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后,乔楠说:“我还欠你一样东西。”

田蜜迷惑不解。

乔楠也没有解释,只是带她到了楼下的一家女鞋专柜前。

“你挑一双鞋子吧。”

田蜜更加紧张了,摇头拒绝。“不用,我有鞋子。”

乔楠看了看她,拉着她就走了进去。

田蜜站在那一双双亮的出奇的鞋子面前,一脸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没有喜欢的吗?那我们换一家。”乔楠作势要拉她出去。

田蜜还是有点窘迫,只能问,“一定要这样吗?”

“是我赔你的。”

在他的坚持下,最后她还是挑了一双黑色的平底鞋,上面缀着一多白色的山茶花。

试穿的时候,乔楠摸了一下那花,“你喜欢花?”

田蜜只是笑,并不回答。

再次到了公寓楼下,临告别时,田蜜嗫嚅着把想了一路的话说出来了。

“乔总,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私下见面了吧,我也想把你当做朋友,可是我好像做不到。”她笑了笑,“我一想着你是我的老板就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也很忙,我们还是保持上司和下属的工作关系吧,这样我会自然点。”

乔楠顿了顿,回答:“好。”

从这天之后,接连一个星期他没再给她打电话了,田蜜松了一口气。

她所在的翻译二部,主要是笔译方面的工作,很少外出做陪同翻译,偶尔一部人手不够,也会到他们这边来抽调人手周转。星期三的上午他们召开了临时部门会议,主管说近来公司业务繁忙,一部要从这边借三个人过去,有可能以后就留在那边了。会议室里的几十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沸腾了起来,很多人开始蠢蠢欲动。单纯的笔译虽然不用交际,工资也很可观,但是对那些想在事业上大展拳脚的人来说有限制性,也不利于职业的长期发展,有野心的人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多熟悉公司的实际业务,也同时能够多接触公司高层。

主管等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宣布了名单,田蜜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惊了一下。她其实很喜欢目前的笔译工作,曾经还对林欢说过她要在这里一直做下去,并不想改变工作性质。

散会后,她找到主管小心翼翼的表明了自己想留下的态度。

“你想留下?”主管很吃惊。

“对,我觉得目前的工作很适合我。”田蜜也适当的狗腿了一下,“我很喜欢这个部门,同事们都很好,我也想继续在你手下做事。”

主管仔细考虑了一下,说道:“人选是上面确定的,我去问问还能不能改。”

翌日,他告诉田蜜名单是他们市场部经过谨慎选择确定的,已经呈报上去了,改不了。

田蜜收拾东西去翻译一部报道那天,有点恋恋不舍,不过和她很熟悉的洁洁也要和她一起去,这又让她稍微安心了点,以后还是有个说话的人。

几天后她熟悉了一部的工作流程后,就接到了工作任务,给一个业务经理做翻译,接待日本来的客户。他们把客户送到酒店安顿下来后,她一转身,看见了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的乔楠。

经过她身边时,她也像其他同事那样微笑着喊:“乔总。”

乔楠一视同仁的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还没等田蜜离开酒店,市场总监就匆匆的走了回来,看到了她松了一口气。

“你懂法语吧?”

“是的,陈总监。”田蜜恭敬的回答。

“那和我一起上去吧,我们那边缺个法语翻译,你这边我会让公司再派人接手。”

田蜜跟着他走进了一间茶室,乔楠身边的人看见她进来了,马上站了起来。

“乔总,我先走了。”

“去办你的事吧。”

他又对着其他人用法语道别后,才离开。

田蜜在陈总监的示意下,战战兢兢的接替了他的位置,坐在了乔楠的身边。

他们的谈话很轻松,并没有涉及很多商务上的问题,因为还有一个翻译在场,田蜜只需要翻译乔楠说的话,并不难。开始的时候,她还没进入状况,乔楠的话说的长点,她就记不全,翻译起来也磕磕绊绊,后来她放松下来后,也游刃有余。

回公司时,她和乔楠坐的是一辆车,前面还有一个助理,他们两人在后排。

静默了一会儿,乔楠忽然说:“你看见了我不用紧张。”

田蜜说:“我没有紧张,只是还没习惯这样的场合。”她说的是实话,一年下来,基本上都是在办公室内做着纯粹和文字打交道的笔译工作,突然要出来和人沟通,而且对方还是这么重要的客户,旁边坐着公司最高领导人,她一时还没适应。

乔楠笑道:“以后习惯了就好。”

田蜜附和他的话,“也许吧。”

他又说:“你法语不错。”

田蜜笑,“谢谢。”

一段时间后,她果然习惯了,也习惯了偶尔坐在乔楠身边,给他做翻译。接到去香港出差的通知时,田蜜正在家里享受美好的周末。她收拾好东西,到了公寓的楼下时,公司派来的车已经等在了那儿。到了机场,她和同行的另一名同事办理完登机手续后,她一转头却楞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乔楠,她也去过几次香港,两次是陪着业务经理,上一次是他们总监。

她旁边的同事走上去打招呼,她才反应过来,笑着说:“乔总。”

乔楠点头:“你们到了。”

到了香港后,在酒店休息了一会儿,乔楠的助理带她们去选购礼服。乔楠晚上有一场商务晚宴,她们被要求盛装出席。田蜜选了一件黑色及膝的小裙子,圆领,腰部有条缎带。回到酒店后,助理带她到了乔楠的房间,然后离开了。田蜜在外面起居室坐了一会儿,乔楠才从卧室出来,他也换了身衣服,看见她时很明显的楞了一下。

她已经松松的用一根发簪挽起了头发,很低的小圆领,脖子上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锁骨若隐若现,□出来的胳膊和小腿一片滑腻,细白的像个小女孩却又包裹在一身黑裙里,就那样站在他的面前,既纯净又妖魅。

田蜜见他不说话,有点不好意思拉了拉衣服,“不合身吗?”

乔楠这时候才笑了,“不是,很好看。”

晚宴在一家私人别墅举行的,在路上时,乔楠嘱咐她不用紧张,只需要跟在他身边,如果需要她翻译时,他会示意。

到了会场后,田蜜才发现里面基本上一半都是外国人,英语成了通行语言。她除了站在乔楠身边,微笑着向过来打招呼的人致敬和偶尔端起酒杯外,很少开口说话。

一圈走下来,说的话还没有喝的酒多,田蜜渐渐有点吃不消了。乔楠在看见她再次把杯子里面的酒喝干净了以后,皱起了眉头。

“你放在嘴边做做样子就行,没必要真喝。”

田蜜看了看他杯子里面基本上没动的酒后,有点结巴。“你,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以为你想喝。”

田蜜的头脑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忘记了身边的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高兴的咕哝道:“酒有什么好喝的,我以为别人敬酒就要喝啊。”

晚宴进行不到一半,乔楠就扶着已经昏昏欲睡的田蜜出了会场。把她抱进车子后,她模糊的听见他吩咐司机送她去附近的乔家老宅休息。

进房子时,田蜜还有点印象,有人端来了一碗东西,喂给她喝了,然后扶她躺倒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她几乎是一碰到枕头就失去了意识。

乔楠结束晚宴过来接她回酒店时,她已经睡的很沉了,他站在床边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脚。她侧着身体卷着被子,身上的黑色裙子已经滑到了腰际,一双白嫩的腿半遮半掩在零乱的被子间,乔楠忽然喉咙发干,弯身爬在她的身上用力扯开被子给她盖上。

田蜜只觉得刚刚的凉风消失了,浑身上下暖洋洋了起来,很温暖很舒服,一股熟悉而又安详的气息轻轻的拂在脸上,包围着她。她嘴角不觉带上了笑,挣扎着睁开朦胧的眼睛看他。

“你怎么没带眼镜?”

乔楠被她的无厘头逗笑了,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又掖好被角。“睡觉吧。”

他要起身时,田蜜拉住他的胳膊。“我要和你一起睡。”

乔楠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眼睛都闭上了,但还是拉着他的胳膊不放开,呢喃着同一句话。“我要和你一起睡。”

乔楠再也不能克制,猛然抬起她的下巴,火急火燎的吻了上去。

她一瞬间感觉要被人生吞活剥了,偏了一下头,就有濡湿的小虫子慢慢爬行在她的颈项间,很温暖,像婴儿呼出的气息一样呵护着她,一种熟悉的被人疼爱的幸福又回来了。她软软的任它们爬行,那虫子越来越多,她的腰际到腿上也匍匐满了虫子,还越爬越快,她承受不住这么急切的动作,开始呻吟着转着头,可是却怎么也躲不过,只能咯咯笑着出声叫道:“好痒,我要你像上次那样亲我。”

乔楠好像被人订了个钉子,再也不能移动,急促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身体底下的人一脸迷醉,闭着眼睛堕入了自己愉悦的世界。

她还在喃喃自语着,“你不要走,你想看,我把衣服脱了给你看。”

他身体上的温度渐渐的被抽离,慢慢的支起身体,站了起来,然后叹了一口气,关掉床头灯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是某人和田蜜的对话

某人:(沉默了很久)

田蜜:乔总,您有什么事吗?

某人:(依然沉默)

田蜜(窘迫,不好意思的笑):乔楠,你有事吗?

某人:你昨天做梦了吗?

田蜜:(迷惑)好像有。

某人:梦见谁了?

田蜜:(楞了楞)虫子

某人:(惊)我床上怎么会有虫子?

田蜜:(再次楞了楞)那是你的房间?

某人:…

田蜜:乔总,我先出去了。

第五十四章

从香港回来后,他们见面的次数渐渐的多了起来,后来每个星期田蜜总会在不同的工作场合中见到乔楠,有时候还会连着两天碰见。他本来就不难相处,一直都待她很随和,接触的多了,乔楠在她眼中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一来二去,偶尔工作的空闲时间,他们也会开始闲谈。

第一次在工作结束后,陪乔楠单独吃饭时,她很有点忐忑,虽然不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可是朦朦胧胧中有种感觉告诉她不能这样下去。

整个晚餐时间,田蜜都心不在焉,话又陡然变少了,脸上多了矜持的笑。

饭后,乔楠淡淡的说:“你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不会勉强,我知道你面对我有压力,但是偶尔工作结束后一起吃吃饭总行吧?两个人一起吃饭总比一个人单独吃有意思。”

田蜜豁然开朗,体会到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带着高帽子来看他,其实撇开他的身份不说,他不也是一个普通人吗?他们以前能够正常交往,那以后也能正常交往。心里疑虑消除后,她在面对他时倒也不再一味的中规中矩的客气。

到了后来,田蜜也说不清他们是怎么熟稔起来的,好像等到她意识到时他们已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淡淡的相处着,这样的距离让她安心。他和她说话从来不涉及男女感情,她偶尔也见过他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女人,每一个都是高挑动人,艳若桃李,像国际T型台上走下来的气质美人,有时候她都恨不得上前去摸一摸,不过她还是在他面前表现着一定的矜持,忍住了没有告诉他。他们像最一般的工作伙伴或者朋友那样,有点远,偶尔隔着墙说几句话,不用担心太近了会暧昧,会纠缠不清。

国庆节过后,乔楠就出国了,期间一个多月他也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没讲两句他就说要去开会,拍啦把电话挂了。田蜜有点莫名其妙,要开会还打什么电话?他回国后给她打电话时,田蜜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半卧在床上。

讲了几句,他才问,“你在干什么?怎么有点吵?”

田蜜说:“我在看戏。”

乔楠佯怒:“边和我讲电话边看戏?”

田蜜赶紧调成静音,笑道:“我已经关了。”

又闲谈了几句,两人结束了通话。

几天后,她在去上海的飞机上看到座位旁边的乔楠时,略微有点吃惊。

“你怎么上次电话中没有告诉我这次出差是和你一起?”

“这次是临时有事,我也和你一样昨天才知道今天要去上海。”乔楠从容的笑道。

结果乔楠口中的有事只不过是在酒店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他带她出去,田蜜还以为是什么商务餐会之类的,到了剧院门口才发现他是打定注意要休闲娱乐了。进场时,田蜜看到了演出告示牌,一时呆若木鸡头脑一片空白立在那里。

是近来在网上炒得极热的昆曲青春版《牡丹亭》,从首演后就佳评如潮,《牡丹亭》全本搬演这是何等的难得,冲着这一点昆曲票友就不得不趋之若鹜先睹为快。田蜜其实一直都在关注,半年前在香港上映时,隔得这么近,她晚上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把脸埋在枕头里仿佛还能听到河岸那边的声音,缠缠绵绵的水狂涌着上来吞没了她。在苏州上映时,她已经填好了假单,最后还是没有去。上个月甜甜曾经高兴的打电话来对她说,她和韩林一起去北京看过了。田蜜若无其事的问好不好看?造型是不是真有传的那么漂亮?唱功呢?张继青的徒弟表现的怎么样?舞台呢?…可是挂掉电话后,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爬了满脸。她曾经以为会一辈子陪着她看牡丹的人现在正陪在另一个人的身边。

乔楠拉着她走进去,“要发呆去里面吧。”

田蜜在贵宾区坐下后半晌,才平静的问:“你怎么忽然想起看戏来了?”

乔楠不紧不慢淡然的解释:“有人送了我几张票,正好我们人也在上海,来看看打发下时间。”

田蜜说:“哦。”

停了一会儿,还没开场,乔楠问:“你喜欢这出戏吗?”

过了很久,田蜜说:“我喜欢牡丹。”

烂熟的唱词和念白,闭着眼睛都能模拟出来的情节,田蜜看的眼也不眨,结束时,她感觉眼睛被什么糊住了,一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衣服的前襟也被打湿了一大块。

走出剧院后,冷风一吹,她才记起来乔楠,看着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起出来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人群逐渐散了后,她看见他从外面走过来。

“散场了吗?我刚刚有点事情出去了一下。”

田蜜心乱如麻,不想说话,点了点头。

翌日,田蜜一个人去看了中场,第三天,乔楠没有事,他们一起去看了最后的大团圆结局。

回去之后,田蜜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那张照片,最后在枕头下面的床垫最里层里看到了被自己视若珍宝的笑容。

她提笔在照片后面写下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写下那句话不久后,她的那个宝盒忽然发出了震天的响声——她没有想到还能从电话中到听到他的声音,只有短短四个字:“田蜜,是我。”

田蜜握紧了手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说:“我现在在G市出差,晚上我们见一面吧。”

田蜜说:“晚上…我有事。”

等她慌乱的收掉电话,抬头时,只觉得刺眼的红灯一闪,然后是车子碰撞的巨响。

田蜜睁开眼睛时,床边坐着这次和她一起外出洽商的业务经理。看见她醒了,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是连珠炮似的问题。

“你怎么开车的?我记得你那驾驶证都拿了有两年了,前几次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不小心就撞上了防护栏?”

田蜜只觉得头痛欲裂,伸手想摸一摸,才发现一只手打着点滴,一只手怎么也动不了。

“别动!你的右手肌肉损伤,暂时还不能动,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他叹气,“哎,我今天要是不喝酒,不让你开车,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田蜜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慰他:“这点小伤没事,是我自己没好好开车。”

不知道乔楠是怎么得到通知的,他晚上就来医院了,守在病床前等医生把点滴瓶收走后,他端起旁边的粥要喂她。

田蜜诧异,摇着头拒绝,“我自己来吧。”

“你一只手怎么吃?”

田蜜想了想,“还有护士…”

“我来吧。”

田蜜见他脸色好像绷得很紧,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敢再坚持,张开了嘴。

他一勺她一口,这样吃了小半碗粥时,病房门口忽然蹬蹬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就涌进了一群人。

田蜜顿时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恨不得有个地洞把乔楠藏起来。

是下班后来看她的同事,他们看到病房内举着勺子的乔楠后,整体像石像一样先呆了呆了。然后,不知道谁先反应过来,喊了声“乔总”,大家才回复正常开始微笑着打招呼。

乔楠点了点头,忽然说:“你还楞着干什么,喝粥!”

他的口气很不耐烦,田蜜一惊之下,就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