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到观情斋,胡悦尽地主之谊,拿出了茶招待。又往炉子里加了些炭说:“姑娘应该就是施家巧娘吧。”

女子微微欠身道:“正是,我正是施巧娘。我与胞弟乃是双胞胎姐弟,弟为我不惜冒险男扮女装,替我出嫁。而我则乔装成他的模样。从家里逃了出来。”

红翘在一旁瞧着,她点头道:“的确是生的非常相似,但眉宇之间还是有男女之别。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诗郎要替姑娘乔装出嫁呢?”

巧娘此时已经不再装男人,她恢复了女性的坐姿,哀哀地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与弟弟乃是书香门第,父母疼惜我是个女儿,小时候并未轻易许配他人,只道是日后找个好人家。没想到父母在我十岁之时相继亡故,家道中落。无奈之下只能寄予小叔家中。小叔……为人市侩,喜好吃酒赌钱。为了不让弟弟分心读书,我自小就专女红。给人绣花织锦贴补小叔,免得被人说白吃白住。但是小叔越发的挥霍,欠了许多的债头。后来就打起了把我嫁人,收聘金的主意。我本是不答应,想一死了之,想到还有一个弟弟。父母领死前托付于我,长姐如母,不得已我也就只能答应了。千挑万挑,选聘金给的足的挑。最后选到了这家陈家,陈家多次提请,小叔假意不肯,其实就是为了抬高聘金。没想到在前段日子,陈家居然出了重金,于是我就被订下了……”

红翘本也是苦命人,听到这层心中不免也泛着苦涩,她拍了拍巧娘的手背。巧娘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但我心中疑惑,弟弟也觉得纳闷,这聘金出的忒重了,实在不寻常,而且婚期又赶得急得紧。弟弟心知不对,于是几次偷偷跑到陈家门口打探,发现有许多的郎中大夫出路,于是他认准了一个打听,才知道陈家的公子不知为何突然生病,病来的凶,药石罔治。正等着结婚能够给冲冲喜,再不济就想要留个种……续个后。”

红翘怒道:“这不是坑人家姑娘吗?姑娘平白无故就嫁了那么一个病死鬼!”

巧娘捏紧了拳头说:“我弟弟也是极其愤怒的,于是找小叔说,要退了这门婚事,但是小叔哪里肯退聘礼,哎,已然是媒妁之言,家长之命。我姐弟二人一点儿法子也没有,那段日子我弟弟每日唉声叹气,就在婚期将近的前三天他忽然对我说他想出一计。便是桃僵李代,以雄换雌,代替我嫁过去。反正这个陈少爷出气多,进气少。而我则扮作他的样子,我们商量了一下,到时候收拾一些细软,由我来接应他,我们逃到外省去,隐姓埋名,我原先不肯,弟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只希望不要误了误终生大事。我……我如果当时我没有答应该多好!”

说完便附在案头哭了起来,三人对视,的确看到那两人犹如新婚燕尔的夫妻一般亲密,胡悦不自然地咳嗽道:“巧娘姑娘先不要哭,这事其中还有文章,我敲那陈老爷似乎还有隐情未说。而至于令弟,现在看来还是安全的。不过所有的问题都处在了这个陈少爷的身上。”

楚珏开口道:“红翘姑娘可否留巧娘姑娘住一宿船舫?巧娘姑娘你可愿意跟红翘姑娘住一宿他那儿处。”

红翘有些不好意思,略尴尬地说:“我……我这儿住青白家的的女子似乎不太好吧。”

巧娘忙摆手道:“姐姐莫要如此说,这些日子来我都借住于观庙之中,那还敢嫌弃姐姐香闺。只怕我几日来的一身的风尘,姐姐莫要嫌弃才好。”

虹翘连连点头。两人本就互相怜惜,红翘把手炉塞在巧娘的怀里,披上大红斗篷,拦过巧娘,两人裹在一起,道别了胡悦和楚珏,顶着寒风便回去了。

胡悦送到门口,看着两个女子在风尘之中,缩作一团,顶风而进,这大红的斗篷在寒风冷月之中,显得格外的单薄。

楚珏拦住了胡悦的腰,把他揽入怀中说:“人已经走了,还看什么?”

胡悦在他怀里,缓缓地感觉到暖热,他说:“我想起了风雪之夜……”

楚珏抱住他的手的力度重了几分,他说:“莫要思考那么多,我说过有我在,一切可安好。”

胡悦摇了摇头,也没反驳,也没答应。胡悦说:“进屋吧。明日你再去街对面的茶铺买些茶饼来,我们再去一次陈府。”

楚珏哈哈一笑,两人进屋,把风雪全关在了屋外。

翌日,胡悦和楚珏在登门陈家,没想到陈家大门紧闭,任胡悦皱眉敲门就是没人开门。看样子是摆明了不想招待。

胡悦叹气道:“陈老爷是我一大主顾,我可算是为了美人儿把财神爷给得罪了。”

楚珏说:“那怎么办?人家摆明了不想见你,更不想继续听你瞎扯。”

胡悦眼珠子一转,他说:“墙不是很高……你那纸衣还有么?”

楚珏白了白眼说:“有也没用,那只有在夜月之夜,靠太阴之力才有效果的。你以为大白天的你套着一张纸头衣服就没人看到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都不肯提出当初巧娘钻的那个狗洞,一个是清高的才子,一个是金贵的世家。两个人都知道有那法子,但是打死他们也不会提那门子的方法。

两人互相扯皮,互相拆台,就是不想要钻狗洞,忽然身后传来了咳嗽声。

两人回头,矮矮胖胖的陈老爷站在两人身后,估计前面的话都听到了。

他看着两人,此时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眼袋深黑,看似一夜没睡。他有些犹豫,但却又似下了决心似地,跺了跺手里的拐杖。开口说:“二位随我来吧。”

胡悦楚珏互相咳嗽一声,像是挽回一些颜面,也不再提其他。直接跟着就走了。陈老爷没把他们接回去,而是带到了自己的铺子里。

小儿一看是自己的头家来了,马上殷勤招待。

陈老板摸了一把胡子,抬了抬手,抖了抖袖子道:“上好茶。”

小儿立马喊来最好的分茶师傅,上完茶点,陈老板挥了挥手退下了小儿。放下了包房内的帘子,他这才深深地叹口气说:“老弟啊……你怎么会掺和这件事啊。”

胡悦挑着眉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滋味的确非凡。他说:“如果我说单单只是因为当初我见老哥你欲言又止,而家中充满了丧葬之气。你可有什么想法?”

陈老板一口气吸了上去,他站了起来,盯着胡悦看了很久,这才慢慢坐了下去,他端起茶喝了好几口,没品出任何滋味,他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哎了一声道:“哎,其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个事儿,从头到底糊里糊涂得混到现在!”

陈老板眯着眼,开始说起了今年开春时的事。他说:“此事说来也古怪,我儿原本体质硬朗,身子骨好得很。但是那年开春他去参加了一个什么诗会……回来之后就体质一天比一天差,我已开始原以为是着了风寒,找郎中抓了些药,但是之后这孩子越来越不如意。身子骨瘦的和皮包骨头一样,我看的那是心惊肉跳啊。这个时候孩子想要成亲,我琢磨着这孩子估计是怕自己熬不住,想要留个后。也同意了他的看法,见他这样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疼呢,他看上哪家,我便找媒人去说。没想到他一眼就相中了施家闺女,咱们乃是商人,他们家好歹过去是个书香门第,走的乃是仕途,说了几次都不肯。但儿子就要这家,日子一天天的过,我儿……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就要不行了。我拿出棺材本去下聘礼啊。终于算是娶到了施家小姐。怕拖着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赶紧地就想着娶回来,好歹冲冲喜,说不定我儿子一占着喜气就好了。没想到……洞房花烛夜,就是亡命时啊!!”

说完不住地擦眼泪,胡悦说道:“可是不对啊,令郎不是好端端的昨夜还见着了呢。”

那陈老爷本来还在哭,听这话,马上抬眼说:“就是怪在这里啊!新娘子刚下轿子。我儿子就一命呜呼了,我就想着那婚也就没得结了,赶紧把人家小姐送回去吧。但是没想到施老三这王八乌龟,居然把聘礼的钱都赌了,他一看这男的居然在新娘子踏门就死了…也知道再找下家那可就难了。又不想要退聘礼,硬是说收了聘,媒妁之言,两家都换了帖子。那自然巧娘生是陈家的妇,死是陈家的鬼。几番折腾我也没办法只能先把这儿媳妇留下来,心想着先操办儿子的丧事再说吧。没想到就在儿子停尸一夜之后,我儿居然……活过来了。”

胡悦打断道:“活过来了?可是先前没看准了,以为晕厥看成了咽气,现在气缓过来了,所以就回阳了?”

陈老爷摆手道:“人的脸色都变了,死了都僵直了,还能是晕厥?哎,就是知道这点,又不想承认这点。我只能把他……还当儿子,没想到儿子‘醒’来之后就说要见妻子。我只能把还没退回去的施家姑娘带过去,两人就圆房了……”

胡悦本来喝着茶,听到最后两个字,一口茶喷到了陈老爷的脸上,胡悦连忙绑着擦脸。陈老爷很能理解地点了点头说:“是啊,那么好的一个大家闺秀,最后居然和我那么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儿子结一对了。都不知道生出来的孩子……是个什么东西啊。”

胡悦还没擦嘴,开口就问:“你怎么知道?”

陈老爷那么大把年龄,这话也不知怎么说,他咳嗽一声,明知道外人在此,还是压低声音说:“丫头收拾婚房的时候,被子上有血……”

陈老爷一脸你懂得,我就不细说了的表情默默地点头。

胡悦侧头擦了擦嘴,只在楚珏耳边嘀咕了句:“生得出才叫有鬼呢……”

 

第44章 回魂记(四)

楚珏咳嗽了一声,胡悦连忙安慰陈老爷说:“老哥莫要如此着急,那么……为何不让令儿媳归宁呢?”

陈老爷说:“后来两人也好好地,但是极少出东厢,也就在院子里活动,儿子虽然活过来了,但是那身形消瘦如槁,也没办法继续接管生意,本来我是要提着既然都成婚了,那么就按照规定回娘家吃个喜宴祭个族吧。没想到儿子不答应了,他说现在他的身子骨还弱,没法出门受累,要好好养着。自家孩儿都那么说了,我也就随他们的意,反正这施老三也没想着这些事。”

把这些事情都倒出来之后,陈老爷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似地,吹了吹茶水喝了几口,这才缓和了些情绪。

楚珏一直都静静地听着,也没发一句话,陈老爷一个生意人,阅人无数,打一见到楚珏就不敢小觑此人。此时胡悦也没答话,用了一盏茶之后,胡悦这才开口道:“老哥……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讲当。”

陈老爷点了点头说:“老弟但说无妨。”

胡悦说:“你这公子……可能保不住了。”

陈老爷端茶的手一抖,茶碗落在了桌上,小二闻声,忙来善后。陈老爷抱拳拜道:“我就那么一个独子,老来无靠,全就指望着他了,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只要人还在,我……我……”

陈老爷说不下去,重重地摆着台子,低声哭了起来。

胡悦朝着楚珏摇了摇头,终于轮到楚珏开口了,他说:“这能不能保住,端看令郎的意向了。”

陈老爷猛然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朝着楚珏磕头道:“大官人!我就那么一个儿啊,那是我的心头肉啊。我求求你,让我老来也可有一个依靠。”

楚珏微微一笑说:“那就要和令郎谈谈了。”

胡悦此时已经扶起了陈老爷,随后说:“该来的躲不过,走吧老哥,去见见令郎。”

陈老爷摆手道:“我这儿自从还阳之后便十分古怪。他白日里几乎都在睡觉,很少会有动静,只有他媳妇在屋内伺候,也不要丫头搭手。”

胡悦说:“那么就晚上再来。”

胡悦再言:“届时,我还需在带个人来。麻烦陈老爷去金水桥河畔的花魁娘子虹翘那儿带句话,让她带姑娘晚上去陈府。”

陈老爷现在早就六神无主了,那里还有其他顾虑,连忙应道,随后从口子内掏出了一叠银票道:“这……小小心意……”

没想道,穷得没衣服穿的胡悦居然一口推辞,他摆手道:“这就不收了,老哥我还是那句话,这事不看我们,只看令郎。”

陈老爷知道无奈,只得认命地点着头。作揖拜道:“老哥我这身子骨也不好,就先不坐陪了。二位就在这里用了午膳再走也不迟。”

胡悦刚要开口,陈老爷就换道:“小二,这两位乃是我贵客,切勿怠慢了,这次来城里除了除了上供给宫里的五条鲈鱼,还有一条余下,给二位好好做一道金齑玉鲙。”

说完再拜道:“犬子……就又来二位了。”说完头都不敢再回就往外走,深怕再听到胡悦说没办法。

胡悦和楚珏被留在包厢,小儿已经收拾桌子,上了看盘,胡悦回头看了楚珏一眼,他说:“你干嘛答应他呢?”

楚珏说:“有所不忍而已。而且难道你就不想为了那美人做些事?”

胡悦挑着眉说:“这施家小弟显然已经被迷了心窍。这……咳咳,总之木已成舟,我们可以唤回那施阆的魂魄,但是陈少爷那就是没得办法了。”

楚珏说:“打他看见我们三个隐身状态,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是活人了。”

胡悦却问道:“但是一般的死人会那么诡异的回魂吗?就算回魂了为什么他要抓着明明是男人的施阆不放呢?”

楚珏敲着台子问道:“你觉得这其中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胡悦眼皮微微一抬,楚珏却为之一笑,也不回答。他说:“心照不宣。”

胡悦笑着重复道:“心照不宣。”

两人对饮了几盏香茗,小儿便上来利落地收拾,殷勤招待得让胡悦有些不好意思,小儿伶俐人,马上冲着胡悦一个笑随后便退了出去,换了一位手巧人俏的丫头端上了一桌子得菜,当中便是一道由隋朝流传至今的名菜“金齑玉鲙”。胡悦睁着眼睛喃喃道:“这就是当年隋炀帝曾赞道‘所谓金齑玉脍,东南佳味也’?”

楚珏说:“是啦,哎。”

胡悦端起筷子,刚要下手听到楚珏叹息,他顿了顿道:“楚兄为何叹息?”

楚珏抬着眼说:“俗话说的好,吃人家的,口短,那人家的,手短。如今陈老爷那么殷勤招待,你就一点都不想想办法救救他那根独苗?”

胡悦白了他一眼,一筷子下去,夹起鱼肉塞嘴里,一脸享受地道:“莫将南海金虀脍,轻比东坡玉糁羹。好吃,果真好吃啊。”

胡悦见楚珏还在那杵着没有动箸,他叹气道:“你也知道,他儿子是回天乏术了。现在能救得只有巧娘他弟弟,如果再过不久巧娘他弟弟也没得救了。到时候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吃过拉到吧。”

楚珏这才拿起筷子,也不再问此事,只是他敲到了胡悦在一边井井有味地吃着这道名菜,一边眼珠子不停地转悠。

这样的算计,怎么会只是做个冷眼旁观的看客呢?

果不其然,酒足饭饱,二人又小儿亲自送到陈府,胡悦猜想很有可能是陈老爷怕他们吃完了一抹嘴就开溜了。所以特地叫人给押送过来。

到了陈府,陈老爷算是全副武装,家里的家丁一个没落下,全都站在了外边候着。随后他对着管家说:“去叫少爷来。”

管家还在那里踌躇,陈老爷踱着拐杖说:“还等什么,快去请啊。”

管家连忙跑了出去,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屋内张着灯,但是不知为何突然刮起了寒风。陈老爷没关门,这风直往厅里灌。

楚珏和胡悦依然坐在位子上,陈老爷坐不住了,他人站了起来。手按在桌子上。

胡悦低声对楚珏说:“你猜猜看,这陈少爷为何还阳?”

楚珏歪着头,低声笑道:“你在考我?”

胡悦挑着眉说:“每次都是楚兄给我出题,偶尔也换弟来考考你。”

楚珏打开扇子,他说:“可以,赢了老规矩。”

胡悦嘴角抽搐,他更加压低声音说:“可以,但如果我先猜对了,那么你得答应我虹翘不给我送酒,你得给我补上……”

楚珏歪着眼,他说:“好。定了。”

胡悦微微拍了拍扇子道:“爽快。”

两人下完赌注,这时候管家已经带着陈家少爷来到前堂。只是这少爷在黑暗中仿佛并不需要照灯,他完全不看脚底下,走得非常的稳当。

胡悦说:“陈少爷。”

陈少爷皱眉道:“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胡悦刚要开口,楚珏就站了起来,他走了几步,那陈少爷警惕地往后退去,与他保持距离。楚珏冷笑一声说:“你还想要占着陈少爷的尸体多久?”

‘陈少爷’顿时脸色巨变,他说:“何出此言?”

胡悦说:“恐怕真正的陈少爷已经过了三途河,喝了孟婆茶,现在准备再投胎了。”

陈老爷站在边上,他拉着胡悦说:“他……他不是我儿子?”

胡悦说:“本来演的是一处回魂记,没想到成了掉包计。而且还是连环掉包计。”

胡悦话音刚落,外头家丁就领着两个人进来,正式虹翘和巧娘。

那‘陈少爷’一看到他们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胡悦说:“我说……还需要我来说话么?”

楚珏说:“是不是应该把尊‘夫人’也请出来。”

‘陈少爷’说:“不要伤害他,一切与他无关。”

楚珏微微笑道:“自然无关。”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唯独胡悦端起茶碗一副看戏的样子,陈老爷彻底懵了,他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我儿子”

胡悦拍了拍陈老爷的肩膀说:“老哥莫急,这事无论好无论还总都要各水落石出,你也能安心了。”

过着丫鬟又把走路有些怪异的‘少奶奶’给领了过来。‘陈少爷’一把拉住来人,拽到了自己怀里。他说:“我与你们并无过节,为何如此为难与我?”

楚珏说:“自然是为了解救你的心上人啊。”

‘陈少爷’少爷拽着怀中人的手臂,力道又重了几分。

此时巧娘看到自己的弟弟,连忙喊道:“弟弟,是我啊!我是姐姐啊!”

陈老爷看到了巧娘,他大吃一惊说:“怎么回事,儿媳妇怎么……那她……”

说完看了一眼还在自家儿子怀里的人,顿了顿,突然心中冒出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

陈老爷抖着手,他结巴地说:“他……他……他是个男的?”

陈老爷吸了好几口气,直愣愣地坐回了椅子,手里的拐杖已经滚到了地上。胡悦给帮着捡了起来。陈老爷连忙拉着管家,歇斯底里地说:“快!不相干的人都给我出去!今天这事谁要是敢说漏了一个字,立即给我打死!”

下人家丁连忙纷纷退去。厅内只剩下了这几个人。没了人掌灯,这儿显得非常地昏暗,走远些都看不起其他的脸。而陈少爷和施家弟弟则在最暗处,几乎半个身子都已经融入了黑暗之中。

胡悦说:“现在你该说这事了。”

楚珏拦道:“贤弟还记得我们的赌吗?”

胡悦说:“这个赌还有继续的价值吗?”

楚珏说:“自然,因为还有贤弟你不知道的。”说完他身形一转,一眨眼就来到了陈少爷和施家弟弟的面前,他朝着他的弟弟道:“施公子,你还要装多久?”

此时就连陈少爷都愣在了那里,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说:“你……清醒了?”

施阆不再妆模作样,他站直了身子说:“阁下如何看出?”

楚珏说:“当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正巧发现你的眼睛看着巧娘躲藏的那棵树,其实你早就发现了树后有人,但是却没有说出来。这我就已经猜到你也许早就从迷魂中清醒了。”

陈少爷缓缓放开了他的手,他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肯与我……?”

施阆吞吐道:“因为我……不想就这样扔下你一走了之……”

陈少爷向前一步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施阆说:“当你念出了那首《画堂春》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是谁了。但是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了他的样子。”

胡悦摇头说:“借尸还魂,啧……”

巧娘突然想到一事,她激动地上前问道;“那……那你和我弟弟,你就以这死……死人……”

陈少爷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苦笑道:“当然不可能……我一直都以为诗郎已然中了迷魂法术,所以我与他亲近自然是本体……”

巧娘哭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这般害我弟弟?”

陈少爷的表情非常痛苦,他握着施阆的手也松了,施阆反而握住他的手对姐姐说:“姐,是我对不起你……我都是自愿的。”

陈少爷不敢相信地看着身边之人,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欢喜。

楚珏看着众人莫名的眼神,随后微微笑道:“还是让我来猜猜事情的大概吧。施公子一直都参加一个诗会,虹翘姑娘也参加。这个诗会中施公子和这位‘陈少爷’应该是相识的,两人交谈甚好。但是这位‘陈少爷’却对施公子有了情愫和欲念。但是却又没办法直白下手。正巧偶尔来诗会的陈家大少爷,所以被他想出了那么一个回魂鸳鸯掉包计。”

陈老爷说:“我儿……我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说完转头看着那暗处的人

楚珏说:“也许是,也许不是,因为他的确能看清一个人的生死气运。所以他就设计让陈少爷见到了巧娘姑娘,这一下便就成了一个痴心人,这痴心自是最要命的。所以随后施公子因为这门婚事,去找他商量对策,他提出了掉包计,施公子无奈之下便答应了。而此时陈家少爷没有这个福分,大家也知道他在大喜之日就殁了。随后便就有了还魂记,但是那人却不知道施公子不知为何没用受到迷魂的影响……这可请教施公子否?”

施阆说:“因为荷包,姐姐擅长女红,特别是绣制荷包。我姐姐一直以来都缝制辟邪的雄黄朱砂的香袋子,嫁娶那日是姐姐给我亲自佩戴在身上。”

巧娘对着施阆伸出手哭道:“弟弟……”

‘陈少爷’看着身边之人,那人安静异常,他却五内翻腾,他说:“你都知道还肯……”

施阆苦笑道:“哈,还不是因为那首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真以为我是个书呆子么?落梅小径残雪积,香泥花红寥寥。青阳迟来冬未了,道春无情!”

‘陈少爷’续念道:“孤夜重楼独上,剪烛浅酌薄酒。一尊只得酹新月,情深不寿。”

虹翘突然叫了起来,她指着两人说:“这……这不是……”

‘陈少爷’朝着巧娘作揖道:“小姐不认得我了?”

‘陈少爷’的声音变了一个样,原先有气无力,嘶哑呆板的声音,变得分外的圆润清雅。虹翘睁大了眼睛:“你是……胡公子?”

胡悦愣了愣,虹翘马上补充道:“你是胡笙公子?”

胡笙点着头说:“正是,我原本以为可以瞒下去。也许能够感受一番人世间的情意,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如此。”

他转身朝着陈老爷走去,陈老爷吓得连退好几步,直接躲在了胡悦的身后,他探出头伸出手指着胡笙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儿?”

胡笙摇头道:“你儿子不是我害的,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心里该清楚,当时他阳寿已尽,你该感谢我代替这个短命鬼给你尽了那么多事日的孝道。”

陈老爷听到此言心中像是被刺了一刀子似地,一张脸都皱了起来,骂道:“你胡说,分明就是你这个妖孽害死我儿子,我……我要……”

胡笙轻笑一声,他说:“我无须撒谎,反正这个身体我也用不了多久了。早晚是要还给你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之人,眼中尽是不舍:“你……为什么愿意呢?你明看到了我的本体,知道我不是人。”

施阆说:“当你一个人在梅园中念这首词的时候,我也在,你的感受我能感知,你的心情我也能明白,世间只求知音,如果不是如此我又怎么肯……明知道家姐还在外面等着我,明知道这样不能长久,却依然守着你,只是不希望你再露出那样寂寞的表情而已。你可有真的懂过我?”

巧娘后退几步,摇头无言,虹翘马上扶住了他,心中也是无奈。

胡笙摇了摇头,他放开了施阆的手,随后退入真正的黑暗中,施阆不肯放,但是却怎么都抓不住,他皱眉对着那人喊道:“你若有心与我,我会在原来赏梅的地方等你,这次不来我便等下一个花季,再不来我就等再下一个。等到我死为止。”

黑暗中深深的一身叹息,随后便再无声音。胡悦掌灯而去,发现地上只躺着一具已经僵硬得尸体。

陈老爷见状赶紧扑了上去,便是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胡笙愧疚地看着他,他跪下说:“陈老爷,如若要追究,事情皆因我而起,如今令公子已经亡故,我愿代替令公子,侍奉您老人家一辈子。”说完便深深地磕头。

陈老爷老泪纵横,他回头看了一眼不听磕头的少年,他摇头道:“起来吧,我儿这病我心里有数,乃是他娘亲生前就得过的……只是,只是我不想承认罢了。孩子,你回去吧……如果不是我贪心想要借婚冲喜,到头来也就是一场空而已。”

巧娘和施阆一起跪在陈老爷的面前,陈老爷回头看了一眼胡悦说:“哎,老弟啊,你早知道会是如此吧?”

胡悦依然站着,他平淡地说道:“是。所以我才说请老哥你要有心理准备。”

陈老爷转头又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默默流泪,施家姐弟皆不起身,伴起左右。此时楚珏拉了拉胡悦说:“走吧,没有我们能插手的事情了。”

胡悦点头,护着虹翘和楚珏一起离开了陈府。先送虹翘回船舫,再回观情斋,胡悦只问了一句:“我真的太无情了吗?”

楚珏道:“道春无情,情深不寿。贤弟你不是不懂啊。”

胡悦干笑了几声,听不出是悲还是喜。

待到胡悦睡去,楚珏从床上站了起来,他打开观情斋的门,走了出去,此时天已经泛白,街道冷清泛着青雾。青雾中站着一个人,看不起他的相貌,却只觉得十分的孤单。

他说:“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楚珏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也会做到。”说完他袖子内挥出了一颗珠子,他说:“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但是我要警告你,人妖殊徒。狐族本就不能与人相交,这颗珠子只能保你们一世的缘分,你求的到底不是永世的安好。”

那人凄清地苦笑道:“永世的安好太奢侈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胡悦他过去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胡悦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控制的。”

楚珏眼中依然没有波动,他眸子深如夜一般,开口道:“我从没想着要控制他。”

那人冷笑道:“这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讽刺,如果我是胡悦,必定会恨你。如果当他想起了云……”

楚珏打断道:“此时不劳费心,就像你认为施阆一定会恨你,却不知他对你用情之深,此世比只等你一人。到底是谁多情,谁无情呢?”

说完他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青雾微散,晨光印出了一张极其俊俏得容貌,但是眉眼之间却透着化不开的寂寥。他微微捏了捏手中的珠子说:“胡悦……只能对不住了……”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回想到了那一日,小雪处霁,寒梅小径。他看着那朵梅花念出了那首词,却没想到以为只有他一人的花园中展出了一个人。附上了另一半的词。两人对视,此时却不知对方心中早就有情相结。

第45章 偶魇(一)

 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唐】李隆基傀儡吟

“不行,绝对不行……这事没有老丈你说的那么轻巧啊。”胡悦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脸决绝。

“六十钱,不能再多了。

胡悦叹着气说:“你闺女那事处理不好,那可是很麻烦的呀。”

老头皱着眉头,像是要从胡悦身上看出一个窟窿似地,一咬牙说:“一吊,一吊钱,不行拉倒。”

胡悦皱着眉毛,但是眼神已经在打飘儿了。他说:“这样吧,一吊钱,然后你再给我两摊子状元红,这事我就替你按下了。”

“今年状元红都让宫里的买去了,两摊子汾酒,你个刻薄鬼别再讲价了。你不成我也能找临水观的法官儿(对道士的称呼)办去。”

胡悦双手缩在袍子里,一把扇子插在后脖子,他靠在门扉上摇着头说:“不瞒您说,您这是去找那个道士法爷都没有用。那个道士愿意给你这般跑腿儿的?”

胡悦从后脖子抽出扇子,在手里转了一圈,眼珠转了两圈说:“行,冬日喝烧酒也不错……那就按下了。但是老丈你这事我得提个醒。”

来者和他扯了一上午的价钱,那说的是口干舌燥,还是站在门口。连坐都没地方去坐,早就站得两腿哆嗦了,拼着一股子气势在那儿扛着的。他捶着腰板子说:“还有什么事?”

胡悦说:“你说令嫒是遇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是如果事情发现却是人为,你准备怎么办?是报馆呢?还是暗地里自己解决了?搞不好令嫒就受到牵连了。到时候官家介入,一问原由,那我也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人道:“绝无可能,我家闺女自小就本分,而且都下了聘许了人家,到了年龄自然是要出阁的。怎么会……总之这件事你既然答应了,那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一,你可不能给我到外头去嚼舌头。二,这事你得认真办了,这打赏我是时候给你结算的,我这人向来大方。三,这事我闺女长得花容月貌,天仙儿般,你个穷酸书生可别起色心。”

胡悦撅着嘴拍着扇子点着头,随后直起身,朝着来人作揖道:“放心吧,明日我再登门拜候。不过这钱你可以事后给,这两坛子酒你得当定金付了先。”

那人咬着牙,胡悦见他又得琢磨继续靠在门扉,等他慢慢想。那人道:“行行,知道你胡相公要酒不要命的,等下午我就让人给你送来。但你得立个字据。”

胡悦扇着扇子低声说:“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例字据是可以,但是你这字据上就肯定要写明原因,否则无功不受禄,这原因……就不好处理了……”

胡悦说得含蓄,意思就是你写,万一真的闹开了,拿到官府衙门去,府尹老爷必定严问缘由,到时候这事儿等同于是抖出来,立了字据也是白立的,你自己看着办。

老者一脸纠结,胡悦一脸诚恳,老丈实在经不起磨,点了点头又再三叮嘱了一番便走了。

来人乃是东仙酒铺的葛老汉,他是个酿酒的手艺人,酿得酒特别有滋味,但却不是掌柜,也就是一个长工老伙计,家有一女,名唤珠儿,年方二七,长得的确如花似玉,老者待之如珍宝。但是最近却发现女儿夜间不睡,夜外游荡,鞋上都是泥泞,老者就是不相信女儿外出幽会情人,非要说是邪魅作祟。

在葛老汉眼里,胡悦就是个不学无术空有一张俏脸的小白脸,扒着花魁娘子的裙角儿,专门勾搭好人家的闺女,这儿耍赖要嘴上胭脂吃,哪儿弄弄人家鬓边的珠钗。总之怎么不正经怎么来。但是他却也听说了这胡悦好几次帮了人,上次花魁娘子虹翘中邪也是拜他所赐才救回了命,再上一次的卖花女变诗郎妾的事儿也是他办妥的。所以这才一早就往观情斋赶。

所以在葛老汉的眼中胡悦是会些邪门歪道的风流小白脸。

其实那么形容也没多大的差错……胡悦看着来人走远儿了,才呼了一口气,这一上午他也没坐下过啊……

他回房倒腾了一些药材补品,又从腰间解下了酒壶深深喝了一口,他看着这些药材补品心中甚是郁闷,虹翘还真的说到做到,就是不再给他送酒,反而那些补身体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往他这里塞,好像他就是个药罐子似地。胡悦挥了挥自己的手臂,其实这身子早就好了,只是胡悦却心中落下一个结,还是关于云字的,只是他无法于楚珏明说讨论,他觉得楚珏有事瞒着他,而这件事情和云或多或少有关系。

胡悦本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松动,他微微蹙眉,如果真的楚珏知道了云的事情,而又不告诉自己,那说明什么问题?说明至少楚珏对云是有所了解的,最坏就是楚珏不让胡悦接触危险,但这是唯一的可能吗?胡悦自己不解,但是他居然有些想要袒护楚珏,而心中另一个更加冷静声音是:此事必定要自己亲手处理才好,假手他人的结果只能是节外生枝。

胡悦叹了一口气,挑了一些能泡酒的药材留下,其余的全部都拿到了药店铺子给换钱去了,有钱自然能买到酒……

那么一来一回居然还换了好些碎银子。胡悦找了一块结实的麻布包好了塞在枕头底下。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好似也不妥当……”

“老兄弟,快出来!”

胡悦闻声回头,玄冥子朝着这儿踏步而来,挥着袖子摆手道:“有事找你。”

胡悦赶紧把钱塞好,玄冥子已经登门入室,他看着桌子上的药材说:“哟,开药铺子了?”

胡悦笑道:“怎么道长想要拿点去?拿酒来换就成啊。”

玄冥子摇了摇手说:“不谈这些,只找你说一件事情。”

“何事?”

“关于一个死人的事情。”

“道兄,好走,不送。”

玄冥子见胡悦真的抬手送人,他连忙拉着他袖子说:“我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本你不是最喜欢这些怪奇之事么?”

胡悦说:“那你也得看时辰啊,都入了腊月了,灶神一送,就准备过年了。你让我去折腾死人的事?哎,道兄啊……你一个道士不讲究,我一个俗人还是讲究的。”

玄冥子冷笑道:“胡扯,我看不是那么简单吧。最近经常见不到你,我看你又在琢磨什么事情了。而且这件事和你让我查的事情或许有所牵连……”

胡悦眼珠一转悠,说:“怎讲?”

玄冥子说:“这事和宫里流言有关系,而且还牵扯到了楚珏、楚大侯爷。”

胡悦顿了顿,他说:“牵扯到了楚珏?怎么回事?”

玄冥子撇了撇嘴说:“牵扯到了他你就有兴趣了?也只有在他这茬上你才会那么腻歪。”

胡悦默默地看着玄冥子,玄冥子皱眉说:“据说宫中有一个宦官莫名失踪了,而这个宦官和宫中盗窃有牵连,此事衙门已经在办了。但前些日子在相国寺那儿传出有人发现了那个宦官的腰牌落在了雪地里,而腰牌背面好像是用刀子临时刻着一个楚字,但是人家堂堂一个侯爷也不会找一个……”

玄冥子刚要说下去,没想到观情斋的门又被推开了,推门而进的不是别人,正是左一棋,左一棋看到了玄冥子愣了一下,随后连忙作揖道:“胡公子,学生唐突求见……”

胡悦说:“左师爷何事登门?”

左一棋笑着说:“学生来此还不是为了案子嘛,衙门最近一直出现了豆蔻少女失踪的事件,这些女子也全都是长相秀美俏丽者。”

胡悦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一亮,精神一震,他饶有兴趣地探身问道:“师爷可细说……”

左一棋看了一眼玄冥子,玄冥子此时已经不再继续之前的谈话,一脸你不必在意我的表情坐在了凳子上喝茶。左一棋眼中微微一滞,但是随后便也开口说:“此事略微有些古怪,消失的女子并不多,都是妙龄佳人。而且她们都极其善于女工。但是奇怪的是她们消失之前据说都说自己作女红的时候伤了手。随后便不能再做东西了。但是随后女儿就越来越懒惰,而且夜里也会出走,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回来。如果把他们锁在房里。她们就一个晚上站在房屋中间,一动不动,把家人都吓坏了。”

胡悦摸着下巴说:“又是类似的事情……看来此事葛老丈还真的就没猜错了。”

胡悦微微笑道:“那师爷现在调查到哪里了呢?”

左一棋说:“城外护龙河的李家庄,最后我能查到的地方就在此处。据说这儿原本有一个傀儡戏班子,据说当时还小有名气,但是现在早已经没了。为何没落也不得而知,也许是后继无人,也许是迁到他处。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连个具体的线索都查不到。还是跟踪了一个受害者的行踪,才知道她们是往那里去了。”

胡悦敲着台子说:“那既然师爷已经查到了此处,为何不深究?”

左一棋尴尬地说:“因为我派人去过几次都说并无异常。而且最关键的是哪儿属于皇陵外围,我们如若没有圣上旨意,是不得过于探究的。偷偷也派遣过几个人,但是犹如石牛入海,了无音讯……”

胡悦说:“那师爷近日来找我是想让我去看看?”

左一棋拱手道:“学生并不是想要让公子前去探听,如若公子有个万一,学生无法向侯爷交代,但此次前来是想要请公子能不能替我们找出个关键线索?先生与京城许多女子有交往……咳咳,如果说此事与这神秘的那里有关系,但如何和这些女孩有所牵扯?这其中必有人穿针引线。”

胡悦看着玄冥子笑了笑,回答道:“这事如果要是师爷自己来做,又当如何?”

左一棋微微歪头:“如果是我……也许会守株待兔,等待下一个……”

胡悦微微皱眉说:“还真有那么一个……”

就在此时,楚珏也推门而入,见屋内热闹,愣了愣说:“今儿怎么了?贤弟下了帖子请人来么?那么多人?”

左一棋见状,刚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楚珏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朝着原来的位置一座说:“之前都谈什么?”

四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四种表情,胡悦喝茶,楚珏坦然,玄冥子抽着嘴角似笑非笑,左一棋一脸思索。

但是谁都不知道,在这些看似表露出来的表情地下,又是什么样的思索。

就这样四个人互相打量。有的时候尴尬地笑几声,但都不开口说事。

楚珏看了看再做三人,他伸手递给胡悦一个酒坛子说:“来了一些宫内的状元红,特地留了一坛给贤弟。”

胡悦眯着眼笑道:“有心有心,楚兄先坐下。”

他看了一眼左一棋,左一棋马上站了起来,楚珏看了一眼座位,还是坐了下去。他端起胡悦递过来的茶盏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左一棋拜道:“学生来此是想要向胡公子请教问题。”

楚珏看了他一眼,左一棋心虚地把头低下。

忽而观情斋的门又被推开,胡悦心想今日观情斋成了开门营业的酒肆了。刚要拉门放人进来,那早上来求胡悦办事的老丈就冲了进来。

老头不客气,猛地撞开了门就大喊道:“了不得了,胡相公,你现在就得和我回去。”

老头没想到屋里有那么多人在,他也是刚要出口的话,硬是咬着舌头吞了回去。

老头拉着胡悦往外走说:“外面说,外头说。”

胡悦被老头拉扯着往外面走,此事屋内又只剩下那三人。楚珏自顾自地沏茶,左一棋一脸尴尬恨不得现在就能走人。玄冥子嘿嘿笑了两下道:“楚公子把胡悦看的还真是紧啊。”

楚珏微微一笑,表情和胡悦在的时候大不一样,他笑得很冷漠,道:“算惯着他了,真要紧,他连观情斋的门都出不去。”

左一棋听着微微一抖,随后开口道;“侯爷,学生尚有公务待办……先行告退?”

楚珏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碧玉尺,左一棋见到此物吓得人都开始微微颤抖,楚珏用尺一拦道:“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该管的事情去尽心,不该插手的不要多事。”

左一棋额头冒着冷汗,连忙道是,随后拜别就要走。玄冥子摸着下巴说:“左师爷,等等我,侯爷,这儿茶冷了,那我也走了。”

楚珏没有拦他们,拿起茶杯说:“对他的话,对道兄也是如此。”

玄冥子微微愣了愣,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但是手已经捏紧了。随后两人逃似地出了门。

胡悦正巧进来,见到两人,二人匆匆拜别他就出了门。胡悦眼神一瞟,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笑了笑没有阻拦,回头看着发现楚珏在倒腾他的药材,他连忙跑阻止说:“也没什么,就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发霉。”

楚珏翘眉笑道:“这分作两滩,其中那些能泡酒的放做一堆,那些不能泡酒的给你包了起来。贤弟何时做起了药材买卖。”

胡悦见没人了,略微懒散地坐在楚珏对面打开酒壶直言说:“兄台因为你见死不救,小弟我只能自谋出路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啊。”

楚珏哈哈一笑,也不言语,之扔给他一个酒壶说:“哎,你呀你呀。没酒喝就那么难受吗?”

胡悦接过酒壶,白眼反问道:“你不喝酒,你难受吗?”

楚珏被他一问,如被将了一军一样无法反驳,反而笑着说:“看来为兄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