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鱼抬起眼皮想了想,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名儿好像听着挺熟,可是又忘了在哪听过…

中年妇女说话间已经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约么三四十岁的男人,男人肤色一看就是长期在海边晒过的黝黑,人看上去老实忠厚,穿着不太符合他身份的西装。

周嘉鱼从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站起来招呼这位大妈,拍拍小月亮,示意她没事儿。

“您找谁?”

大妈率先自报家门,很有公事公办的腔调和派头。“我是咱们街道办事处管理户籍的,你叫我张主任就行。”

周嘉鱼寻思自己这也没拆人家窗户扒邻居的墙啊…怎么好端端的惊动了街道办事处的人?

大妈见周嘉鱼是个年轻姑娘,亲切的拉近两步说明自己的来意。“这不是上回街道给你发了封公函说一直住在你这里那个小丫头的事情吗,你这也一直没来,正好我们昨天接到s市民政局的电话,要求我们协助处理,今天啊,这个小丫头的家里,来人啦。”

周嘉鱼原本还打不起什么精神,结果一听完大妈说的话,睡意顿时九霄云散了。

小月亮因为她当初是从邻居阿婆那里带过来养的,小月亮没送过正经的福利院,因此社会保障档案什么的都还留在老家,她妈妈走的那年也什么都没给那位阿婆交代,所以周嘉鱼带着小月亮生活的这几年,用句俗话说,就是黑户,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前一阵子街道人口普查,小月亮自然是一个大问题,街道办事处给周嘉鱼打过几次电话,因为周嘉鱼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支吾着先答应下来,人却一直没敢露面处理这件事。

可是,家里来人了,是什么意思?

周嘉鱼蹙眉,狐疑的看着两人,半天不做声。

大妈丝毫没察觉到周嘉鱼眼神里的戒备,反手指着身后的男人催着他往前走一走。“这个就是那丫头的爸爸,老姜大老远从s市赶过来的!快让孩子出来看一看啊。”

老姜,姜,姜睿囡!

周嘉鱼心头一震,刚才她只觉得听这个名字耳熟,现在仔细回忆一下,她当时从阿婆那里带小月亮回来的时候,阿婆的确说过,这孩子姓姜。

大妈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催化剂,让身后男人抑制不住的激动,朴实无华的一张脸上隐隐颤抖,猛地握住周嘉鱼的手。

“周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养活她这些年…我求求你,让我把孩子带回去…“

活了小半辈子的老实汉子自认为腰板硬的能扛起一片天,可是今天竟然对一个年轻姑娘哽咽出了声。

紧紧抓着周嘉鱼的那只手,老茧密布,粗糙不堪。

周嘉鱼受了不小的惊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大步,脸色苍白。

许是动静太大让收银台后头一直蹲着玩儿的小月亮也察觉出不对,她偷偷探出头来看,一双清澈的眼睛有着天真和惶恐。

男人看见小月亮似乎更为控制不住,放开周嘉鱼就要朝着小月亮冲过去。“囡囡…我的囡囡…”

周嘉鱼警铃大作,双臂张开迅速护在收银台前头挡住小月亮,怒喝一声。“你凭什么说你是她爸爸!”

这一声,不仅喝住了满脸眼泪的沧桑男人,也喝住了周嘉鱼自己。

她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就好像身体中忽然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叫做愤怒。

周嘉鱼剧烈呼吸着,脸色涨的通红。小小一间花店里花香四溢,屋里站着满脸惊诧的街道大妈,害怕瑟缩的小月亮,神情悔恨不甘的中年男人,还有情绪不稳的周嘉鱼。

几个人面对面站着,像对峙,与这花店格格不入。

“你说你是她爸爸,我凭什么相信你?”周嘉鱼凌厉的看着男人,把矛头指向引着这人来的张大妈。“还有你,你们街道办事处核实过这人的身份吗?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赶紧出去,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大妈没想到周嘉鱼性子这么刚烈,被她这么一质问,捂着心口发誓。

“姑娘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但是…你不能不让孩子见自己的亲爹啊,这老姜一准儿是这丫头的爸爸肯定没跑,你说说我们要是没这个把握,敢带他来你这儿吗?不信,不信你瞧瞧。”大妈从带着的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给周嘉鱼看。

“这是他的身份证,还有跟这孩子妈妈的结婚证,生育证,证件全都在这,你看看。”

此刻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在周嘉鱼眼里都是充满敌意的,她依旧保持着护住小月亮的姿势不变,迅速扫了一眼牛皮纸袋里的东西。

放在最上头的,是一本老式的结婚证,还是绢布面儿的,摊开的那张纸里面前这个男人和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头碰着头,女人笑的腼腆婉约,男人笑的憨厚朴实。从照片上看,那个年轻女人的面容,倒还真的和小月亮有几分相像。

男人颤抖着拿起那叠老旧的证件,祈求的看着周嘉鱼,泪水纵横。

“都怪我…当初撇下她们娘俩去南方做工,寻思着我在外头干上几年家里就能富裕点,可是我真没想到孩子他妈能带着囡囡来北京讨生活啊…这个女人心狠扔下孩子不说,自己走的一点音信都没有,南方日子不比北边轻松,我联系不上家里…等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那娘们已经跟别人跑了!周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囡囡的爸爸,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孩子啊!”

周嘉鱼盯着他,慢慢放下两只手臂,双眼含泪。“这些年你一直在找她?”

“她被她妈妈扔掉的时候你在哪?她高烧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声音的时候你在哪?一句讨生活就能把你这些年对她所有的漠视和抛弃都能解释清楚吗?”

男人拙笨,被周嘉鱼咄咄逼人的话问的招架不住,越发悔恨自己,直拿手抽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花店的门开着,声音已经吸引不少走过的路人围在门口看热闹。眼看着场面僵持不下,张大妈试图上前劝周嘉鱼。

“好歹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要不…你让孩子跟他爸爸见一见?说说话?”

周嘉鱼冷哼,双肩颤抖。“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别人说话。”

一直站在周嘉鱼身后的小月亮双手死死的攥着裙角,看着面前那个可怜的中年男人,她忽然轻轻碰了碰周嘉鱼。

女孩稚嫩的手指指着蹲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急切的呀呀的发出了两个单音,飞快的比划着什么。

那手语,别人看不懂,周嘉鱼却看懂了。

因为小月亮刚刚说的是,爸爸。

夜色正深,周嘉鱼哄睡了刚才一直在哭的小月亮,想起下午父女两人相见的场面,她手脚轻缓的关掉灯,在一室寂静清香的花店中怅然若失。

那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将近五年的小月亮啊,一个周嘉鱼当作亲人当作女儿一样的孩子,恐怕就要,这么走了。

第三十四章

小月亮终于还是跟着那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回去了。

街道张大妈劝她,你看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总带着一个孩子将来自己都没法过日子了,这事儿吧,于公来说,你当初收养她就没有任何正规的手续,法律也不承认,但凡这老姜动了什么歪心眼把你告上法庭,随便说你个什么拐卖孩子的罪名,你这丫头尽心尽力帮人养了这些年孩子的心血不算,搞不好,自己还要搭钱坐牢的。

这事儿于私来说呢,毕竟人家是孩子的亲爸爸,就隔着五年孩子还是认识爹的,那天爷俩见面的情景你我都在场,也不是没看见,将来这丫头上学,恋爱,结婚,麻烦事儿多着呢,你说说这哪一样不得当爹当妈的来操办,根本就不是你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姐姐就能解决的,亲生父女那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这孩子,就没有不还回去的道理。

大妈把事情利害分析的头头是道,小月亮的爸爸也是个实诚心眼儿好的,抱着小月亮去里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能听见父女两个一大一小的哭声。

晚上周嘉鱼给小月亮热牛奶,奶锅的氤氲热气散发出来,馨香的味道让人眉间舒展很多。

“月亮,你想和爸爸回家吗?”

小月亮坐在小板凳上点点头。

周嘉鱼搅着牛奶的手没停,“那你会想姐姐吗?”

小月脸依旧点点头,然后从小板凳上跑下来抱住周嘉鱼,把脸埋在她的裙摆里。

周嘉鱼闭了闭眼,心中的无力感一层一层的漫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透顶。

她失望的不是小月亮肯舍得离开她,而是失望自己,失望这二十几年来,她从来就没有小月亮这样的命运,在被人抛弃许久之后,还能得到转圜。

当初收养这个孩子是周嘉鱼为了填补内心的情感空缺为了自己那些偏执的想法,现在梦醒了,她也被迫着成长,开始理智的考虑问题。

小月亮的爸爸这些年在南方的一个沿海城市做海货生意,吃了很多苦,也攒下了不少钱,这回来北京一是为了接女儿回去,二是也做了另一手准备,老实人不曾见过什么大世面,总以为这天子脚下的城根里多是纨绔之人,老姜甚至做好了打官司来要孩子的准备,可是他没想到,第二天,周嘉鱼就联系他来接小月亮回去。

老姜兴奋,在花店门口看着小月亮的小背包和行李箱,感激的快要给周嘉鱼跪下了。

周嘉鱼把小月亮的手递给她爸爸,微笑着和她告别。“记得回家给姐姐发消息。”

老姜讪讪的想要去牵女儿的手,小月亮回头看着周嘉鱼,忽然跑过来。周嘉鱼蹲着接住她,顿时红了眼眶。

小月亮无声的哭,怎么也不不肯撒手。周嘉鱼强忍着眼泪把手里的卡偷偷塞到小月亮的书包夹层,狠了狠心把她推开,那张卡,是小月亮爸爸临走的时候塞给她的,说是为了答谢这些年周嘉鱼对孩子的照顾。

“快走吧。”

“回家要听爸爸的话,要是爸爸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

小月脸抽泣着点头。周嘉鱼安慰着笑了笑,把准备好的一袋子资料递给老姜。“这是这几年我带她看医生的一些病例和治疗方法,南边的医疗条件不比这边,你有时间多耐心陪陪她,这种自闭性聋哑,也许以后有治好的机会。”

女儿失而复得,老姜特地定了从来没坐过的飞机接她回家,出租车一直停在路边等着。老姜站在一旁诚恳跟周嘉鱼道谢,牵着小月亮跟她挥手告别。

走吧,走吧。

阳光明媚,周嘉鱼站在老城区的林荫道上,看着小月亮爸爸的车在视线里渐行渐远,终是没忍住的痛哭失声,她捂着脸,近乎哀号。

为了两人在一起相处五年的情意,为了心中那道一直被自己刻意压制的伤疤。

夏末,她只身穿着薄薄的棉衫站在老城区的街口满目清泪,好像下一秒就会崩溃。

在花店几米远的街角,静静的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王谨骞坐在车里,车窗大开,手中还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显然已经来了多时。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周嘉鱼,沉默不语。

上次周嘉鱼去他公司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她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这几天工作忙,好不容易得出空来打听他才知道小月亮要被接走的事,本来不放心她跟小月亮的爸爸直接接触,想早一点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毕竟有些事情,有一个男人在场会让场面变得缓和很多,可是后来想想,王谨骞觉得,让周嘉鱼独自去处理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

周嘉鱼有的时候太过偏执,让她亲眼见到小月亮被自己的亲人接走,也似乎对周嘉鱼是一个警醒,能够让她走出那种对父母亲情怀有质疑的思维怪圈。

可是在车里看着看着,王谨骞就有点后悔了。

周嘉鱼蹲在地上哭的越发厉害,好像…不仅仅为了刚才那一场离别。出租车已经在长街尽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周嘉鱼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忽然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王谨骞脸色一变,扔了烟迅速下车。

周嘉鱼跑的疯狂,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让人胆颤心惊。王谨骞大口喘着气跟在她后面,一把拽住周嘉鱼的胳膊把人给拖了回来。

周嘉鱼挣扎剧烈,崩溃般的在王谨骞怀里又踢又打。

“好了好了,不哭了。”他按住她的头不让周嘉鱼有机会再动,把吻落在她的头发上细细密密的轻声哄着。

周嘉鱼两只手被王谨骞攥在一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急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一样,她对准王谨骞钳制着自己右肩忽然狠命的咬了下去。

“你怎么才来啊…”

夏天衣薄,王谨骞今日没穿西装,只有一件半袖衫,她牙尖嘴利的咬下来,疼的王谨骞脸都白了。

一排牙齿下的肌肉因为巨痛痉挛僵硬,王谨骞搂着周嘉鱼的手因为骤然袭来的痛感攥起了拳头,他没气急败坏的推开她,反而把周嘉鱼抱更紧了些。

王谨骞这么一个动作,让之后多年周嘉鱼再想起的时候,心底都还是会有感动。

在你最无理取闹的时候,他没有因为你发脾气没有因为你对他的伤害恼怒的将你推开,反而将你抱的更紧,看上去是一种妥协,可是,更是一种无限的容忍和宠爱。

察觉到他衣服下有隐隐血迹,周嘉鱼终于松了口,她把头埋在王谨骞喉结往下一点的地方,鼻间尽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抽噎着不肯看他,忽然沙哑开口,话语间带了无尽的压抑和痛楚。

“当初我多想她就那么回头看一看,哪怕就看我一眼。”

“我想过无数次有一天她也能这样回来接我,告诉我说她这些年只是很忙,并不是故意把我留在这里的。”

“我曾经以为小月亮跟我在一起会生活的很好很好,可是我看到她爸爸来接她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和欢快是我和她在一起这些年里从来都没见到过的,其实她一直都在等,她也相信会有人来接她。”

“可是王谨骞,你说,她怎么就能狠心不要我了呢?”

最后这一句话,似乎再问他,也似乎再问自己。而那个她,也似乎再说这个陪伴了她五年时光的小女孩,更似乎再说那个自周嘉鱼五岁起就在脑海中期待了一遍又一遍的女人。

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童年时期的周嘉鱼如同往常一样起床穿衣,然后去吃早餐,她咕咚咕咚喝牛奶的时候,妈妈就会拿着她最喜欢的那对儿蝴蝶结给她绑头发,周嘉鱼还记得那天早上妈妈的样子。

她穿着很漂亮的裙子,化着精致的妆,长长的头发披在肩后随着她窈窕的身姿轻轻摆动。

她手指灵巧的给周嘉鱼绑辫子,细软的头发被分成两股,动作温柔而慈爱。

“嘉鱼,以后妈妈不在,你要自己给自己梳头发了。”

那时候周嘉鱼的认知里还没出现妈妈会不在了这种情况,她嘴边还沾着牛奶留下的白胡子,仰头问妈妈。“为什么妈妈会不在?”

漂亮温柔的女人沉吟半晌,拍拍女儿稚嫩的小脸,有对她的不舍,也有对自己未来生活的憧憬和洒脱。

她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吻她的脸。“要照顾好自己,等妈妈以后来看你。”

然后在周嘉鱼茫然恐慌的注视中,拿起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任凭只有五岁的周嘉鱼跟在车后怎么哭喊,年轻的母亲都不曾回一回头。

周嘉鱼抱着王谨骞,哭的身体在凛冽风中微微发抖,他沉默的听着她喃喃自语,心里像是被狠狠扼住一般的疼。

王谨骞上前强行扳过她的脸,与她平静对视。

两双眼睛,一个深邃沉静如水,一个伤心簌簌不止。

“嘉鱼。”他伸手将周嘉鱼满脸泪痕一一抹去,指腹温热干燥,神情专注严肃。

“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面对或长或短的分离,这个人走了,永远会有下一个人来代替。你妈妈离开你,只是把时间提前了一点,可是你不能总是守着你被伤害的那些年来过你今后的生活,你身边还有更好的东西等着你,至于——亲情,只能承认是你的一个遗憾,但是并不能成为你就此消极下去的原因。

“因为你不是,只有他们。”

第三十五章

威尔投行由美国总部拨款,每年要给投行所有中高层以上的员工做一次专门的体检,算上美国总部的三家分行都要必须参加,这日,江助理收到体检通知的时候去王谨骞办公室做请示。

中华区承担体检任务的医院在上海,是一家连门诊费都贵的让人咂舌的私人医院。

王谨骞粗粗扫了一眼参与体检的人员名单,就在上头刷刷签了字。投行高层一共十七位,需要联系航空公司提前订机票,王谨骞想了想某人最近这几天郁郁寡欢的神情,叫住要出门的江衡。

“多加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晚上王谨骞接着周嘉鱼在外头吃晚饭,周嘉鱼一边给他夹蔬菜一边问他。“上午要我身份证号做什么?”

这两天她精神头不好,白天总是闷在家里睡懒觉,常常黑白颠倒。王谨骞给自己发微信要她身份证号码的时候,周嘉鱼睡的昏昏沉沉,也没多想就打了一大串数字发过去。

王谨骞轻描淡写,“订机票。”

“订机票?”周嘉鱼咬着虾一愣,反应慢半拍。“去哪儿?”

以前没发现,最近这几次大概是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些,王谨骞才渐渐发觉,每次吃一些比较麻烦的东西时候,周嘉鱼从来都没什么耐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倒是不挑食,什么都往下咽。

上回纪珩东托人从江南空运回来一梭螃蟹请客尝鲜,偏偏纪少爷又是一个逼/格高的,干什么都得像模像样,一个人统共也就分那么两只蟹子还得找一家地道的海鲜楼,桌上摆满了吃蟹用的银八件。

当时在座的大概有十一二个人,甭管会用的不会用的都像回事儿似的拿起一堆钳子剪子对着螃蟹敲敲打打,王谨骞从小因为身体不好是王夫人拿好吃好喝给养大的,规矩礼节也是他爹这个博古通今的大作家教出来的,因此他虽然在国外待这几年,可是老祖宗传统的本事可是一点没忘,用起这些东西来也都得心应手很是熟练。

等他用家伙把雪白的蟹肉卸好也细心浇了姜醋递给周嘉鱼的时候,才发现大小姐已经徒手给螃蟹掰成几块吃了个囫囵。她太过粗心着急的结果就是,吃完以后,手指和嘴唇都有点火辣辣的疼。

回家路上,就着昏暗的路灯,周嘉鱼才发现指肚和嘴里都被蟹腿扎了很多细小的口子。因为这些小伤口,王谨骞献殷勤一晚上愣是没索着晚安吻。

王谨骞盯着周嘉鱼嘴里的虾,伸手凑到她唇边,十分长记性的把她含住半截坚硬的虾尾给轻轻掰了下来。

“投行每年有一次体检,定在上海,你现在放暑假反正也没什么事,跟我一起去。”

他没用商量的口吻,而是在陈述事实。

周嘉鱼觉得匪夷所思,“请问北京是容不下你了吗,干什么好端端的要去上海体检?还是你身体哪里有问题?”

“这边医院公立的多,每天看病都排不上号别说体检了,投行二十个人大项小项加起来也有几十个,和上海的医院在很早之前就签了合约的,飞过去也就两个小时,要是安排在家里,搞不好那边飞机都落地了我们还堵在三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