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倒在地上,望向上方白衣的少女。她勃颈上有一条鲜红色的红绳,跟僧人所送的手链款式很像。他微微垂眼,发现自己左手的手链消失了,手腕上空空如也。

她有着泼墨长发,淡淡地看向白泽,样貌很美,手段也极为残忍。女孩一手摁着白泽,一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似乎有点不悦。白泽感觉脖子上的手微微收紧,他有些窒息,声音发哑,试图劝说对方,“你要钱?我去给你拿,不要伤人……”

白泽想了想楼层的高度,感到不可置信,现在入室抢劫的人都能飞檐走壁了么?她的力气也极为惊人,面无表情地钳制住白泽,像是黑夜里蓄势待发的野兽。白泽不敢向胡婶呼救,她居然可以只身闯入,胡婶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白泽一度觉得自己要死了,视线却瞟到她脖颈上微微发光的红绳。

女孩沉默了半晌,像是度过半个世纪,终于松开了白泽。她站起身来,略有些暴躁地踢了一脚旁边倒下的轮椅,好像遇上了烦心事。

白泽犹如重获新生,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女生坐在了自己看书的椅子上。

她有些烦躁地摸着红绳,开口道,“痛快点,开价吧。你想要什么?”

白泽突然听到这样的要求,头脑发懵,“我没太明白……”

女生不耐地皱眉,似乎没想到会计划受挫,“这次算我认栽,没想到你身上有‘缚魔绳’。你想要什么?金钱?权势?房产?珠宝?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不过你要把身体给我。”

“……这……怎么给你?”

“我会把你的魂魄抽出来,剩下来的‘器皿’给我就行。”

白泽听完,看着面前好整以暇的女生,对物质世界的认识犹如土崩瓦解。

女孩到来的原因很简单,她认为白泽的身体是合适的“器皿”,可以让她在现世行走。她原本想强抢白泽的身体,没想到道玄僧人给了他“缚魔绳”。

这简直是志怪小说里的情节,白泽还想起了修仙小说里的“夺舍”。

白泽看着面前的强盗,对方循循善诱,厚颜无耻地希望他能乖乖就范,别再浪费彼此时间。他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停止运作。白泽缓了几秒,竟是连恐惧都没有了,反而镇定了下来,“请问你是……女鬼?”

女孩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似乎相当不屑。

“嗯,我们的性别也不太一样吧……”白泽打量了对方一眼,她夺舍都不分男女的吗?

“性别不过是凡人的枷锁,对我来说却不算什么。”她挑眉道。

“抱歉,我双腿不便,面容有损,似乎不是个完美的‘器皿’。”白泽晓之以理,试图说服对方。

她听到这话却站起身来,凑到了白泽面前,仔细地打量他脸上的伤疤。几秒后,女孩真诚道,“不,这很好。”

如果换个人说这话,白泽会认为对方在故意讽刺,但他现在却觉得她是真心话。

她注视着白泽的伤疤,像是打量一件优美的艺术品,不带任何私欲,眼神有些入迷,点评道,“残缺才是真正的完美,圆满反而不美了。”

白泽心想这位女鬼还挺有艺术家风范??

白泽经过发懵的阶段后,渐渐冷静下来,他意识到对方没那么容易“夺舍”。她出场的时候可是态度凶狠,现在却一直坐着谈话,似乎不再敢轻举妄动。白泽注意到对方脖子上的红绳,估计跟那条“缚魔绳”有关系。

白泽从没想到自己会牵扯到怪力乱神之中,诚恳道,“我没什么想要的。”那些金钱权势都要有命来享受,他当然不会答应。

“虚伪。”女孩瞟了他一眼,“你们人类想要的最多。”

她缓缓走向白泽,紧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你不是没有想要的,而是想要更为高级的东西……金钱、权利已经打动不了,这种人最为贪心。”

白泽无言以对。

她的眼眸如冰,话语如刀,“我可以让你回到十年前。”

白泽闻言,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一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黑夜中的马路、车内流淌的音乐、失控的刹车、悬崖前的护栏、巨大的撞击声、红色的血、疼痛……那些记忆深处的旧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与其像废人一样活下去,不如是精彩的十年。我可以让你重回十年前的那一天,不过十年期满你的身体就归我了。”她像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每句话都正中白泽的要害。

白泽感觉自己的小指在微微颤抖,他竭力平静道,“也就是说我还能活十年?”

“毫无顾忌、正常地活十年,不值吗?”

第四章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

他想要演戏,他想要成为真正的演员,他想要拍出会令自己感动的作品,他想要摆脱无处不在姓陈的人纠缠……这双腿残疾的十年,他观阅了无数书籍、影片,只悔恨自己当年表演的浅薄无知,现在却再也没机会站在镜头前。

“很值。”白泽的内心有了决断。

她闻言,丝毫不感到意外,伸出手指,隔空虚描着白泽脸上的伤疤,“这倒是派上用场了……”

这条疤代表着一个时空节点。

她虽然能让光阴倒转,但也必须找到节点,也就是时空的缝隙。人的一生就像一条流淌的长河,河水无法倒流,但她却可以跳跃回其中的一段。她沉睡太久了,能寻觅到一具合适的“器皿”确实不易,为此费点功夫倒是无所谓了。

白泽见她手指一晃,精神有些恍惚,大脑像是陷入了混沌之中。周围的一切景象都扭曲在一起,只留下最中间的两个人。窗外的雨声渐渐隐去,周遭仿佛重回上古的宁静。

雨天,他的双腿常常会隐隐作痛,现在却也似乎没有感觉了。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她的自我介绍,“我叫楚莫。”

意识朦胧中,似乎出现了童音的歌谣,“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白泽从梦中惊醒,脑海里似乎还回荡着那首歌谣。他伸出左手,没看到手腕上的红绳,楚莫估计以魂体的形式离开了他的身体。

楚莫附身白泽时,缚魔绳会出现在白泽的手腕上;楚莫离开时,红绳则会在她的脖颈上。

白泽是需要睡觉的,楚莫则没有这种需求,所以她向来不爱在夜晚附身,除了偷偷加餐的时候。白泽对此内心庆幸,毕竟楚莫的外形还是女孩,呆在一起着实不便。

“你醒了?我要看电影。”楚莫从墙体中突然飘了出来,神色自若地指使着白泽。她悬浮在半空中,身体呈半透明状,黑发白衣。白泽嘴上总是把她归类为鬼魂之流,但潜意识里觉得她的气质更似仙人。

虽然她做的事情跟仙人一点都不沾边。

白泽正在房间里穿衣服,赶忙将衣服拉上。楚莫进来时看到白泽换衣,连视线都不曾回避,一派镇定自若。白泽瞪向不知羞耻的某魂体,“你不能正常一点进来吗?”

楚莫歪了歪头,不懂白泽的大惊小怪,“你就那么重视性别?这副魂体不过是人身化形,你要实在不适应,我也可以化形成男性……”

“算了吧……不要再刺激我的神经了。”白泽听到这话,只感觉太阳穴发疼。虽然女鬼在家里飘来飘去很奇怪,但突然变性成男鬼更奇怪。

白泽走出卧室,将客厅里的电视打开,随便挑了一部电影开始播放。楚莫似乎并不擅长使用电器,她见影片开始放映,兴致勃勃地飘到了电视前。

白泽见她老实下来,走进厨房准备早餐。他现在住在市里,这套房子面积不大,只是他平时工作歇脚的地方。

白泽将蔬菜拌在一起,听到隔壁传来的电影音乐,内心有些感慨,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日常化的生活了?自从母亲病重后,白泽就几乎没有再接触“家”的概念,在他眼里不过都是落脚的住所罢了。

母亲去世后,过去那套六七十平米的旧居就更是蒙上了孤独、悲伤的色彩,白泽搬了出去。

白泽将早餐放到桌上,楚莫听到声音,从客厅飘了过来。她打量了一眼,皱眉道,“我不要吃菜。”

白泽不慌不忙地坐在桌前,拿起筷子,“那这回就换我吃了。”他都好久没有正常吃饭了,楚莫总是在进餐时附身,她很享受吃东西的乐趣。

楚莫心知他是故意报复,不满地瞟了白泽一眼。

白泽刚伸出筷子,便感觉到熟悉的抽离感。他再恢复意识,面前的蔬菜沙拉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空盘。

白泽,“……”

真是要造反了!每天光吃饭还不洗碗!

过了一会儿,郭奇来家里接白泽,顺便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兴奋道,“阿泽,《红布》那边联系我了。”

白泽闻言也有点诧异,下意识地看向楚莫的方向。他还真不知道她演成了什么样,原本都以为没戏了。

“不过片酬相比以前低一些,如果你要接,档期我也会排开……”郭奇提醒道。虽然白泽本来就没有轧戏的习惯,但合作对象是何导,还是要注意一些。

“片酬都没关系。”白泽看向郭奇,诚恳道,“郭哥,我想接。”

“那行,回头我把合同给你。”郭奇其实能隐隐感受到白泽的电影梦,接这部戏本身就不是为了钱或名,求的是提升。

说完《红布》,郭奇又想起了今早看到的热搜,忍不住皱眉道,“热搜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弄了,不知道是谁搞出来的……”

“什么热搜?”白泽重生后很少上网,除了接收工作的消息,基本不用手机。

“有人故意把你车祸的事情又翻出来了,说什么醉酒飙车。”郭奇面色有点不好看。白泽正是事业的上升期,大众对“明星”这个词又格外敏感,网上评论里一阵冷嘲热讽,明显有人蓄意抹黑。

车祸当天,郭奇就出手压了压,让团队控制舆论。现在都过去好几天了,又有人把这件事情弄上热搜,明显不怀好意。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其实根本没办法辨别信息的真假,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是他们能看到的那部分。

白泽微微一愣,倒没有郭奇那么气愤,反而宽慰道,“算了,郭哥,没多大点儿事。”

白泽完全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他根本不在乎外界的评价。他现在只想好好演戏,对一个只有十年寿命的人来说,这些虚名又算得了什么?他没时间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他上一世听过更多难听的话,失去双腿后才明白什么是底谷。那些自以为是的怜悯、同情远比辱骂更刺痛人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一个废人。

“你倒是心大!”郭奇看白泽似乎真的毫不在意,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难免好奇,“对了,你那天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我看监控录像,简直就是动作片啊……”

动作片演员都没有白泽身手矫健,徒手开门,直接跳车,谁能做得到?

白泽苦笑着把话题糊弄过去,他心想徒手开门算什么?楚莫可是爬上高楼、破窗而入的可怕角色,战斗力简直爆表。

白泽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翻篇了,没想到网上的争论却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开始质疑白泽的道德素质。评论区里黑子和粉丝一阵互掐,场面极度混乱,明显有人让事情故意发酵。

郭奇急得头疼,按道理这种新闻热度稍过,就会被网友们忘到脑后。白泽所在的公司叫奇点娱乐,虽然规模中等,但处理这种负\面消\息也算有经验了。现在团队出手干预,热度居然还被一次次炒起来,明显背后有推手。

Sgtu757:什么明星?搁古代就叫戏子,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么?现在国产剧这么差,就是把钱都给这帮人了!

天际线:粉丝别洗地了行吧,醉酒飙车都能洗?饭偶像三观都没了[微笑]

三格:那些说白泽除了脸啥都没有的,你错了,我并不觉得他帅啊[doge]

白泽飙车热度越来越高,郭奇也意识到以往的息事宁人不是办法,幕后人不可能放手。白泽车祸当天在交管局是留下了记录和录像的,郭奇托人去提取资料,重点攻破“醉酒飙车”这个谣言。

郭奇的动作麻利,监控录像很快就被放到了网上,记录了白泽跳车的全过程。画面中白衣男子轻而易举地破开车门,几秒间跳下飞驰的汽车,他屈膝缓冲了一下,随即便稳稳地直起身。过了一会儿,远处似乎有些火光。

在郭奇的协调下,交管局官方微博也表明,白泽并不是醉酒驾车,当时曾经对他进行过酒精含量标准测试。这是车辆故障导致的交通事故,具体结果在检测部门的检测后,才能确定责任在厂商,还是个人。

交管局的声明相当官方,评论区的骚动反而更大了。

网友们本来只以为这是条明星新闻,但谁也没想到会看到跳车录像!

大多数人跟郭奇一样,第一次看完录像后都惊呆了,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这是拍电影吧?

智齿好痛:这录像做得太假了吧,我简直不忍心戳穿……这种事情是违反物理规律的!你们自己试试,高速跳车能轻松落地?他是蝙蝠侠吗?

卷材39523:白泽有这实力为什么不去演动作片,简直不用替身[doge]绝对比他以前拍的剧好看。

白兔子:说录像假的拜托醒醒,这是交管局官V,放假的难道不负责任吗?

生物搞起来:不是白泽粉丝,但看到这简直次元壁破了[doge]可怜你帅不过白泽大佬,我真是见到现实版了

黑森林:X牌车不是号称安全性能极高嘛,还能徒手开车门??

第五章

醉酒飙车的谣言是破了,问题这监控录像看上去更可疑了?

网友们从抨击醉驾、嘲讽明星的话题开始转向跳车、动作难度,话题越来越歪,甚至相当科幻。有人还打趣白泽是某研究机构出逃的实验人,拥有特异功能,背负血海深仇藏匿于城市之中,以明星的身份进行伪装,脑洞快赶上美剧。

郭奇刚开始没有直接放视频破谣言,就是因为监控录像里白泽的举动太离奇了,那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虽然录像确实是真的,但看上去比“醉酒飙车”的可信度更低。

郭奇不想放视频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事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检测人员已经发现了汽车的故障,但并不是出厂时就存在的,而是人为制造的。白泽经常开那辆车,他肯定不会玩自杀,那就是有人曾试图谋杀白泽。

郭奇光想想就冒冷汗,他见识过不少狂热的粉丝,但也没有痛下杀手的。这件事要是爆出来必然会引发巨大争议,甚至会影响到白泽的事业。郭奇等人只能先暗中调查,究竟是谁对白泽有这么大的恨意?

那人可以接触到白泽的车,这就代表白泽周围已经不安全了。

“阿泽,你是不是知道是谁?”郭奇将利害关系向白泽分析了一遍,见他表情平静,内心有些狐疑。

“怎么会?”白泽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我要是知道就能躲过去了。”

郭奇见他面色如常,手里还拿着剧本,只当白泽确实心大,便不再多问。

白泽见郭奇不再追问,自然也不会继续这个话题。他其实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跟姓陈的人脱不开关系。上一世,他出车祸后消息也是一夜之间传遍了,跟现在如出一辙。

白泽对陈家毫无兴趣,但那个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些许烦躁感,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剧本。试镜时,白泽仅看过两场戏的台词,合同签完后才拿到了整部剧本。

《红布》讲述的是一个家族走向没落的故事,主角是阎家长子阎决明,他继承了父亲的强势、精明、威望,一心想让从事草药生意的阎家更进一层。阎决明做事雷厉风行,即使面对疼爱的弟弟阎天冬也向来严厉,还收服了不听管教的跟班布口袋。

阎决明在外出中碰到了出身卑微的采药女沉香,对她心生好感。从小接受森严门第观念的阎决明认为这是一种耻辱,不肯承认对沉香的爱意,还不顾弟弟的阻止,对沉香百般折辱。

战争和乱世使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为了维持家族的开销,阎决明打起了发国难财的主意,没想到招来了大麻烦,最后以母亲上吊自杀告结。阎决明通过布口袋的帮助逃过一劫,但阎天冬也因此跟阎决明彻底决裂,兄弟一夜间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阎家渐渐没落,阎决明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重振家门,却又因为各种原因失败。某次贩卖药材的过程中,布口袋遇险惨死,药材丢失,阎家彻底败了。阎决明一蹶不振,曾经意气风发的阎家老大成为一个孤苦伶仃、满目愁容的老人,终生跟衰败的阎家院子作伴……

白泽当初看过好几遍《红布》,现在手里的剧本跟最终版的台词有一点出入,可见后面还有修改。白泽扮演的角色是弟弟阎天冬,外人都称他为阎二。

阎天冬是一个转变很大的角色,他原来有多敬仰自己的兄长,后面就有多恨阎决明。阎二学新思想、新观念,却生活在刻板、封建的阎家,他没有力量救国,甚至救不了母亲,救不了自己。母亲死后,他变了,变得刻薄、尖锐、冷漠,成为他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白泽看完剧本,抬头才发现楚莫也飘了过来,似乎跟着他读完了。白泽以前就发现她对文学、艺术很感兴趣,屋子里堆的书越来越多,一大半都是她翻阅过的。白泽便好奇道,“你觉得怎么样?”

楚莫看了一眼白泽,语气极为欠揍,“凑合。”

白泽哭笑不得,“这已经是个难得的好剧本了。”他没有说假话,这个本子写得很好,在国内外都颇受认可,《红布》因此还获得过不少国际奖项。

“只是这个时代里算好的而已。”

白泽脱口而出,“你经历过几个时代?”

楚莫闻言,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淡淡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不能同情一下身为朝菌、蟪蛄的我吗?”白泽笑着道。他本以为楚莫又会露出“你们人类真是愚蠢”的表情,没想到她这回却认真地解释了。

“时间长度不一样,即使知道也没有意义。”楚莫平静道,“所以也没什么可同情的。”

楚莫这样避而不谈,白泽就越发好奇,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如果说是鬼魂,似乎又不太确切,楚莫可以触碰到物体,也能穿墙而过,但不能进食。周围人无法发现她的存在,听不到她的声音,似乎只有白泽可以。

“那你何必非要找个‘器皿’,这样不是很好么?”白泽推测楚莫拥有几乎无穷的生命,就不太明白她寻找“器皿”的意义了。

“你好烦,快去做饭。”楚莫面露不耐,她在白泽周围飘了一圈,催促道,“该吃晚饭了,我要吃肉。”

白泽,“……”

她执着“器皿”绝对跟口腹之欲脱不了干系,毕竟魂体状态不能吃东西。

《红布》开拍在即,剧组的摄影师跟何导合作过多次,在业内很有名气,还专门外出采风、取景。电影的拍摄地点最终确定在某外省的郊区小村庄,说是在深山老林里也不过分。

白泽从机场出来,便坐车前往河殷村。汽车驶出市里,旅途相当漫长,最后的那段路程几乎是颠簸的。车窗外的楼房越来越少,途经一片绿油油的农田,渐渐出现了林木。

郭奇被颠得犯晕,看了一眼手机,无奈道,“这真是被拉进大山里了,信号好差。”

郭奇心想何导名气大,折腾人的能力也是厉害,把一整个剧组弄到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现在大多数剧组都直接在影视城取景,谁还会专门自己采风?

“你接下来怎么过啊?这地方肯定没什么可吃的,估计住宿条件也不好。”郭奇望向白泽,难免有些担忧。他把白泽送过去就要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白泽就在剧组里拍戏。郭奇是经纪人,不可能全程跟着,只留下助理。

白泽笑了笑,倒是轻松,“剧组有盒饭,饿不死的。”他是无所谓,不过楚莫估计要闹情绪了。

“你拉倒吧!”郭奇很清楚剧组盒饭的水平,看了看窗外,想找找饭店,可惜入目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这附近都没人啊。”

到了拍摄地点,河殷村出现在眼前,他们才看到不少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数推着箱子、提着机器。今天是开机仪式,村口摆了一排铺着红布的长桌,上面陈列不少果蔬、点心。旁边还有香炉,剧组一会儿就要烧香。

开机仪式现场不仅有剧组人员,还有其他媒体。这也是白泽第一次看到剧组所有工作人员,他自然不会托大,客客气气地跟其他人打了招呼。何导的班底其实很固定,不少演员、技术工种都合作过多次,白泽反而是个外来的。

白泽跟主演互相认识了一下。饰演阎决明的男演员名叫黄生,今年四十一岁,跟白泽还是校友,同样来自电影学院。黄生虽然貌不惊人,却是名副其实的演技派,面对白泽这个师弟相当热情。

白泽见到黄生也很高兴,毕竟是大师哥,他又一直欣赏黄生的表演。黄生的为人不错,在圈子里是出名地喜欢提携后辈,朋友很多。

黄生拍了拍白泽的肩膀,寒暄了几句,笑道,“你是哪届啊?”

白泽报上自己的年级,两人虽是校友,不过年龄其实相差很远,戏中却要饰演兄弟。黄生倒是幽默、随和,他见白泽相比同龄人沉稳,态度又相当谦逊,便心生几分好感。两人聊了几句母校,黄生便主动介绍剧组里其他人给白泽认识。

“这是摄影李勤老师,原来跟何导合作过《月亮树下》、《银裘》,我估计你们在校时拉过片……都是大师级的人物!”黄生带着白泽认人,他跟何导合作过,对于剧组成员相当熟悉。

摄影师李勤赶忙摆摆手,“哪里哪里,我老啦,就是混口饭吃……”

黄生打趣道,“您要只是混口饭吃,手底下那几十号摄影算什么?那不都是没饭吃了?”

李勤笑骂了黄生一声,知道黄生是来帮师弟撑场子,便和善地跟白泽握了握手,聊了几句。白泽温声道,“《银裘》里最后一个长镜头,您拍得真好。”

李勤一愣,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你们这个年纪看过《银裘》得不多啊!我当时可是蹲了好久才发现那只狐狸,原本分镜头里都没有……”

动物和小孩可是出了名得不好拍,摄影师很难控制。李勤当时拍摄《银裘》时机缘巧合发现了一只狐狸,跟了它好久。那个长镜头后来被用于影片的结尾,恰是点睛之笔。

《银裘》在何导所拍的电影中不是最有名的,却是最充分展现李勤摄影技术的。《月亮树下》远比《银裘》名气要大,电影学院的教材里也只有前者,除了摄影系外看过《银裘》的人不多。

黄生见白泽基本功扎实,阅片量也不错。他作为介绍人,自然倍感有面子,得意道,“我们电影学院的!”

何导和制片人还没到,黄生就先带着白泽认识了其他人,摄影、灯光、录音等都没落下。同校师兄弟互相拉一拉、拽一拽,在圈子里面很常见。黄生可以说是影帝级人物了,他提携一下白泽就是举手之劳,大家都愿意给黄生这个面子。

黄生又带着白泽见了饰演沉香的罗颖,她也是实力派女演员。黄生向她抬抬下巴,拉着白泽炫耀道,“瞧瞧,我师弟,帅吧!”

罗颖跟黄生关系不错,翻了个白眼,故意道,“我还以为你们学校都跟你一个颜值呢!”

白泽算是流量小生,罗颖虽然没见过他,却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两人笑着握了手。黄生四处打量,询问道,“程焰那个小崽子呢?”

“不知道,估计跟导演他们一起过来吧。”

程焰是童星出身,今年十八岁,可以说是剧组演员里年级最小的,在剧中饰演阎决明的小跟班布口袋。布口袋和阎天冬的戏份差不多,程焰和白泽的年龄也是主演里最相近的。

程焰出道早,他是何导一手发掘的,年纪又小,在剧组里挺受人欢迎。过了一会儿,何导和制片人抵达了现场,身后果然跟着程焰。他浓眉大眼,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上去是个爽朗的少年。

现场的人员全都到齐,开机仪式也正式开始。

第六章

虽然拍摄地点极为偏僻,但当天仍然来了不少媒体。开机仪式既是一个传统,又是为新片进行宣传,主创人员们的站位自然有所讲究。何导肯定是站在最中间的,黄生作为男主角则在何导左边。

白泽对于位置不太在意,他离何导大概有两人的距离,站得比较偏右。阎天冬是男二、男三的戏份,白泽肯定不会站正中,干脆呆在旁边。如果罗颖上台站在何导和白泽中间,众人的位置就比较合适了。

白泽拿着话筒在台上等待,他感觉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一撞,侧头便发现程焰站在了他旁边。程焰年纪虽小,长得却高,横在白泽和导演中间,像是一堵墙。程焰像是没有注意到白泽的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另外一边。

白泽微微一愣,倒是没放在心上,只当程焰是不小心,往旁边让了让。白泽发现自己另一侧是名老演员,干脆给对方让了一个位置,又往右了一些。

黄生站在左边,他看不下去了,直接把白泽拉到身边,哪有这样瞎站的道理?黄生强忍着没有皱眉,看着右边的程焰为罗颖让了位置,众人才算是正式站好。何导旁边是男女主演,主演旁边分别是白泽和程焰。

黄生也不知道程焰吃错了什么药,突然跟白泽过不去。原本黄生左边有空位,程焰站过来就行了。这小子偏故意跑到何导和白泽中间挤,明眼人都看出那是留给罗颖的位置。

黄生在圈子里混那么多年,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一眼就看透。程焰和罗颖肯定没有矛盾,他这是跟白泽杠上了。黄生想不明白两人哪里来的纠葛?

其他人自然也有发现的,不过都看破不说破,程焰和白泽分开站好后倒是相安无事。白泽听着何导跟黄生先发言,乖乖地做着人形立板。白泽是当红小生,粉丝群庞大,先不论演技,话题度自然是够的,记者不会放过。

“第一次跟何导合作,感觉怎么样?”记者刚开始的问题倒是中规中矩。

白泽谦逊道,“还没有开拍,不好说什么感觉。不过我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过来的,《红布》剧组里的老师们都经验丰富,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借鉴……”

“最近被网友称为‘跳车哥’,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希望大家可以注意交通安全,小心行驶。”白泽的语气不疾不徐。

“你当时是怎么跳车成功的?”那记者见白泽的回答不咸不淡,穷追不舍道。这是白泽跳车事件后第一次正面亮相,娱记们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白泽笑了笑,“情急之下我也忘了,黄生哥倒是演过不少跳车戏,《红布》里也有很多惊险的镜头。”

黄生立马接过话茬,开玩笑道,“谁让是何导的戏?我来之前,经纪人还专门告诉我,为我买了保险,让我放心去!”

现场闻言笑作一团,话题又绕回了电影上。白泽干脆将话筒放下来,安心做听众,不再作答了。他很清楚,宣传会的大半提问要是集中在自己身上,并不是好事。

上一世,饰演阎天冬的演员汤川也是个流量小生,演技较差,话题度和粉丝购买力强。《红布》宣传期,汤川的粉丝将自家偶像的演技要捧上天了。电影上映后,汤川却被大众骂得狗血淋头,网上还有无汤川剪辑版电影。

白泽对自身的演技有清晰的认识,他虽然残疾的十年观阅过不少电影、书籍,但那都是理论知识。真正的好演员是经过长期实践的,在镜头前的表演甚至成了身体习惯。

白泽重生以来还没完整演过戏,他可没觉得自己能一朝一夕就演技飙升。何导、黄生和罗颖远比自己有实力,甚至连程焰也演技精湛。按照能力水平,白泽认为他们比自己更值得被提问。

开机仪式结束,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带着众人到了各自的住处。郭奇将白泽的箱子提进屋,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状况,颇为无奈道,“这还真是个村儿啊。”

河殷村地处偏僻,人口不多,很多村民都进城打工了,留下的多是些老人、儿童。村边有几处较大的院子,是以前跑商人家的住处,也是《红布》的主要拍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