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说他有病 作者：江月年年
未来新历1984年
男主，“我成为‘家犬’，就是为了出来看着自大的你一点点步入堕落啊……”
女主，“你撒谎的样子没有平时好看了，我不喜欢。”
【升级打怪中的没羞没臊女主VS正被女主圈养的高冷傲娇男主】
内容标签：科幻 幻想空间 制服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子亦，樊释 ┃ 配角：祁兴华，夏博，林易 ┃ 其它：轻松，未来
第一章
新历1984年
六月的风令人倍感惬意，消了几分燥热，但是对于即将面临考试的高中学生来说，却无暇感受这些。当课堂上班主任说完最后一个知识点，整个班的学生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般，教室里开始传出悉悉索索地收拾东西的声音。
班主任合上教案，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同学们回去也要合理缓解自己的压力，精神紧张是很容易让精神力指数失控的，要知道录取条件不仅包括指数高低，还包括指数取向稳不稳定。”
随着科学技术的高度发展，人工智能操作的普及，机器人开始广泛应用于人们的生活。当科学家及精神医师夏博设计发明出第一台完美的精神力指数测试仪，之后的三十年来，精神力指数成为了除个人能力外衡量人们自身价值的最高标准。
精神力指数包含1~9级，目前人类已知的最高精神力指数为9级，同时精神力取向是衡量人们识海稳定程度的标准，越稳定的人指数波动越小，将来在社会上能从事的高等职业就越多。
楚子亦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每天高强度的学习让她也有些吃不消。她将自己的书本文具收拾好，背上书包打算坐磁力列车离校。
楚子亦刚走到校门，突然感觉左肩被人拍了一下，还没回头就听见了夏玲清脆活泼的声音：“子亦，你怎么动作那么快啊！”
夏玲是楚子亦的高中同班同学，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家境条件挺好却常常傻里傻气的。她像平常一样兴高采烈地挽住楚子亦的胳膊，问道：“你报考首都大学的什么专业啊，最近我的精神力指数增高了，说不定能跟你一起上首都大学啦！”
前不久夏玲的精神力指数一直忽高忽低的，她很担心自己的成绩，整个人都有些沮丧。楚子亦觉得其实是她过度紧张的缘故，夏玲家里人请了私人精神医师帮她调理了一下，才开始逐渐稳定了下来。
楚子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夏玲永远只有三分钟的记忆，“我不是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是精神力治疗与同调专业。”
“啊，可是我忘了嘛。这个专业不但录取分数要求高，而且毕业时精神力指数也要求很高呢，子亦你真的不考虑换一个吗……”
“这些话你上次也说过了。”
“可是、可是我一直这么努力，就是想跟你上一个专业啊……”夏玲可怜兮兮地望着楚子亦，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她身上，“我们那么多年一起上厕所的交情，如果不是同专业还得跨学院一起去上厕所嘤嘤嘤qaq”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一起上厕所！”
楚子亦看着死拽着自己胳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夏玲，十分无语，只好安抚道：“好啦，反正我们还在一个大学很方便的。松手吧，今天我没法跟你一起走回家，我要做列车去找我哥。”
夏玲听完更是狂哭不止，“嘤嘤嘤子亦不仅拒绝和我同专业，还拒绝与我一起回家……”
“……”
“嘤嘤嘤子亦的魂肯定被哪个野男人勾走了不爱我了……”
“……………………”
楚子亦摆脱了一直聒噪不休的夏玲，终于成功的登上了磁力列车。她面临着高中毕业重要的大考，但是最近父母却因为工作缘故都出差了，只好把她托付给已经工作的兄长祁兴华。
祁兴华是首都精神力治疗所的一名精神医师，今天是他值夜班的日子，便让楚子亦干脆坐列车到治疗所去找他，晚上给楚子亦开一间空的值班宿舍住下，晚饭也能在治疗所的食堂解决了。
楚子亦在首都治疗所站下了车，整个车站相比其它站点显得颇为空旷，极少有人。出了车站，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笔直的砖石路通向了纯白色的建筑物。建筑物门前的石碑上是铂金色的大字——首都精神力治疗所。
楚子亦走到门卫处向门卫出示了证件，又给祁兴华打电话确认了身份，让他到门口来接人。治疗所的警戒很严，门卫直到看见祁兴华走过来，才缓缓打开大门让楚子亦进来，同时有些好奇地问道，“祁医生，怎么带小姑娘来这里啊？”
祁兴华身着白大褂，脚上是一双黑皮鞋，戴着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整个人有种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医生气质。他接过楚子亦的书包，才笑着答道，“家里没大人啦，让她来尝尝我们食堂。”
门卫似乎和祁兴华很熟，贼兮兮地对楚子亦说道，“小姑娘别到处乱跑哦，这里面可有鬼呢！”
楚子亦，“……”
祁兴华哭笑不得，“老王，你胡说什么呢！难道我是治鬼的吗？”
“你那些病人也和厉鬼差不多啦……”门卫老王年纪比较大了，满脸皱纹，身上有些烟味儿，他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小姑娘要看那楼上的警报灯亮了就赶紧藏起来哦，不然就得给厉鬼啃了！”
他边说还边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唬楚子亦，祁兴华忙将楚子亦护在身后，“老王你又开始瞎说，警报灯十年不亮一次，行了子亦我们走吧，你可以到我办公室写作业……”
“哎呦喂，小祁你还是年轻啊！”老王似乎很不满祁兴华这敷衍的态度，嘟嘟囔囔的也不叫他“祁医生”了，只能眼巴巴看着祁兴华和楚子亦走远。
楚子亦和祁兴华往治疗所深处开始走，白色的建筑物在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格外优美。治疗所里环境很好，绿树丛荫，鸟语花香，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喷水喷泉，偶尔能看到白色工作服的医生和护士在走廊里穿行。
“为什么那个人刚刚说这里有鬼？”楚子亦看着这番平和的景象十分不解，不过她确实找到了老王口中的警报灯，是一个红色的大灯镶嵌在白色建筑物中间，宛如奶油上的一颗红樱桃。
祁兴华十分无奈，“因为首都精神力治疗所和别的治疗所不一样，除了偶尔对普通群众开放，常年基本都在治疗一些特殊的病人……所以外面就传的比较吓人吧。”
楚子亦恍然大悟，“是精神力取向很不稳定的那种病人吧，经常会伴有攻击性的。”
楚子亦想要报考精神力治疗与同调专业，做一名精神医师，所以对这方面有所了解。目前这个时代里的人们精神力指数高低不同，指数越高的人能力越强，但同时还要判断人们的精神力取向。
取向越稳定的人指数变化幅度越小，而且攻击性和危害社会的可能性越小，类似于旧时代里面三观正常的人类；取向越不稳定的人则变化幅度大，同时常常伴有攻击性倾向。
虽然首都精神力治疗所名曰治疗所，但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取向不正常的病人是永远无法康复的。这里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精神病院与监狱的综合体，这些特殊的病人被关押在这里。所以治疗所的警戒才会如此之严，治疗所外部甚至还装有激光炮之类的军备设施。
其实很多时候，楚子亦也不明白精神力取向正不正常到底是怎么判断的，什么样的人又会危害这个世界，精神力测试仪真的是准确的么？人类真的能够凭借精神力指数全部划分吗？……或许只有发明精神力测试仪的夏博大师才会知道吧。
“放心啦，真正有攻击性的病人都有专门的防卫措施的，他们平时不会直接出现在治疗所里，都在各自的病房。”祁兴华发现楚子亦出神，似乎担心她被老王的话影响，赶忙宽慰了几句，转移了话题，“我们食堂很好，里面有甜点，你一会儿可以拿我的饭卡去。”
楚子亦呆在办公室里写了一会儿作业，就跟着祁兴华到食堂吃饭。治疗所的食堂味道确实不错，菜色很多，甜点也很漂亮、美味。穿着校服的楚子亦在一群白衣里显得很显眼，不少和祁兴华关系不错的人上来打招呼。
饭后祁兴华因为要去值夜班，就给楚子亦开了一间空的宿舍供她学习和睡觉，安排完楚子亦后他便急匆匆地赶去值班了。楚子亦又埋头苦学了一会儿，她的精神力取向一直十分稳定，最近冥想的成绩也不错，精神力有望近一步提高。
“乔治，帮我测试一下指数吧。”学习到深夜，楚子亦也不打算让自己更加疲惫影响精神力了。她按了一下胸前的徽章，这是一枚便携式智能向导，是生活型的机器人。
一个圆形的机器人突然飘浮在半空中，从它豆子一样的电子眼睛里出现一束绿光，光束轻轻地扫射了一下楚子亦的瞳孔，过了一会儿机器人乔治嫩声嫩气的声音便传出【本次精神力测试指数为5级，取向稳定，恭喜主人的学习卓有成效！请早些休息！】
楚子亦舒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终于放松了下来准备睡觉。这个成绩只要稳定保持，她上首都大学的心仪专业应该没有问题了。
正常成年人的精神力指数最低水平为3级，0~2级为精神力残疾或未成年人，经过高等院校培养的大学毕业生水平为6级。作为全国最好的大学，首都大学的入校成绩的最低要求就为4级，拔尖的专业甚至要求为5级。
“等到6级的时候，我也可以学会【波动】了呢……”楚子亦洗漱完迷迷糊糊地爬上床躺下休息，机器人乔治帮她关了灯，也回到了她的徽章里。楚子亦蜷缩成一个团儿，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夜晚有凉风吹过梧桐树茂密的枝叶，树丛里有蝉在唱歌。
“嘿嘿嘿，感受到啦……”
“…………漂亮又新鲜的小姑娘的波动。”
【警报！警报！203号病房防卫措施损坏，请战斗机器人和特殊精神医师就位！其他工作人员请尽快避难！】
【警报！警报！203号病房防卫措施损坏，请战斗机器人和特殊精神医师就位！其他工作人员请尽快避难！】
【警报！警报！203号病房防卫措施损坏，请战斗机器人和特殊精神医师就位！其他工作人员请尽快避难！】
暗红色的警报灯十年之后再次亮起，像深夜中野兽猩红的眼睛。
第二章
“兴华，你还在磨蹭什么？中控都要求马上就位了！”值班的特殊精神医师装备好电击武器，调配好战斗机器人，才发现往常动作迅速的祁兴华一脸的犹豫不定。
祁兴华忧心忡忡地装备好自己，“我把我妹妹安排在宿舍了，她还是个高中生不会【波动】，如果遇到危险求助都没办法……”
祁兴华向来淡定随和，还是头一次在人前露出如此担忧的神情。
同僚宽慰道，“神婆袭击生活区的概率应该很小，她平时就十分仇视特殊医师和护士，刚刚袭击的也是特护，普通人应该危险不大。”
“希望如此吧，早点结束我得去看一眼！”祁兴华振作精神，指挥好战斗机器人，开始搜索203病房的出逃病人神婆。治疗所内数字4开头的病房是针对普通病人，从3开始则是特殊病人，随着病房首数字的递减，病人的危险性就越大。
“也不知道203防卫是怎么损坏的，我听他们最先到达的人说似乎从外部看没有任何破坏痕迹，如果不是中央控制系统的监控都无法发现神婆逃出去了。”
“…………神婆是没有这样的技术的，有人在外面协助她逃跑么？”
楚子亦是在巨大的警报声中醒来的，她站在窗前发现警报灯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隔壁宿舍的医师过来敲开了门，急声道，“你是祁医生的妹妹吧，快跟我一起去避难所！”
楚子亦跟随其他工作人员赶往避难所，治疗所里似乎进行过演习，人流渐渐汇聚在一起往避难处所在的建筑物前进。楚子亦有些紧张，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说这个警报灯上一次响是十年前，为什么她第一次来就倒霉得撞上了。
她有些担心祁兴华的情况，忍不住问道，“请问我哥哥去哪儿了，他一会儿也会来这里么？”
“祁医生是特殊精神医师，现在应该就位了吧，这里都是普通医师和护士。”旁边人安慰了楚子亦几句，“不要怕，特殊医师基本都有制服特殊病人的能力的。”
“但是不是说这次出逃的是203病房的神婆吗？她入院前是不是精神力指数为8级啊，是已经学会【同调】的病人……”
避难所里面的工作人员们讨论着，楚子亦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要影响到自己的精神力。她有些担心祁兴华的情况，祁兴华的精神力指数也是8级，如果名为神婆的病人也是如此的话，祁兴华很可能在制服她的过程中精神力受伤。
楚子亦的目标是成为一名精神医师，但并不是成为一名特殊精神医师。特殊医师拥有高水平的精神力指数和一定战斗力，可以完成特殊病人的收服工作，和普通精神医师的工作范围不太一样。她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胸前的徽章，乔治虽然是一款生活型机器人，但是具有一定的防身攻击力，只是面对8级的病人……
轰隆！
伴随着旧时代火药呛人的味道，避难所的大门竟然被从外部炸开。硝烟、灰尘弥漫之中，建筑里的人群开始慌乱，有人大声喊，“是神婆！大家注意不要被她【同调】！”
“为什么避难所的防卫措施没有启动！”
“大家分散开使用【波动】！不要聚集在一起，尽快求救！”
楚子亦有些慌乱，她努力平复自己急剧跳跃的心脏。虽然还没有进入大学，但她也多少知道一点【同调】的事情，通过自身精神力影响和控制他人精神力，高级别的人对低级别的人的影响几乎是绝对性的，而且越紧张被影响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是精神力取向不正常的人对他人进行【同调】，会使正常人的取向也发生异化。
楚子亦努力跟随着人群竭尽全力地跑，人群渐渐分散开，周围的一个医生丢给了楚子亦一个电击器，大声道，“你还不会【波动】吧？如果分开跑散了自己躲好，神婆很仇视医生和护士，应该会紧追医护人员的！”
楚子亦还没来得及道谢，那个医生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她只能握紧手里的电击器，只是手里都是汗竟有些抓不稳。等她跑到精疲力尽停在原地喘息，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治疗所里的哪里。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树丛，白天安宁祥和的治疗所，现在在猩红色的警报灯照耀下显得有些可怖。
四周似乎一个人也没有，首都精神力治疗所的占地面积相当的大。楚子亦实在跑不动了，她打算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楚子亦内心十分不安，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一切都过于巧合了。警戒森严的治疗所内病人突然被放出，避难所里的安全措施没有启动，病人还是高危性的，而且为什么神婆要到避难所去……
“嘿嘿嘿，终于找到了——”凄厉的女声从身边响起，像是黑夜里的厉鬼。
【激光防护屏启动！主人，请小心！】
一颗旧时代的金属子弹被防护屏挡住，楚子亦回头才发现机器人乔治已经飘浮在半空中，一双绿色的豆豆眼严肃地盯着不远处赤脚的长发女人。
神婆身穿蓝色的病人服，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眼角有鱼尾纹，赤着脚站在草地上。她手里拿了一把旧时代的手-枪，那手-枪的样子楚子亦只在博物馆里看到过，自从激光技术被应用于武器，这类旧时代的武器就很少见了。
“居然有防卫型机器人呢……”神婆不时发出诡异的怪笑，像猛兽盯着猎物般目光紧紧追随着楚子亦，“嘿嘿嘿，真是难得漂亮又新鲜的小姑娘呢……要是坏掉的话……”
楚子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握紧了手中的电击器。她努力催眠自己放松不要害怕，旧时代的武器面对乔治还是不够看的，只要她自己稳定住识海，不要太快被【同调】的话，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虽然不知道神婆为什么偏偏选择追击了她，同时避难所的安全防卫措施没有启动，但是事到如今楚子亦也只能心无杂念硬着头皮上了。
神婆眯了眯眼，凄厉的声音竟变得悠长起来，略带着几分催眠的口吻缓缓道，“小姑娘，放下你手里的电击器……”
楚子亦只感觉自己的识海被一种强大的未知力量挤入，硬塞得满满的，令她感觉痛苦地想要尖叫，她脸色发白，厉声道，“不！”
“放下。”
“不！！！”
【开启自动反击功能，摧…毁…】飘浮在半空中的乔治正要对神婆发起电击，却突然失去信号般从空中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嘶嘶的杂音。
“这个东西还真是方便，不管是全自动型激光枪还是防卫型机器人，都管用呢。”
神婆十分满意地收起手里的电子纽扣，逼近头疼欲裂半蹲在地上的楚子亦。楚子亦挣扎着想要摁动电击器，却被神婆扯住了手腕。她只感觉手腕要被神婆捏断了，电击器掉落在地上。
神婆弯下身，粗糙的手指摩擦着楚子亦光滑、干净的皮肤，啧啧地赞叹道，“如果真要按那个人说的做的话，你这幅皮囊我真是再喜欢不过了！”
楚子亦头疼地几乎听不清神婆在说什么，她只感觉脑袋快要炸开了，识海里到处是乱窜的恶念。她自出生开始精神力取向就没有混乱过，从来没有感受过识海如此不稳定的时刻，几乎像有人用刀子在脑袋里刻。
无数杂乱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回响，各种思维在头脑里闪现。
“小子亦，你要是太不合群可能会导致精神力取向不正常哦。”
“人类已经早已不处于需要抱团取暖的时代了。”
“精神力残疾和取向有问题的人是不被当今世界所需要的。”
“这个世界本身就不需要任何人。”
乱七八糟的声音充斥在她脑海里，头疼到最后，楚子亦感觉自己就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浑身缺氧，大口大口地喘息却补充不到任何氧气。她觉得心口塞满了各种负面的情绪，眼泪竟然忍不住大滴大滴掉了下来，断断续续地抽噎道，“哥哥……”
“……哥哥……”
“…………救救我。”
楚子亦的眼泪掉在地上，微弱的精神力如同平静海面上的波纹，无声地传向未知的远方的海平线。
治疗所内101病房里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一向爱在病房中躺的东倒西歪的人竟然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楚子亦只感觉自己好像在渐渐地被人从躯壳中抽出，精神力在识海中所占的地方越来越小，甚至都能聆听到死亡的脚步声。
“神婆，欺负小孩子的嘴脸真是难看。”这是一个低沉且略带几分淡淡嘶哑的声音，说话人似乎很长时间不开口了，声音都有几分生涩。
“啊！！！我的精神力！！！”神婆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头，一头栽倒在地上，她明明马上就要把楚子亦的精神力逼出识海，却被一种陌生的力量攻击了。那精神力比神婆自己的精神力还要强，几乎是压制性地要将她碾碎。
楚子亦只感觉自己的识海里瞬间一轻，虽然依旧浑身无力，却喘得上气了。她嘴里被塞进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初尝是满满的苦涩，含了一会儿便是甜甜的味道，这是一块黑巧克力。
楚子亦感觉有人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那个人的衣服面料很柔软，手掌十分有力且温暖。她因为刚刚受神婆【同调】的刺激现在还睁不开眼，只隐隐感觉到那人好像从上方打量了她一下，然后缓缓道，“小孩子受到惊吓后，吃甜食会对精神力有帮助。”
第三章
“樊释，你果然还是治疗所的走狗！”神婆忍着剧痛举起手-枪，瞄准了身着黑色病服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套上下全黑的病人服，病服领口下是深陷的锁骨，脚上是同样黑色的棉拖鞋，露出赤-裸的脚踝。他似乎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有些凌乱，漫不经心地看了神婆一眼，调侃道，“怎么会，我可是比你病情还严重的病人。”
“放开我的猎物！”
一颗灼热的旧式金属子弹从枪口发射，樊释眯了眯眼，凝结起自己的精神力化为薄薄的精神力刃。眼看那子弹就要击中樊释，子弹却不知道在半空中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直接劈开，两片子弹碎片掉落在地上。
“这位小朋友刚刚可是发出了【波动】呢，一会儿肯定马上就有医师过来了，你何必还在这里挣扎。”樊释将虚弱的楚子亦扶正，用自己的精神力探入她的识海，安抚了一下楚子亦紊乱的精神力。
楚子亦只感觉识海里暖洋洋的，一股陌生的精神力似乎包裹住了她的精神力，刚刚的疼痛逐渐减弱，好像头脑里无形的伤口在被慢慢地治愈。她努力睁开眼，才看清身边是个身穿病服的年轻男人，年龄好像和祁兴华差不多大。
“明明是‘守望者’里的失败品！在这里装什么善人！”神婆看着樊释的举动，一边嘲讽，一边又连续开了几枪，“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精神力可以【外放】！”
“真是不长记性。”
樊释伸出两只手，捂住了楚子亦的双眼。楚子亦只感觉眼前一黑，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既干燥又温暖，樊释的声音很低沉，“接下来的场面就不适合小孩子观看了。”
“啊！！！”神婆凄厉的哀嚎在不远处响起，被捂住眼睛的楚子亦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过了一会儿，她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樊释却一直没把手拿下来让楚子亦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楚子亦有些迟疑地询问道，“……你也是治疗所里的病人么？”
樊释还未来得及回答，周围便传来了人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樊释，放开子亦！”
楚子亦听到祁兴华的声音十分惊喜，“哥！？”
不同于楚子亦的高兴，樊释却是直接痛吟了一声，扶住自己的手臂倒在地上抽搐。楚子亦被捂住的眼睛同时也恢复了视野，才发现樊释倒在地上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她刚刚想上前查看，身后却传来祁兴华严厉的声音，“子亦，离他远一点！”
祁兴华一改往日温暖随和的样子，向来微笑着的脸上是面无表情的严肃。他上前扶起地上的楚子亦，冷冷地看了抽搐着的樊释一眼，说道，“他可是比神婆还要危险的病人。”
倒在地上被电击到抽搐的樊释艰难地苦笑道，“兴华，你真是好狠。”
“哥，你这是做什么……”楚子亦惊讶地望向一向脾气极好的兄长，她可从来没见过祁兴华如此果断又残暴的一面，更何况倒在地上的樊释刚刚还救下了她的命。她刚想辩解两句，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祁兴华细心地抱起失去意识的楚子亦，替她整理了一下刚刚逃跑时跑乱的发丝，对身边的同僚道，“辛苦你将203和101病房的出逃病人关押回去了，我想先带我妹妹去检查一下精神力的情况。”
同僚有些愣愣道，“……啊，好的。”
祁兴华抱着楚子亦转身刚走没两步，便迎面撞上了赶来的一群人。人群里为首的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看起来六七十岁了，满脸皱纹却显得和蔼可亲的样子，他拿着一根古木的精致拐杖，看了看地上的樊释，又看了看祁兴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兴华，你真是意气用事，你明明知道樊释并不是出逃。”
“夏博大师！”一边的同僚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举足轻重的大师，十分不解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夏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治疗所里。夏博大师作为精神力指数测试仪的发明者，可以说就是他一手推进建成了现在的精神力指数系统。
“老师，你怎么来了？”祁兴华也有些惊讶。
夏博将拐杖递给身边的人，挽起袖子，对祁兴华说道，“好了，你也别匆匆忙忙赶到救护处了，让我来看看你妹妹怎么样了吧。我这把老骨头虽然几年没看病，但也还记得清楚呢。”
“哪里的话，那就辛苦老师了！”
祁兴华忙将楚子亦扶到夏博身边，夏博用精神力检查了一下楚子亦的识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还好，你妹妹的精神力指数虽然下降了，但是精神力取向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目前看来精神力受损情况并不严重，醒过来后还需再检查一次，应该也有阿释刚刚帮忙【同调】的缘故。”
祁兴华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不悦，“老师说笑了。”
“兴华啊，你也不要总是对阿释带有情绪。我明白你妹妹第一次【波动】成功，向你求救却被阿释抢先你很不爽，但你不也用电击器攻击他了么，就算扯平了吧。”夏博劝慰道。
樊释似乎终于从电击中缓过劲儿来，晃了晃还在发麻的手臂，坐在地上嘲道，“夏老可真是公正，对待爱徒就是不一样，这就算扯平了。”
夏博叹了口气，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感慨道，“我的爱徒电击了我的另一个爱徒，我又能怎么办呢？”
樊释闻言，眼神暗了下来，“我一个101病房的病人可当不起夏老的爱徒。”
夏博和蔼地笑了笑，“可在我看来，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爱徒。”
“………………”
夏博走到倒在血泊中的神婆身边查看，她并没有死，只是身体被樊释的精神力刃所重伤。夏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也是老了，开始怀疑自己年轻时到底是对是错，也许精神力指数并不能帮助人们越来越好，而是引向了另一个深渊。”
祁兴华反驳道，“老师并没有错，只是任何事都有人们不能预测的因素发生。”
“也许吧……”
夜风中，治疗所的警报灯熄灭了，这座白色的建筑物又在黑夜中重归平静。
楚子亦是在一个白天醒来的，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时，脑袋里似乎还在嗡嗡作响。
【主人，你终于醒了！请不要乱动，你的精神力指数稍后需要再一次测试。】圆形的机器人飘浮到楚子亦身边，一双绿色的电子眼紧张地盯着挣扎着起来的楚子亦。
楚子亦有些发愣，“乔治，你恢复了？”
她还记得遭遇神婆时，乔治似乎想要发动反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跌落到了地上。乔治高兴地飘落到楚子亦腿上，圆滚滚的小身子十分可爱。
【是哒，大主人帮助乔治恢复了系统！】
机器人乔治有些愧疚地蹭了蹭楚子亦，【对不起，乔治没有保护好主人。】
“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楚子亦自己在神婆面前都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乔治只是父亲改装的防卫型机器人，父亲当初肯定也没预料到她会遭遇这样的事情，“这么说，爸爸妈妈他们也出差回来了？”
【是的，大主人们去学校帮主人请假了，但是主人的哥哥还在治疗所内。乔治已经向他发送了通知简讯，估计一会儿主人的哥哥就会从医生那里赶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祁兴华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向来衣冠整洁的人衣服竟然难得的凌乱。祁兴华走进病房，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楚子亦，双眼满含愧疚，“子亦，对不起，这回都是我的缘故才让你碰上这些事。”
楚子亦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道，“没关系，哥你也没猜到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情嘛，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啦。”
祁兴华闻言更觉心痛，责怪自己为什么当时没直接赶去寻找楚子亦。楚子亦说的其实是实话，她觉得自己能在8级病人的手下侥幸生还已经十分难得了，而且她甚至是有点庆幸这次经历的，因为她似乎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了一点东西。
当神婆满含恶念的精神力冲进她的识海里时，似乎在她的识海里翻卷出了一些东西。一些她平时只敢隐隐约约地想一想却不敢深思，更不敢说出口的东西。神婆的恶念就像一块巨石，而楚子亦的识海就像是一潭水，现在水底在外力的作用下有些东西浮上来了。
“兴华，你动作可真快，我这把老骨头都跟不上了。”夏博拿着拐杖进了病房，笑眯眯地看向楚子亦，“小丫头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啊。”
楚子亦有些发愣地看着夏博，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管是她的教科书，还是各种信息网络上到处都有对这个人的记载，夏博是精神力测试仪的发明者，也就是他促进建立了当今科技与精神力相辅相成的系统。楚子亦现在看到夏博走进她的病房，不亚于旧时代的人看到牛顿。
“老师，麻烦您了。”祁兴华让到一旁，夏老上前用精神力又检查了一下楚子亦。楚子亦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她完全不知道夏博居然是祁兴华的老师这种事，不过祁兴华自从成为特殊医师后很多工作内容都成为机密性的了，他遵守保密协议也很少提起。
楚子亦只感觉自己的识海内一股宏大却毫无攻击性的精神力徐徐而过，很快便退了出来。夏博抚了抚胡子，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小丫头的心理素质很强嘛，上次检查时她的精神力指数虽然下降，现在已经恢复回来了，而且取向也十分稳定。”
祁兴华也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样子亦的高中精神力评定也不会受影响了。”
夏博和蔼地问道，“小丫头要上大学了么，报考的什么专业？”
楚子亦回答道，“打算报考首都大学的精神力治疗与同调专业。”
夏博笑了笑，慈祥地眯起了眼，“首都大学啊，那我建议可以报考特殊精神治疗专业。”
“我觉得小丫头很有做特殊精神医师的潜质。”
第四章
祁兴华几乎是第一时间表达了反对，他极为不赞同地说道，“老师，子亦是女孩子，不适合特殊医师这种危险的职业。”
特殊精神医师与普通的精神医师完全不同。特殊精神医师对应的专业是特殊精神治疗专业，在这个专业里毕业的人不但拥有治愈取向不正常的病人的能力，还能对具有攻击性的高指数病人进行追踪、逮捕，要求医师具有相当强的作战力。
普通的精神医师对应的是精神力治疗与同调专业，工作和旧时代的普通医生很像，帮助普通的精神力受损病人恢复精神力，或者调理人们的身体近一步提高、稳定精神力。许多爱子心切的家长就常常会在精神力评定考试前为自己的孩子请一位精神医师，希望通过调理可以巩固、提高精神力，而且目前精神力的提高很难用机器完成，所以说精神医师在当今时代十分吃香。
祁兴华自己作为一名特殊医师，再清楚不过从事这个职业的艰难与危险。相比普通的待遇优渥的精神医师，特殊医师不但要面对高危的病人，甚至医师内部间都极易产生碰撞与摩擦，更有人渐渐迷失了自己的方向，精神力取向严重恶化……例如那个人。
夏博沧桑且略有些浑浊的眼睛内闪过微微波光，“兴华，我老了，但是有些事是必须有人去做的。”
祁兴华心里一痛，他深知那个人的取向恶化之后对自己的老师是多大的打击，夏博几乎是一夜白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容许老师将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他努力平静地说道，“老师，做这些的人也不该是子亦，我已经是一名特殊医师了不是么？子亦想要上的专业是精神力治疗与同调。”
夏博轻轻地摇了摇头，“兴华，你暂时出去一下，我想跟小丫头单独聊一会儿。”
“老师！”
“哥哥，你先出去吧，没关系的。”楚子亦轻声安抚着祁兴华，同时看向夏博，“我相信夏大师是不会强迫别人做什么的，这也只是建议不是吗？”
祁兴华有些为难，他极不愿意违抗自己老师的命令，但他也不希望楚子亦会被影响而做出错误的选择。虽然祁兴华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知道自己老师是很执着甚至固执的人，决定的事情总是要做到，他担心楚子亦会在夏博的高精神力引导下改变了想法。
“哥哥，你先出去吧，你不是知道我从小就不太会受人影响吗？”楚子亦看着停在原地的祁兴华安慰道，她确实从小就基本自己拿主意不受影响，甚至直到现在她都没打算去上特殊精神治疗专业，但是她很好奇夏博大师想跟她单独聊什么。
祁兴华最终还是退出了病房，将病房的门缓缓拉上了。
楚子亦看向面前年老却依旧带着浓厚学究气息的夏博，十分好奇地问道，“请问夏大师想跟我聊什么？”
夏博大师头发花白，年纪大了衣着却依旧打理得整齐、舒适，令人可以想象得到他年轻时斯文的学者形象。自从科学和医疗技术的高度发展，已经极少有人再带镜框眼镜了。楚子亦原本就很奇怪为什么祁兴华会带镜框眼镜，现在看到夏博才发现他也戴着旧时代的镜框眼镜。
他掏出眼镜布细致地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和蔼地笑眯眯说道，“不用称呼我夏大师，我也算不了什么大师，我估计和小丫头你祖父的年龄差不多，如果你愿意就按爷爷辈称呼我就可以。”
“夏爷爷，请问你想与我单独说什么？”
夏博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手表型电子机器人，投影在半空中一组密密麻麻的数据。天蓝色的小字整齐有序地排列在空中，开头以时间为首，后面详细地标注了地点和坐标，最后还有总时长。
楚子亦看向这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越往下看就越感心惊，因为这些资料不是别的，正是她除了睡眠休息和在校学习外的闲暇时间记录！
这上面详细记载了她在空闲时间曾前往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花费了多长时间，甚至包括她使用信息网络的记录。她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白，甚至心跳也稍微快了一点，其实她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与其他人有一点点不同。
夏博似乎没看到楚子亦略有变化的脸色，脸上依旧是慈祥的微笑，但隐隐却透出一丝严肃，“因为这次神婆出逃的影响十分恶劣，所以我调用权限查看了一些可能涉及隐私的资料。为什么一向仇视特殊医师的神婆会突入生活区，追击还未学会【波动】的高中生呢？”
“查看了小丫头你的资料之后，我虽然没有明白这件事的原因，但发现了一些别的。小丫头你的闲暇时间记录相比其他人很奇怪呢，独自出行的时间高达82%，这是一个明显会对精神力取向造成影响的数值不是么？目前一般人的数值平均为39%，很少有这样几乎出门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游玩，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在公园里发呆的举动……”
“但是我的精神力取向很正常。”楚子亦略快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平静地陈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