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当初老奴就劝殿下,还是如实向皇上求情,皇上疼*您,只要您真心实意,皇上也不会想要您伤心。这下可好,非得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陈总管,担心什么呢?”轩辕静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连父皇都说我这一招叫做‘木已成舟’。”

说完,他正要推门进去,陈顺赶紧拦住了他。

“小漫还在泡药浴呢!王嬷嬷说了,殿下您太不知道轻重,伤的厉害了。”

轩辕静川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

“……是我不好,我去看看她。”

“人在浴桶里,您还看什么啊?”

“在浴桶里啊?那就多的是可以看的了。”

轩辕静川露出一笑,推门而入。

屏风映出靠着浴桶的路小漫,她纤细的脖颈和圆润的肩头。

轩辕静川的喉间一动,走入屏风之中。

“啊呀——”路小漫怎么都没想到轩辕静川会进来,一直向后靠,扎进水里,只露出大半个脑袋来。

王嬷嬷赶紧低头行了个礼,“殿下。”

“辛苦王嬷嬷了,我有些话想对她说,请嬷嬷行个方便。”

“奴婢行个方便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殿下……今日不可再……”

“我明白,怜香惜玉我还是懂的。”轩辕静川颔首,王嬷嬷这才放心地离去了。

路小漫本来已经忘记身下的疼痛,倒是轩辕静川一进来令她一阵紧张,伤着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轩辕静川随手拉来一把椅子,靠着浴桶坐下,手指刚伸过去,路小漫就往一旁闪了闪。

“我又不会吃掉你。你就不想知道,父皇怎么说的?”

路小漫心中一紧,探起头来,“皇上怎么说?”

“他说,只要我能说服阿扎德巴,就成全我们俩。”

“真的?”路小漫睁大眼睛,随即双眼又暗沉下去。

轩辕静川的手指勾过她的下巴,笑道:“你一喜一悲,我可以理解成你希望能我能说服阿扎德巴,但又不想和我在一起。”

路小漫没想到自己一个眼神而已,轩辕静川就已经将她猜透了。

“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觉得日子无聊要找个人作弄……再不然你也只是想要人像我这样傻兮兮对你好罢了。”

下一刻,路小漫的鼻间疼了起来,轩辕静川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脸颊,她睁大了眼睛。

这个死骗子又咬了她!

“若是不喜欢你……就不用日夜诚惶诚恐,你真以为自己次次能死里逃生是因为自己运气好?”

路小漫一怔……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轩辕静川扶在浴桶边的手指上。

当年自己在北宫,那个握住自己的人……果然是轩辕静川。

在凉山行宫将自己从潭水中捞起的人……也是轩辕静川。

从鸾云殿后园的井中救了自己的……

从来都没有幻觉,都是事实。

他低下头来,握着他的手伸入自己的后衣领。

那里是箭伤留下的疤痕,轩辕静川养尊处优的身体上唯一的伤痕。

路小漫仿佛被烫伤般将手缩了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想……如果真的要死,至少不能让你死在我之前。如果你觉得,这也不算真心……我该如何是好?”

路小漫的眼泪落下,翻滚着,灼烧着,翻天覆地。

他的手指抹开她的泪,露出心疼的表情。

“怎么又哭了?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他的声音太轻柔,路小漫只是将手扣在他的手指上,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轩辕静川低□,仰起下巴,吻上路小漫的唇。

没有了急功近利的侵占欲,没有了霸道的横冲直撞,他只是轻轻抿着她的上唇,舌尖滑过她的唇缝,缓缓将她包裹,小心翼翼地吮吸。

他反手扣紧路小漫的手指,缓缓进入她的指缝,收紧。

路小漫有一种错觉,自己的世界早就被他步步为营地占领,这不是一场战争,但她却有了片甲不留的预感。

水凉了,轩辕静川扯过搭在屏风上的白巾,路小漫却不肯起身。

对方却坏笑着来到她的耳边,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身上有哪里……我没有亲到过的吗?”

路小漫差点被水呛着。

“我不出来了——我就是冻死也不出来!”

轩辕静川看着她红透的脸颊和脖颈,发出轻轻的笑声。

门外的王嬷嬷赶紧将门推开,低声道:“殿下!”

“好了王嬷嬷,水快凉了,你快把她请出来吧。”

轩辕静川出了门,路小漫这才起了身。

“殿下,明日您打算如何说服阿扎德巴?”陈顺跟上轩辕静川。

他将一只药囊扔进陈顺的怀里。

陈顺手忙脚乱地接下,定睛一看,“殿下,这是什么?”

“这是路小漫的药囊。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殿下,老奴哪里知道啊?”

“里面有丁香。”

“……老奴不明白殿下什么意思。”

“丁香是一种香料,经常被用于头油、胭脂甚至于焚香的香饵。但它并不名贵,所以皇宫中的住为娘娘公主甚至于朝中大员的女眷,都不屑使用。但我却特别喜欢这个香味。你不觉得它就像小漫一样,看起来简单平凡,却最得我心吗?”

“什么……”陈顺呆了,良久才道,“殿下是要准备丁香的香饵送给小漫吗?”

“秘密。”

陈顺愣着不动。

轩辕静川好笑地抱着胳膊,“陈总管,你怎么了?”

“老奴忽然想您现在还不好好想想如何与阿扎德巴解释,怕到了宫宴上,阿扎德巴会直接给您两个拳头。”

“那也要他有本事打到我。”

翌日,宫中传了个遍,太医院的医女路小漫与五皇子已经行过夫妻大礼,而且是全京城的百姓都看见了,路小漫如今已经有了身孕,绝对不可能嫁给阿扎德巴。

铜镜前,路小漫看着自己,她的身后是替她挽发的王贝儿。

“这一切都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你就……”王贝儿忽然低下头,眼泪落下,握着路小漫发丝的手指间满是不舍。

“……我也没想到……为什么一觉醒来……所有人都说我……嫁人了?”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脑海中想起那一夜自己被逼着拜堂的情形,她的大声叫骂,身旁轩辕静川的默不作声,还有周围人的大小声。

那就是她的婚礼……

如同光烈帝所说,太荒唐了。

更荒唐的是……她把自己给了那个荒唐的男人。

“我帮你把发髻梳好吧……”王贝儿的手顿了顿,良久才问道,“你喜欢五皇子吗?愿意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吗?”

路小漫看着镜中的自己,眯起了眼睛来,她想过,不断地去想,但她知道没有答案。

“他总有让我觉得自己喜欢他的办法,让我暂时忘记这个皇宫……让我忽略‘一辈子’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路小漫向后仰起头,对上王贝儿的眼睛,“怎么办啊……贝儿……我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他……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他一生一世……怎么办?”

王贝儿无奈地一笑,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天真的额头。

“小傻瓜……就算有一日你嫁给的不是五皇子,也不一定就是你最中意的人。而所谓一生一世,绑在一起容易……快乐最难。”

路小漫点了点头,但是她仍旧没有闹明白。

“你的第一个发髻由我来梳,怎么想都一定要给你梳个最好看的。”

王贝儿手十分巧,原本沉闷呆板的发髻被她稍加修饰显得优雅中略带活泼。

“这是我吗?”

“当然是你。你永远都是你。”

王贝儿掰过她的身来,“我给你描眉,再上一点朱红就好。今日安太医会回来太医院,按道理,你应该去给他磕头的。”

提起安致君,路小漫的心像是被抽了一下,随即平缓了起来。

“嗯……我知道。”

重华殿的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身影快步走到容贵妃的床榻前。

“是你吗?又是你设计的——是不是你!”

咆哮声几乎要将重华殿的门阁震落。

容贵妃早就听见了儿子的脚步声,她甚至预料到了他会来。

但是当她睁开眼时,还是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轩辕流霜,眼中充斥的不仅仅是愤怒,而是天地倾覆无法收场的痛楚。

“流霜……”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答话!要不要我跪下来磕头求你!”

门外墨心正要进门,一堆宫人听见了吼声纷纷赶了过来。

容贵妃朝墨心挥了挥手,墨心赶紧带着所有人向后退去。

轩辕流霜盯着她,完全的冰冷。

了无一物的空洞,容贵妃顿觉毛骨悚然。

“好笑,你觉得本宫设计了什么?”

“小漫嫁给了静川,不是吗?就在昨夜!”

容贵妃仰头笑了起来。

“流霜……你说反了!是轩辕静川设计了一切!难道你不知道安致君成婚那一日,他拉着路小漫在京城夜市行了夫妻拜礼吗?在场的还有官媒!他甚至早就拜托了梁亭召给安致君下了三书六礼!他什么都筹备齐全了!你父皇若不是不允倒还成了棒打鸳鸯!”

“……你说什么?”轩辕流霜睁大了眼睛。

“本宫骗你做什么?还是你觉得本宫厉害到能把安致君和梁亭召都设计了?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要把路小漫嫁给轩辕静川了!儿子啊!你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这不可能……”轩辕流霜的身体僵直,他的眼中瞬间的震惊之后是崩溃的预兆。

容贵妃猛然按住了他的肩膀,直落落瞪入他的眼中。

“不可能?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本宫早就对你说过,这从来就不是权力之争!而是你握不住权力,你看看你自己有多没用!连心里喜*的女子都被别人夺去了!到底要怎样你才明白?如果你想要一个人,一样东西,越是想要就越是要紧紧握住!她不会自己到你的手中!”

轩辕流霜咬紧的牙关颤抖着。

容贵妃露出凶狠的表情,摆正他的脸,“儿子!你看不到你和轩辕静川的区别吗?你只想着去求你的父皇把她给你!而他却直接让她成了他的女人!没有什么是你能求来的!除非你去争!路小漫不是自己选择了轩辕静川,是你把她让出去的!你明不明白!”

轩辕流霜闭上眼,握紧了拳头,他的睫毛湿润,却迟迟没有让自己的泪水落下。

容贵妃覆在他的耳边,笑道:“想一想,你若是一国之君,谁能与你争?”

他霎时睁开眼,黑暗中似有火把落入一片沉静的深海,霎时飞火燃溅,将云烧红,翻滚着漫向天际。

清晨,岳霖梢与一众公侯小姐们行走在御花园中。

☆、64

“真是可惜,就是御花园也挡不住春去冬来,原本那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儿都凋零了,只余孤零零的枯枝……”

“我们哪像岳小姐得到容贵妃的宠*,经常出入重华园,御花园最美的精致,岳小姐欣赏过,我们却无缘得见。”

“谁不知道,自从端裕皇后……后宫里品阶最高的便是容贵妃了!娘娘那么喜*岳小姐,真是令人羡慕。估摸着,再过不久,岳小姐就要成为晋王妃了!”

岳霖梢一面听着,唇上露出一抹笑容。

原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缓行而来。

清冷的晨雾仿佛是被撩开的薄幔,延伸出引人遐思的深度。

岳霖梢顿住了,直到对方来到她的面前,笑容倾世,她的心绪顿然紊乱。

“原来是岳小姐啊,许久没见了。”

如清泉落罄,优雅动人,岳霖梢愣了良久才幡然认出眼前的白衣男子正是五皇子轩辕静川。

上一次她见到他还是在南园,那时候的轩辕静川痴傻的模样,如今却是皓月千里。

岳霖梢望着他,心底有什么不受控制般涌动着,她下意识握紧手指,行礼。

“五皇子。”

她身后的众位小姐们这才醒过身来,纷纷照着她的姿势低下头。

岳霖梢的目光落在轩辕静川的鞋尖上。

“诸位免礼。”

轩辕静川抬了抬手腕,随意却不失优雅。

他有着修长的手指,圆润的指间以及恰到好处的指骨,那一瞬间的起落,岳霖梢却发觉自己的视线情不自禁描绘起他的手。

“岳小姐,初冬的御花园与春秋之际大有不同,虽无百花争艳也是别有风味。寂静之中再没有什么能乱了视线,倒是能将楼阁飞檐欣赏的清楚了。”

“确实是。”岳霖梢缓缓抬起头来,对上轩辕静川双眼的瞬间,宛若有无数细小的羽毛,一片一片掠过她的心绪。

“岳小姐,这是你掉的吗?”轩辕静川半蹲□来,捡起一个精致的香囊,送到她的面前。

岳霖梢低头一看,刚要回答不是,可对上轩辕静川的目光,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蛊惑着自己。

收下它,收下它。

“多谢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