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保护她,绝对不是!

他只是不想她就这样死了,这样一个忤逆自己的女人,他还没有好好地讨伐她呢!

嘴角扯得更开,似在自嘲。

当白软的毛蜡苔敷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时,只见他背脊上坚实的肌肉突然一动,低沉的声音穿透胸膜而来:“蓝倪,不要忘记——你的逃离,本王一定不会轻饶!”

手指停顿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接着又若无其事地为伤口敷药…

彩霞满天。

夕阳的余辉带着几许夏日的躁热,透过雕花木窗,斜斜洒进屋里。

古木凤琴通身剔透,白玉香炉袅袅飘着静香。

金色阳光折射到琴上。

她的白衣晶莹灿烂,半透明的衣袖隐约露出藕色皓腕,白纱轻动,亮得耀眼。

纤细的指尖下流泻出优雅的韵律,琴声余绕空中。她的脸孔淌过淡淡的哀思,神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珠子折射着夕阳的影子,影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殇烈一身金色王袍,自夙清宫门口踏进,落霞披在他的肩头平添一份贵气。

“奴婢见过大王。”守在门口的侍女连忙跪下。

琴声嘎然而止,蓝倪站起身来。

“王。”蓝倪看向他,眼中多了份跟以前不同的情绪。

是的。

初九一早,他们便开始赶回刖夙国。

如今已有六七日。

她无法选择,带着对他的无奈与丝丝歉意,带着对黑衣人所说之话的迷惘,她还是回到了刖夙国,只是这次,她带着几分准备和甘愿回来的,她的心就像被石子荡开层层波纹的湖面,恐怕要好久之后才能恢复淡定。

而那个让她失去淡定和平静的最大原因正立在眼前。

殇烈勾起嘴角,带着几分邪魅。

几个大步,他已置身于她的面前。

“王。”——她总是喜欢这样简单地称呼他,声音不卑不亢也不曾下跪过,语音里藏着一丝特别的余味,他喜欢她这样称呼。

这个小女人,这六七日来,如以前一样安静,只是眼中多了种让人莫名欣喜的情绪。

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看他的时候,晶亮的眸子闪烁着不同以往的如星光般的光芒。

殇烈或许并不了解女人的心理,但是他却无意中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星光。

无疑,这是个令人身心愉悦的大好发现。

这表示眼前这个倔傲平静的女人离“臣服”不远了。

心蓦然一动,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她的小脸。

眉头微微蹙起,犀利的目光审视着她。巴掌大的脸颊,细致的肌肤,小巧而红润的双唇,尤其是荡漾着盈盈秋水的眼波…

该死地吸引了他的视线。

仿佛要验证这份拥有,他未发一言,突然俯首吻住了她,辗转地吮吸着她娇嫩的芬芳,舌头轻探然后霸道地勾引着她的丁香,非逼着她的与之共舞。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霸道,鼻间萦绕着他男性的气息,浓烈如酒,醇然而悠长。

蓝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承受着让人不安的心跳。

两排乌黑的睫毛不停地轻颤,像两只翩然的蝴蝶…

思绪在闪烁的星空里朦胧地飞舞…

殇烈,你的这份亲昵究竟带着多少真心?

…真心…

真是个奢侈的字眼,唇上的吻热烈绵长,甜蜜中却沉浸着说不出的苦涩。

这样的男人会有真心么?就算有真心又能保留多久…

她究竟在期盼些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近日来二人之间紧绷关系的微微缓和,她就开始学会胡思乱想了吗?

雪婆婆曾说过——

如果一个女子被感情束缚了,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了…

所以,女子是不是该守好自己的心?

为什么这个男人吻自己的时候,心竟有丝抑制不住的颤抖呢?

这是不是代表…

秀眉不禁轻轻蹙了起来,她仰着头承受着他炙烈如火的吮吻。

感觉到了她的不专心,结实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他箍紧她纤弱的腰身,似要将她融化在怀抱里。

好久之后…淡淡的衣角飘飞,半透明的脸蛋微红。

晚霞的五彩光芒映在他们的身上。

拇指揉过她微微浮肿的唇瓣,似在回味,深邃的眸子里染满了氤氲之色,他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朝屋内走去。

“王…”在他的环抱里,她的声音抖出掩饰不住的慌张。

殇烈低头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我的倪妃…”他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际,“你早已经是本王的人了,难道还要抗拒本王么?”

小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水眸映着他俊邪的笑脸,嘴唇逐渐苍白起来。

她想到那一夜…

他无情地要了她,如利刃狠狠地刺伤了她的身心,惊悸犹在。

纵然,她依然在害怕,有点无助,但是她要反抗吗?

他是王,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是属他所有,他可以任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她的身子。

如果,她反抗,结果会如何…

痛楚、矛盾、哀凄涌上眼底,雾气不散。

嘴角的笑容僵住,殇烈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个女人,仍然没有接受他。

他是王,后宫所有嫔妃都该主动来伺候他才是,为何她偏偏要如此特别?

该死的她!从一开始她就这么特别,所以她引起了他的注意,引起了他特别的在乎…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黑眸突然深沉了许多。看到她眸底的水气,因一吻而起的欲望如被冰覆般瞬间降下。

好!

蓝倪,本王就等着,等你乖乖把心奉上来的那一天。

届时——你的身子,你的全部,一辈子都属于本王!

带着毅然的决心,不去思索为什么,习惯了征服与占有,刖夙之王殇烈在心底对怀中的女人下了无声的战书。

在她忐忑的目光中,他将她轻柔地放在床塌上。

动作很轻,轻得宛若只要多用一丝力,床上精致的印花绒垫就会被压坏。

宛若她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需要极细致的呵护…

离开他的臂弯,蓝倪不解地望着他,他一字未说,只温柔地望着她。

那样的温柔,她第一次看到,因为这种眼神…

迷惘了,沉醉了。

在松了口气的刹那,她垂下眼,心儿同时激动地跳动起来。

“替本王换药吧。”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注视着她被乌黑睫毛覆盖的眼帘,深幽的瞳眸泛着精光,飞快地掠过不为人知的算计。

柔和的轻风,点点花香。

夕阳将大地染上一层橘红,整个夙清宫显得异常柔和…

[刖夙篇——暴君·邪妃:024 彷徨]

刖夙国。

宫里从上到下无一不暗暗揣测着一个令人惊奇的发现——

他们脾气暴躁、冷酷无情的王近来似乎改变了不少。

两道浓黑的眉宇间少了些抑郁之气,连冷薄的嘴角也不时掀起丝丝不经意的微笑,那可以称之为“愉悦”或“温柔”的微笑,几乎让妃子宫女们的怀春之心狂蹦乱跳。

谁都无法否认,他们的王本就生得多么地英俊,硬挺的五官处处显现着霸道与魄力。

倘若以前,当他幽黑深邃的眼睛向人扫过时,大家会不自觉地惊起一阵寒颤…

现在的王却让人觉得并没那么可怕,其男性的魅力被衬得更加相得益彰。

而这一切的改变只因为一个人。

那个人最喜欢在傍晚时分坐在飘满荷香的池糖旁。

静静地,静静地。

她的发丝静静地披在身后,微风拂过,偶尔轻舞一下。

听着池边一片蛙声,她轻轻闭上眼睛,努力寻找着木屋熟悉的气息,屋子不远处也有一处荷塘,那本是一个干沽的小池,在她的精心打理下,竟然开采出了一池碧荷。

空气中常常飘荡着沁人心扉的淡香,淡香轻旋着染上她飘飞的衣角,眉宇与发稍…

静静地坐了好久,她的心依然难以平静下来。

她是怎么了?

为何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一对深邃的眸子?

为何总是在面对他时内心浮现出一种极欲抑制的惊恐?

天边挂起一轮明月,月亮的光芒很柔和。

唉,又到了这个时间——

他究竟做何打算?他说了,因为她私自的逃离,他一定会惩罚她。她一直等待着来自暴君的惩罚,结果不但迟迟未来,反而对她的态度变得亲和了许多。

这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他在想些什么?

他不让御医给其处理伤口,反而坚持每天让她换药。

每每在换药的时机,他会专注地凝视着她,然后抓过她给她几乎窒息的深吻。

每每在她认为这样的热烈深吻之后,会再次被虐夺,孰料他又深吸一口气,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笑笑,仿佛他已经完全尊重她的意愿,再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虽然只是冷薄的嘴角微微一勾,却让人有种真实的眩晕。

那笑容就像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她的眼。

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两名侍女。

她回头,朝她们挥了挥手,侍女们互看一眼,立即走了过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侍女平儿问道,眼中多了份关切。

蓝倪微蹙眉头。

自再次回宫,殇烈特意派了两位聪明能干的宫女侍奉她,而她,每次看到两名侍女尽责地守护着自己,心中就涌过一阵苦涩。

她真的很怕…

怕自己的诅咒会害了这样两位好姑娘。

连日来的相处,侍女们也已发现,倪妃娘娘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可怕的人,相反,她们觉得倪妃娘娘只是安静了点,有的时候单纯得可爱。

就如现在,倪妃娘娘还是率性地坐在池边的草地上,任由莹火虫如星光般飞上她的衣裳。

蓝倪指指身边的草地,示意她们也坐下来。

另一侍女淡儿连忙摇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我和平儿一定照办。”

蓝倪了然地点点头,晶亮的水眸被黯然代替。

这两位姑娘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守死理,顽固得厉害,非得遵守主仆有别之仪,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只是想找她们说说话而已。

抬眼,目光落在一朵盛开的粉红荷花上,夕阳将荷花印得更加鲜艳。

她在心间幽幽叹了口气,问:

“淡儿,你们觉得殇烈这人怎么样?”

她抛出一个自己烦恼已久的问题,这个问题盘旋在心头已经数日,找不到出口闷得慌。

平儿、淡儿一听倪妃此问,当即吓愣住了。

让她们仲怔的不是娘娘敢直呼大王的名字,而是这个问题…她们哪敢回答?

“平儿,你说说。”蓝倪看向平儿的小脸。

“这个…”平儿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瞄了淡儿一眼,答道:“王是个很有英明的君主,有勇有谋文武双全…”

“是啊,每次边境发生战事,王总是亲自冲锋陷阵,英勇无敌。刖夙国的将士和子民都比较崇拜大王呢。”淡儿瞬间连两眼都变得亮起来,补充道。

话说她们君王的英勇战绩,的确枚不胜举。

蓝倪不解,盯了她们好半晌,道:“那为什么大家称他‘暴君’?”

平儿扁扁嘴道:“那是因为大王处事严谨,如果有人不小心犯了错误,他总是…”

平儿只是宫里一小小侍女,不敢就这样说出对大王的评价。

蓝倪看看淡儿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打算,顾自接道:“他的确是个不会轻易饶恕别人错误的人,再说…他的性子还真是残忍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