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柳沁在,只怕要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了。

我叹着气,不由想念我被他视作禁脔,不许离他一步的日子了。

原来以为只有柳沁那等性情容色的,天生是个妖孽;如今才知,我生得只怕比他还妖孽些,只是不像他那般在意着自己的容貌举止罢了。

像这样三天两头被些优秀青年男女追求崇拜,最紧张的不是我,而是晏逸天。

如果我将哪位来拜访的美女或美男留下来超过两天,到第三日,他一准儿在意料之中出现。

他哪里知道,我只是想借机笼络人心,并设法招来更多高手为己所用罢了。

给他这么闹着,我最烦的人成了晏逸天了。

想起当年他也占过我便宜,如今这般为柳沁监视我,我还真不是滋味,遂决定教训教训他。

于是,某日我和两名少年高手饮酒之时,眼见他在一旁守着,我也邀他坐了,然后,请他一起喝酒。

——那酒壶,却和当日我骗倒柳沁时用来装涌溪火青的茶壶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烈性春药……

我承认我无聊了,把这个曾经的高贵侯爷耍得很惨。

领他进入黑漆漆的房间后,我拉来一名男娼,送入他怀中……

待他过了瘾,药性退了,我把男娼替换出去,自己睡到他身畔,同枕共眠……

第二日,面对我故意的清冷幽怨的眼神,他脸色发白,灰头土脸匆匆离去……

对他来说,这算不算监守自盗?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由纵声大笑,一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柳沁,柳沁,连晏逸天都这么想着你,为着你未来的幸福努力地守着我,你呢?你呢?

你在想着我么?

当看到夏天的玉带云,冬天的望夫云,当对着南诏闻名天下的风花雪月,你有没有想起我?

有没有站在玉局峰上,眺望着中原的方向,一遍遍地唤着我的名字,影,影,影……

一定有罢?

不然,为何那么多次,我梦到你那样一袭青衫,茕茕孑立,那样忧伤地望着我,温柔地唤着我的名字:影,影,影……

每次的背景都不一样,或是幽篁之中,或是山峰之上,或是水色潋滟之中……

可每次的人都是一样的,那眉,那眼,那唇,那风姿,是我的沁,沁,沁……

我不知道晏逸天后来有没有觉悟出是我的计策,但从那次之后,他的确没有再那样刻意地来监视我了。

待到三年之后,夜公子容貌清好绝世,人品清冷端方的形象,倒是得到了江湖公认了。

当然,我还只是夜公子,雪柳宫的公子。

雪柳宫的人都知道,夜公子只是暂掌雪柳宫,雪柳宫的宫主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神秘远游,至今未归的雪柳公子,柳沁。

雪柳宫在夜公子的带领之下,声名雀起,高手如云,实力更隆于当年。即便江湖上又兴起了好几个帮派,却不能否认,雪柳宫建立起的形象,已超脱群侪,幽然散着如高峰雪莲般的风华气质来。

江湖上若有纷争,人们第一能想起的调解对象,必定是雪柳宫。

以前亦正亦邪的形象,在我手中终于转变成正道的代表了。

虽然,我从不觉得自己算是好人……

无论如何,我的兢兢业业夙夜勤奋,算是得到回报了。

我相信如果是柳沁在,他可能会将雪柳宫建立得更加强大,却不可能这般为人景仰称道。

这样的虚名,柳沁不是无法建立,只是不屑建立吧?

他远比我更骄傲,慵懒的笑容,掩盖的是对刀剑以及实力的绝对信任。

我想疯了这个坏男人了。

看看三年之约届满,我精心挑了二十名高手随同,安排好宫中事宜后,乔装前往南诏。

楚宸闻知,自然又将乐儿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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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圣诞快乐!

212、第一个:圈套

这三年间,乐儿已长成五岁的幼童了,我甚至已经开始教他基本的工夫,可他依然更怀恋楚宸,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庆王府度过。

学会抓剑之前,他已学会抓毒虫了。

有一次从庆王府带回来的毒虫,将我派去侍奉他的童子,咬得全身都是疙瘩,好在我因南诏兴巫蛊之术,三年间刻意找来了不少的用毒用蛊的高手来,解毒解得还算快,不然这童子非痒得剥掉自己一层皮不可。

我真不知,楚宸是医王的弟子,还是毒王的弟子了。教教他如何治病救人还差不多!

坊不过我去南诏,倒也乐意将孩子丢给楚宸照应。

就是他曾经骗过我,对我用过心机,他还是我最信任的好友之一。

尤其他对乐儿,我绝对相信他的心意。

仂乐儿有这么个叔叔,算是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来到南诏,正是暮春时节,比当日离去时早了一个多月。

因不知柳沁目前在南诏正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我也不敢大意,让二十名高手分成四组,各自乔装成游人、商人或文人,分批潜入南诏。

而我自己则孤身进入南诏,着一身鲜艳的紫色锦衣,佩着剑,清冷着一张面孔,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为的,自然是引来柳沁注意了。

他约了我来,却没说约见我的地点,我可以去玄天宫通过他哥哥泠尘找他,但我更希望他知道我来了,能主动来见我。

毕竟我对于算计自己亲弟弟的泠尘,始终有着一份戒心,就如对着南诏那可怕的巫蛊之术一样。

何况,柳沁,柳沁,我们快三年没见了,我已相思成灾,难不成你还能稳坐钓鱼台?

在最热闹的街口转了一天,然后选了最豪华最热闹的一间客栈住下,一路不冷不淡打发了几个不长眼的纨绔子弟,入夜不久,果然有了动静。

店小二引来了一个青衣侍仆,模样甚是干练。

“公子,我家主人请您过去。”那侍仆恭声说道。

他的主人……

我心里一跳,如此迫不及待想见我的,一定只有柳沁了……

披了一袭披风,掩了自己的忐忑,我默然随了那人上了马车,向前行去。

渐至某处甚是幽静的山脚,一栋富贵家的别院出现眼前。

一时下车走入去看时,只见陈设甚是豪华,高照的烛火下,鲜红的窗帏通天落地,绵联的流苏,编作一朵一朵相连着的合欢花纹,桌椅案榻,也颇有异域色彩。

“公子,请您稍等,我去禀告主人。”那名侍仆笑得很诚挚。

我点头,打量了一下四周,拣了个椅子坐了,一旁立时有侍女送上茶来。

揭开蛊盖,我怔了一怔。

是花茶。

茉莉花和珠兰花正在杯中起伏不定,上下飘摆。

我微微咪了咪眼,宽袖半掩茶盅,轻啜一口。

不一时,原来那侍仆又走来,行礼道:“苏公子,主人说,公子不是外人,请直接入内相见。”

“哦。”我微笑着应了一声,眼睛在那人身上一转。

那侍仆笑道:“咱们主人,可等不及要见公子呢,公子请罢!”

起身随那人出了大厅,穿过一道回廊,果然见一处畅朗卧室,正亮着烛火。

细密的窗纱上,正投了一人的身影,安然不动坐于桌边,看来眼熟之极,几乎可以迫出我的泪来。

侍仆撩开窗纱,躬身道:“公子,请!”

我略一点头,叫一声“沁”,往内走去。

但走至门口处,我便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扣了那侍仆的脉门,不等他惊叫出声,便点了他穴道,将他扔向那个坐于窗边的人影。

只听短促的一声惊呼,那人影剑起剑落,已将那侍仆一剑贯穿。

我迅速退出了那间卧室。

而那卧室中已传来几声怒吼,冲出几名短打的高手来,接着是院中,同样是黑衣的高手,团团围住我,向我怒目而视。

一个身材和柳沁颇为相似的男子走出来,轻轻击掌道:“果然有几分头脑,不愧是柳沁调教出来的小情人!”

我冷眼看他时,只见他穿着柳沁素常爱穿的宽袖黑袍,但容貌与柳沁分别颇大,略有相似而已;年纪更要大上一截,看来有三旬之上,接近四旬了,远不如我的柳沁那般风姿出众,但神情颇是倨傲,看着我,倒似在看落入罗网的小鸡一般。

我眉目不动,冷冷而笑:“你想诱擒我,来为难柳沁是么?教你个乖,下次要设计谁时,一定要打听清楚对方的性情喜好才成。柳沁知道我素喜淡雅,要约我相见,必定也是挑在素洁的地方,不会弄些花红柳绿的陈设;我素喜茶,但从不喝花茶,柳沁除非疯了,才让人端一盅花茶给我。”

那个假扮柳沁的男子脸色变了变:“你没喝那茶?”

我轻笑:“再提一个醒:柳沁的个性虽然很稳重,但遇到我时常会很急躁,绝对不会把我丢在大厅中等他,早该冲上来迎我了。你说,我又不疯,明知那么多疑点,还敢吃你家的茶?”

我们三年没见了。

如果柳沁知道我来,除非他自己有事耽搁了实在不能成行,否则早该亲自到客栈见我了。那个坏男人,疯狂起来比我离谱多了。

213、第二个:阴谋

“不过,你还是休想逃走!我非要柳沁看着他的小情人一寸一寸死在他跟前!”那男子咬牙切齿,手势比划处,那群高手立刻一拥而上,持了兵器向我冲来。

我略一挑眉,不屑一笑。

他们身手是不错,可想留住我,还差了那么一点。

横竖我现在不想追查这些人的身份,也不想杀人,只想脱身而已。

坊这三年来兢兢业业练功习剑,进益颇大,焉能随便就给人困住?

拔出流魄剑,一道清光映了明月,泛着温润的光泽,却在下一刻,笼上了鲜血的嫣红,流出近乎凛冽杀机,汹涌奔袭。

那辉芒,在一瞬间,已将众人的刀锋亮色压得不见,只是仗着人多,对方还不见有多少的怯色。

仂打斗正激烈时,只听唿哨声响,不知哪里又冲来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一声不吭,冲过来就帮我打人,出手极狠,而且刀剑之下,俱是蓝光闪闪,必定涂了巨毒了。

我心头疑惑,悄然脱身退到一边时,旁边立刻有人跑过来,轻声道:“苏公子,咱们来迟一步,让您受惊了!”

来得早或迟,似乎也没什么紧要,我并不认为那些脓包有将我怎样的实力。

遂抬眼望了来人,淡淡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柳沁虽然心狠手辣,但从不用毒,这样的群斗,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更不会派人用如此歹毒的手段伤人。

果然,那人微笑:“我们是白教的人。教主等候苏公子多时了。”

泠尘的人……

我本不想通过他来找柳沁,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去见他了。

只是心头的疑窦却越发得重了:我这样在市集间招摇,将他的对手和盟友都惊动了,柳沁却跑哪去了,到现在也不见动静?

再也不管那两方人斗得怎样地热火朝天,我自顾随了那人,径奔向白教总坛。

到得玄天宫时,三更已过,但宫门依然有人守着,一见着我们,立刻开门放入。

虽是半夜,我也已看出,如今的玄天宫,与三年前已有了天壤之别了。

当年冷冷清清,半天抓不到人,如同一座空置的宫殿一样,豪华却清寂。

如今,即便夜已三更,依旧四处悬了绫纱灯笼,绘了花草虫鱼各色图案,又书着玄天宫三字,彰显着宫中的热闹和尊荣。

走至一间大书房前,领我前来之人还未说话,便听得泠尘的声音传来:“影儿么?进来!”

虽然他救过我,但那显然是柳沁付出沉重代价的结果。算来我们的交情,也不过是见了一两次面而已,即便他是柳沁亲兄,我也不认为他可以亲密到称呼我为影儿。

沉了沉脸,我踱进去,浅浅施了礼,淡淡道:“教主好。许久不见,教主容光更胜当日呢。”

这句话倒不是客套,泠尘面带笑容,举止优雅,眉宇之间,隐见踌躇满意的微微得意,看来比当日还要年轻一些。

“听说你给人暗算了,没事吧?”泠尘轻笑,过来就要拉我。

以毒蛊闻名的泠尘,给他碰到了……

我忙不经意般一闪身,侧过一步,只作不曾看到他伸出来的手,暗中用功力在身周布置了一层气墙,才说道:“谢教主关心。那些人,还伤不了我。何况教主留心,也在帮我出手教训,对方讨不了好去。”

泠尘又看了我几眼,微笑道:“影儿,几年不见,你长得更漂亮了,看来也更聪明了。”

我微微一笑:“柳沁不在我身边,我总得学得聪明些吧?”

斜睨他一眼,我悠然道:“柳沁在教主身边,教主一定也会觉得省心多了吧?”

就差点没问他,他有没有变笨些。

泠尘只作没听出我的言外之意,粲然一笑:“有阿沁帮忙,自然省心。”

我懒得和他扯淡,即时切转正题:“柳沁呢?”

总以为他必定不会立刻回答我,但他居然很爽快地回答了我。

他说:“嗯,在宫里呢。他一直记挂着你,每次来,都只住在你当日住过的房间呢。”

我大出意外,张了张嘴,立刻向门外走去。

“你到哪里去?”泠尘居然有几分焦急。

“去见柳沁。”他说的简直是废话。

现在虽已三更,但我不觉得我半夜闯柳沁的房间有什么不妥。他半夜里骚扰我的次数,远远比我骚扰他要多。

“影儿……现在可不适合……”泠尘的声音被扔在了屋内,我已风一般卷向当日那个房间了。

曾在玄天宫大闹了好些天,虽然陈设布置变化很大,找到那个房间并不困难。

冲到门前,还未及敲门,已听到了门内沉重的喘息,浸透了淫靡欲望的喘息。

“爷……爷……”有人像猫一样在叫着:“小的……小的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