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幕天的拳头捏得啪啪响,小圆忙使眼色止住他,深吸一口气,在枕头上欠身道:“是哪个乱嚼舌头,媳妇何时怪过娘?倒是我这几日要卧床,不能去娘身旁侍候,实在过意不去。”

钱夫人拍了拍那几个盒子,道:“这里头是人参和阿胶,拿来给你补身子,早些a好替咱们程家再添个孙子。”

小圆很配合地道谢,命丫头们把礼品收好。钱夫人离了这里,回到临街的那栋楼,却未朝自己房里去,而是在丁姨娘处寻到程老爷,道:“我才去瞧过媳妇,她需卧床养胎,实在不宜再为家事操劳。”

程老爷见到钱夫人,心里的气不比程幕天少,但也晓得子嗣为大,儿媳的确需要静养,就把她的话听了进去,道:“话是不错,可我们家人丁单薄,哪里另寻得出管家的人?”

正在收拾壮阳药材的丁姨娘一听,忙丢下手走过来道:“老爷夫人讲话,本没有我插嘴的份,但我好歹也是管过几天家的人,愿为少夫人分忧。”钱夫人暗悔方才怎么没先把她赶出去,忙给小铜钱递了个眼色,小铜钱便出言斥道:“正房夫人在这里,有你管家的道理?”

程老爷却不去责怪丁姨娘,反骂钱夫人:“我看你担心程家子嗣是假,想借机管家是真,也不瞧瞧你那几个陪嫁铺子现何在,叫你管家,不是生生把我们家的钱往外送?”

他一想起他那未问世的孙儿凶吉难卜,都是拜钱夫人所赐,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将屋里能砸的物件全砸了个遍,转头向钱夫人道:“岳丈新逝,岳母想必悲痛难忍,又是一人在家,不如你回娘家陪陪她。”

这是要赶我回娘家?钱夫一惊,不过她本也没奢望程老爷会把管家权交到她手上,迅速稳住神道:“我是没能耐管家,老爷叫我回娘家,我也无二话,只是媳妇卧床,把管家权交到丁姨娘手上,不是伤她的心?我看不如叫秋叶管起,那是媳妇自个儿屋里的妾,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了错也好管教。”

秋叶这个妾,程老爷本也是要责备夫人多管闲事的,但转念一想何耀弘已不在市舶司,儿媳没了依仗来着恼,儿子房里多个人替他多生几个孙子,也没甚么不好,于是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了。

他没有当面答钱夫人的话,在她回娘家后采纳了她的提议,以小圆需要静养为由,让她把家中事务暂交给秋叶打理。

小圆一心只想保住胎,确不想操心,便爽快将几个账本子取了出来,让阿彩送到秋叶房里去。阿云急得跳跺脚:“还不卖,还不卖,还要把帐给她管。”采莲却道:“管家权重要还是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争来斗去的不需耗费精神的?待得少夫人身子好起来,要甚么拿不回来。”

小圆微笑点,程幕天却锁着眉头若有所思,暗地嘱咐采莲几个:“一概事务都莫拿到少夫人跟前去,隔壁那个妾有不懂的,叫她自去问丁姨,或使人去钱家问夫人。”

且说阿彩送账本子给秋叶,却不愿进屋,站在门口一看,她那屋子除了一张床,连个桌子凳子也无,只得将账本子远远地抛到了床上,丢下句“老爷叫你管家”,转身就走。

秋叶望着门愣了一会儿,低头打量那扔得东一本西一本的账本子,是的,打量,不是翻看,她在乡下只会种地,进了城也仅学会了搓背,这些本子上的字,它不认识她,她也不认得它。

她把几个本子收拢理齐,欲去还给小圆,忽然想起辛夫人教导过她的话,要她哄好少爷,生个儿子,再伺机取得家里的帐,交给钱夫人管;现下小圆那里突生变故,她还没将少爷哄进房,倒先得了账本子,不知算不算意外之喜。

她把账本子攥得紧紧的,照说做了别个妾的人,婆母是其次,正房夫人须得摆在前头,把帐偷偷给了钱夫人,惹恼了少夫人,岂不是得不偿失?但她却有她的苦衷,她的不得已,那已拿起的账本子,又慢慢放了下来。

钱夫人已回了娘家,小铜钱也被带走,这两栋楼里全是小圆的人,秋叶寻不出人去钱家报信,于是才下定了决心又开始苦恼,这几日的家,该如何当?她想拿了账本子去请教小圆,又怕被人发觉自己不识字;想下楼寻个卖杂货的捎信儿去钱家,可守门的家丁看得严。她思来想去不得法,只好起身往小圆房里去,但并未带账本,只是想借着去服侍她,从她口中套些管家的门路。

第一百三十一章台前幕后(上)

小圆房门口,乃是阿云在守门,见了秋叶往这边走,步拦住她道:“可是要问管家的事?我们少夫人在养胎,你且去问夫人。”秋叶赔笑道:“这位姐姐,我哪里敢拿琐事来烦劳少夫人,只是来替替姐姐们的班,到少夫人床前服侍。”阿云微低了头把她的两只手打量一番,笑道:“你能服侍甚么,给少夫人搓背么,那可没你用武的地方。”

秋叶在香水行,向来只和男人打交道,还从未被个女子这般奚落,一张脸顿时臊得通红。余大嫂抱着午哥来看娘,见了此情景,不忍道:“不是家里过不下去,谁愿去香水行那种地方做活,阿云你饶她些。”

阿云接过午哥放到地上,掀起半边帘子教他自己走进去,回头道:“我哪里是瞧不起香水行的搓背人,我只是瞧不起妾。”只要是做正妻的女人,哪个又看得起妾?余大嫂闻言再不替秋叶讲话,向阿云道:“你是少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儿,莫跟她吵嚷,没得掉了身份,若是她还来打扰少夫人静养,你就回禀了少爷,叫她搬到一楼去住。”

采莲在帘子后听了个清楚,走出来笑着点了点阿云的额头:“现下晓得只有你是个笨的了?”说完又向秋叶道:“管理家事上头有甚么惑,只管问夫人去。”秋叶愣住了,她方才在房里为不能联系钱夫人烦恼了大半天,怎地少夫人如此大方,竟指明了许她去?她这一愣神,采莲已掀了帘儿又要进屋,忙问:“姐姐,夫人在娘家呢何去的?”不知采莲是真没听明白还是假没听明白,回答道:“如何去?走去。咱们家如今穷了,没得钱与你雇轿子。”

秋叶问话的本,是想央采莲使个小厮去钱家说一声,或是请示老爷,把钱夫人接回来,但采莲却答了这样一句出乎她意料的话就又愣了一愣,待得回过神来,门口已是空无一人,好在她是大脚,又常年做活身体壮实,走一走路倒也难不倒她,便回房把账本子揣到怀里,下楼去打听钱家的住处。

楼下,一个粗使婆子正在太阳,秋叶走过去问道:“大娘晓得去夫人的娘家要走哪条道?”那婆子见她还算客气,懒洋洋抬头道:“我一个做粗活的下人,哪里晓得夫人的娘家住哪里?”一个小丫头端着盆水路过,奇道:“你不是跟夫人去过钱家的怎地不晓得路?”

秋叶笑道:“那是坐轿子去的,夫人不许我掀帘儿里看得见路。”丫头将满盆子不知洗过甚么的水泼到她脚下,也笑:“那你还坐轿子去呀。”婆子嗔道:“雇轿子不要钱的?”丫头笑她道:“你太小看这位姨娘,虽不入少爷的眼,却受老爷器重,把家给了她在当哩,手里岂会没得钱?”

秋叶脸一红彩只拿本子来给她,却没有给钱又不晓得寻哪个去要,现在身上只有不到十个铁钱里雇得起轿子。她低着头匆匆忙忙离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不入少爷的眼,却受老爷器重”,这话听起来怎地有些不对味儿?

看守的家丁想必是得了指示,不但不拦她的路,还好心指了道,秋叶走到秋风萧瑟的路上,深悔,早晓得有人指路,何必去问那婆子丫头自取其辱。钱家与贫民区隔得甚远,她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方到,守门的小厮在钱老爷丧事时见过她,倒也不刁难,接了五个铁钱就进去通报,旋即小铜钱就亲自出来把她接了进去。

钱夫人看过账。向辛夫人笑道:“我就说我这回挑地这个妾不差。比季六娘强多了。”季家同金家还打着官司呢。连带着把辛夫人也恨上了。因此辛夫人有些埋怨钱夫人做事不老道。但无奈这是自个儿亲生地闺女。再怎么样还得帮着她。便接过账本来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要这内院地流水账来有何用?钱在何处?”

这样明显地漏洞。钱夫人方才居没瞧出来。饶是她这些年不断锤炼自个儿地修养功夫。也止不住地脸红。骂秋叶道:“你得了账本也不先瞧瞧。账上无钱。不晓得问他们去?”

秋叶低着头想了想。未把自己不识字地事体讲出来。只道:“要过地。几个丫头说少夫人正在养胎。不许我去打扰。”

钱夫人听了这话。不但不恼。反而笑道:“天赐良机呀。少夫人确是要养胎。你莫要去烦她。凡事只拿着去问少爷。”秋叶含羞点了点头。道:“回去我就寻少爷去。不知现下能不能让我先见见爹娘?”辛夫人点头。命人带了她往下人房去。

秋叶见着了爹娘。搂着一通好哭:“我才卖了自个儿。你们怎地也把自己卖了?”她爹不耐烦地推开她。指着她身上地衫子道:“你做了妾。捎带我们享享福。可你看看你身上地衣裳。还是原先地那件。穿地还不如我们。”秋叶正想说要不是我听话。辛夫人就要把你们卖到番国去。突然瞥见送她来地丫头就在旁边站着。忙把话又咽了回去。她娘还是有些心疼闺女。回房取了身钱府地下人衣裳来给她。道:“辛夫人对咱们好着呢。比没卖身时强多了。这套衣裳你拿去穿。马上就入冬了。受了凉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程家少爷可不会喜欢。”

秋叶虽想过要借着钱夫人撑腰,早日把程幕天拉到她房里好生个儿子,可从未想过要和正房夫人作对,偏撑腰的人反成了逼迫她的人,这把正房夫人得罪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她满腹的话不好讲出来,只能接了衣裳,搂着她娘又大哭起来。

她在这里哭得悲切,钱夫人那里却是笑声一片。“还是娘有办法,我们老爷死活不让我管家,可账本子还是落到了我手里,现下只盼着秋叶早日生个儿子,我无儿子养,养个孙子总行,反正也不怕秋叶不听话。”钱夫人剥了个果子递给辛夫人,笑道。

辛夫人不接果子,定定地望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闺女,你能这样早就拿到账本子,全凭的是运气,若不是你媳妇要养胎,哪里轮得到秋叶——我可是听说,她到现在还没和程二郎圆房呢。我叫秋叶早些生个儿子,那是哄她的话,她生了儿子也是你媳妇名下的,与你何干?”

钱夫人彻底愣住了,怔道:“我还以为娘要我在二郎屋里插个妾,是要养作自己人呢。”辛夫人道:“我叮嘱你要安插个勾得住程二郎的,好哄着他把帐交给你管,谁晓得这个秋叶也是个没用的?幸而她运气好,歪打误撞也得了账本子来交给你,但她爹娘老子总有死的一天,要挟得了她一阵,要挟不了一世,你且趁着有帐管,把钱多攒些。”说完又深深叹气:“你的嫁妆都能养活一家人,要不是被你败得七零八落,哪里需要算计他程家的那点子钱。”

钱夫人又愣了:“为了这个?我攒再多的钱有甚么用,等老爷不在了,还不是要跟着二郎两口子过活,他们可不是谁手里有钱就看谁脸色的人。”辛夫人把桌子重重敲了两下,道:“难不成你老爷去后,你还想守着?趁早多搂些钱,等他一死就改嫁。”

钱夫人手里的果子啪地落到地上,惊诧道:“娘,你是要我备后路?”辛夫人道:“难道你愿意看程二郎两口子的脸色过一辈子?”钱夫人的长指甲在新漆的桌面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印子:“刚进程家门时,不是没这样想过,可生不出儿子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他们人人逍遥快活,我就得在苦水里浸着?我不甘心。”

甘夫人瞧见叶正朝这边来,快速道:“既是不甘心,就听娘的话,我看这个秋叶不是个好缠的,且你家老爷也不会让她一直管账,你等她手里的权被收回去,就把她打发了罢。”

钱夫人却道:“打发了作,就算与我没用处,留着给媳妇添添乱也是好的,没得婆母受苦她享福的理。”

这须末小事,加之秋叶已到了门口,辛夫人便不再接话,转而吩咐秋叶道:“你且赶紧回去,一是去要钱,二是劝着你们老爷些,叫他消消气,把夫人接回去。”

她们光想着自的大谋划,无人关心秋叶可有钱坐轿子,于是她只得又迈着两条腿,花了一个时辰走回去。她到家时衣裳已湿透,粘在身上好不难受,于是先走到厨下去提水,想洗个澡再去寻程幕天。

厨房里,丁姨娘和柳嫂子正在忙,那个朝她脚下泼过水的小丫头坐着个小板凳在门口择菜,一抬头见了她要进厨房,竟跟见了狼虎似的,忙忙地把凳子朝门中间挪了挪,拦住她道:“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第一百三十二章台前幕后(中)

叶软语求道:“这位姐姐,我只想来提一桶水上去洗丫头指了指屋后头,道:“河里有水,想洗自己打去。”丁姨娘自认为同秋叶是一类人,斥那小丫头道:“她好歹是位姨娘,你怎能如此待她?”柳嫂子是小圆旧识,自然是帮小圆的,笑道:“我们小户人家,也晓得没服侍过官人的,算不得甚么姨娘。”

秋叶进了门将近两个月,还未笼络住男人,这一点连丁姨娘也是瞧不起的,恨不得说她是丢了妾们的脸面,就转了身还去炒菜。小丫头和柳嫂子见秋叶没了帮手,越发冷嘲热讽起来,她却丝毫不恼,半垂着头羞答答地道:“不晓得少爷腰上的那道伤好了没。”小丫头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问了句:“甚么伤?”秋叶拿了她娘送的那套衣裳半遮住脸,轻声道:“就是后腰胎记旁的。”

她声儿小却吐词清晰,这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厨房三人的耳里,俱是惊了个面面相觑,秋叶“哎呀”一声:“怎地将这样羞人的话都讲出来了,该打。”说完把门边靠着的水桶拎起一个,飞快走去河边打水,上楼洗澡去了。

柳嫂子看了丁姨娘一声,向小丫头道:“定是她胡诌来哄人的。”小丫头会意,忙连连点头,丁姨娘好似没听见,一声不吭做完饭,端了托盘,说要去喂小四娘,上了楼,却跑到程老爷房里,连声恭喜他道:“少爷已是将秋叶收房了老爷添孙指日可待。”程老爷咧嘴笑道:“二郎是男人,哪有不爱美妾的,以前那几个,定是没入他的眼而已。”

且说秋叶提了到房里洗过澡换上新衣裳,趁着丫头们都到楼下去吃饭,爬上三楼在午哥房里寻到程幕天,她略晓得些他的脾性,也不进去,先站在门口把门敲了敲。

午哥见秋叶站在他的木旁边,一只脚踩着了他的一块七巧板上在程幕天怀里扭起来:“坏,打。”秋叶忙朝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账本子晃了一晃,笑道:“午哥,我来寻你爹问帐。”程幕天抬眼看了看她与自己离得尚远,这才冷冷开口:“午哥不是你叫的小少爷。”

秋叶十分听,立即改口唤了声“小少爷”,又道:“少爷,我来问一声,家里开销的钱自哪里来?”

程幕天这才晓得小圆只交了空帐出去,不禁暗喜底是夫妻,想得都是一样心中窃笑,脸上却冷若冰霜了一声道:“你当着家呢,怎地来问我。”秋叶明白了是婆媳争权,一个拿自己当枪,一个拿自己作筏子,怕是不管他们哪一方得胜,自己都只能落个凄惨下场,她心里仔细思量一番,决定还是投诚眼前这一派,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少爷,你看我身上的衣裳可眼熟。”

程天这几日还要用她,耐着性子抬眼看了看,道:“钱家下人穿的衣裳,夫人赏你的?”秋叶哭道:“我一心只想侍奉好少夫人的,打死也未曾想过要管家,都是辛夫人强买了我爹娘为奴,以他们的性命相迫,逼着我与你们作对,她是夫人的亲娘,我一个小小的妾,能有甚么办法。”

程幕天反倒笑了:“哪个叫你来做妾。我们家地妾。就只有这样地下场。你还侍奉少夫人。也不瞧瞧我许不许你侍奉。你哪里有那个资格。”

秋叶彻底呆住了。敢情这不婆媳斗法。而是继母与继子斗法?她突然想起方才在厨房门口讲地那些话。虽然是为了不再被下人们羞辱才说地。但若面前地少爷只是为了利用自己。那样地话传到他耳里去。自己还能有命在?

她越想越怕。正冷汗淋漓之际。余大嫂和孙氏吃完了饭上来。见她在这里。大惊失色。一个把她拉起来拽出去。道:“莫要跪坏了午哥地玩意。卖了你都赔不起。”一个自责道:“忘了少夫人不在跟前了。不该都下去吃饭。让她吓着了少爷。”

她们固然是做给秋叶看。程幕天心里却不是滋味。“吓着了少爷”。难道我就是个一遇到这种事就朝娘子身后藏地人?不知是不是他地脸色泄露了心中所想。只见余大嫂与孙氏都是一脸地深以为然。叫他不知不觉红了脸。口称要带儿子去见娘。抱了午哥匆匆下楼。

小圆吃过几副药。已很好了些。斜靠着个大枕头。张了胳膊要抱午哥。程幕天生怕累着了她。只肯把儿子放在床头坐着。小圆见他脸色发红。就问他是不是吃了酒。

方才不是一起吃饭地。吃没吃酒她会不晓得。分明就是故意问地。程幕天脸上地颜色更深了几分:“娘子。这回地事。我来办。不要你操心。”小圆奇道:“我在这里躺着。想办也是有心无力。怎地突然讲这个话?”

程幕天把午哥的小手里掏出来,另塞了根手指形状的饼干给他,暗自嘀有个这样心细的娘。小圆见他借着儿子打马虎眼,便把肚子一捂,口称腹痛,程幕天见她嘴角含笑,晓得她是使诈,哄自己讲实情,但他确是不想让她操半点心,便隐去了方才见秋叶一节,只道:“自这回起,再有甚么妾呀通房的找上门,都由我来打发,你只加紧给我生儿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娘子,你是不是也觉着我一遇见这种事就只晓得拿你挡在前头?”

小圆笑道:“非也,是你替我挡在前头,要不是你在人前表明了态度不纳妾,我就是有千般心思万般手段也使不出来。你可晓得我最爱你那一点?就是你见了女人就逃呀,要是哪天你敢大大方方同她们讲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无心一句话,把程幕天的红脸吓成了白脸,忙细细回忆方才在楼上,那算不算大大方方地讲话。突然外头传来丁姨娘的声音,他眉头一皱,起身出去骂丫头:“楼下没得人看门么,这般吵叫少夫人怎地安胎?”丁姨娘把最尽头的那间屋子指了指,道:“我不是来打搅少夫人的,我是去看看秋叶,恭喜她终与少爷你修成了正果。”

程幕天斥道:“休要胡说。”丁姨娘见他发火,忙把“伤口与胎记”一事讲与他听,道:“那可是她亲口讲的,柳嫂子和打杂的丫头可以作证,不是我胡说。”程幕天回头望了望那道帘子,压低声音问:“这事儿还有哪个晓得?”

丁姨娘觉着秋叶又爬上了少爷的床,又管了家,是替做妾的人争了口气,此乃高兴的事儿,到处讲一讲有甚么要紧,偏这个少爷还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便不满道:“少爷,这是喜事,你不摆两桌子酒也就罢了,还不许人说?”程幕天气得想挥拳打人,又怕惊动了小圆,一口牙咬得咯吱响,亲手把丁姨娘拽到楼梯口,一脚把她踹了下去,采莲何等机灵的人,紧跟着跑过去,疾呼:“哎呀,丁姨娘怎地脚滑了,阿云阿彩,快些去扶人。”

程幕天还嫌拽脏了手,去浴室洗了洗,这才回房陪小圆。

外头丁姨娘呼痛,那样大动静,小圆哪有没听见的,自然问他出了甚么事。程幕天只怕这事儿被旁人晓得,却没想过要瞒她,因此脸上虽又红了起来,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讲给她听,又替自己申辩道:“定是在香水行,我趴在池子里时,被她把胎记瞧了去。”

小圆悔道:“都我的不是,金九少甚么样的人,竟让他带你去,只怕是甘十二都被他带坏了。”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家最害羞的官人光溜溜趴在池子底,供搓背女观赏的画面,又乐不可支起来:“胎记是被她偷看去的,伤又是怎么回事?”程幕天摸了摸她的肚子:“你抓的,不记得了?大概就是怀上老二的那回。”

午哥眨着大眼睛,也伸去摸小圆的肚子,口中清晰喊道:“怀,老二。”小圆惊得忘了去纠正午哥,先把程幕天狠掐了一把:“越来越不正经,把儿子都带坏了。”

程天也怕小孩子无心的模仿传到外头去,慌忙抓了一把饼干哄午哥道:“乖儿子,这样的话讲不得。”午哥哪里听得懂,见他给饼干自己吃,还以为是鼓励,把“怀老二”前头加了个称呼,变作“爹,怀老二”,啃着饼干一扭头,看见了小圆,又加上一个字:“爹,娘,怀老二”。

程幕天两口子被这个儿子吓得不,甚么事都先抛到了一边,连哄带骗加威胁,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让午哥暂时忘了这句话。

程幕天再不敢把儿子留在里,把他交给门口的丫头们,这才走回来向小圆道:“娘子,这个妾太毒,居然敢污蔑我,待我绝了继母的想头,非要把她卖给金狗去。”

官人,我看你这想法也挺毒,小圆暗自腹诽,却又忍不住笑了:“二郎,你要真这样卖一个,怕是强拉别个来我们家做妾,都无人敢的。”她笑得欢快,却未曾漏过细节,问道:“二郎,你想怎样绝继母的想头?”

程幕天指了她的肚子:“好好养胎,莫要东想西想。”小圆冲他一笑:“面儿上情还是要顾着,不然落了下乘。”程幕天也忍不住笑了:“我向来都比你孝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第一百三十三章台前幕后

小圆两口子这里轻松说笑,秋叶那边却是如坐针毡,拿不出钱来买菜,会惹人耻笑,翻来覆去竟是一夜未睡着,第二日就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去向程老爷请安,劝他把钱夫人接回来。

程老爷心道,儿媳的胎已无大碍,钱夫人手里又还有几个钱,不能得罪太狠,不如就接下这个台阶来,便道:“如今劳你当着家,就与你几分脸面罢。”秋叶欢喜谢过,下楼转了转,见只有程福一个小厮,便使他去钱家接人,程福倒不推脱差事,只道:“既是要接夫人回家,总要抬个轿子去,难不成让钱家派轿子,太不像样子。若是叫我走着去接夫人,我丢不起人,你还是寻别个罢。”这话讲得极在理,但秋叶哪里拿得出钱,不得已,只好委屈自个儿跑了一趟。好在钱夫人早就想归家,不但不怪她没抬轿子来,还邀她同坐一顶轿儿。

秋叶有点儿受宠若惊,缩手缩脚挨在角落里,离钱夫人远远儿的,钱夫人却是有些话怕回了家讲被旁人听去,便招她坐近了些,问她家中情形如何。秋叶把账本子都带了来,捧给她道:“夫人,我没那个能耐,少爷不待见我呢,这个家,我把给你当。”

钱夫人受过辛夫人的教导,存心让秋叶当家,自己只在幕后操作,那样就算账上出了问题,也有人在前头背黑锅,因此她听了这话,忙道:“不过些许难处怎就打退堂鼓?可是二郎不把挣家用的铺子交给你?且等我回去替你讨公道。”秋叶想起钱夫人最初的承诺她道:“少爷连我的房门都不进,就算管家又有甚么意思,夫人你还不如把我转手卖到别家去。”

钱夫人昨日开了窍,晓得秋叶得不得程幕天欢心,生不生得出儿子,自己是沾不到甚么光的,便暗道,就算要卖你,也得等我搂够了钱。她心里想着利用秋叶的事,脸上却是一派关切神情:“少夫人的胎不稳,少爷晚间无人服侍,你多的是机会,急个甚么?”

秋叶却道:“少爷肯去三楼和午哥挤不到我屋里来呢。”钱夫人没想到她如此难缠,深恨不该找个比自己聪明的人来当枪使惜大事未成,少不得还要忍耐,将出话来哄她道:“我先助你把家管好,再寻些好药来与你。”

秋叶在香水行里,没少听姐们私下议论那些吃了能让男人把持不住的药,脸上就浮出些笑来钱夫人道:“拿到钱也不敢擅自作主,必定事事请教夫人。”

两个口是心的人凑到一起面儿上倒也其乐融融,回到家下了轿子夫人拉着秋叶寻到程老爷,参了程幕天一笔:“老爷们都是一心想让媳妇保住胎,才叫秋叶代管家事,二郎连声谢都不说也就罢了,怎地还刁难人,不把挣家用的铺子交出来?莫非他们两口子想拿着公中的铺子攒私房?”

程家公中的帐共有两,分外帐与内帐,外帐记的是海上生意同些大铺子大田庄的收支,由程幕天管着,年底向程老爷汇报;内帐则只有几个小铺子,赚的钱供内院日常开销。秋叶手里拿到的账本子,只是内帐支出的一部分,记收入的那几本,却是让小圆瞒下了,因此才有钱夫人这一问。

程爷最恨有人挑战家主权威,听说程幕天胆敢将公中的铺子变作私产,勃然大怒,立时使了人去唤他来问话。

程幕听得小丫头传报。不敢怠慢。忙忙揣上几个账本。赶到程老爷房中。解释道:“前几日娘子动胎气。屋里地人都乱做一团。竟忘了还有几本帐未交出来。”程老爷自然也是以儿媳腹中地孙子为大。就收了怒气缓了神色。先问过小圆病情。再骂钱夫人性急。钱夫人忍了气接过账本子翻看几页。道:“这记地倒是几项收益。但怎地不见有铺子?”

程幕天笑道:“娘有所不知。我娘子心向着程家。你们地吃穿用度。俱是她地嫁妆钱呢。”程老爷动容道:“媳妇竟如此贤惠?”程幕天自呆愣住地钱夫人手中接过一个账本子。捧到程老爷面前翻给他看。上头一页一页。果真记地是小圆几个陪嫁铺子地收益。

程老爷感动加激动。抖着胡子讲不出话来。程幕天趁机道:“爹。我娘子倒是有心还把嫁妆钱拿出来使。只是她陪嫁铺子地帐。怎能叫一个妾管着?”程老爷点头。心里有了主意。转向钱夫人笑道:“没得婆母在堂。却叫儿子地妾管家地道理。何况她也没得嫁妆钱拿出来使。不如把帐给你管呀。”

钱夫人不相信小圆真有那般大度。质道:“以前既是媳妇自拿钱出来地。那公中地铺子何在?”程老爷叫这话提醒。也道:“二郎。把家给你娘当。她自有嫁妆钱拿出来用。你且把那几个小铺子归到公中来。”

程幕a跪下。惶恐道:“爹。那日午哥周岁。儿子大胆。将子归到他名下了。请爹责罚。”

他言语里只有“请爹责罚”,却不说把铺子归还公中,钱夫人恨得牙根痒,正要再发责难,程老爷却颇为大度地挥手:“这个家,迟早都是午哥的,不过几个小铺子,全当我这个做祖父的,与他添周岁礼了。”

钱夫人有些想不通,为何他不许儿子攒私房,却对孙子这般大方。她哪里晓得,程老爷不许儿子攒私房,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怕财产过早转移,儿子就会不听话,至于孙子,那是隔了一辈的,自然另当别论,程幕天正是深知老父的心思,才有了这番举动。

秋叶在旁观战一时,觉着钱夫人定然斗不过程幕天,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暗道:我为何要听命于夫人,不就是因为爹娘受制,但若攀住了少爷,叫他去向钱家讨人,辛夫人未必就不给这个面子;不如面儿上哄着夫人,暗地里向着少爷,虽他现下还看不上自己,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一天他会晓得我的好。

她打定了主意,就把账本子朝钱夫人手里一递,笑道:“老爷说要请夫人管家呢,恭喜夫人。”

接了这账本子,是要倒贴,钱夫人还没搂到程家的钱,怎肯吃这样的亏,看那账本子就好似烧得红烫的炭火,连忙把手一缩,坚定地回答:“我不管家。”

秋叶要的就是这效果,偷冲程幕天微微笑,欲要表个功,程幕天却拿她当空气,眼角都不曾瞟一下,只望着程老爷道:“爹,郎中说我娘子还得卧床好几天呢,子嗣为大,非是要躲懒,这账本子我就不拿回去了,谁人管家,全凭爹做主。”

程二叔那一,儿子大群,程老爷却只得程幕天这一个儿,这么些年都觉得矮了程二叔一头,一心要在孙子的数量上搬回一局,忙道:“你娘自会把家管起,告诉媳妇,休要再为家事烦恼,安心养胎。”

程幕天躬身一礼谢过,转身辞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向钱夫人道:“我娘子养胎这几日,须得天天喝鸡汤哩。”说着把秋叶一指:“这个不得力的妾,今儿中午就没把鸡买回来,晚上的那顿,还要劳烦娘多费心。”

钱人眼睁睁看着他甩袖子离去,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怒问程老爷道:“我并未说要管家。”程老爷乐呵呵地回答:“你不是一直说要管的,如今成全了你的心愿,怎反倒怪起我来。”钱夫人还要发飙,程老爷先一步摔了茶杯子,教训她道:“嫁妆钱,媳妇拿得,你为何就拿不得?再说家中正房夫人,除了她就只有你,如今她要安心替我添孙子,这个家,自然就该你管起。”他训完钱夫人,又想起他贤惠的儿媳动了胎气,正是拜钱夫人所赐,不免更加动怒,将能摔的器皿尽数赏了地板,一扭头看到钱夫人还在忿忿不平地瞪眼,吼道:“杵在那里作甚么,还不去使人买肥嫩的乌鸡,炖了来给媳妇喝?”

钱夫虽然存了心思要改嫁,但那得等到程老爷归西,现下他还健在,少不得就要听他的话,她忍着委屈回房开箱子,取了嫁妆钱交给小铜钱,叫她使人去买鸡。

小铜钱捏着一百文钱,到厨房寻柳嫂子,吩咐她去买乌鸡,和晚上要吃的菜。柳嫂子看着她手里的钱却不敢接,道:“这钱买了乌鸡,就只够再添些小菜,家中主子并下人,共有十来人,哪里够吃?”

小铜钱叹了口气,道:“好嫂子,横竖咱们是在装穷,今儿晚上就吃素罢,那只乌鸡炖了分三份,与少夫人、午哥和四娘子端去。”

柳嫂子接了钱,去菜市买回拳头大一只小乌鸡,三个萝卜,两把青菜,丢给小丫头去收拾完毕,挽了袖子开始炖鸡汤。丁姨娘赶到厨房来炒青菜时,见她已将所有的活儿都做完了,惊讶道:“我还早来了半刻钟呢,怎地这样快?”柳嫂子端了两盘子箩卜和青菜给她看,道:“晚上就吃这个,能不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倒戈

程家有钱,小圆待下人向来又是宽厚的,就是那些粗子,看门护院的家丁,也从未吃过只有一样萝卜和一样青菜的晚饭,一时间,院内的丫头婆子四处嘀嘀咕咕,说钱夫人苛待下人;院门口的家丁则直喊未吃饱饭,没力气守门。

丁姨娘托了个盘儿,先到四娘子房里喂她喝完鸡汤,再才去服侍程老爷钱夫人吃饭。程老爷正望着那盘箩卜发呆,见了她来,忙问:“这就是你做的菜?如何下口?”丁姨娘把钱夫人望了一眼,没有作声,钱夫人扒拉着碗里的青菜,道:“我是吃斋的,这样就很好,老爷你身患消渴症,也当粗茶淡饭。”

程老爷一双眼瞪得老大,就算消渴症不当大鱼大肉,也不见得一点肉星子都能不沾罢?丁姨娘上前替他夹了块萝卜,道:“老爷,将就些罢,夫人能把嫁妆钱拿出来贴补家用,已是不易了。”她言语里暗示程老爷是某人太小气,不想这话却提醒了钱夫人,道:“我和媳妇比不得,她的嫁妆铺子,是月月都生钱的,我的铺子田庄早就卖掉了,现下只有些死钱,花一个少一个呢,若是大手大脚把钱花光,还得公中出钱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老爷愿意这样?”

程老爷想了想,夹起碗里的萝卜啃了一口:“味道清淡,也还不错。”此话一出,丁姨娘就晓得往后顿顿都得啃萝卜了,一张脸立时蔫得似霜打的茄子,钱夫人却是得意非凡,心道,只要撑过这几个月,待得儿媳生养完是把家交给她当,花她的嫁妆钱去。

他们吃饭,程幕两口子也吃饭,桌上一碗炖得烂烂的猪肉盘蒸得嫩的鱼,还有一大碗鸡丝签,虽只是些家常菜,但对比起其他人的餐桌,已是好了不止一两分。小圆已晓得了钱夫人当家,大家都啃箩卜的情形,道:“早知道有乌鸡汤,就不买鸡丝签了,重样儿了。”程幕天满不在意道:“在家时哪顿饭没有几只鸡佐着还真是把自己当穷人了。”

小圆喝了口汤,歪了头看他笑眯眯:“二郎,原来我竟如此贤惠,拿嫁妆钱出来贴补家用,那几个账本子呢,能否拿来给我瞧瞧?”程幕天脸一红头埋进饭碗里,阿云嘴快,带着几分得意道:“咱们连夜编出来的,拿去时最后几页的墨迹怕是都未干透,老爷夫人却没瞧出破绽来。”

程幕天看眼关着的房门,还是提醒她道:“莫要乱讲话墙有耳。”阿云吐了吐舌头,道:“少爷,旁边多了双耳朵与眼睛,叫人浑身不自在,我寻个由头叫她搬到一楼去呀。”

小圆拿筷子敲了敲嗔:“你们几个,串通好了要瞒着我是也不是?”程幕天事情已做完,不怕她晓得道:“往后继母若还要往咱们屋里塞妾,你就叫她管家看她还敢不敢动手。”小圆沉吟道:“听你这意思,这家迟早还是我当,可赚家用的铺子,叫你写了儿子的名头,咱们是仗着他年小花他的钱,还是真要我将出嫁妆钱来?用不用儿子的钱随你,但我可是要做小气的恶妇的,养你和儿子倒也罢了,难不成还要去养害我差点滑胎的继母和多嘴多舌的丁姨娘?”

程幕天听了这话,生起气来:“甚么叫‘我和儿子倒也罢了’,我堂堂大男人,要你养?”他最是忌讳别个说他吃软饭的,碗筷一丢,晚饭也不吃,翻箱倒柜寻了几个账本子出来,递给小圆道:“你的钱,儿子的钱,都不消动用,我自有能耐养家。”小圆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几家铺子的帐,还夹着几艘海船的收益,她满腹惑,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方明白过来,这是当年程幕天自程老爷那里偷来的,契纸虽存在陈姨娘处,帐却是他偷偷在管。

程幕天见她着账本子上为数不小地收入傻了眼。得意洋洋道:“怎样。比先前赚家用地那几个铺子好过许多罢?往后莫要在我面前提你那几个不入流地陪嫁铺子。你官人我有地是钱。养得起你。”小圆听着他一副暴发户地口吻。答非所问:“就为这几个铺子。害你挨了爹好一通打呢。现在想来我还心疼。”

这样直白关切地话。当着几丫头地面讲出来。让程幕天地脸又红了。坐在凳子上浑身不自在。采莲忙走过来接起账本子收好。笑道:“待到少夫人重新管账。养家地钱从这上头出没错。但拿出去地帐还得是少夫人地嫁妆钱。咱们可要有始有终才好。”

阿云阿彩两个都道:“咱们做帐已是拿手。不在话下。”小圆还在躺着静养。不好下地行礼。便在床上欠身谢道:“多谢你们替我解决这样大一个难题。”阿云躲到一旁笑道:“少夫人谢少爷便是。我们不过是打下手地。”阿彩点头附和道:“少爷心思巧妙。往后夫人再不敢为难少夫人了。”

小圆听着她们夸赞程幕天地话。想到从今往后。再无夺权烦恼。亦无妾室a那嘴角。就不知不觉翘了起来;心情好。胃口就好。一直害喜没吃甚么东西。今天却顺顺当当吃了两大碗饭。

吃罢晚饭。秋叶过来请安。站在门口讲了好些要投诚地话。程幕天两口子如今不怕得罪钱夫人。哪里肯理她。唤来阿云把她赶了回去。秋叶正道走不通。只好走歪道。寻到钱夫人。问她要春药。钱夫人眯着眼睛看她。这个太滑手地妾。对自己来说已毫无用处。到底是卖掉她把本钱收回来。还是留着给儿媳添?她将手里地佛珠串子捏了又捏。最终选择了后者。

秋叶拿到了药却不肯走,求道:“夫人,帮人帮到底,我没能耐把少爷引到房里去呢。”钱夫人为难道:“这个却是没法子助你,我总不能把他绑了送到你屋里去罢?”秋叶想了想,她乃继母比不得亲母可强令儿子圆房,便只得罢了,回去自个儿想办法。

还没等到她想出勾引程幕天的法子,钱夫人却突然倒戈带了大群的人到她房里,称她私藏春药,欲勾引少爷。她是有名分的妾室,勾引自家男人本不为过,但春药比不得壮阳药,吃了是会伤身的,因此大户人家都甚为忌讳。

秋叶还欲分辨,钱夫人已是手一挥,命人搜房房里只有一张床,别无其他家什,小铜钱亲自上阵,极轻松就在枕头底下翻出了那个药包来。钱夫人攥了春药包,先到程老爷面前禀明情况,又使人唤了程幕天来邀功:“二郎,我可是一门心思替你们着想,生怕你被人算计了去,惹得媳妇生气。”

程幕天见到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接过来闻了闻是春药的味道,便诚心诚意谢过她,又问:“这东西是上好的,价格不菲,她哪里来钱买的?”说完马上使人去带秋叶来问。钱夫人心一惊要出声相拦,阿云却是腿脚快溜烟跑出去了,转眼就把人带了来。秋叶自己是个墙头草担心这是钱夫人在试探她,于是任程幕天如何发问只咬定这春药是她自己攒钱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