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刚想开口,温香却道:“皇上下令让我二人出宫,此处已无我二人的容身之处了。”他的语气坚硬,夕菡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既然皇上再次下令,你们也不能违抗圣命,出去了也好,这宫里本就是是非之地。”夕菡眼睛看着地面,缓缓说着。

温香站来,说道:“既然连皇后也这么说,我二人就此告辞,从此…永不再见。”他说这话时,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一字一句,都仿佛如千斤重,最后那几个字,好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的出口。

夕菡听了动容,竟然觉得眼睛酸涩,胸口发闷。眼见二人就要离去,她忽然说道:“等等!温香公子,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既然你要走了,也请如实回答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温香听了,顿觉五内具焚,心中大痛,回过头时早已泪流满面:“原来你真的忘了我,忘了我们在深山的第一次见面,你问我是不是谪仙,第二次见面,我说世上唯有你才能与我相配,第三次见面,我看见你在舞剑,你差点就伤到了我…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夕菡听他说了这些,忽然抱住头,惨叫一声:“啊——”

温香吃了一惊,汀兰连忙过来扶住夕菡,惊慌道:“小姐,你怎么了?你的头痛病是不是又犯了?绮雯,快去请陆太医。”

“你,到底是谁?”强忍头痛,夕菡看着温香。

“我…我是如初呀!”温香终于说出那个名字。

“如初?”夕菡默念了一遍,脑海中又闪现出很多画面,“啊…好痛。”她不敢再想,头痛欲裂,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支离破碎的记忆,凌乱的画面,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到过的未曾到过的地方…

“你是谪仙吗?”

“我不是谪仙,我是人,我叫如初,你呢?”

“我叫夕菡,你长的真美。”

“哦,你也很美…”

如初?如初?如初!

“稚儿,稚儿…”有人在叫自己,是如初哥哥吗?不,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会叫,睁开眼,是萧豫。“稚儿,你终于醒了,你快要吓坏朕了。”

“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如初哥哥…如初哥哥呢?”夕菡爬起来,摇着萧豫的肩膀,萧豫沉默着。许久才说:“朕已命人处死他们了,他们竟敢三番四次使用巫术蛊惑你,让你头痛难忍。”

“不!”夕菡跳下来,“不是的,他是如初哥哥呀!他是如初!你怎么能这么做?萧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做!”

“稚儿…”萧豫已经拦不住她,她像发了疯似的往外跑。“莫白,快拦住她!”

夕菡一路奔跑着,虽然她不知道要去哪儿,她边跑边哭,哭着呢喃:“如初哥哥,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如初哥哥…”

莫白挡住了她的去路,但他却并没有阻止她,他只是冷静的说:“晚了,他们已经上路了。”

夕菡怔住,最信任的莫白,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吗?

莫白顿了一下,低下头,他忽然害怕看小姐的眼睛,如此凄楚,如此无助。终于,他鼓足勇气,抬头说:“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应该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夕菡的眼泪流了出来,在心底感谢,又向前冲了出去。侍卫们见莫白放行,也不敢阻拦,夕菡一路狂奔。萧豫站在莫白身边,看了他一眼。其实,就算现在过去,也真的已经晚了。

再回首已百年身…

如初站在高凳上,双手握住白绫,他也穿着雪白的袍子,和白绫下端飘出来的一段融为一体,那么美轮美奂。他并没有害怕,也没有愤怒。他很平静,而且,他是微笑着的,他的微笑还是那么炫目,那么邪魅。他的面容还是那么镇定,那么干净。

“我很感谢萧豫,他让我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我不害怕死亡,也不后悔,为了夕菡,我愿意死去。只是,软玉,我连累了你。”

站在他旁边那张高凳上的,正是软玉。他也是笑着的:“不,大哥,我也愿意随你一起,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害怕,别人将我们分开。”

两人相视一笑,如初轻轻叹了一口气,头伸进套环里。接着,只听到两声凳子倒地的声音。外面的风刮的很大,树木张牙舞爪的摆动着,像是和肆虐的风作对。屋子里仿佛也有树木的影子,不知是什么在摇晃着,过了一会儿,风忽然停了,树木静止,影子也不动了。

当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已离我远去;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将我忘记;当你记起我的时候,我已…

夕菡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走,只剩下两行白绫,像精灵一样在随意的飞舞着,可无论怎么飞舞,总逃不脱系在梁柱上的绳扣。

她不再流泪,慢慢走到那白绫下面,伸出手,用力一扯,白绫飞舞着落地。有一段落在她的手中,冰冷冰冷的,却很柔软,这样柔软的东西,也能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呢!

原来生命是这么脆弱的,前一秒,他还在你面前活蹦乱跳;后一秒,你连他的身体都触摸不到了。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

为什么要在失去了才会觉得痛彻心扉呢?

身后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她诧异的转身,竟然看到郑雅岚!她红肿着眼睛,仿佛春天早上饱含露水的花骨朵,夕菡彻底的怔住。难怪前几天去紫竹轩看望她,茶几上放着两碗茶,她说是其他宫里的人来玩耍,可是来的路上并未看到;明明闻到一股“秘制十合香”的味道,她却说自己最近并没有修炼驻颜术。那么,如初身上的香味呢?

“我来送送他,”郑雅岚哽咽着说。她的脆弱反而激起夕菡的坚强。

“走吧。”夕菡轻轻说道,她已准备走了,紧紧拽住那段白绫,好像拽住的是救命稻草一样。

“皇后娘娘,臣妾求您一件事。”郑雅岚说,“协理六宫的权利,我不要了。”

“为什么?”夕菡惊讶的看着她,协理后宫的三人,她是最得力的,而且她也是最看重权利的人呀!

“娘娘,因为臣妾已不是两年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没有做母亲的权利,没有爱的权利!我还需要这什么协理六宫的权利做什么!”她像在控诉什么,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是颤抖着的。

“好吧,等你后悔了再来找我。”

“臣妾不会后悔的,臣妾如今只想好好抚养五皇子,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这辈子,只能指望他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各自转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那条长长拖出,被风吹着飞舞的白绫,与这肃穆冷寂的皇宫异常相配,也异常刺眼。

第三卷 千方百计 第一零一章 申若

皇后病了,郑昭容也病了,后宫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而伴着杜梅娘被杖责至下身瘫痪,打入冷宫,两位男宠自缢,整个皇宫好像都被蒙上一层阴影,挥之不去。

而一直躲在幕后的太后,忽然站到了后宫众多女人的最前面。按礼制她是不可以主管后宫之事的,她只要安心颐养天年就可以了。但她只有趁这个机会,才能一举扳倒皇后!

她下一个要全力扶持的人就是曲申若,原本太后身边只有杜梅娘和于绛云,后来于绛云把曲申若介绍给太后,太后才发现,曲申若比于绛云更加心思缜密,聪慧过人。于是,在杜梅娘落败之后,她就全力栽培申若,并迅速提拔她为婕妤,绛云为美人。

有些人老了,会变得畏首畏尾,不像年轻是那样果决。可是有些人老了,会变糊涂,但是却很自负,那些倚老卖老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太后就是那种倚老卖老的人,说不上糊涂,但她毕竟已经老了,思维跟不上这些年轻人。所以,她以为沈夕菡那么容易就因为一个男宠倒下了?如果沈夕菡这么好对付,当初慕容珏就不会功败垂成了。当今的太后哪及慕容氏半分?所以她当然不知道,她的身边早就有了皇后的耳目。

皇后不是神仙,纵然她再聪明,也猜不到于绛云那么快就害她,也绝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害她。这个耳目不仅在太后面前得宠,也能洞悉于,杜二人的一切。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曲申若!

主意是她出的,所以她才能事先通知皇后,让皇后做好一切准备。皇后说了,先发制人!与其提心吊胆提防她们加害,不如主动出击,一来好杀杀她们的微风,二来也让幕后之人知道,她沈夕菡不是好欺负的!

晋升之后,申若将绛云请了过去,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的早,冬月还没到,就淅淅沥沥的下去了小雪。两人都穿着一样的羽纱面披风,带着昭君套,揣着暖手筒,蹬着鹿皮小靴。

小雪夹杂着小雨,两人的身后都跟着贴身宫女撑伞,她们的谈话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于绛云不明所以,申若这时候叫她出来赏雪吗?

“梅娘在冷宫很不好过,如今是彻底残了,也没人照顾,这样冷的天,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申若幽幽的说,此时于绛云和太后都还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所以此时说出真相,也许对大家都好。

绛云一愣,“你去见过梅娘了吗?”

“恩。”

绛云沉默,当初一直担心梅娘会出卖她们,可是这担心是多余的,梅娘一直没有说,也许她是在期望她们保全自己,好为她报仇。“皇后这个贱人!我一定…”

“我在想…原来得罪皇后的人,真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申若打断她。

“你怕了?”将于秀眉一挑,提高了声调。

“怕?怕谁?皇后吗?不。”申若说,“当初我们一直在讨论,皇后凭什么收服那么多人心,现在我知道了。”

“哦?她凭什么?”

“先说刘淑妃,她二人可谓惺惺相惜,刘淑妃善于佛理,而在这宫中能与她想谈的,只有皇后。有一次,我无意听到她们的对话,刘淑妃问:‘佛在何处?‘皇后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四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绛云皱眉:“打什么哑谜,皇后八成也不知道。”

申若笑着摇了摇头:“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才想明白,原来佛无处不在。你说,这样的答案,在这样的皇宫里,有几人得知?所以刘淑妃将皇后引为知己,惺惺相惜。”她顿了一顿,又继续说:“再讲范昭仪,她当初被人下毒,皇后宁可被诬陷,也不愿意说出昭仪当时病情好转的事实。而且她二人在诗词上都有一定的修为,世人传诵的‘团扇佳话‘就是出自她们。”

绛云的眉毛越皱越深,郑昭容的事她知道,皇后亲自以口哺药,救了她一命。申若看她一眼,回头问自己的宫女:“皇后娘娘对你有什么恩德?”

那宫女先是一愣,后来说:“回禀娘娘,当初奴婢被司礼监的大总管用以‘针刑‘,是皇后娘娘救了奴婢,还将大总管革职查办…”

“那你感激皇后吗?”申若问。

“奴婢就是死了也要报答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皇后让奴婢来照顾娘娘您,奴婢也一直尽心尽力,服侍主子。”说着,还欲下跪磕头,无奈手里拿着伞,跪不下去。

申若满意的笑了笑,扶住她的手臂:“不要行礼了,你们这些宫人最喜欢在背后说主子的是非,可有人说过皇后半点不好。”

那宫女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奴婢们不敢妄议主子的是非,只是主子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永世不忘。”

申若笑了笑,看着于绛云,继续说:“皇后就是这样爱憎分明的人,谁对她好,她也会对谁好,谁对她不好…你我都看过这样的人是如何下场的。”两人走到沁心亭上,宫女撤了伞,用缎子铺了石凳子,让二人坐了。申若又说:“如今太后得势,并不代表皇后就失势,她常年病着,还能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是朝中大臣,也对皇后赞不绝口。而太后所依仗的无非是皇帝母亲的身份,她也快六十岁的人了,说的不好听,万一她哪天驾鹤西去,我们这些跟随的人,必定比别人死的都要惨烈。”

于绛云默默不语,只是静静听着,她忽然说:“皇后给了你什么好处?”

申若一愣,笑了笑:“我也不瞒你,你也知道我有个弟弟,是我们曲家独苗,比我的命还重要,前段时间得了重病。大夫说要得到千年人参方能续命,可是我父亲两袖清风,就算预支十年的奉银,恐怕也买不到。幸亏这时候,皇后娘娘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派人送了更加贵重的人形参,你说,这样的好处,值不值得我敬重她?”

“哼,她不过是想收买人心。”

“不管是不是收买人心,但她总归救了我弟弟一命,就算赔上我这条命…”申若说着,眼角有些湿了。

“不要再说了!”于绛云咬住下唇,“再怎么说,她害了梅娘!”

申若正准备说话,那边远远跑来中宫的内侍,过来回话,说皇后娘娘请各宫的主子到中宫去,有事相商。

到了中宫,宫女打开撒花软帘让她们进去,有几位嫔妃已经到了。东面一张软榻,榻上靠着靠背和引枕,铺着金色闪缎大坐蓐,旁边是雕漆小桌面。皇后被汀兰绮雯搀扶着,缓缓挪了出来,只穿着家常的桃红撒花小袄,外罩一件大红银鼠皮裙,头上戴着貂鼠昭君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慢慢依着靠背坐了,四儿上了茶,又塞了暖手炉在她手中。

人也差不多齐全了,她看着众人,说道:“恕我病着,这样天气也请你们过来,只是事情不能耽搁。”她说着用绢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众人忙说不碍的,皇后有事尽管吩咐,她抬头笑了笑,继续说:“原本这后宫之事理应由我来管理,只是我又病了,烦扰着太后管了月把日子,如今听说太后又犯了旧疾,所以叫你们来,是宣布协理六宫的人,郑昭容辞了,她又是个得力的,所以…我也得找个得力的人来代替她的位置。”

众人四处看看,如今能协理六宫的无非是曲申若和于绛云,这样看来,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果然,皇后宣布,由曲婕妤暂代郑昭容之位,与刘淑妃,范昭仪一起,协理六宫。

第三卷 千方百计 第一零二章 蝶妆

“恭喜你了,婕妤娘娘。”于绛云首先站起来,微笑着向申若福了福身子,她的笑不乏鄙视,冷漠与不屑。

其他妃嫔也纷纷恭喜她,她一一回礼,又向皇后谢礼。再瞟一眼于绛云,她果然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于绛云脆生生的说了句:“皇后娘娘,臣妾还得去探望太后,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皇后微微点头,她转身离开,夕菡冲申若使了个颜色,申若也退了出去。

快步跟上两步,拦在于绛云面前:“绛云,刚才的话…”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权力,沦为皇后的走狗!”于绛云满脸怒气,被欺骗的感觉一下子冲上头脑,言语也失去礼貌。

“于绛云!我一心对你说出肺腑之言,如果你还执迷不悟,要跟着太后陷害皇后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曲申若也不甘示弱,她本就不是懦弱的人,只是平常在众人面前稳重行事罢了。

“哼!是你出卖了梅娘,对吗?”于绛云还不算笨,这时候终于想到了这件事。

申若不否认,“对,但那不叫出卖…”

“的确不叫出卖,因为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是你害了梅娘,是你将梅娘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有,皇后那个贱人!”于绛云咬牙切齿,梅娘遇害并不足以激起她如此大的反应,但是她信任申若,原本以为申若可以和她联手打败沈夕菡,可是没想到…背叛,屈辱!

“够了!”申若低喝一声,“别像个泼妇一样,有本事,和太后商量好了计策,我们在这儿等着!”

“好!你们就等着!”于绛云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夕菡等人是她的杀父仇人,她誓要报仇一般。

申若回到中宫,其他人都走了,只有秀宁还在。皇后用眼神询问,申若无奈摇头。皇后笑了笑:“没想到,她还挺倔的。申若,你知不知道太后和她的关系?”

“不知道,她从未说起过。”申若惭愧的低下头。

“表姐是在说于才人吗?她从选秀的时候就一直被太后看好,想必太后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功夫,表姐若想知道她的底细,可让我母亲打听,我母亲在京城开了许多商铺,专门接待那些达官贵人。”秀宁无不讨好,她至今还没有晋升,仍是宝林。

皇后微微点头,道:“恩,那就和姨娘说一声去,只是,未必就要在达官贵人里打听…”

“秀宁明白。”秀宁诡异的一笑,“秀宁这就去传话,早日帮表姐探听消息,也好早日除掉那些要害表姐的人。”

皇后不置可否的笑笑,虚弱的面孔在笑容的映衬下竟显得凄惨,“你自己也要小心。”

秀宁告退了出去,夕菡拉申若坐在身边:“委屈你了,来,这是前儿皇上赐的黄玉,我瞧着适合你,就命人雕成蝴蝶,你不是最爱蝴蝶吗?”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小巧的蝴蝶玉,晶莹剔透,透着淡黄的光晕。

申若接了,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由衷的发出赞叹之声:“好漂亮呀!雕工精细,价值不菲吧?”

“价钱到在其次,只是很难找到与人相配的物事,皇上原来是想送我,只不过我不适合,所以就想到了你。你说,是制成什么好呢?我见你已经有了簪蝴蝶的簪子,不如制成挂饰吧?”

“不如攒上珍珠做项链吧?”四儿凑过来看看。

“项链是好,只是配了珍珠反而显不出特别来了。”申若说道。

“那就什么都不用,单用金线穿了便是,我不也有单用银线穿一颗大珍珠的吗?”夕菡笑笑。

大家都说好,遂用金线穿了,戴在颈项里,更显得粉颈细腻,黄玉璀璨。夕菡连说相配,申若也十分喜爱。

后来,萧豫见了,也赞道:“果然别致。”自此宫中上下都掀起用金线穿单件挂饰的风潮,而最多的就是蝴蝶花样。甚至一些宫人没有金线,就用缎带或者别的什么制成蝴蝶样式围在颈中,因到了冬天,不仅能保暖,还很美观。

衣服越穿越多的时候,申若的蝴蝶项链被掩盖了,她又别出心裁,在额角用笔勾出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留海被风一吹,那蝴蝶若隐若现,就跟真的似的。宫人们又纷纷效仿,甚至传到了宫外,整个京城的贵族女子都喜爱在额角画上蝴蝶。到了春夏时节,褪了冬装,她们很多都在脖颈,肩膀上画一只或一双的蝴蝶,青楼女子甚至在胸前画上,一半露在外面,一半隐于里面。

这样的妆扮一直流行了很久,世人称之为“蝶妆”。

皇后的病,一只延续到腊月都没有好转。太后原先只是患了旧疾,可是听说申若是皇后的眼线,竟又气的病倒了。所以,后宫之中的事情,都由申若代为打点,就连过年的一应礼单物件都由她经手,幸亏她做事稳当,凡事都必先征求淑妃和昭仪的意见,所以后宫中人,对她也是敬佩有加。

那天,她又去看望皇后,中宫大殿外站着两个小宫女,正在收拾梅花花瓣上的雪水,周围没什么人,就听见她们在低声说着话,其中一个小宫女说道:“真没想到,为了一个男宠,皇后竟病倒了,而且病了这么久。”

另一个小宫女也说:“就是啊,原本皇后娘娘的身子就弱,如今这么病了,比以前还要虚弱呢!”

“唉,那位温香公子是很美,不过到底他是男人,皇后这样受到皇上的宠爱,怎么能对别的男子有所希翼呢?”

两人议论着,丝毫没注意申若已经站到了她们的身后,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位宫女唬了一跳,一起转身,见是曲婕妤,连忙行礼道:“见过婕妤娘娘。”

申若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掌嘴。”

两个小宫女先是一愣,然后放下手中的器皿,自己开始抽自己的嘴巴。她们只是中宫殿外最低等的小宫女,申若不必顾忌,更何况她们犯了大忌,竟敢在背后说皇后的不是。

“哼,连中宫殿的侍女,都敢妄议皇后!更别提其他宫里的人了,你们听着,如果以后还有谁敢议论皇后娘娘生病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曲申若表情冷漠,眼神凌厉。

“是。”

申若有看了两名小宫女一眼,说道:“行了,把露水收拾好了回去吧,别再乱说话了!”接着,她便走进中宫大殿,从大殿旁边的门进去,再走过几间偏殿,才是皇后的内室。

刚一进内室,就感到一股暖气,再打开两层暖帐,气温越来越高,见到皇后的时候,仿佛置身阳春三月了。而皇后不喜熏香,所以这里没有过分浓郁的香味,只有那精致香炉里飘来阵阵清逸的檀木香味。

皇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听说皇上每日来探望,都被皇后拒之门外。申若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皇后娘娘,您今天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儿了?”

“哦,是申若呀?坐吧,我么,还是老样子。”她的语速很慢,似乎不愿意开口说话一样。

即使她记起如初,也没有想起何寒衣,只是依稀有些影子,那个飘逸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她很熟悉的人,可是为什么却不知道他是谁呢?对了,在神剑山庄的时候,他们曾经见过面,那人说他们不认识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在说谎?

她的病情因为对如初的思念和愧疚而愈见加深,又因为时常想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而头痛,因此病情总是反复无常,可又束手无策。

第三卷 千方百计 第一零三章 梦醒

申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昏睡的皇后,她知道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的眉微微蹙着,像受了极大的苦难,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浮华的虚弱气息从她的鼻翼慢慢呼出,嘴唇上也浮了一层淡白。

“娘娘还记得自己卧床不起多久了吗?”申若清晰的问她。

“多久了?大概很久了吧?”似乎连睁开眼睛也觉得痛苦,所以她一动也不动,只看到她的嘴唇微微的翕着,语速也是那样的缓慢,仿佛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在倾诉自己的过往。

“您已经两个月没有离开您的寝宫了,外面虽然很冷,但有时候太阳很好,有时候会下一夜的雪,但是,第二天的阳光照在雪上,晶莹剔透的,人在其中,就像置身于梦幻仙境。”申若动情的说着,为的只是让皇后睁开眼,这深重的后宫,没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仙境…”皇后还是没有睁眼,语调模糊的说了两个字。

申若微皱眉头,残酷的说:“死者已矣,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皇后猛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神很疲惫,苍白的面孔上凝固着一种含义不明的颓废表情,她让宫人扶她起来,半依在靠背上。原本就模糊的视线被申若凌厉的目光看得有些恍惚迷离。“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臣妾说的是温香公子,温香公子死了!您为了他而病倒了,两个多月,不问世事,除了让臣妾协理六宫,让秀宁查处于绛云,两个多月来您什么也没做,也许臣妾该庆幸,幸亏您还知道太后对您没有死心,幸亏您还清醒着让臣妾协理六宫!可是,您是皇后,是后宫之主,是万民敬仰,歌功颂德,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是这两个月来,您有一点儿皇后的样子吗?为了一个男人!不,只是为了一个男宠!”

“他不是男宠!他是我的如初哥哥!”皇后忽然愤怒起来,直直盯着曲申若。

“可他已经死了,您不要忘了,他是为您而死的。”申若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