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她绝望地环抱着自己,如果他再不回来,很快她就要忘了这股味道了。她再次走到望远镜旁朝对面看过去,邱白已经停止了动作,改而沉默地看着她这个方向。虽然隔着夜色,隔着望远镜,廖皑皑却仿佛觉得,自己和邱白面对着面,他仿佛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眼睛里没有恶意,他的表情温和而沉默。

廖皑皑回想着刚才邱白是否是在对她说什么,但她的脑子一片混沌,她什么都回忆不起来。要不要去找他?答案是肯定的。怕不怕?答案也是肯定的。廖皑皑下意识地想要找个人来陪,找个人来壮胆,她想起了随叫随到的杨宇,想起了背叛她的晓晓,又想起了自家那个穷凶极恶的姐姐,甚至想到了已经渐老的父母。可是她知道,她谁也不能靠,这事儿太诡异,她只能靠自己。

廖皑皑机械地往身上套衣服,她必须找到肖如卓的去向,不然婚期临近,她怎么和父母亲交代?廖妈妈已经打了几个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了,再推就推不过去了。

廖皑皑穿好衣服,乘着黑走出家门,再走到对面,按响了邱白家的可视对讲机。“嘟……”的一声响后,邱白什么也没有说,就给她开了单元门。

当廖皑皑走出电梯门,邱白已经站在门前静候着她。他那么安静平和,半点惊讶都没有,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廖皑皑却不淡定了,她觉得邱白和肖如卓他妈妈一样,都是坏蛋。

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愤恨,邱白却不过微微一笑:“认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次过来做客,但想必,你对这边并不陌生。”

廖皑皑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气势矮了半截。

邱白也无意继续为难她,指了个深蓝色的羽绒沙发:“坐吧,那个位置最舒服。”问也不问,就给廖皑皑倒了一杯凉白开,他自己的却是绿茶。

廖皑皑把自己埋进沙发里,看着邱白端过来的凉白开,隐隐有些心惊。她在窥伺着别人,别人同样窥伺着她,就连她感冒了只喝凉白开都知道。而且人还不耐烦遮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都知道。

这种态度,比故弄玄虚更令人心惊。廖皑皑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她悄悄握了握毛衣外套里的水果刀,仿佛能从上面得到些许心安和保障。

邱白在她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想好了?”

廖皑皑下意识地不想承认,仿佛只要她死咬着不松口,肖如卓就不是潘玮玮,这些人就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一样,但她是来求人的,所以她开不得口。承认不能,却又不能不承认,廖皑皑困难地组织着言语,前所未有的艰难。

邱白将手撑着下颌,沉默地打量着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能求助的人只有你一个。”廖皑皑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邱白,希望他能大发善心,怜香惜玉。

邱白却只是继续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廖皑皑恼羞成怒,泪水自动收回,这个没有同情心的恶棍!

邱白看到她嫣红的脸颊和眼里的怒火,微微笑了:“我说过,我不想把他怎么样,也不想棒打鸳鸯,我只想知道真相。”

“去你的大头鬼!我要知道真相我还来求你?”廖皑皑口不择言之后又十二分的后悔,于是沮丧地抱着头,更深地把自己埋进沙发里。

“呼哧,呼哧……”一阵脚爪落在地板上的沙沙声伴随着动物沉重的呼吸声由远及近,一只湿漉漉的鼻头讨好地轻轻碰了碰廖皑皑的手。廖皑皑抬起眼睛,对上杜宾犬深黑色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廖皑皑就把手放在了杜宾犬的头上。

杜宾犬兴奋地呲着牙,猛地往她身上扑过去,长长的舌头毫不客气地朝着廖皑皑的脸上舔了上去。

廖皑皑怎么也没想到她不小心露出来的温柔会遭到这样狂野的热情,她尖叫一声,拼命护住脸,大声喊:“滚开,死色狗!”

邱白含笑看着,发出一声严厉的指令,杜宾犬悻悻地哼哼着收回舌头,坐到了地板上,侧着头打量着廖皑皑。

廖皑皑从沙发上挣扎起来,摇摇晃晃地说:“我要洗脸,我要洗脸!”她只觉得她全身都是狗骚味儿。

邱白道:“不行,你得答应我才能洗。”

廖皑皑吃惊而忿恨地瞪着邱白,邱白笑了,指指卫生间的方向:“左边抽屉里有新毛巾。”

廖皑皑这才知道他在和她开玩笑,但她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她使劲地将毛巾在脸上擦着,一直擦到脸火辣辣的还在擦。她忿恨地想,他当然有心情捉弄她,因为他知道她扛不住,一定会如他所愿。

邱白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看着廖皑皑。年轻的女人脸上带着孩子气的愤怒和委屈无奈,被擦得通红的脸皱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这样的爱?邱白想不明白,轻轻摇头:“他被肖家人弄回去了。如果他不答应,你就不安全。”

廖皑皑猛然停下手,抬头看着镜子,镜子里的女人满脸的都是错愕和绝望。她沉默许久,低声问:“是不是你帮的忙?”

邱白道:“我不做违法的事,更不愿意插手别人的家事。”

廖皑皑想哭又想笑:“你看,不是我不肯答应你,而是答应了你也只是纸上谈兵。”

邱白轻声道:“不,只要你答应,我就有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只要他真的那么想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是难题。”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着深邃的光:“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好么?”

 

 

第四十九章 虚无

更新时间2012-11-25 21:22:09 字数:2922

 

 第四十九章虚无

天色渐白,启明星在天边闪烁着光芒,落地窗外的城市像一个刚刚苏醒的孩子,眨着眼睛,张着口,伸展着拳脚,发出各种各样轻微的动静。

杜宾犬早就趴在廖皑皑的拖鞋上睡着了,邱白的表情还是那么沉静清醒,廖皑皑忍受着头上传来的剧痛,拼命裹紧身上的毛线外套以抵挡苦熬一夜带来的寒冷,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格外低哑:“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邱白前后左右地做了一组颈部运动,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廖皑皑却有些坐不住,她俯身在茶几上抽了一张面巾纸,使劲地擤了擤鼻涕,大声道:“我所知道的都说了,现在该你兑现诺言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找他啊?”

邱白沉默地看着她,神色突然间变得很严肃,然后飞快起身冲进了厨房。

“喂……”廖皑皑大急,气息变得急促起来:“你不会食言吧?你说过的……”话没有说完,她就觉得一阵天晕地转,大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身体就已经沉重地歪倒在了沙发里。

杜宾犬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吃惊地站起来看着廖皑皑,把鼻子凑到她脸上嗅了嗅,然后转头朝着邱白所在的方向发出呜咽般的哼哼声。

廖皑皑清晰地感觉到杜宾犬嘴角流出的哈喇子甩到了她的脸上,又腥又臭,让人反胃。她恶心得想打它的脸一巴掌,也想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但她动不了,她恶心想吐,视力模糊,耳畔还响着雷鸣般的轰鸣声。朦胧中,她看到邱白朝她飞快地奔跑过来,他的脸在离她的脸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晃动,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捧起了她的脸,把什么使劲塞进她的口里,好像听到他在大声和她说什么,但她听不见,也看不清,动不了,她死死咬着牙关,陷入到无意识中。

她是病了还是被人投毒了?她这就要死了吗?爸爸妈妈该怎么办啊?如果肖如卓,不,是玮玮哥,玮玮哥如果回来找她,她却不见了,他该怎么办?廖皑皑反反复复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皑皑,醒醒,醒醒,玮玮他已经不在了。”朦胧中,她好像听见廖妈妈在耳边不停地叹息,又仿佛闻到廖爸爸的烟味儿,还有廖莎莎显得有些尖利烦躁的嗓音:“干嘛在这里抽烟啊?妈妈你不管管爸爸吗?”

廖皑皑使劲地翘了翘唇角,心想,很好,她还没死呢。要不然这些声音和味道怎么那样清晰?她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她的眼前永远一片黑暗。那些声音和味道离她越来越远,渐渐的再也听不见,闻不到。

爸爸妈妈等等我,姐姐等等我,我还在这里……她绝望地伸手,想要抓住他们,但周围终究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

月光温柔地透过淡蓝色的百叶窗,再洒落到病床上的人身上。病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吃力地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呻吟,然后摸索着缓缓坐了起来,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呆呆地坐了半晌,又将视线移到床旁的陪床椅上。

陪床椅上躺着个人,薄被已经被她踢到了地上,睡相十分的糟糕,不但翘着二郎腿,偶尔还磨磨牙,发出可怕的声音。但凭着那股淡淡的橙花香味儿,还是轻易就让人认出了她是谁。

廖皑皑倚靠在病床上看着陪床椅上的廖莎莎,再摸摸自己的手臂,然后下了床,将手试探着放在廖莎莎的脸颊上,用力一捏。沉睡中的人发出一声愤怒而含混不清的咒骂,反应十分迅速地将手臂用力一挥,接着人就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睁圆了眼睛瞪着面前的人,磨着牙骂:“廖皑皑,你吃饱了撑的,刚醒来就敢偷袭我,是找死吧!”

她果然没死。廖皑皑松开手,哈哈大笑。

廖莎莎给她吓得傻傻的,一动不敢动地缩在陪床椅上看着她。

廖皑皑笑得眼泪都出来:“太好了,我没死。”

廖莎莎“啪”地一声开了灯,盯着她看了长达一分钟之久才确定她果然没疯,于是又“啪”地一声关了灯,往椅子上一躺,没好气地道:“没疯就继续睡。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想把爸爸妈妈扔给我一个人,想得美,做梦!”

廖皑皑躺回床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心情十分愉快地说:“何必这样凶?我没死你应该很高兴才对,不然你守着我干嘛。”

廖莎莎没理她。

虽然没有看见廖莎莎脸上的神情,但廖皑皑感觉得到她的心情大概处于欢喜和生气当中,所以廖皑皑很识趣地没有打扰她,而是选择了等候。果然过不了几分钟,廖莎莎就忍不住了,抱怨说:“你在搞什么名堂?莫名其妙地找了个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男人要结婚,要结就结吧,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结果这马上就要到婚期了,人不见了,你还病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是想弄死我们吧?”

廖皑皑闭着眼睛低声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廖莎莎沉默下来,过了片刻,才又小心翼翼地说:“到底是怎么啦?他到哪里去了?这婚还结吗?”

廖皑皑没法儿和她解释清楚,只能是难过的抱紧了胳膊,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廖莎莎有些生气:“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有你干嘛总喊潘玮玮?”说到潘玮玮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从前的事情,她多少有些数,也晓得廖皑皑的心病,她试探着小声说:“是不是你和姓肖的在一起的时候不小心喊错了名字?”

廖皑皑哭笑不得,思量再三,还是很低地应了一声:“唔。”不然还真没法儿和家里人解释她的结婚对象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真的啊?你可真是的,啧,那就怪不得了,是个男人都受不住。”廖莎莎八卦的热情空前高涨,正想接着往下八,但想到这是她亲妹子,而且还在病床上躺着,才刚醒过来,就很好心地忍住了,改口说:“有啥不得了的,不就是喊错了个名字吗?这样小心眼,以后也不好过日子的。这婚要是不结说不清楚还是运气好呢。”

廖皑皑觉得很温暖,所以她往另一边挪了挪,示意廖莎莎上来:“来陪陪我。”

“我才不来,床那么窄,你的睡相那么难看,还会磨牙齿,哪里好睡?”廖莎莎口里抱怨着,不情不愿地上了床,在廖皑皑身边躺下来,不客气地问:“送你进医院的男人是谁?该不会是你新勾搭上的吧?”

“呸!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廖皑皑半闭着眼,轻声说:“我哪里是那样水性杨花的人?”

“啧!还真看不出你是贞洁烈女。”廖莎莎损了她一句,认真地说:“既然可以为了这事儿难过到病得要死,为什么还要记着潘玮玮?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不,他没死,他还活着,在地球的另一端。廖皑皑很小声地说:“其实我就是个非常普通的感冒,然后没怎么睡好,并不是故意折磨自己,我可不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

廖莎莎鄙夷她:“切,你就嘴硬吧。既然你醒了,我就要睡了,我可是才下夜班就来陪你的。”

廖皑皑不许她睡:“我病了多久啊?送我来的那个人呢?”

廖莎莎困得要死:“昨天早上进的医院,你的心肌炎又复发了。那个人啊,我一转身就不见了。是你朋友吗?也太那什么了,难道我们会找他麻烦吗?”

廖皑皑低声说:“他不是我朋友,他就是个只有一面之交的路人甲。肯把我送来医院已经算不错啦,还要求他做什么啊?”

“那怪不得啊。啧,但就是陌生人,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差最后这一步,问问你还好再走也不迟么?可人家没有,转身就没影儿了,可见你真没魅力。下次不许和这种人来往。”廖莎莎毒舌完毕,翻了个身沉沉睡过去。

医院里静悄悄的,走廊上偶尔传来护士的软底鞋踩在地板上的沙沙声,一切如此安静,一切如此寂寥。廖皑皑伸出手臂,在黑暗虚无中环抱着空气,假装自己满怀满抱都是那个人。她环抱着他,他环抱着她。

她想,不管结局如何,不管肖如卓还能回来与否,她只要知道他还在地球的另一端活着,他呼吸过的空气通过季风也会传到她这一边,通过她的鼻腔进入到她的心肺和血液中去,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虚无中,再也无法触摸,再也看不到,听不到,那就极好。

 

 

第五十章 旅途

更新时间2012-11-26 17:57:24 字数:3302

 

 12月7日,大雪。

仿佛是为了应和节气,头天还是大晴,早上起来就阴云密布,等到中午时分就下起了雪,傍晚时分,小雪成了大雪,整个城市被湮没在白色的雪雾里。

六点钟,廖皑皑准时出了办公楼,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裹紧围巾,整了整毛茸茸的帽子,走进风雪中。气温很低,路上的雪已经积了一层,脚踩下去就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放学回家的孩子们把单车扔到路旁,奔跑着,彼此扔着雪团,发出欢快的喊叫声。

有年轻的情侣和年老的夫妇,彼此依偎扶持着走在雪地里,不管他们的神情是什么,他们身上都弥漫着一种东西叫幸福。廖皑皑孤单地站在那一年和肖如卓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寂寞地看着随风洒落下来的雪团,突然很想哭。

从那个夜晚过去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多,肖如卓和邱白便都消失在了空气里。肖如卓的公司被卖掉,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被抹灭,只剩下那套河滨花园的房子还在,原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房主成了廖皑皑。

廖皑皑脱去厚厚的羽绒手套,摸出手机给廖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我不回来吃饭了,对,几个好久不见的朋友约着一起吃火锅,有可能晚上都不回来了,不要等我。”

廖妈妈很担心,反复追问她究竟是和谁在一起,廖皑皑随口报了几个名字。她的未婚夫婚前突然失踪了,她大病了一场,婚礼取消,很丢脸,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她还有爸爸妈妈亲人朋友,所以她厚着脸皮继续上班,该干嘛就干嘛,就是性格也努力做到比之前还要开朗热心。她自认为做得非常好,在同事间的人缘也明显比从前好了很多。但是廖爸爸和廖妈妈不信她,经常会突然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只要听说她不回家,就会很紧张,反复追问她的同伴是谁,恨不得亲眼看到才相信。

今天同样如此,廖妈妈反复地,翻来覆去的追问,廖皑皑好脾气地一一回答,好像是廖莎莎在一旁不耐烦地说了句什么,于是廖妈妈终于放下了电话。

廖皑皑叹了口气,伸手拦出租。因为天气太糟糕,今天的出租车特别难打,于是她耐心地顺着人行道,顶着风雪一直往前走,步行二十分钟后终于打到了一张破旧的出租车。等到了火锅店,其他人早就到齐了。几个年轻女人就着热腾腾的羊肉火锅喝了一件啤酒,一直吃喝到晚上八点半才散了,廖皑皑带着几分酒意摇摇晃晃地去了河滨花园。

河滨花园里一片静寂,就是路灯都显得特别寂寞。她站在楼下仰着头往上望,二十层黑幽幽的一片,她沉默着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拥抱黑暗,假装肖如卓就在屋里的某个角落里藏起来等着吓唬她,只等她不注意就会突然跳出来抱住她,亲吻她。但假装只是假装,他并不会因为她的思念而再次变戏法似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夜色如水,窗外的灯光衬着乱纷纷的雪花,叫人清寒寂寞到了骨头里去。廖皑皑习惯性地凑到望远镜前凝视了邱白的房间半分钟,然后抱紧膝盖坐到地毯上,沉默地看着夜色苍茫中的城市,默默等待。

十一点钟,墙上的钟清脆地响了起来,廖皑皑起身洗漱,换上原本属于肖如卓的宽大睡衣,安静地躺在了床上。梦里,她在开满杜鹃花的山径上独自徘徊,有人在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皑皑,我想你。”

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是谁,于是她握住他的手,侧头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说:“我也想你。”一直都想。

肖如卓说:“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告诉过你我的家在哪里,你却假装不知道。”

廖皑皑转过身抱住他,轻声叹息:“我知道啊,有人来卖你公司的时候我也知道啊,但我只敢远远的看着,我不敢靠近。”她怕,她怕肖家人会知道那个可怕的秘密,她怕邱白其实骗了她,她怕因为她的靠近和追查会让他陷入到更危险的境地,她怕永远的失去他。不能相守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还在。

“骗子。我才不信。我自来都知道你是最自私冷酷的。”肖如卓说,但他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她半分。

廖皑皑苦笑着抱紧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不想说。她不想问他这些日子过得怎样,因为她知道肯定不好过,她也不想告诉他她这些日子过得糟糕透了,因为说了也没用。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在梦里,睁开眼就再也看不到他,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暖和气息。

不知从哪里传来飘渺的音乐声,肖如卓松开手。廖皑皑蒙住眼睛,轻声说:“你要走了吗?”如果他要走了,她便不去看,再也不想看到他远去的背影,就如当初她不想看到潘玮玮的车在雪雾中远去一样。

“皑皑……皑皑……不要哭,把手拿开。”有温热的吻不停地落在廖皑皑的手指上,额头上。

廖皑皑拒绝,她嘟囔着:“我才没有哭。讨厌,做梦也这样讨厌,要走就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真是的,每次都是不打招呼就走了,去了就不回来。真讨厌。”

“真的?”那个人说。

有暖暖的呼吸吹过廖皑皑的耳畔,温柔而酥痒,接着她的手被人用力拉过去咬了一口,老实话,不算疼,但是廖皑皑反应剧烈,她尖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同时手已经抓起了枕头劈头盖脑地砸了下去。

枕头砸中一个人型生物。橘红色的镂空工艺床头灯把朦胧的灯光把他的脸庞照得很分明。他躺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黑幽幽的,皮肤雪一样的白。

廖皑皑咬着手指呆怔地看着他,仿佛石化了一样。人型生物也跟她一样,眼睛也不眨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廖皑皑蹲下去,试探地轻轻戳了戳脚下的人型生物,人型生物望着她,慢慢咧开唇角,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对不起,我回来了。”

廖皑皑最终确认自己不是梦,这个生物的内瓤子也还是潘玮玮,并没有被人用诡异的方式换成了其他人,于是胆肥起来,没好气踢了他一脚,傲娇地跳下床准备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就被肖如卓拉了回去,按倒在床上。他就像饥渴的孩子渴求母亲的乳汁一样地渴求着她,廖皑皑踢打着他,恶狠狠地撕咬他,最终气喘吁吁,泪流满面地默默抱紧了他的脖子。

很久之后,雪停风歇。

“你去了哪里?”廖皑皑终于忍不住问。

肖如卓满足地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小声说:“生了一场病,然后好了。”

肯定不止是这样。不然他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廖皑皑的眼睛再次酸胀:“我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你当时不见了,我害怕,邱白问我有些事情,我都和他说了,我想一直粘着他,让他帮我找你。但我生了病,然后再也找不到他了。”

“都过去了。”肖如卓轻轻抚着她的背脊,等她的情绪平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皑皑,我小时候有个梦想,什么都不做,就光在世界各地旅行,你还记得吗?”

廖皑皑含着泪点头:“当然记得,那时候你就是个穷光蛋,天天做着白日梦,幻想有钱了要怎样。”她总是不留情地打击他,他却总是很认真的说等他有钱了分她一半。

肖如卓说:“现在我也还是穷光蛋。”

廖皑皑毫不犹豫地说:“那不怕,本来那些东西也是,也是……”她看了肖如卓一眼,小声说,“也是肖家的。”既然不愿意承担责任,就不能占用资源。

肖如卓沉默片刻,说:“是,以后都和我们没关系了。好几年前,我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建了一座房子,幻想着有朝一日你能跟我一起分享。现在,我正式向你发出邀请,廖皑皑小姐,请问你愿意吗?”

好几年前,那自然是他还是潘玮玮的时候,廖皑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爸爸妈妈怎么办?”

肖如卓微笑:“我们不是失踪。我只是生了病,精神错乱的病人不适合担任责任。你不会害怕嫌弃我吧?”

廖皑皑点点头,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上:“邱白没把你怎么样吧?”

肖如卓笑:“他么?一个爱管闲事的神棍而已。但这次还多亏了他,以后可以考虑请他吃顿饭。”

廖皑皑小心地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肖如卓确认她并没有害怕担忧的情绪,才轻声说:“其实在肖生病之前我们就认识,曾经一起去过亚马逊探险,我曾救助过当地一个巫师的儿子,他说我和肖都是短命之相……他说要帮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肖因病死去,我死去又再活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所谓的帮助是什么。”这个帮助太沉重,让人难以接受,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让人不得不接受。

廖皑皑抱紧他,不想去探究真正的肖如卓去了哪里,过去的已经过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生活始终都会继续。

楼下,邱白仰着头看着二十楼的灯光,微微一笑,招呼正在雪地里撒欢乱蹿的杜宾犬:“走了。”

杜宾犬兴奋地发出一阵扰民的吠叫声,扭着胖胖的屁股跟着邱白渐渐消失在雪雾夜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