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蓝儿,才是他主动而真心想送礼物的人,这块碧玉还何其珍贵。

蓝倪从他故作轻描淡写的语气里捕捉到了认真,原来,他还是在意她的感觉的。

想到此,那块泛着微微冰凉的碧玉紧贴着她的胸口,慰烫了她的心。

“娘娘,您要去哪?”

见蓝倪走出屋子,平儿与淡儿关切地问道。

“我去看看大王。”平日里,殇烈再忙都会来夙清宫走走,今儿个都已到午时还不见王的身影。

平儿抿嘴一笑,大胆地打趣道:“娘娘才一个上午没看到大王,就着急啦?”

蓝倪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她的确越来越的确于他的存在,只要一刻没看到他,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身世…诅咒…

这些在他面前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如果她可以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守住这淡淡的幸福,该多好。

淡儿扯了扯平儿的袖口,皱眉道:“禀娘娘,奴婢今儿一早就看到大臣们匆匆赶去早朝,可能到现在还未退朝呢。”

“现在还未退朝?”蓝倪沉吟,心中暗自揣忖,该不是边关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走,我得去看看。”她加快脚下的步子,飞快地朝龙夙宫走去。

才走到回廊之处,远远看到群臣自殿中退下,他们三三两两,神情肃然,边走边议论。

蓝倪颦眉继续前行,不断地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殇烈一定在伤神了。

“娘娘请留步。”巴都冷漠的声音响起,待蓝倪抬头,那个高大忠实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边,他微微垂首,“早朝之时不得有他人进入殿内。”

平儿瞪了巴都一眼,疑惑这看似老实的侍卫是不是吃错了药?于是,她大声说道:“巴都统领,你看清楚,这位是国妃娘娘,国妃娘娘也算是他人吗?”

巴都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答道:“请娘娘见谅,这是刖夙国国规。”

只听淡儿道:“国妃娘娘只是体恤大王,特意来问候,这也犯了国规?”

“请娘娘恕罪。”

蓝倪看了看巴都,隐隐觉得今天的巴都与平时有几分不同,那僵硬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严肃。她朝几丈之外的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两排侍卫尽责地站立两旁,个个神情谨慎肃穆。

她会心一笑,看来巴都真的是位很克己守责的统领,怪不得殇烈如此信任他。

“你按法办事,何罪之有?我还是先回去了。”

白衣晃动,清香飘散在空气之间。

“蓝儿来了?”蓝倪还未走几步,殇烈沙哑的声音传来。

“奴婢给大王请安!”

“大王。”巴都见殇烈已跨出大殿,垂首请安之时以异样的眼光扫过蓝倪的脸,他对这位国妃娘娘有不少疑惑,却暂时不敢跟大王言明。

听到呼唤,蓝倪飞快转过身,她一眼就看到了他眉宇间的疲惫。

她快步走了过去,水亮的大眼注满了担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手指插过她的秀发,丝丝冰凉而柔顺,不顾其他人在场,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淡笑:“本王今夜要出宫。”

“出宫?出什么事了?”她惊讶地张开小嘴,眼中闪过疑问。

殇烈点点头,将她雪白而纤柔的身子揽入怀中,沉声道:“你在宫中好好等候本王归来。”

闻着他熟悉的气息,一股不安逐渐充斥心间,她惊问:“你要去很久?是边关的问题吗?”

他点点头,不经意收起了坚实的下巴,黑眸之中尽是深沉的冰冷。

“你要多久才回?”她紧抓住他的衣襟,不安在扩大,“我跟你一起去。”

殇烈盯住她担忧的瞳眸,勾起一抹笑:“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在宫中等候!”

巴都见大王与蓝倪二人如此“浓情蜜意”,浓眉一皱,大声地说道:“时辰不早,请大王以国事为先。”

殇烈闻言,再次摸了摸蓝倪光滑如丝的秀发,道:“蓝儿,本王还有重要事,你先回去休息。”

“听话!”

殇烈突然咬一下她柔嫩的唇瓣,然后带着一抹宠溺的微笑大步离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表情已恢复成冰冷骇人。

是的,边关有险情,他必须立刻亲自前往。

轩昂的身影,金色的王袍,在风中轻扬,看着他匆忙离去,蓝倪被一种深沉的担忧笼罩了全身…

[刖夙篇——暴君·邪妃:040 分别]

灰色的天空,夜色渐起,空气显得更加冷薄。

马蹄飞践,扬起一片朦胧的尘土。远远地看到白色的帐营,马背上的首领突然勒住缰绳,马蹄便高高扬起,仰天而啸。

风呼呼而吹,所有的战马一齐驻足,仰啸齐喑,气势昂扬。

刖夙边关之地,距离殇上千里,要塞处常年由盛将军把守,未料此次军中出了奸细,主营遭敌人袭击,盛将军不得不带军暂时转移战地。

听到足以令地面震动的马嘶之声,飞快地从营帐旁飞窜出数名手持长刀的士兵。

“是大王…”

“参见大王!”士兵们一见到马背上的首领,连忙单膝跪地施礼。

为首的正是殇烈,他身穿甲胄,黄金的铠甲在朦胧的幕色中熠熠闪光,把他俊逸的眉目衬托出了别样的冷然。自昨夜紧急整装出发,挑选出最好的战马,到现在已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临近边境的后备帐营,如今俊挺的面容依然英姿焕发。

又从营帐中飞快地奔出几人。

“末将侯清平参见大王,知大王要亲自前来,末将已等候多时。”单膝跪地之人乃盛胜将军的部下,特意在此地等候援军。

“侯将军不必多礼。”

利落翻身下马,殇烈一手握紧腰中之剑,一手叉腰,望了望越发深沉的天色,肃着一张脸大步朝营帐走去,巴都等人已同下马快步跟上。

营帐内。

殇烈皱眉沉思,低眼凝视着木桌上的地图,抬头问道:“如今盛将军那边军情如何?”

侯清平答道:“禀王,盛将军正在严查军中所有人员,军队暂时转到二级营地,重新部署,预计敌方暂时不会来攻。”

殇烈沉吟不语,盯着地图上的某处良久,再次开口:“已经知道对方是哪国的人吗?上次可有抓获俘虏?”

“那些黑衣人大约百十人,个个身手了得,一看便是精心训练的高手。他们都是趁营地兄弟们换班之时突然袭入,直攻我主营…”侯清平眼中流露忿忿之色,“盛将军带我等奋力抗敌,有抓住几个俘虏,未料这是一帮死士,未等将军问话他们就已自刎身亡。”

听到此,殇烈的黑眸已是暗然一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在隐忍地思索。

巴都见状,上前道:“侯将军放心,有大王亲自带阵,一定可以查出背后之人,打退敌军。”

侯清平崇敬地看了他们大王一眼,有力地点头道:“末将愿随大王誓死杀敌,为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殇烈一手轻抚下巴,朝他们招招手,然后指着地图道:“你们看,西边是我刖夙边关平地,这边是与银暝交界的山林之地,这里…这里,一直延伸到蒙舍国边境,依你们所见,偷袭盛将军主营的最可能是谁?”

巴都道:“就地理而言,与边关平地相临的北诏最有可能。”

候清平也点头道:“没错,盛将军也已分析过,蒙舍与银暝二国若要来此地偷袭,舍近而求远,便是大费周章,只有北诏之人从此处偷袭最为快捷方便。”

殇烈点点头。

巴都搔搔脑袋,疑惑道:“王,我军被偷袭之时,北诏邪君正在王宫参加封妃大典,难道他不怕事情败露,自己便无法安然回到自己国土吗?”

殇烈再次点点头,巴都说得对,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当时只有蒙舍国恶君缺席大宴,次日才出现,那么他便有可能背后主使这一切?”巴都继续分析道。

殇烈看看他与侯清平,突然冷声道:“背后策谋不一定要自己参与的。如果是他…则完全有时间安全离开刖夙王宫!”

说完,他面色阴沉,深邃的黑眸中闪着怒火。

巴都惊道:“大王的意思是——此次偷袭是就邪君主使的?…我明白了,他来参加封妃大典,掩人耳目。”

“只有他最可能!或许他早已算好,就算边关战事有千里马加鞭回都报告也得需要一天多,而一天多他早已回到北诏了!”顿了顿,殇烈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道:“何况本王一直在怀疑星回节的暗算就是北诏所为!”

说到这里,侯清平总算明白过来。

“大王请息怒,明日与盛将军会合,大家再继续商讨!”

巴都也是一脸严肃,最近的事情还真是复杂。

一团接一团的迷雾,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何人在背后针对刖夙国策划着阴谋,就连同王宫里让大王万分宠爱的国妃娘娘,也让人倍感神秘。

无论如何,他巴都会忠心耿耿地守卫着大王和刖夙。

“大王,您也劳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殇烈一手捏紧了羊皮地图,冷幽的眸子散发出道道寒光…

体内属于男人本能的好战之心猛烈升起,俊美的脸庞散发着冰冷之光,他悄悄握住腰侧的剑柄,暗暗下了战书。

楚弈,阁昱,银冀,无论是你们谁在挑战刖夙国,我殇烈绝对不会罢休!

王宫内苑的每寸地、每块墙,所用的一砖一瓦,都是上好的材料,苑内精致的楼台亭榭,更是造得美轮美奂。

别院之内,所有的摆设与家具等等,也是干金难求的珍品。

秋风送爽,桂花飘香,转眼间,已值深秋了。

池塘里的荷花不再,连碧天荷叶也逐渐枯萎,只剩下枯黄的叶片微微打着卷浮在水面。

半个月来,蓝倪已不再独坐在荷糖边静静发呆。

自殇烈走后,她才发现满腔的思念让人堵得慌…

花厅内,轻风微拂掀起白色的衣角,青丝纷飞,她的人虽坐在屋里,心却远飘到千里之外。

若非心系,不会相思。

若非相思,不知相思苦。

“唉…”幽幽轻叹,绵绵长长,如黄叶轻舞飞下。

那个霸道又温柔的男人,在边关可好?

十几日了,边关竟然无只字片语传来,她真怀疑他已经忘了她,忘了这深宫之中还有个女子日夜等候着他的归来。

“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等我回来。”

他临走前的话犹在耳际,他上马前在她额上烙下的那一吻犹如印章,他答应她,一定会很快就回来。

“唉…”

又一声轻叹,像秋日绵绵细雨。

他在千里之外,是否也在想念着自己?男人应该也会有相思的吧?

“娘娘,您又叹气了!”平儿皱眉道。

淡儿给蓝倪轻轻披上一件精致的外衣,也跟着叹起气来:“唉,娘娘,你要不开心,奴婢们也会不开心的!”

“是啊,我们知道娘娘您一定在想念大王了。不过你放心,大王英勇善战,就算敌人多么凶狠,我们的大王都能打个胜仗回来。”

说到他们英勇无匹的大王,平儿的双眼闪闪发亮,那是身为刖夙国的臣子对殇烈的由衷爱戴。

凶狠的敌人…

眼前仿佛看到了他骑在马背上怒吼杀敌,剑花四射的样子。

怀疑,惊惧!

一抹蓝光闪过她的眼,她咬住了如花般柔嫩的下唇,纤白的手指不禁紧紧绞在一起。

他…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再忙再累也该记得她的啊…

“平儿,淡儿。”蓝倪语气焦灼,她实在坐不住了,苦等到今日已是极限,她必须去找个人问问,谁有殇烈的消息。

“娘娘,你怎么了?”二位侍女齐声问。

“我得去找相国问问,今天大王该有消息了吧?这么久了总不可能还没有消息吧?”白衣一晃,娇小的人儿已奔到门口。

平儿连忙呼道:“娘娘,娘娘…奴婢一早就已经去打听过啦,娘娘。”

她们跟了娘娘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娘娘如此着急呢,看样子娘娘真的已经压抑到无法忍耐了。

蓝倪猛然停步回头问道:“有消息没?”

平儿追上前,道:“相国那边的消息还是一样,请娘娘耐心等待。大王只是忙于战事,没有时间…不过,相国说每次有信兵来报,大王都说有想念娘娘呢。”

蓝倪闻言,面露欣喜之色,激动地抓住平儿的手:“你说真的?他真有传信说问候我?”

平儿闪闪眼睛,用力点点头。

蓝倪突然脸色一变,皱起眉头:“平儿,你在安慰我,对不对?殇烈如果真是想念我,真要派人传信,又怎会让一个信兵口传…”

“娘娘,大王一定日夜想念娘娘的。”淡儿见她一脸忧郁之色,也肯定地说道。

蓝倪转过身,素白的身影纤细而柔弱,秋风中显得有点萧瑟。

“他若是想念我,怎会没有只字片语…”

平儿慌忙解释道:“大王一定是太忙没有时间而已。”

淡儿也附和道:“是啊,娘娘有所不知,大王每次亲征,都只会每日固定给相国传上信函,了解宫里之事。大王是位英明的君主,我想大王一定也非常想念娘娘,只是想暂时以国事为重。请娘娘不要因为这样就胡思乱想…”

蓝倪眨眨眼睛,注视着淡儿的双眸,幽幽叹口气,问道:“是这样吗?”

她的心自为他所动以后,便再也难以平静了!

平儿、淡儿一齐点头道:“是的,娘娘,奴婢不敢骗娘娘。”

“恩…”

她本就性子安静,不喜热闹,也甚少与他人交往,虽为国妃,平时除了几个后宫妃子,也无人来打扰。要她突然大胆地去找相国问起殇烈之事,尤其希望探得他可有想念自己…还真有几分踌躇,思来想去,她还不决定暂时作罢。

淡淡月光下,蓝倪倚着后花园红阁的雕花木栏,轻声感叹。

花园中的夜风柔柔吹动她的发梢,一袭白衣被月光照耀得温柔如水,她的双瞳有点黯然,仰首凝望新月,眼底满是思念和忧郁。

这样宁静的夜晚,最容易勾起往事。

往事一幕一幕,有悲有喜,从平淡如水变成了一个满心哀思,这一切的一切转变,皆因为一个男人。

可叹天下之人,最是“情”字难熬。

不知道在漠漠边关,那个男人是否也会对月伤怀,是否也会想到日夜相思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