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冀哥哥已经十六岁了。若想将来成为一位真正的明君,让银暝国更加繁荣富强,百姓生活安定富足,冀哥哥现在开始再也不能浪费时间了。”他说这话时,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宫殿之外的湛蓝天空,幽黑的眼眸里蕴藏着属于一种男人的坚定。

瓦儿听着他沉稳而饱含决心的话语,心口不禁热了起来。虽然她似懂非懂,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一个国家稳定富强,但是她清楚那绝对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

原本想趁这明媚春光邀他出宫踏青的念头顿时压了下来,瓦儿歪头一笑:“冀哥哥真辛苦。不过,将来冀哥哥一定会是位明君的。瓦儿也要做名真正母仪天下的国妃,协助冀哥哥管理天下。”

“你这丫头…”英俊的脸庞浮起温暖的笑容,在一道道金色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记得第一次她大声告诉他——长大了要做他的国妃,他只以为是自己一直对她宠爱,她孩子气说说罢了。

没想到这一年来,她一次比一次说得认真,好象已经将自己定位为银暝的国妃了,让他常常淡笑无语,心情愉悦的同时又多了种压力。

捏捏那张白皙柔嫩的脸颊,他笑得温柔:“你这丫头若再淘气惹祸,尽惹麻烦,还能如何帮我?”

“那我发誓,以后保证乖乖地,再也不跟太傅顶嘴,不背着云姨偷玩,也不跟…月容、安然她们闹别扭,这样总行了吧?”她都说这么多次要做冀哥哥的妃子了,他都从来没正面答应过,看着安然和月容她们也天天围着他转,她在心里可急坏了。

银冀薄唇一扬,心情如春风轻扬,不过,他仍然无法答应。

“好了,冀哥哥要去御书房了,你就回沁梅苑吧。”越过她,修长的身子孤高而挺直,每一步都走得优雅有力。

瓦儿转过身,呆呆地注视着那抹背影,嘴里咀嚼着一丝难以辨别的滋味。冀哥哥依旧包容自己,当她闯了祸也会及时帮她兜着,可是到底是哪里…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的语气?还是他的心…不,不会!冀哥哥刚刚还对自己笑得温柔,他的眼睛绝对不会骗人的。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弥漫了眼眶。

吸吸发酸的鼻子,瓦儿用力地以手背抹去它,然后小嘴微微一扬,带着含泪的笑容往沁梅园的方向走去。

远处,修长的白影顿了顿脚步,回过头,看见她娇俏的身影消失。

其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即使她是个大麻烦,让人一天没看见就放不下心,他也已经习惯了。将来自己继位,如果真要册立国妃,那妃位也是非她莫属。

只是目前情况有点复杂,并不适合就此表态。珍太妃最大的遗憾就是儿孙太少,常叹息银氏王族现在就他一条血脉,而父王也有意让他将来多立后妃,多生育子嗣…

跟随父王理朝这段时间以来,让他逐渐意识到一个严峻问题——“太子妃”之位就像一块肥美的羊肉,正被朝中多少将臣暗中瞄准。

如今自己还只是太子,学好治国强绑之道、增强个人实力才是正事。只有父王愿意全心信任自己,那将来立妃的主动权便将由自己操控。

瓦入还小,根本尚不懂事,怎能让她就此成为众矢之的?看来,以前对她的宠溺太多并非好事,自己该有所收敛,也该让这丫头多多磨练了!

[银暝篇——冷君·宠妃:009 白衣少年]

春光明媚的天空变得灰蒙阴沉,翠绿的树林被风轻轻吹动,一颗颗沾着水珠的绿叶微微一抖,晶莹便无声地滚落。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山坡上缓缓行使,驾车的马夫技术娴熟,即使山路有点窄,骏马依旧行得四平八稳。马车后有四骑紧跟,骑马之人腰悬配刀,目光精锐,面无表情而又随时悄无声息地注意四周。

一直葱白的小手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眯着眼睛往外面瞄去,只见眼前葱郁苍翠,所及之触春意盎然,她飞快地笑着回头:“太妃奶奶,云姨,外面的风景好美哦。我可以跟侍卫大叔一同坐在外面去吗?”

蓝枫云皱起了秀眉,看着她欣喜的小脸:“起风了,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瓦儿小姐还是好好地呆在车内吧。希望能早点到达南音寺,免得大家淋着雨。”

南音寺——距离银暝王宫大约十里,座落在风景优美的高山之上,也是珍太妃常来祈福之所。每次带着瓦儿前来,她总是骨碌着双眼,就像一只被困已久的小鸟终于出笼,兴奋不已。

“还远着呢,我看我们一时半会是赶不到了。”瓦儿努力探出小脑袋想往前看看,只见弯曲的小路前头是一片雾色,山林隐没在白茫之中,那南音寺不知道还有多远。她来不及多看两眼,立刻被蓝枫云一把拉了回来。

“瓦儿小姐坐好了。”正说着,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瓦儿经不住惊呼出声。

珍太妃被两位宫女紧紧扶住,发鬓上的金钗也随之晃动了一下。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朝瓦儿看去:“小瓦儿是该老实点,别一出来就忘记了规矩。”

“是,太妃奶奶。”瓦儿甜甜一笑,知道奶奶是关心自己才如此说的,扶住车窗她挪移到太妃奶奶身边,“瓦儿只是说着玩玩呢,其实是要在车内陪太妃奶奶的。呵呵…”

“你这丫头啊,就是嘴甜。”珍太妃被她一逗,很快笑了。

瓦儿也笑了,有点黯然的眼眸却不断朝被风掀起的车帘外看去。此次出来,原本想跟冀哥哥一起的,这样太妃奶奶吃斋的七日时间里,冀哥哥就可以带自己游山玩水了…

细雨霏霏似薄雾飘荡,烟色弥漫。

马车到达南音寺下的台阶处,便嘎然停下,马夫利落地跳下马车掀开门帘,后面骑马的四名侍卫也已恭身上前,两名半蹲在马车前将带来的塌垫稳稳安置在车旁,然后由宫女搀扶着珍太妃,小心翼翼地踏着垫子而下。

瓦儿在蓝枫云的接应下,轻轻一蹦便落到地面。细柔的雨丝刚要飘落到衣裳之上,一把撑开的花纸伞便已在头顶上方。

一位白须和尚带着几名弟子从石阶上走到跟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太妃请。”

珍太妃也双手合十回以一礼,众人随着她缓慢地拾阶而上。瓦儿打量着四周,不由懊恼地嘟起小嘴,真是倒霉。冀哥哥没来,还碰上这下雨天气,看来这七日时间真是难过。

南音寺的大殿很宽敞,几尊大佛高高地立在正上方。殿中极为安静,只听到一声一声空寂的木鱼声。

瓦儿蠕动着薄薄的唇瓣,低低念道:“阿弥陀佛,菩萨只要保佑明天开始是个大晴天才好。“

空气中带着一股雨后的芬芳,阳光照在人身上似乎也带着丝丝香气。菩萨顺应了瓦儿的愿望,第二日果然细雨停歇,天空放晴。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寺院后园的厢房中探了出来,她轻轻地踮着脚尖生怕惊动了他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小花园,溜到后门旁边。云姨在陪太妃奶奶颂经,随行的宫女被她派去灶房煮东西吃了,这会正是个自己出去溜达的好机会。

瓦儿独自站在后门外,沿着弯曲的小石板路缓步而行,其实心中有点忐忑不安,却又忍不住想出来转转。

记得去年冀哥哥陪自己来时,他们就悄悄溜出后门,沿着这条路走了不远穿过一座小林子,来到一处小瀑布旁。那里的景色浑然天成,白色的瀑布玉珠飞溅,山石旁边是葱翠的树木,漫山的杜鹃花开得灿烂。即使冀哥哥不在,她好想再去看看。

不知道走了多久,瓦儿一边回忆,一边寻找记忆中的瀑布美景,而此时的她已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

迟疑着,她咬着唇瓣,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

清新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箫声,如水银一般地流动在薄雾笼罩的竹林里。那萧声开始是矜持端雅的,带着淡淡的惆怅和惘然,依依徘徊着;渐渐地,箫音由若断欲续化为绵绵不休的音符,充盈于静谧的每一寸空间中,听起来宛如来自天边的缥缈云端。

瓦儿停下脚步,在原地转了几圈,环视着这片苍翠的竹林。这萧声很好听,比王宫里的乐伶所奏的乐器都好听,她虽然不大懂音律,但就这么一曲单调的萧音,却可以让人感觉到吹萧人的认真。本为自己迷路而担忧的她,此刻已被这萧声吸引。

“喂…”小手合在嘴前,瓦儿对着空荡荡的林子大声起来,“喂,是谁在吹萧啊?你在哪里啊?”

“奇怪,声音明明是从这边传来,怎么总是走不到尽头一般?难道吹萧之人真在天上?”瓦儿循着萧声寻找了好一会,奇怪地嘀咕着。

“喂…你吹的萧声好好听啊,快出来啊!”

这回,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喊,那萧音停了一会,但仅仅走一步距离的时间,那人又顾自吹了起来。瓦儿小手一叉腰,努努嘴:“这人明明已经听到了我的喊声,却不理会,哼!我就不信找不到你!”身子一转,她竖耳倾听,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修长俊雅的身形,一袭白衣显得吹萧之人风姿翩翩。乌黑的长发在微风中拂动飘扬,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斜斜地靠在一棵翠竹旁,怡然地轻动着手指。

和煦的阳光透过片片竹叶,洒在他的衣裳上。

当瓦儿走到他身后,注视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惊喜的双眼闪闪发亮。那少年恍若未觉,如水银般流动的萧音回荡在清新的空气中。

“冀哥哥?你真坏,竟然一个人偷溜来了。”娇小的身子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少年的腰身。

萧音嘎然而止,白衣少年低头注视着突然抱紧自己身子的小手,皱起了眉头。这双小手的主人年纪必定不大,手指晶莹白嫩,连指甲都透着自然的粉红,必定是位深在闺中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吧。

[银暝篇——冷君·宠妃:010 不屈不挠]

“小丫头认错人了吧?”那声音有着浓浓的嘲笑意味,却奇异地好听,像最上等的丝绒拂过心头。

瓦儿不依地松开手,没忘记捶了他一下,笑嘻嘻道:“瓦儿谁都可能认错,就是不会认错冀哥哥。呵呵,没想到你连声音都…”

“你真认识我?”少年抓起那继续赖在自己腰间的小手,柔软滑嫩的肌肤让他不自觉顿了一下动作,他转身注视着她的小脸。

说起来,这丫头并不算漂亮,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唯有这对眼睛还算灵活。不过,她正笑嘻嘻地毫无惧色地注视着自己,难道真没发现认错人了么?

瓦儿的笑容持续了好一会,猛然睁大了眼,似沾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飞快地放开了手,后退一步:“你…不是冀哥哥!”

见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少年挑了挑眉,将萧别在腰间,没理会她径自转身,准备离去。

瓦儿好一会才从惊疑中回过神来,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心跳不由地变得急切而激动,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人么?这个少年看起来跟冀哥哥年纪相仿,除了身形气质,连那张英俊的面容也极为相似。他是什么人?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你等等!”她撩起裙摆,只想追上他问个究竟。

那少年走得不慌不忙,没有刻意回避之意,也不见顿下脚步等她,只是置若罔闻地踏着步子优雅前行。尽管如此,瓦儿仍是费了好大劲才跟上追上他,轻喘着气一手抓住他雪白的衣角,仰头问:“你是谁?”

透着红晕的脸蛋,她目光好奇而执着,仿佛他不给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她便不松手一般。雪白的额头已微微渗出薄汗,少年注视着她片刻,扬扬唇语气有点讥诮:“你是否应该先放开手?”

瓦儿低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小手,反而抓得更紧,一双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张极为熟悉的五官,似要将他看个透彻。少年眉头微皱,不由地抿紧了唇。

“我跟你那个冀哥哥长得很像?”他的声音有点冷,如突然刮过林子的冷风。

瓦儿细细扫过他的眉毛、眼睛及坚实优美的下巴,肯定地点点头:“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名字…”少年身子一僵,将这两个字咀嚼在口里,漆黑的眼眸瞬间变得幽冷,透出超乎年龄的深沉。

瓦儿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能说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跟冀哥哥长得如此相象的人,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诉他。”

“我的名字——你没必要知道!”少年挥袖拂掉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冷漠地转身。才走出两步,他的声音再次响在她的耳边,这次多了股不耐烦:“别跟着我!”

“不,没问到你名字,我偏要跟着。”瓦儿小嘴一嘟,大声说道。原本她也不是这么执着之人,但这少年太奇怪了,尤其是他跟冀哥哥如此相似,无论如何她都打定主意要弄个明白。

少年冷冷地瞥她一眼:“那冀哥哥是你什么人?”一提到对自己温柔宠爱的冀哥哥,瓦儿的小脸上飞快浮上两朵红云,十足的一个娇羞的小姑娘。

少年不屑地撇开唇角,嘲讽道:“情哥哥?看你这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竟然就有情哥哥?”

眼一瞪,瓦儿脱口而出:“要你管!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我走了。”少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可没心情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在此地纠缠。

“喂,不准走!”瓦儿一见他又迈开长腿,想也不想冲了过去,“哎哟…痛!”

她娇俏的鼻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的背,少年闭了闭转过身,他还没见过这么执着卤莽的小丫头。这一瞥却吃惊地眯起了眸子,那双眼睛竟然在一瞬间就布满了泪水,盈盈的泪光在金色太阳下闪烁,看起来楚楚可怜。她正摸着自己发红的鼻头,眼泪汪汪地盯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控诉,好象他是天底下最恶劣的坏蛋。

“痛死我了…呜…都怪你…”瓦儿一边哭一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襟,生怕他跑了一样。

少年真的愣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脆弱又麻烦的家伙。明明是她自己冲上来撞到他的背,还能立刻变成一副饱受欺负的样子,而那委屈的眼神,摆明了在说那个欺负人的坏蛋就是他。

“你撞疼我了…呜…”

柔弱娇嫩的声音,像春日里的小雨,细细地,又轻轻敲打着竹叶的感觉。少年觉得自己的心似被那满脸泪痕的丫头抓了一把,郁闷不已。

“你别弄错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第一次见这样哭得凄惨的女孩,还是个小女孩子,少年暗咬着牙使出全身的耐心为自己辩解。

“是你是你就是你!你明明知道我在后面跟着,你偏要停下,就撞上了我…呜…”她前一瞬还口齿伶俐,下一瞬又哭得可怜兮兮。瓦儿边哭边在袖间悄抬眼眸偷偷打量着他,见他脸色一暗心中顿时咯哒一声,反正今日无事,她非要认识他不可。

少年挺直着身躯,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这张明显在装模做样的脸,突生一股厌恶,他最讨厌哭的女人也最讨厌装模做样的女人了。尽管这丫头离女人还有好一段距离,但他已不愿意忍受分毫。

“放开手!”英俊的面容如晴空起了乌云。

“不放…”颤抖里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放不放?”

“不放…”

“我…”一个长得跟冀哥哥一样的人,竟然像赶蚊子一样讨厌自己。如果是冀哥哥才舍不得这样对自己凶呢!可是,他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她吗?她非要缠着他,直到弄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不可。

于是,头一埋,她扑通一声扎进他的怀中,一双小手也紧紧环住那陡然僵直的修长身躯。

“你真是恶人,还凶巴巴的…呜…”似要报复他的态度,瓦儿用力将一脸的眼泪往那件柔软的白绸衣上蹭去。

少年怒气上扬正要发作,耳朵却敏锐地一动,只听有细微的人声从竹林那头传来,他眉一低在她没来得及发现怎么回事时,小小的身子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扣在怀中,随即几个轻巧利落的纵跃,他们的身影闪电般地置身于竹林中的一棵大树中。

春天,树木长得茂盛,翠绿的叶子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阳光下自由地舒展。瓦儿眼睛睁得老大,小嘴前捂着一只大手,不让她呜啼的声音流泻出去。

好高…瓦儿只感觉双腿发软,泪意又弥漫了眼眶。她屏住呼吸,瞥过那张皱着眉头但熟悉的面容,怦怦狂跳的心竟缓缓地安定下来。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她害怕的轻颤,黑眸瞪了一眼她,手臂不自觉揽得更紧。锐利的视线透过一根根绿色荡漾的竹子,落在由远及近的两抹白色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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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暝篇——冷君·宠妃:011 冷然结怨]

那是两名年轻的女子,晶莹的肌肤与身上的衣裳一样雪白,乌黑的秀发只以一条白色丝带随意挽起。她们手中各抓着一柄剑,在竹林里站定,环顾四周似在找寻什么。

瓦儿眨眨眼睛,疑惑地朝箍住自己的少年望去,只见他黑眸暗沉深幽,紧盯着树下的人影。

“师姐,翟不见了?”一名女子开口,声音像冬日冰花有种凉凉的味道。

“翟若想不被我们找到,我们又怎么找得到?”另一名女子开口,语气里冰冷得不见一丝感情。

“可是,我们必须一同回去复命。”

“恩。再找找看。”

两道白影在竹林里转了几圈,又悄无声息地朝林子另一头走去。从始至终,树上的两人都一动不动,直到目送那两名女子消失不见,瓦儿才眉头猛皱一下,张口便往一直捂着自己小嘴的手心咬去。

少年反射性将手一缩,已来不及,他沉眼看了看出现几颗牙印的虎口,俊面闪现寒意。

瓦儿不以为意反而扬扬眉,做了个鬼脸:“嘿,她们要找的人不会恰好是你吧?”看他脸色微微一变,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得意地努努嘴:“原来你的名字叫翟?翟!哈哈,现在我知道了,不过怎么没有姓氏呢…啊,你做什么…”

前一瞬的得意立刻化为发颤的惊呼,她这才记起自己正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刚刚被他故意一松手差点掉了下去。小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开,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不往下看则已,一看就头晕眼花。头一扭,那双小手不顾一切地紧抱着他的腰,像抓住了大海中一块求生的浮木。

“你…带我下去。”

“哼,怕了?”冷冷的声音从喉底吐出,本是寒色笼罩的面容轻邪地动了一下,带着不可忽视的嘲讽。

瓦儿闭上眼睛,才不管他是笑还是讽,只要他早点带自己落到地面就成。她将小脸紧埋在他的胸前,声音从白色的绸衣中透出:“怕了怕了,你带我下去吧!”

少年一手仍在她僵直的纤腰上,一手不耐烦地托起她的后脑勺,试图将那张蹭着自己胸膛的小脸给扒开。他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就算年纪小,也该有点姑娘家的矜持才对,何况看她穿着打扮应是身份不俗之人。

“别…拉我,放我下去。”他越想推开她的脑袋,她的小脸就越是往前钻。

“好,放你下去。”少年手一松,嘴角随之恶劣地撇起。

“救命!”猛然间,一声尖叫划破竹林宁静的空气,绚丽阳光下连竹叶都被吓得抖动了好几下。粉色娇小的身影从树上直直坠落,像一团被人抛出来的球,而她的小手胡乱地挥舞着。

“怦”的一声,不轻不重,飘落在地上的竹叶被轻溅而起。瓦儿四肢扑地,极为不雅地趴在地面上。呜…

她一定是摔死了,否则怎么连疼痛的知觉都没有了?真是个坏蛋!跟冀哥哥长得像,品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亏她还因为他的容貌而产生了一点点莫名的信任…

紧趴着地面,一动也不动,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真的已经摔死了。

少年本欲转身离去,等了半晌之后,见她仍没有半丝动静,抿了抿优雅的唇缓步踏上前去。白色的鞋尖轻轻触了触她的胳膊,声音响在头顶:“喂,别装死,快起来!”

瓦儿闭上眼睛,没有动静。

“喂!”少年看看自己握在手中的绸带,蹲下身去探探她,“起来。”

“呜…”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粉嫩面颊上还沾着两片青色的竹叶,大颗大颗的泪珠正不断地从她眼中滚出,除了狼狈还有说不出的心伤,那眼神泡在满满的水雾之中,幽怨无比地指责着他的无情。但是这次,她除了低声抽噎,一句话也没有说。

少年心口一颤,瞬间涌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听得一声模糊而绝望的话:“我已经死了…”

皱起眉头收紧下颌,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硬下心肠,一双有力的手扶起那娇小的身子,肯定道:“你明明好好的。”

“死了!”浓浓的鼻音里有股任性和倔强。

“说了你好好的!”他一定是疯了,第一次如此要失去理智,跟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争辩这无聊的问题。

“被摔死的…呜…”瓦儿吸吸鼻子,坐在地上执意地不肯起身,那泪水就像山顶永不断流的清泉,滚滚而下,“被一个丝毫没有同情心的坏人从树上扔下来摔死的…呜…我好可怜啊!冀哥哥…如果冀哥哥在,一定会接住我,呜…”

少年俊朗的面孔又阴了下来,大手一扯将那软软的身子硬是提了起来,口气止不住恶劣:“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笨蛋!我不是你那冀哥哥,你也没有死!”

“那么高摔下来怎么会不死?冀哥哥…我想冀哥哥。”

少年这一次真的怀疑不是自己疯了,而是自己碰到了一个小疯子。世上哪有这种哭笑自如还神志不清的人。当下心一凛,决意不再理她,想到还在寻找自己的两个师妹,表情又重新冷冽起来。

瓦儿抹抹眼泪,一触及他冷冽的眼神才完全清醒。平日跟冀哥哥任性惯了,竟然忘记眼前此人根本就不是他,更不可能保护和安慰自己,反而真的想摔死她。

可是…低头一看,双目刹时圆瞪,她美丽的衣裳什么时候散开了?而原本系在腰间的绸带还垂落在一旁。难道他刚刚用腰带拉住了自己?

“你…你…”瓦儿张着小嘴怒视着他,小手紧紧地抓紧自己微微敞开的外裳。

“黄毛丫头!”少年冷冷地瞥她一眼,嘲讽地扯了一下唇,“别再缠我!”

“你以为我想缠你?真是个自大的家伙!如果不是看在你跟冀哥哥长得像的份上,我才懒得跟你多说半句话!”一被刺激,瓦儿激动地憋得满脸通红,“我就知道,天底下哪里还会有冀哥哥那样的好人。就算你长得比他还好看,也不过是个无情自私的坏家伙罢了!哼!”

少年闻言,不再多发一言,嫌恶地将她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