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间记录是刨去了人们正常学习工作和睡眠休息之后，空余时间消耗的记录。大多数人的空余时间都是以两人以上的集体行动为主，很少孤单一人。多年来的调查研究也发现，独自出行数值越低者，跟周围人越合群，精神力取向也越稳定。不合群的人在长久的孤独状态下，更容易发生取向恶化，做出偏激的事情来。
“没错呢，这是最为奇怪的事情，许多高危病人被捕前都没有如此高的数值，但是小丫头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取向却稳定的不得了。”夏博也面带疑惑地抚了抚胡子，“更奇怪的是当你被神婆的恶念【同调】时，精神力指数一度下跌到3级，取向高危，却在现在又重新恢复到了5级，取向稳定……”
“……即使有他帮忙【同调】的作用，但是也恢复得太过异常了，正常人的取向起码依旧处于波动状态，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本相同的指数。”
楚子亦垂下眼睑，轻轻道，“我很危险吗？”
“哈哈哈哈，奇怪是有些奇怪，但是危险却不至于。”夏博朗声笑了起来，笑眯眯地询问道，“你很害怕自己成为特殊病人吗？”
“当然了，我的数值明显跟别人不一样吧。”
早在小学的时候，楚子亦就已经知道越是内心里不愿与他人共同行动，长久保持孤独状态的人，精神力指数取向越容易发生恶化。这其实十分正常，孤独是极易滋生恶念的沃土，长久脱离群体很容易就会导致对于群体与他人的不重视。
楚子亦在学校里已经努力保持着合群，与他人共同步调了。她像大多数人一样，努力增长精神力，保持取向稳定，积极冥想，参与集体活动，然后去上一个优秀的大学，毕业后获得较高的公民等级。
她不喜欢自己的人生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也不想探究更深处的原因。但是当她这么努力的时候却事与愿违，她发现自己一旦过长时间地保持与他人的相同步调，精神力指数反而增长缓慢，而且取向也开始波动。
这个时候一旦她恢复独来独往的习惯，调整一下自我，很快又可以恢复精神力的稳定。但这种事明显是跟精神力指数系统所说不符的，而且与大多数人完全相反。
“我倒是觉得这是预示你能成为特殊医师的潜质呢，你的取向一直都很稳定不是吗？”夏博说完，又调侃般补上一句，“而且恕我直言，小丫头你现在5级的水平，即使真的成为病人也不会是特殊病人，特殊病人怎么也要有7级的战斗力吧，你还太弱啦。”
“…………”
楚子亦忧愁的情绪瞬间被这句话打散，内心遭受一百点暴击，这不就是在说：别做梦当boss了，你这个战力黑化也就是个炮灰小兵。
楚子亦不解道，“可是夏大……夏爷爷，精神力指数系统不是你建立出来的吗？这是明显不符合规律的事情啊。”
她十分好奇为什么夏博还可以如此风轻云淡地笑着，似乎完全不把这些异常的数据当回事儿。
夏博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想上精神力治疗与同调专业啊？”
楚子亦完全没明白他为什么又提起这个，答道，“这是一个很好的专业不是吗？”
“很好的专业啊，是说就业前景很好吧……你喜欢这个专业吗？”未等楚子亦回答，夏博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看着远方出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当时开始研究精神力的时候，其实远没有想过它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作用，纯粹是因为好奇。”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宽广的水面，生命就像水，拥有着精神力的人们就像浪，他们相互交流着就像浪花的波动，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啊。有的波浪很小，只会在水面产生细细的纹；有的波浪很大，可以将水面卷个天翻地覆。当波浪消失，水面重归平静，一切又都只是水，只是生命。”
夏博出神地感慨着，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浪活着，是水，浪死了，还是水。水是浪的根据，浪的归宿，水是浪的无穷与永恒’这是我喜欢的一个旧时代的作家写的，我不是为了什么世界的发展而研究精神力，只是为了探究我所好奇的、所渴求的。”夏博说着，眼睛微微闪着光，似乎这位老人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小丫头，难道你不会好奇吗？还是你害怕探究这些会使取向变化，危害别人？”
“区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相同。”
第五章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与已知规律不符的事情，虽然精神力指数系统基本由我的理论完成，但谁又能保证我的理论没有疏漏之处呢？这也是科学无穷的魅力啊。”夏博语重心长地说道，他仿佛又变回了几十年前那个兴致盎然、充满干劲的年轻人，不顾其他人的不解醉心于精神力的世界，探究这个世界的奥秘。
他从手表的折叠空间里取出了一张薄薄的黑金卡片，那张磁卡在阳光下能隐隐看到流金般的色泽。夏博眨眨眼，这位老人像个孩子般笑了，“我们来打个赌吧，就算我希望你能选择特殊精神治疗科，以小丫头你现在的水平也不是想上就能上的。”
“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上救下你的人吧？”
楚子亦微微一愣，如果她记得没错，当时神婆称呼那个男人为樊释，他似乎也是一个精神力取向不正常的病人。她问道，“那个人也是特殊病人吗？”
夏博点了点头，“没错，而且是治疗所内101病房的高危病人，治疗所病房的首数字越小，病人的危险性越大，101病房更是全封闭的，如果没有责任特权卡决不允许探视。”
“而我手里的，就是101病房唯一的责任特权卡。”夏博晃了晃手里的黑金磁卡，笑道，“我可以允许小丫头你先使用一次，你也很好奇为什么高危病人居然会救下你吧？他可是直接用精神力把病房的门给打穿了呢，自他入院以来，也是头一次做出如此凶残行径。”
楚子亦有些疑惑，“可是要打什么赌呢？”
“如果你见过他后，依然坚持选择原来的专业或者考特殊精神科失败，那么我们就把这一切当做一场不太幸运的经历，你依然可以过着你小心翼翼的生活。”
夏博走到床边，将黑金磁卡递向楚子亦，郑重地说道，“如果你考取特殊精神治疗科成功，选择探究这一切的根源，我就将这张唯一的责任特权卡送给你。”
楚子亦一愣，她看着那张闪烁着淡淡金光的黑金卡片，接了过来。磁卡表面是磨砂质感的，卡片上仅有首都精神力治疗所的图标和数字101的字样。她十分困惑，“为什么您要做这些事呢？”
她并不觉得自己值得夏博花费那么多的精力，虽然她与常人相比有一点点的异常，精神力指数相比同龄人还算不错，但也没优秀到值得被这样重视的地步。
“小丫头，你并不是我所见到的第一个不符合常规的人，还有一个就在这101病房里了。”
六月的风如同往常一样，气温慢慢升高，高中生们也即将面对结业考试和精神力指数评定了。人们精神力指数快速成长的阶段是成年以前，也就是说高中毕业之后大多数人的精神力指数增长速度会大幅度变缓，大学毕业时也常常有人因为无法达到6级而拿不到毕业证。
自从在治疗所与夏博大师单独聊天之后，楚子亦心里便有些乱糟糟的。她并没有把当时的详细内容告诉祁兴华，只是模糊地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祁兴华因为她被神婆袭击的事情十分内疚，也没有再做追问。
父母给楚子亦去学校请了假，所幸的是大考在即，学校对于请假的行为也见怪不怪了。因为学业的知识点大多数都已经讲完，剩下到校的时间也是自主学习，所以许多学生都会选择回家调理精神力，请假很正常。
楚子亦并没有立刻选择使用黑金的责任特权卡，而是与夏博约定在申报志愿的前两天去一次101病房。现在她的心情还很复杂，需要自己调节一下。
【本次精神力测试指数为5级，取向稳定，恭喜主人！】乔治嫩声嫩气地飘浮在半空中，声音十分欢快，最近楚子亦的精神力恢复得很稳定，让它很开心。
楚子亦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在空中高兴地飘来飘去的乔治，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乔治，你会思考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乔治眨了眨电子豆豆眼，【乔治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帮助和保护主人啊！】
“你不会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吗？而且你可以比我接触到更加广阔的信息网络知识面……”楚子亦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大脑短路了，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维居然开始和乔治探讨了起来，但是有些想法她又不敢和其他人讨论。
【乔治是生活和防卫型机器人，主要工作是帮助主人的日常生活，保卫主人的人身安全。乔治确实会运行很多程序，但是其运行的首要条件都是：帮助和保护主人楚子亦。这是主程序的最高命令。】乔治有条有序地回答道。
乔治担忧地飞向了楚子亦，询问道，【主人最近产生了什么困惑吗？因为事故的原因，对于自己的精神力取向不自信可是会有碍接下来的评定考试的。】
“我啊，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要什么啦。明明可以学习普通精神医师，然后过上优渥的生活，但是我现在因为这次莫名其妙的袭击产生动摇了……甚至想要改报特殊精神治疗专业，想想哥哥的职业我就知道有多危险……”
乔治看着楚子亦略显彷徨的表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问道，【那么，主人主程序的最高命令是什么呢？】
“什么？”
【主人运行所有事情的首要条件是什么呢？】乔治认真地问道。
“………………”楚子亦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我不想真的孤身一人，可是又不想伤害其他人。”
是的，她不想变成精神力取向不正常的人，也不想真正的变成孤身一人，可是对于她奇怪的体质来说太难了。一旦合群就会因为群体里的矛盾和摩擦而产生不耐与暴虐，进而精神力取向变得不稳定，永久的孤独又让她感到害怕和畏惧。
楚子亦这么想着，竟然越来越委屈，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东西都倾泻出来了，她颤声道，“可是……乔治……这好难啊……一旦我努力的合群，总是会渐渐在心里产生不好的情绪而影响精神力……可是真的让我永远孤独，我也感到害怕……”
“这太难了……合群就会被群体的力量左右，就会产生矛盾……不合群却又不希望感受永恒的孤独……为什么人要有那么多苦恼呢？”
【那么主人就去寻找平衡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如果这是主人主程序的最高命令。】
楚子亦用枕头挡住自己脸上温热的液体，静静地躺了好久。
楼下黑暗中的男人默默地收起了控制器，长舒了一口气。光脑里传来乔治嫩声嫩气的声音，【大主人为什么不亲口对主人说这些话呢？】
男人笑了笑，“作为父亲，我可是很了解我的女儿。她可不是那种愿意对人倾吐心声的类型，对机器人说这些都很难得了呢。”
【大主人真的支持主人报考特殊精神治疗专业吗？】
“只要这是我女儿自己的意愿。”
首都首府会堂内的气氛十分压抑，两个阵容的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光洁的大理石地板闪烁着微微寒光，崭新明亮的会议桌两边，坐满了首都精神力机构中的位高权重之人。夏博和祁兴华坐在会议桌的一侧，而对面正是一个在慷慨激昂的中年男子。
“夏博大师，我希望你作为101病房的责任特权人进行解释，为什么101病房的病人会在中控防卫系统全开的情况下逃出病房，并且在生活区内使用了【外放】？我们一直以来保留对于101病房病人的判决，就是相信您可以很好地对其进行监管，可这次的行为却是令人大吃一惊呢！”中年男子音量很大，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
夏博沉默不语。祁兴华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有关203病房神婆关闭防卫系统的事情，这危及到治疗所的所有防卫系统，这才是重中之重不是吗？101病房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进行讨论。”
“这当然也很重要，但是樊释的精神力指数比神婆更高，危害性更大不是吗？神婆也只是关闭了203病房的防卫系统，樊释却是直接将101病房的防卫打穿呢！神婆这类的事情我们只要排查防卫系统的漏洞就可以避免，樊释的存在却可能危害到整个治疗所！”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祁兴华皱眉，不忿道，“你们明明知道他入院以来并没有任何危害行为……”
中年男子嘲道，“我们也曾相信他不会精神力恶化，可他不也最终还是完全恶化，永远无法康复了么？我们也曾相信他入院后不会有攻击性的行为，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说，夏博大师和祁医生作为他的老师和同门，想要包庇高危病人？”
“呵，一群坐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的政客，自然不用每天面对精神力被污染的危险……”祁兴华难得语气尖锐地讽刺道。
“兴华。”夏博大师淡淡地提醒道，眉毛都不抬一下，“好啦，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也别装这些官面上的东西了，你们想要什么，开口吧。”
“樊释的责任特权卡。”
“不可能。”夏博断然拒绝，“即使我将特权卡交给你们，他也不可能听命于你们差遣，这是大家都很清楚的事情。”
中年男子伸出手，挑眉道，“那好，希望夏博大师能让出100台新改装的精神力星魂器。”
祁兴华愤愤道，“100台？你们未免太过贪心了！”
“好。”夏博波澜不惊地答应下来，看向大喜过望的中年男子，平静地说道，“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回你们还想利用这件事达成其它目的，我不介意使用101病房的责任特权卡让大家都长个教训。”
“想想101投入战斗会产生什么后果吧。”
第六章
【大师您好，二级公民楚子亦的闲暇时间记录已经消除完毕。】夏博收回手表型机器人，从折叠空间中取出了责任特权卡。
他走进首都精神力治疗所的特殊区，这里的病房号码十分有趣，一楼的病房开头首数字均为3，而二楼首数字依然是2，三楼的首数字却是1。当然至今为止，三楼也仅仅使用了一间病房。
夏博乘坐电梯上了三楼，随着轻轻地叮咚一声，电梯抵达了三楼，电梯门却并没有打开。中控系统处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请确认您的责任特权卡权限。】
夏博完成了刷卡之后，中控继续道，【权限确认，请不要收起您的责任特权卡，协助我们完成接下来的安检。】
夏博经过层层安检，终于抵达了病房门口。新金属制成的病房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纯白色为主调的病房。全息模拟系统模拟得是最常规的病房形态，虽然病房实际上是全封闭的，但全息模拟出窗户大敞的感觉，六月的风将窗帘吹得飘飘，地上洒落着或敞开或合上的书籍，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是一块撕开包装却还未吃完的黑巧克力。
那个人像往常一样穿着黑色的病人服，赤着脚，懒散地躺在病床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他似乎察觉到有人进入病房，随手将脸上的书丢到一边，闲散地揉了揉头发，坐了起来，“怎么，首府院派你来宣布处罚条例了？”
“用【外放】突破了病房，销毁从三楼到一楼的安全防卫系统，突破进入生活区，我该说你上学时学会的知识应用得很好吗？”夏博似乎有点无奈，“就这样还不是为了出逃，反而救下了神婆攻击的人质，如果不是你的精神力取向还是爆表的高危，可能全世界都认可你的见义勇为了吧。”
樊释很平静，墨黑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微微的光。他面容英俊，侧脸的线条完美，只是长久呆在病房里头发略长了一点。他淡淡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出逃。”
夏博笑了笑，略带好奇地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是为了什么？最有趣的是，精神力的【波动】是指向性的信息，血缘的联系会加强【波动】的作用，那个小丫头当时明明是向兴华求救，却被更远位置的你所截获了。”
“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血缘关系，你都明显离小丫头更远不是吗？”
“…………”
“我建议小丫头报考特殊精神科了，就是你和兴华过去的那个专业。”夏博看着沉默不答的樊释笑眯眯地说道。
樊释不赞同地皱起眉头，“祁兴华不会同意的。”
“我倒是觉得小丫头坚持的话，兴华是会同意的。”夏博拿起拐杖，整理了一下衣角，转身准备离开，“好啦，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原因，那我也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放心吧，首府院并没有什么处罚要求。”
樊释眼看着夏博就要离开，轻轻地说道，“……老师，你还记得以前我论文里说过的精神血缘吗？”
夏博停下了脚步，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樊释认真道，“不要让她去特殊精神科，她只会变成和我一样。”
“…………”
而另一边，首都楚子亦的家中。
那次发泄过后，楚子亦似乎前所未有地清醒了过来，打起了精神。她坐到书桌前，打开光脑，开始搜索特殊精神治疗专业的资料。她可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一定能上这个专业，虽然说普通医师与特殊医师有一些共通的地方，但是不同之处也很大。
乔治将光脑上的所有资料细心汇集，汇报道，【主人，特殊精神治疗专业属于提前批次专业，拥有加试环节，加试内容为普通精神力概论、机器智能操作、星魂类型匹配测定，前两项考试以主人目前的水平都能够达标，只有星魂类型匹配测定这一项考试信息网络上没有任何详细记载。】
“也就是说这项考试不是随机题型，就是有保密协定了？”楚子亦思考了一会儿，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大多数考试内容在几年之后都会被公布到信息网络上，但是个人随机抽取型的考试没有标准题库，没有办法公布，还有就是有些大学的专业拥有保密规定，不允许题目内容泄露在信息网络上。
【是的，主人。而且这项考试是三门中淘汰率最高的，高达69%，如果主人在这门上失利很难拿到特殊医师合格证。只有取得合格证，才能拥有入学的可能性，之后教学系统会自动选取合格人群中精神力和学业水平靠前的人次，我觉得主人只要拿到合格证成绩没有问题。】
乔治认真地分析道，毕竟普通医师的学术标准要求更高，特殊医师还有一部分精力需要花费在机器智能战斗上，对于理论知识的要求反而比普通医师稍微低一些。
楚子亦沉思了一会儿，询问道，“乔治，你可以查查什么是责任特权卡吗？”
【好的，主人。】乔治绿色的电子眼闪着光，认真地搜索着，【责任特权卡是特殊医师驯服特殊病人后的所有权证明，上面写有特殊病人相关责任特权人的名字。新历1974年，首府院通过了将驯服后的特殊病人投入战斗的相关规定。特殊病人取向终身恶化，不再具有康复可能性，但首府院出于人道关怀和战力补充的考虑，允许特殊医生驯服监管中的特殊病人，成为其责任特权人。责任特权人需要对特殊病人的一切行为负责，并监管其精神力使用，在违规时使用处罚条例甚至剥夺其能力……】
【可以说，责任特权人拥有特殊病人的能力和生命，现在以及将来。】
楚子亦闻言如同晴天霹雳，她原来从不知道责任特权卡居然是这样的东西，仅仅以为是一张探视卡。现在看来，它确实是拥有着无可比拟的特权，几乎就代表着一个特殊病人的全部！责任特权人对待特殊病人的所有条例，已经不亚于旧时代的奴隶主和奴隶了。
夏博如果将特权卡交给她，不亚于将樊释的生命给了她，大师到底想做什么！
“乔治，如果在信息网络上搜索樊释呢？”楚子亦回神，“我并不清楚是哪两个字，你在标签上加上首都精神力治疗所101病房之类的搜索条件吧。”
【主人，我通过同音字条件化查找，但是信息网络表示这不是您的公民等级可以查看的资料。】乔治遗憾地摇了摇头。
楚子亦面无表情道，“那就接上爸爸的公民等级搜索。”
【主人，你总这样做，大主人肯定会发现的！】乔治虽然有些担忧，但是还是听话地照做了，【樊释，首都精神力治疗所101病房，孤独症高危特殊病人，取向完全恶化，不可康复。没有更多相关资料了哦。】
楚子亦有些无奈，这些东西说了跟没说一样。她让乔治搜索孤独症，也全是一些玄而又玄的学术用语，完全看不出来什么。她有些郁闷地下楼吃饭，楚子亦的母亲早就做好了满桌的美味饭菜，最近楚子亦请假在家，饭桌上就天天是变着花样的菜色。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到一半，楚子亦才缓缓说道，“爸爸妈妈，我想之后填报志愿的时候提前批次填报特殊精神治疗专业，把精神力治疗与同调填在第一志愿，可以吗？”
提前批次是一些特殊的专业，常常会在第一志愿前先招收录取学生。当初其实楚子亦就是自己决定的专业，她的母亲是一名初中老师，父亲是一名有名的智能机器制造师。
“当然可以啦。”楚子亦的母亲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痛快地答应了，她一向支持楚子亦自己做出的所有决定。“你对于这个专业更感兴趣吗？”
“嗯，可以这么说，觉得可能会更适合我一点。”楚子亦很想知道自己特异的身体体质是因为什么，为什么她一旦太久进入人群就会取向极不稳定。
“如果这是你认真思考后决定，那么就去做吧，不过我们以后不会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当然！”楚子亦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心情轻松了起来。
“你和你哥说这件事了吗？我记得他大学是不是就读的这个专业啊，当初你舅舅还因为他没选择从政生气了好久呢……”母亲思索了一会儿，想起来祁兴华以前好像就是这个专业的。
“嗯，我打算下午去找他，有些加试上的问题还想问一问哥哥。”楚子亦深知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祁兴华的，虽然他似乎极为反感自己报考这个专业，但是星魂匹配类型测定这项考试的资料网上完全没有，只能去问问过来人了。
“其实要我说，你舅舅总想着从政的观念也太老旧了。我记得兴华刚考上这个专业的时候可高兴了，假期的时候还带着小樊来我们家里的地下机器人练习场玩，两个人操作战斗机器人练习了好几天……”
母亲絮絮叨叨地回忆了起来，因为楚子亦父亲是智能机器人制造师的缘故，家里地下一层有一个很大的机器人练习场，用来调试和试验楚父的新型机器人，祁兴华原来也时不时来这里练习。
楚子亦有些发愣，“妈妈，什么小樊？”
“就是兴华的一个大学同班同学，和兴华关系很好，似乎叫樊石？樊释？你那年还很小，那是兴华大一时候的事情了吧，你好像暑假去参加夏令营了……”
楚子亦十分惊讶，樊释居然是祁兴华的大学同班同学？那不就代表他也曾经是要成为特殊医师，甚至很可能曾经就是特殊医师吗！
母亲居然还说他们关系很好。楚子亦回想了一下祁兴华面无表情地将樊释电击倒地的样子，还有拉离自己不许靠近樊释，一副深怕自己被他的精神力污染导致取向不正常的严肃模样。
看来一切只能等下午见到祁兴华再说了，但是楚子亦对于祁兴华的态度其实十分没底。虽然祁兴华一向都体贴温柔，因为年纪比楚子亦大不少，表现出模范好哥哥的样子，但是遇到有些关键事情上却不像会妥协的人。从祁兴华高考时拒绝从政，和楚子亦的舅舅硬碰硬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来。
果不其然，当楚子亦跟祁兴华见面，说清楚自己的意愿之后，祁兴华几乎是立刻变了脸色。他不笑了，反而严肃地问道，“小姨和姨夫他们已经答应你了么？”
楚子亦点点头，恳求道，“哥哥，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我在网上找不到星魂类型匹配测定的资料，既然你曾经就读这个专业，可以告诉我它的大致考试内容是什么吗？”
“抱歉，子亦，我没法告诉你。”祁兴华推了推眼镜，看向可怜巴巴的楚子亦，解释道，“不是我故意阻碍你考上这个专业，而是这项考试每年的题目是随机生成的，而且没有人知道正确答案，它是一门精神综合分析考试。”
“它考察的是你具不具备成为特殊医师的天赋，这个专业永远不会招收没有这方面天赋的学生。”
第七章
楚子亦有些苦恼，既然祁兴华这么说，估计这门考试确实不可能有什么资料了。祁兴华看向沉默的楚子亦，缓缓道，“子亦，我知道你从小主意就很大，自己决定的事情从不受别人影响。但是这回我真的很后悔，是我的疏忽，如果那天我没有让你来治疗所找我，或许你不会遭遇那种事，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也许老王说的是对的，我还是太年轻了，特殊病人从不按照常理出牌，我又怎么能想当然的认为生活区永远是安全的。”祁兴华的眼底带着几分痛楚，轻轻地说道。
楚子亦摇了摇头，衷心地说道，“哥哥，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这件事是我十八年来最幸运的经历。我清醒了，不再是得过且过、混混沌沌的楚子亦了。”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只要自己伪装得很好，就可以平静地生活下去。我努力学习，调节精神力，活成所有人最容易认可的那一类人。成绩优秀、精神力稳定、名牌大学、前途光明，可是那有能怎么样呢？我到底是谁，我到底又是什么？我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我是楚子亦吗？不，‘楚子亦’只是别人眼中的我罢了，他们或减化或美化，但都不是真的我，‘我’到底是什么？我要去弄明白。”楚子亦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子亦，你这样的想法……”
“……很危险对吗？我总是思考这样的事情会影响自己的精神力取向？”楚子亦轻轻地笑了，她摸了摸徽章，“乔治，测试一下我的精神力给哥哥看。”
【主人，本次精神力测试指数为5级，取向稳定。】
“呵呵，哥哥，我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定现在取向的波动比你还小呢。”楚子亦笑出了声来，是那种由衷的轻松的笑容。
楚子亦看着表情复杂、微微惊讶的祁兴华，郑重地说道，“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变成你同学那样，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走任何人的老路。”
“我就是我。”
几天后，楚子亦按照约定与夏博见面。她再次来到首都精神力治疗所，只是这回并没有从生活区的正门进入，而是到达了特殊区的侧门。夏博看着走过来的楚子亦，慈祥地笑了笑，“小丫头的精神力似乎又有了一点点增长啊。”
楚子亦发现夏博并没有使用机器人检测自己，也没有用精神力探测，十分好奇地问道，“夏爷爷，这些你都是怎么发现的啊？”
她最近确实感觉精神力在慢慢地增长，但是依然保持在5级的水平上。这种数据乔治都探测不出来，夏博却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便发现了。夏博笑了笑，解释道，“小丫头，精神力指数级别高的人对这些很敏感的，更何况我的眼镜可不是摆设，是一副多功能数据分析器。”
楚子亦跟随着夏博进入了特殊区，经过严密的安检盘查，才来到了位于三楼的101病房。夏博将责任特权卡递给楚子亦，向她示意，“这里面就是救下你的孤独症高危病人，名字叫樊释，曾经是我的学生。”
楚子亦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片，问出了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问题，“夏爷爷，你为什么要跟我打赌呢？我回去之后才知道这张卡片的意义……”
“很贵重对吗？既然你知道了责任特权卡是什么，你也应该发现这张磁卡上并没有名字吧？”夏博笑了笑，将楚子亦手中的磁卡翻了个面给她看。楚子亦这才发现，这张卡确实没有标明名字，但是信息网络上说责任特权人的名字是会被标明在卡面的。
“责任特权卡是首府院为了扩大有效战力采取的措施，他们将特殊病人作为战斗机器人、激光武器一样的战力使用。虽然我不喜欢这个词，但是这是官方说法，也就是‘驯服’，只有被驯服的特殊病人才能投入战斗。”夏博看向楚子亦，“这张卡片之所以没有名字，是因为我并没有驯服他。”
“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驯服他，也没有办法让他康复吧。”夏博叹了口气，年老的脸庞上有一丝沮丧，“但是看着自己的学生被其他人折磨，在他人的驯服下可悲地完成一切命令，对于我这老人的心脏来说也太残忍了，所以我一直以来扣下这张磁卡。”
“小丫头，如果你真的进入特殊精神科完成了所有学业，请你努力地驯服他吧，或者如果可能的话……治疗好他。”
“你和他有着相同的精神血缘，既然你的取向一直正常，那么就代表他还有着微弱的康复的可能性。这可能是我这个老头子此生除了学术以外，唯一的愿望了。”夏博郑重其事地说道。
楚子亦拿着那张责任特权卡，竟觉得有些沉甸甸的，这上面其实是一位老人对于他爱徒所有的付出和爱。夏博严肃地说道，“虽然你们的精神血缘相近，但是樊释的精神力高出你太多。责任特权卡一次只能让一人进入病房，等你进去之后很可能会被他影响，我会将电击限制器的权限开放给你，但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完全避免你被控制。”
“所以现在，虽然你还没有进入特殊精神科。但我在这里为你上入学第一课，那就是特殊医师对待特殊病人的三准则：1.绝对相信自我的取向和规则；2.从始至终保持冷静；3.用自身的精神力和思维影响他、击溃他！”夏博慢慢地陈述道，像极一位严谨的老师。
楚子亦在内心里默默复述了几遍，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病房的门缓缓地打开了，夏博注视着楚子亦走了进去，房门又渐渐合上，挡住了他的视线。夏博竟难得有一丝紧张，“小丫头，不要让我失望啊。”
楚子亦进入病房之后愣了一下，纯白色的病房有一点亮得刺眼，她看到了不远处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的人。他还是穿一身黑色的病人服，并没有回头，而是略带不耐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你好。”不同于平时夏博的声音，女生的声音很干净和清晰。
楚子亦保持镇定道，“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樊释沉默了好久，但是一直没有回头。楚子亦也就耐心地在原地等待着，他似乎很长时间不说话了，声音有点微微的沙哑，颇为低沉。过了好长时间，樊释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要去报考特殊精神科。”
楚子亦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件事，疑惑道，“为什么？”
但是这句话之后，樊释就再也没了下文，而是干脆坐在床边装起了哑巴，理都不理楚子亦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楚子亦稍微了解过孤独症型高危病人，拒绝交流是其中的一个明显特征，这个时候必须激发这类病人的说话点。
而且这个说话点必须找好，如果第一次搭话失败的话，基本后面再让病人开口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因为你害怕我走上你的老路吗？明明学得是特殊医生却成了特殊病人，猎人却变成了猎物……”话还没说完，楚子亦就感觉自己的精神力瞬间被遏制住，她咬紧牙，努力不痛吟出声。
“小朋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我的脾气可不好。”樊释似乎发怒了，精神力竟然化作了可视化的刀刃，那精神力捆住了楚子亦的身体，将她升到了半空中，完全不再是神婆袭击那天晚上【同调】时的温暖和温柔。
楚子亦只感觉自己身体悬空很不好受，樊释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是这样说话点却已经找到了，楚子亦咬了咬牙，嘲道，“难道不是吗？你这个胆小鬼，你是自愿呆在这里不逃出去的吧！因为你害怕取向恶化的自己会伤害到其他人，可是你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恶化的精神力……既然改变不了，就在这里浑浑噩噩地活着吧！难道你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吗？”
“闭嘴！只是自己稍微不同于常人，就这样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樊释控制着精神力收紧，冷笑道，“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说你不会去上特殊精神科，不然我就杀了你！”
“那你就试试看吧，反正也是被你救下的不是吗？”楚子亦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干脆赖皮地闭上眼说道。他说不上就不上，他只是个特殊病人，咋不上天啊！
过了好一会儿，楚子亦感觉束缚着自己的力量渐渐放松了，身体被轻轻放到了地上。她一下子就明白和自己猜测的一样，樊释并不是完全攻击性的病人，相反他很想要控制自己的力量。
楚子亦乘胜追击，好言相劝道，“我知道你刚刚只是想逼我放弃做特殊医师，其实你也不想呆在这里，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力取向不是吗？虽然现在世界上没有一例完全恶化病人的康复病例，但是凡事都是有希望的！”
樊释嘲笑道，“你还没入学，特殊医师神棍一样、厚颜无耻的忽悠本事倒学了个十成十。”
“不要这么说，如果我是小不要脸，从这个专业毕业多年的你不就是老不要脸了。”楚子亦拉了拉自己胸前的衣料，虽然刚刚樊释的精神力刃并没有划伤她，但是衣服却无可避免地损毁了一部分，再加上楚子亦今天穿的衣服不太方便，现在隐隐露出春光。她平静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前的衣着，“……不过你确实是有点老不要脸。”
她刚说完就眼前一黑，头上被人丢了一件干净的病人服。樊释微微有些炸毛的声音传来，“穿上这个，赶紧出去！”
楚子亦从善如流地穿好这件宽大的病人服，认真地说道，“可我这次来要说的话还没说完。”
樊释侧着头不敢正视她，耳根竟神奇地有点微微泛红，似乎强忍着什么情绪，努力平静地一字一句咬牙道，“你还想说什么？”
楚子亦似乎完全无视了樊释的窘迫，有条有理地说道，“这次来，一是谢谢你上次救了我，这个已经说过了……”
“二是告诉你，我叫楚子亦，以后这会是你责任特权人的名字。”楚子亦大言不惭地说道。
第八章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自从楚子亦走后，樊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心情居然都难以平复。按照精神力指数来说，楚子亦的级别比他低了不止一两级，不应该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是奇怪的是，樊释接下来的几天只要头脑稍微空闲一点，就会想起她的名字。
“我叫楚子亦，以后这会是你责任特权人的名字。”
樊释一头栽倒在病床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病得无可救药了。
“真是够了。”他绝望道。
楚子亦的这句话这几天来也不知道在他脑海里回放了多少遍，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真的变成变态了。虽然他知道精神血缘是很难抵抗的东西，但是这个反应也未免太大了。
他和楚子亦精神血缘很相近，这让他本能地对她产生亲切和保护的心情，那是一种内心深处的理解和靠近。当楚子亦被神婆袭击的时候，在发生危险的紧急时刻曾近不小心发出了【波动】求救。
【波动】是一种精神力技巧，一般人们的精神力指数达到6级时就可以学会。它是一种指向性传递信息的能力，可以通过精神力向关系亲密的人发出求救信号，而受到信号的人几乎会无法拒绝地立刻前往。从生理血缘上来说，祁兴华和楚子亦更相近；从精神血缘上来说，樊释和楚子亦更相近。
精神血缘类似于思维的同源性，当樊释接受到楚子亦的信号之后，几乎是完全无法抵抗地全速前往，反应非常大。所以这才有了他打穿病房，破坏安全防卫系统的事情，在那一刻他甚至完全没有思考过做出这些会有什么影响，就像成年野兽保护幼兽时那样分秒必争。
“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精神力取向波动如此之大，取向高危数值竟然达到了921，这可是刷新了你的巅峰呢。”夏博走进来的时候，樊释还把自己埋在病床里，夏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样让我很不好做啊，中控已经几次向我发出提醒，要求加强对你的监管了，毕竟你最近的高危指数简直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樊释过了好久才闷声说道，“……那个人呢？”
“谁啊？”夏博装傻道，“哈哈，兴华啊，他好得很。”
“……”
谁管祁兴华好不好！谁管！
“不要这么焦虑，你的精神力都开始暴躁地可视化了，这可不像你啊。”夏博笑了笑，也不再开玩笑了，“小丫头去参加特殊精神治疗科的加试啦，我和她打赌如果她成功考上的话，我就把你的责任特权卡送给她。”
“……………………”
“这样都一点反应也没有，不说话吗？”夏博故作悲伤道，“我真是老了，没有年轻漂亮的小丫头有吸引力了，阿释也是真的长大了，要离老师我而去了。”
樊释快要发疯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对夏博这样将他的责任特权卡擅自送人的行为表示愤慨，但是内心里其实是隐隐的高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他竟然因为夏博的话联想到了一些不敢回忆的东西……
……年轻漂亮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