光线,宛若神祗。

——她为了旧情人,求他。

“江黎夕,我凭什么帮你?”

她上前一步,冰凉的嗓音逼近他的耳廓。

勾唇,浅笑一气呵成:

“江聿琛,我赌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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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终结伊始(五)

时值傍晚,夜幕初降。晚霞映照着天际,呈现出了昏黄的颜色。

宫外,銮驾预备就绪。只等萧承轩一身令下,便能带着小储君,一同回返北国。

御花园中,俨然没有离别的氛围。

世惟仍是高高兴兴地闹着南碧笙,娘亲长娘亲短的。小小的孩童,自然不会懂什么离别。而南碧笙与萧承轩,也是一直瞒着他的。

稚童矮小的身子,在御花园中游走,几乎要被簇拥的花朵所淹没。世惟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许久之后,方才从花丛中探出脑袋来。

“娘亲!”他风风火火地从花丛中跑出来,小手放在身后,藏着掖着。

南碧笙无奈地笑了笑,道:“慢着点。”世惟显然没有慢下来的意思,径直飞快地跑向她。

她缓缓蹲下身子,张开了怀抱,迎接她的孩子。或许,这是此生,最后的相拥了。

软软的身子,扑向南碧笙的怀里。而南碧笙,却像是体力不支一般地,有些摇摇晃晃。

顿了顿,南碧笙好不容易才定下身子。忍住脑中的晕眩,抱着世惟,一同坐下。

“娘亲,世惟有东西要送你。”世惟笑的甜糯,狡黠的样子,像是一只贪吃的小狐狸。

“嗯?是什么呢?”她佯装不知。实际上,她早就看见了,世惟身后藏着的牡丹。

世惟扬了扬脑袋,显然的一副,就知道你猜不到的样子。南碧笙看着,竟是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真不知是承袭了谁,这般的鬼精灵。

“喏。”世惟从身后变出一朵牡丹,道:“昨日听太傅说,牡丹擒香赠美人。娘亲是美人,自然需要牡丹。”

南碧笙不禁被世惟的一席话,弄的哭笑不得。太傅教导这些,不过是为了修身养性。而世惟,却唯独学到了美人,学到了其中风流。

她只得笑道:“好…那娘亲收下了。”

南碧笙话音刚落,世惟便作势要将牡丹,缀在她的发上。她也不恼,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的孩子,饰弄着那多牡丹。

“好了!”世惟拍了拍手掌,笑的得意洋洋。

他打量了一下南碧笙,而后轻轻地抱住她的脖子,喃喃道:“娘亲真好看,世惟一辈子都不想离开娘亲。”

一句话,触动了南碧笙的心弦。

她何尝不想看着她的孩儿长大,只可惜天意弄人,事事不从人愿。

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不用想,南碧笙也知道。是他,来接世惟走了。她抱起世惟,缓缓回头,面向来人。

“爹爹。”世惟在南碧笙的怀里,慵懒地唤着萧承轩。不过一瞬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从南碧笙的怀里跳下。

朝着萧承轩道:“爹爹,快看我给娘亲缀的牡丹,可是好看?”

南碧笙被世惟的一番话弄得有些羞赧,她急忙摘下的手,却被萧承轩的话语阻滞,慢了半晌:“好看。”

萧承轩抱起世惟,一步步走向她。她攥住手里的那一朵牡丹,用了极大的力气。

这一刻,便是意味着离别了,是吗?

她勾了勾唇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只可惜,心底早已波澜起伏,不复安定。面上煞白,也不知是因为病痛,亦或是心痛。

南碧笙低首,朝着萧承轩怀里的世惟,认真道:“爹爹与娘亲,陪世惟玩捉迷藏,可好?”

世惟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她。他像是看懂了南碧笙认真的表情,原本欢快的小脸上,一下变得有些沉郁。他从萧承轩的怀里伸出手,拉扯着南碧笙。有些委屈道:“娘亲…世惟不想玩捉迷藏。”

“可是,娘亲想玩呀。”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些,可是,却连一抹平淡的笑靥,也都勾不出。顿了顿,她缓声道:“世惟就陪娘亲玩一玩,可好?”

“好吧。”稚弱的幼童,终究是抵不过母亲话语,无奈地答应了。

南碧笙扬着苦涩的笑,朝着世惟道:“那娘亲来捉,世惟快与爹爹一同藏起来吧。”

她想,她此刻笑,一定不好看。否则,她的孩子的脸上,也不会露出那般担忧的表情。她的世惟,应当是天真烂漫的。

真希望,以后萧承轩还能保留他的一份天真。这样,就够了。

“嗯。”世惟重重地点了点头。

南碧笙如同平常一样,缓缓转过身去。等待世惟藏好了,她再去寻。

身后,有一阵小小的力气,拉扯着她。她徐徐回过身去,世惟却一动不动地,依旧站在她的眼前。

“娘亲,待会世惟就藏在假山后面的石洞里,娘亲可不要找不到世惟。”世惟稚弱的童音,敲打着南碧笙的心房。

“好,娘亲记住了。”

世惟朝她会意一笑,而后狡黠地随着萧承轩,往御花园中走去。

他不会知道,这次藏好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了。

世惟安静地躲在石洞里,等着他的娘亲来寻他。只是过了许久,也未见有人来。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赶忙躲好,想给她的娘亲一阵惊喜。

待看清了来人,他小小的身子却惊了一惊:“爹爹。”他喃喃地唤着萧承轩。

萧承轩心疼地看着世惟眼中的忧色,佯装平静道:“世惟,你娘亲她…不会来找你了。”

世惟狠狠地捶打着萧承轩,妄图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骗人!娘亲她知道世惟藏在哪儿,等会就会过来了。”

“世惟,你娘亲她…将你交托给父皇了。”

不是爹爹,是父皇。纯粹的二字,代表着一场交易,一场冰冷刺骨的交易。

“爹爹,别骗世惟好不好。”世惟不知所措地,几乎要哭了出来:“爹爹,陪世惟再等一等,就等一等吧。娘亲会过来的,一定会的。”

萧承轩不忍心再拂逆世惟眼中的渴望,那种渴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眼眸里。他,也曾是执拗地等过她。

“好。”

夜,暗沉如水。御花园中,已寻不到任何声响。

“爹爹,娘亲真的…不要世惟了吗?”世惟含着童音,轻声问他。

一时间,萧承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紧了紧怀抱,不忍心看他的孩子脸上,露出那样悲伤的神情。

“你娘亲她…”

萧承轩正想开口,却被世惟打断。昔日懵懂的稚童,眼底闪现出惊惶无措的神色:“爹爹,接下来…应当去哪儿?”

萧承轩抚了抚世惟羸弱的脊背,示意他安心,道:“世惟跟爹爹,一同回北国,可好?”

“好。”

世惟回答的毫不犹豫,像是在一夜之间长大。

恢弘的北国军队,踏着夜色,严整地离开了宁国国都。

彼时,长街上一片喧闹。百姓们,皆是期待着,一睹北国君王的风采。原本应当人影稀落的长街,却是灯火通明。

萧承轩驾着一匹沉黑的骏马,昂然前进。骏马的背上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人,还有一名年幼的稚儿。

百姓们纷纷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孩童,都在猜测这是哪家大臣的孩子,能得这般荣宠。毕竟,北帝尚未婚娶,亦未有子嗣,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待那名幼童,从萧承轩的臂弯里回转过身,百姓们方才看清了幼童的面容。相似的样貌,如出一辙的轮廓,说不是北帝的子嗣,怕也没人相信。

百姓们皆是沉浸在北帝轶事之中,猜想着这个孩童的母亲是何人。丝毫未有人注意到,国都城门上的那一抹身影。

南碧笙穿着一身昏暗的衣衫,偷偷地躲在城墙顶端的一角,目送着他们远去。

她平静地看着北国军队,一步步迈出她脚下的城墙,在昏暗的天际处,再难寻觅。

她捂着唇角,抑制住悲切的哭泣,却依旧忍不住哽咽。许久之后,她方才从幽暗处,缓步而出。

她面朝北方,喃喃自语到:“轩哥哥,世惟,走好。”

北方,那是属于北国的方向,寄托了她一世情爱的地方。

自萧承轩与世惟离开,不过数十余日。南碧笙的病,已是每况愈下。而孙驰亦迟迟未有带来好消息,如此,意味着南碧笙生机渺茫。

彼时,辞青殿中一阵忙乱。自南碧笙口中吐出的鲜血,沾染了她大片大片的衣衫,原本宣白的衣襟,如同一件血衣。

“碧笙…碧笙…”南景尧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企图将南碧笙从昏迷之中,抽离出来。

南碧笙显然没有苏醒的趋势,而此刻的南景尧已几近崩溃。

“碧笙,是阿哥啊…”

“碧笙,醒来可好…”

南景尧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语,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

数十日间,南碧笙虽是间断发过几次病,却从未有一次,如同这次一般怖人。南景尧紧紧地抱住她,生怕他一松手,南碧笙便会生生离开。

许久之后,南碧笙像是感应到了南景尧的呼唤,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阿哥…这是怎么了?”

她望着南景尧失魂落魄的样子,说出了这句话。只是甫一开口,她就后悔了。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自己的病症,忧心坏了她的阿哥。

南景尧轻柔地为她揩去唇角的一抹血迹,怔怔道:“未有什么。碧笙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阿哥,扶我起来可好?”南碧笙无力地扶上了南景尧的肩膀,问的无力。

“好。”

南景尧将南碧笙安放在自己的臂弯间,轻柔到,宛若幼时一般。那时,他的碧笙不过是个小娃娃,而他亦不过是个爽朗的少年。

“阿哥…如今是何节气…”南碧笙的话语孱弱,时不时便要打断片刻。

“春分。”

南碧笙闭了闭眼,有些吃力道:“我还以为…快到立夏了呢。”

“还早着呢。”南景尧宠溺道。

“这几日夜里,总能闻到合欢花香。我竟是以为,如今已至立夏了。”

南景尧轻柔地为她拂去一丝碍眼的鬓发,温声道:“碧笙若是想看合欢,待到立夏,阿哥陪你去看,可好?”

“嗯,好。”南碧笙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我怕是挨不过这个立夏了。”

“傻姑娘,不许说胡话。碧笙的一生,还有无数次的立夏,莫要多想了。”

他尽可能地想要让语气变得平静,只可惜,依旧掩饰不住他悲戚的心情。他害怕,他是真的在害怕,害怕南碧笙熬不过这个立夏。

南碧笙淡淡地忘了一眼窗外,出神道:“阿哥,我可有与你说起过。我曾住过的桑青小院里,也有一株合欢花树。每至立夏,整个院里都是合欢花香。如今,也不知道那株合欢,怎么样了。”

南碧笙像是陷入了沉沉的回忆,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有些星光闪动:“我与他,亦是在那时候相识的。”

这个他,不用思考,南景尧也知道,所指何人。南碧笙鲜少与他说起那些旧年的事情,毕竟,那些她与他彻骨的回忆,南景尧无法懂。

南碧笙勾起了一抹笑靥,其中有甜蜜涌动:“其实,那时候我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一直未有告诉他。早在初遇之时,他相救于我的时候,我便对他有了心思。”

顿了顿,她望了南景尧一眼,清澈的曈眸中,有难掩的哀伤:“阿哥,如今…我有些后悔。”

“为何…后悔?”

“早知如此,我那时候定会早些告诉他。我也喜欢他,如同他喜欢我一样。这样,我与他,也好多一些甜蜜的回忆。”南碧笙凄楚地笑了笑,复又开口道:“那样,一路回忆过来,也不算太过苦涩。只可惜,如今不过是我的念想罢了。”

南景尧安静地听着南碧笙的诉说,心疼到不能自已。他抚着南碧笙柔顺的发丝,低声道:“阿哥…送你去寻他,可好?”

南碧笙缓缓覆上南景尧的手背,失落道:“与其让他看着我死,我宁愿他恨我一生。我不想让他…再对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