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有心。”皇帝果然提了一点兴趣,随后又交代道,“这样吧,你去库里取一盒夜明珠送过去,就说朕晚上就去她那里。她有了身孕,正该是好好休养的时候。朕这里也不缺羹汤,哪里用得着她事事亲力亲为。”

万千得了皇帝的命令,便将手头的东西交给边上自己认来的小徒弟,然后往门外走。他走到门口,拐角处正站着一个面容秀丽的宫女,见万千出门便走上前去。

万千对着她笑了笑,甩了甩浮尘:“陛下今夜打算去柔福宫,还劳芳春姑娘告诉昭阳宫的太子妃一声。”

“公公有心了。”芳春抿唇笑了笑,悄悄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娘娘说了,平日里多有劳烦,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公公收下才好。”

万千把玉佩握在手心里摸了摸,触手生温,心知是块好玉,整张脸都笑开了花:“这是哪里话,我做奴才的,做的也都是举手之劳,真是受之有愧。芳春姑娘回去定要替我和娘娘道声谢才好。”

芳春点点头,目送着万千离开之后才往昭阳殿走去。

杜云微正在对镜梳妆,她的长发乌黑一如鸦羽,用一把玉梳子轻轻的梳着,珠光幽然照在其上,仿若浮在梦乡深处的绮梦一般的美好。

芳春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把皇帝今晚的行程说了。

杜云微闻言却只是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缓缓然的叹道:“我们这位陛下啊,真真是心急。”她用胭脂点了点唇,红唇犹如含血一般,“柔妃一有身孕,他就急匆匆的要去宠一宠。也不想想,柔妃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杜云微抿唇笑了笑,一点胭脂美艳惊人,她的语声柔媚的仿佛染了金黄的蜜水:“他都已经吃过我的胭脂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呢?”

第54章

虽然萧沉渊的动作很快,但是苦寒来毒发的速度也很快。等到他们坐上前去温泉行宫的马车的时候,易雪歌已经又冷又疼的缩成一团,就像是个小雪团似的,一点微薄的阳光都可以将它融去。

萧沉渊看得心疼,只得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慰:“没事的,等会儿就好了。”他低头吻了吻易雪歌的额头,替她吻去那些湿汗。

易雪歌不自觉的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浑身僵冷的不得了。她想要说些什么,唇上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觉得自己冷的要命,体内的所有血液都在一寸一寸的结冰,那种从内到外的冰冷,折磨着人几欲疯狂。

模模糊糊的,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后自尽之后,她那场几乎要送掉性命的大病。那个时候,她没有什么知觉,只是觉得很累、很困,想要就那样睡过去,去追母后一起离开冷宫。可是,怎么能够呢?生命如此可贵,她还未出过冷宫,还未见过外边那些风景和人,怎么能够就那样死去?所以,她还是熬了过来,活了下去。

易雪歌抿了抿唇,唇色发紫,还带着被咬出来的牙印和血迹,她想:真冷啊,真疼啊她已经出了冷宫,出了楚国,见过了外边那些风景和人,爱过这世上最值得爱的男人,人生至此,或许已然毫无遗憾?

萧沉渊眼见着易雪歌闭上眼,呼吸渐低,心下一惊,伸手搂着她,伏在她耳边说道:“雪歌,别睡。”他顿了顿,轻声道,“我和你说个秘密好吗?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错过了这一次,你一定会后悔的。”

易雪歌的眼皮颤了颤,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向上一扬,她似乎想要笑但面色还是苍白并且惨淡的:“什么,秘密?”她的声音听上去颤颤的,就像是树枝上滑落的细雪,掉到地上,就化成了水。

萧沉渊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着那个秘密要从何说起。他黑沉沉的眼底看不见一丝的光,只有无边的长夜,淹没一切的星光和月光:“我父皇告诉我,我出生是在夜里。他夜里梦见五爪金龙盘桓而来,在乾元殿落下,自称投胎汝家。等他从梦中醒来,恰好听到我出生的消息,天边黎明将至。书上说‘日出有曜’,所以他为我取名,沉曜。”

易雪歌僵冷的身子颤了颤,只可惜以她目前的体力,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萧沉渊抱着她,缓缓地思索着过去的那些事:“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起,父皇就告诉我‘我是不同的,我是上天所赐能够一统三国的真命天子,我终将实现无数秦国先辈的壮志’,我亦是深信不疑。”他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后来,我习武学文,四处征战,布局图谋天下,直到听到父皇病重的消息才在对魏行军的边界止住兵马自阵前返回宫中。”

他的声音在宽敞的马车里静静的流淌着,就像是荒野里无声无息洒落的月光,黄沙漫漫,冰冷而黯淡,不只是埋着白骨还是宝藏:“我整整跑死了四匹千里宝马,日夜兼程,才堪堪赶回宫中见到父皇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父皇已然病得无法言语,只是不放心我,撑着一口气等着。直到见了我,方才放了心,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就含笑而去。我不仅全身疲惫,心中亦是悲痛难当。”

易雪歌的眼睫颤了颤,即使是冷的连手都动不了,可还是睁着眼认真听着。

萧沉渊却像是想要取暖一般的将易雪歌冰块似的身体紧紧搂住,笑了一声:“雪歌,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有时候想想,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他语声冷凝,笑声冰凉犹如落雪,好一会儿才重新拾起旧话说了下去,“皇兄恰好有要事要和我说,便引着我去了偏殿,屏退左右。那个时候,偏殿里只有我、皇兄、杜云微、周云起四个人。他们原本该是自父皇离世之后,我最信任的人。自小一同长大,云贵妃临终之前殷切嘱托的亲生兄长;三媒六聘,以国礼迎娶的结发妻子;沙场上相互扶持,一手提拔,情同兄弟的下属。”

易雪歌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萧沉渊却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帘,轻轻地:“没事的,都过去了”他想了想,便掠过了许多话,直接说道,“皇兄在茶水里下了化功散,等我从密室醒来的时候,在所有人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其实,按照那三人的密谋,那茶水里面本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是皇兄利欲熏心,想要从我手中得到秦国皇室的暗卫以及以及我手上那些东西,偷梁换柱的改了化功散,将我囚禁于暗室囚牢。他废了我的武功,用尽了所有的刑罚,几乎将我剩下的半条命都夺去,终究还是没有从我手中得到任何东西。”

萧沉渊仿佛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坦然的道:“那个时候,非常的痛苦,身体和心理上的。自我厌恶和自我怀疑的情绪几乎完全笼罩了我。我知道我是绝不会将东西交给皇兄也不会认输一般的自我了断。所以,我只能近乎自弃一般的等着,等皇兄失去耐心或是自己死于重刑。他们三个都背叛了我,我自然不会再奢望有人会来救我。”

易雪歌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像是圆润的珍珠一般,滚落的过程中面目全非。那种滚烫的温度,就像是火一样的热烈,如同火舌舔过皮肤,让马车中的两人都怔了怔。萧沉渊抬手轻轻替她拭去眼泪,忍不住又吻了吻易雪歌的额头,垂眼时,正好看见了易雪歌睁开的眼睛。

易雪歌的眼睛真的非常的美,形状优美,顾盼之间就可让人想起山想起水,想起一切自然之中的美好事物。只是这一刻,她眼底的泪水盈盈,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几乎是不可承受之重。

萧沉渊缓缓的吻了下去,薄唇碰到眼泪就像是吻着花瓣上的露珠一样湿漉漉的。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正好吻在自己的心尖上,整颗心都是软的。看着那颗心就那样在温热的泪水里沉下去。

“雪歌,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一切也并非不可忍耐。”萧沉渊似乎想要安慰她一般的温柔说道,“至少,上天垂怜,让我遇见了你。”

易雪歌的眼泪无法止住,只能隔着湿漉漉的眼睫静静的看着萧沉渊,等着他把话说完。就像是她午夜时分站在廊下,等着昙花花开一般的安静而忍耐。

萧沉渊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下去:“这世上的人心就是如此的奇怪。我信任那三人如同信任我自己,可是他们背叛了我。而我曾厌恶提防的人却甘愿抛下似锦前程,赔上性命救我。”他看着窗口沉思了一会儿,“你记得过去我皇兄身边的那个姓林的太监吗?他叫林从之,自小就被卖进宫里,正巧跟了我皇兄,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以前读史书,只觉得前朝覆灭根源就是那些权阉,所以对着那些太监一向都是留有余地。等到见了林从之在皇兄跟前俯首贴耳的样子,就觉得他太过谄媚,没有风骨。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好不容易做了连内阁阁老都不敢小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却还愿意为了我冒死暗报皇后,将我的事报到我东宫的臣属那边。最后,也是他偷偷假造了皇帝手谕,与我的人里应外合救了我出去。”

易雪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从她的角度看去,萧沉渊的面容白皙犹如凝玉,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只有一双眼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仿佛还沉浸在那个永远都无法忘怀的黑夜里。

萧沉渊继续说着:“我一出暗牢,皇兄手下的那些人就发现了。皇兄离开就带着人追了上来,最后,林从之便带着东宫最后的三百死士以及我的替身引走了皇兄的人马。他们全都死了,只有苏长生忍辱负重的带着我去了云州。”

萧沉渊闭了闭眼,不再说话。清晰的忆起当初林从之叩首拜别的情景。

“殿下,奴才并非不怕死,只是奴才的命与您比起来却是微不足道。”养尊处优这么些年,林从之看上去依旧有些瘦小,只有一双眼底还带着一点隐忍的坚定,“奴才家乡临近楚国边界,司马临养兵如养狼,肆意屠杀抢掠,人命贱若蒲草,无数的村落最后都只剩下残壁和尸体。奴才的娘和爹都是死在刀剑马蹄之下,只有奴才命硬跟着叔父一起随着难民一起逃亡到了京中,叔父死后只能卖身宫中。后来,殿下打败了楚军,杀了司马临,奴才真是替那些死去的人高兴。那时奴才便知道,如果是殿下您的话,一定可以将三国一统,让天下再无战乱,再无如奴才这般痛失亲友的人。”

他抬头看着萧沉渊,那样的眼神就像是山峦一样沉重压在萧沉渊的身上:“请殿下万万珍重。林从之卑贱之躯,死则死矣,殿下却身系万民福祉,不容有失。”

第55章

未等多久,马车已经缓缓然的停在行宫之前。玉阶之上已有守在行宫里的老太监和宫女恭敬的等在那里,垂首行礼。

易雪歌的贴身侍女结香按照惯例上前要扶着易雪歌下马车,却见萧沉渊亲自抱着易雪歌下了马车。

结香急忙退后行礼,目光却不自觉的在易雪歌白皙如同结冰的面上和通红的眼睛上掠过,然后恭敬的垂首。她想:也不知道锦亲王是不是在马车里做了什么,怎么公主的眼睛都红了?

结香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这样一想便忍不住羞涩的红了面颊,把头低的更低了,用手指尖忍不住在自己的手掌里戳了戳。

萧沉渊没有理会凑上来问安的人,直接抱着易雪歌往里面走,便道:“王妃旅途劳累,本王先带她去泡温泉。你们也不必跟着伺候,就留几个人守在外边就好。”

从京里到这里就这么一点路,怎么旅途劳累了?不过既然萧沉渊把“本王”都搬出来了,自然没人敢拦着。

冬日里泡温泉是一件极舒服的事。其实,秦国许多帝王冬日的时候都喜欢来这行宫休养,萧沉曜以前也来过许多次,只是没有哪一次是今日这般心思复杂。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萧沉渊抱着易雪歌入了温泉,想起这诗,忽而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眼见着心中的佳人只着一袭轻薄的红纱靠坐在自己怀中,温泉之上水汽蒸腾,勾勒出姣好的身段,红纱贴身描绘出玉石一般白皙娇嫩的肌肤。如同一朵玉莲悄然绽放在温泉水中。

萧沉渊眼底眼神渐深,到底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抱着易雪歌的手臂微微紧绷了一点。

其实身子泡在温泉水中的时候,易雪歌身上的寒气已经散了一点,甚至还能说话并且稍微动一动手和脚,便是连原先僵硬的触觉都仿佛渐渐复苏起来了,感官更加清楚。所以,当她靠在萧沉渊的怀中,可以非常清晰并且敏感的感受到对方扶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面上不禁有霞光飞过,也不只是羞的还是被热气熏的。

“那个,我自己可以坐好的。”易雪歌不免有些不自然,“你放开好了。”

萧沉渊闻言也有些不自然,扶着她的手臂犹豫着动了动,还是慢慢的收了回来。

说实话,他这一辈子遇见过许多女子,有可以与他畅谈煮茶三日的秦国第一才女容采薇;有武艺上能够彼此相论南楚高手慕九歌;有可以一舞红尘惊的魏国小公主公孙长虹;甚至还有容貌足以倾倒天下的发妻杜云微。可是,他或许曾经彻夜通谈论或是把臂同游但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有过一丝逾越。

即便是杜云微,因为洞房之夜被意外军情错过,便再也不曾起过其他心思,至多不过是彼此相对而坐说些话罢了。他那时心里想的是‘天下未平,何以成家’,想着既然错过洞房不如等到登基立后或是天下平定之后再想那些事,到那时或许夫妻感情更好。只是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因为情未至深处而已。

因为他不曾喜欢过杜云微,所以才会在错过洞房之后理所当然的拒她于千里之外,希望可以等到两人情意更深或是时机更加成熟之后再谈其他。可是如今,易雪歌只是这样依依的靠在他的怀中,他胸中的那颗心便犹如被情火烤着一般灼热跳动,情动不已。

萧沉渊慢慢的呼吸了一下,松开手,让易雪歌靠坐在一边,然后才低头轻声问道:“这样可以吗?”他的声音在这样热气蒸腾的地方,听上去也是湿润的,让人想起夜里凝在花叶上的白露,清而冷却是柔软湿润的。

易雪歌点了点头,然后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下了头:“等会儿施针的时候,你要闭上眼才行。”她强自忍耐着羞意瞪了萧沉渊一眼,轻声道,“既然你是萧沉曜,那么闭着眼认穴道想来也难不倒你。”

似萧沉曜那般的武道宗师,武道高深,人/体穴道早已是了然于心,根本就不需要目视。

萧沉渊垂眼看了看易雪歌面上的红晕,忽而问道:“你不生气吗?”他笑了笑,清俊的面容犹如月光照在其上般的光色皎皎,“我隐瞒身份的事。”

易雪歌从水下伸手握住萧沉渊的手,认真的道:“我当然生气啊,从头到尾,只有我像是傻子一样为了你又病又哭,而你却从来不曾吐露过半字的真话,看着我犯傻。可是,”她顿了顿,抬眼看着萧沉渊,一字一句的道,“哪怕我再生气再羞恼,想到你还活着,想到在那么多事情之后,上天还是让我再次遇见你。我便一点也不生气了。诗经里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直到如今我才知晓其中之意。”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见到了你,我还有什么不欢喜的呢?

易雪歌笑了笑,有些费力的握着萧沉渊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心跳的飞快,声音却是轻而清,温柔婉转的语调如同天边的霞光,徐徐落下,将面颊晕得红艳:“我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只是沉渊,请你一定记住:至少,现在我是爱你的。”

指尖犹如燃烧着灼人的火焰,那样的情意使得易雪歌本就明秀的面容美得无法令人直视,萧沉渊几乎无法把目光移开,他的眼睫随之颤了颤,忍不住轻声应道:“雪歌,我也......”他像是被针扎到眼睛一样,猝然闭上眼,顿住口,后面的话再也无法说下去。

对他而言,爱情是太过陌生的东西,哪怕心里清楚明白却很难述之于口。一旦把那句话说出来,猛兽收起所有的爪牙露出无害柔软的腹部,毫无遮拦的把自己的弱点交托出去。

我也爱你。这样简单的话,这样动人的情语,对他而言却是真正的剖心之语,难以言说。

易雪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不知闪过什么复杂难辨的情绪,最后还是闭上眼道:“开始吧。”

萧沉渊深呼吸了一下,平息了一下自己有些杂乱的心绪,动作从上面的案上拿出钱品衣友情提供的银针,替易雪歌施针。

他的脑中有非常清楚的穴道图,可是心里却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易雪歌那白皙的肌肤和那已几乎湿透了的红纱。他清心寡欲的过了这么多年,这一刻终于知道什么是心猿意马,终于明白什么是情难自禁。

所以,这一套针法下来,不仅易雪歌浑身瘫软几乎无法坐稳,便是萧沉渊都汗流浃背。

温泉的水流从他们身侧划过,似乎还带着对方身上的余温。

他们都可以非常清晰的看见有一丝丝的黑液犹如汗水一般的从易雪歌身上冒出,萧沉渊只得捧起一点水一点一点的替她洗去,水冲洗过的肌肤柔嫩的就像是一揉即碎的粉白花瓣,甚至还带着清幽的梅香,脉脉而动,若有若无。

真是磨人。萧沉渊和易雪歌不由自主的想着。

萧沉渊到底定力惊人,哪怕易雪歌身上的红纱都湿透了,身子若隐若现,梅香勾人神魂,他都不曾睁开眼。他只是强自冷静的扶着易雪歌出了温泉,细心给她披了外衣,唤了侍婢进来服侍,然后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若是以前,哪怕是冬天,他也可以洗个冷水澡平息一下自己的欲/望。可是如今,他这样孱弱的身子显然是一点折腾也禁不起。萧沉渊只得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边念着清心经一边练着内功——好在他天赋非常,这一心二用居然也没出什么岔子,反倒真的渐渐静下心来。

等到那点刚刚练出来的内力在内府循环一周,他方才从入定中回神,伸手扶额苦笑叹道:“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他何时也成了这般毫无自制力的人?

当初公孙长虹也曾披发裸足、着红纱在他面前起舞。其时,月色如霜,将她那一身肌肤照得宛若瓷玉一般,清艳难绘,只有一双乌黑宛若墨玉的眼眸,透着春水一般缠绵的情意。

那一夜,山林皆寂,月光倾城,溪流犹如水银潺潺而下。只有她宛若山间灵魅,不死不老,蛊惑世人。

她口中唱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柔情蜜意,情不可却。

美人如玉,一舞倾城。纵是铁石亦要被打动。可那时的萧沉曜想的却是:既然这位魏国小公主暗中来了北溪,想必是北魏太后想要将幼女许配给北溪大世家徐家。这样一来,魏国日后怕是要加大对北溪的控制了。

当时他尚且可以屹然不动,如今易雪歌只是轻轻一眼就让他举起白旗。

情之一字,真真是不可理喻。

第56章

既然难得的来了行宫,他们干脆就不走了,留下来多住几天。

当天晚上,萧沉渊就在行宫歇下了。白日里温泉里发生了那么些事情,无论是萧沉渊还是易雪歌都有些心里羞涩,十分默契的避开对方,独自呆在房中用膳。

相较于易雪歌沐浴过后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看书的闲适样子,萧沉渊就显得正经多了。他独自一人坐在案前,阿卢则站在一边伺候着。

夜凉如水,庭院外有寒风凛凛吹过,更显得屋内温暖如春。沉香屑在香炉里静悄悄的烧着,香气沉静,那么一点轻轻的声响在夜里格外的动人。萧沉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这些日子暗卫报上来的密册,忽而合上册子,抬眼问道:“我那两个皇弟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和燕王他们搭上了,”阿卢低头回话,一会儿又接着解释道,“他们虽然没证据为自己洗罪,但还是把太子妃和皇帝有私的事告诉了几位王爷。”

萧沉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笑一声接着道:“他们倒是会抓重点。”相较于登基前夜那种隐秘至极的事情,杜云微和皇帝之间的私情显然更容易找到证据,只要证明了他们两人的确有私情,这里面就有许多可以说的事了。

只要有了这么一个致命的污点,他那几位皇叔怕是再也难以静的下心。再说,宫里那位柔妃不是恰好有孕了吗?废了皇帝,立个刚出生的婴孩做新帝,重现当初秦平帝时候五王摄政的风光,岂不是正和他们之意?至于柔妃所生是皇子还是公主,那就更简单了,到了那时候,他们想要是皇子就是皇子想要是公主就是公主,何须担心?

萧沉渊沉吟片刻,随即便开口说道:“你让宋子卿去找郑王。我这位四皇叔心眼最多,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只有给他一点保证,他才会下死力的去冲锋。”他笑了笑,笑容很淡,犹如湖面上的一点涟漪却带着某种刀剑一般难以抗拒的锋芒,“让宋子卿把自己暗卫的身份告诉他,然后再说是‘要为东华太子报仇’,这样八分真两分假的话,四皇叔这样自以为聪明的人才会信。”

若是毫无原因的投靠,郑王定然是不会相信的。若是把暗卫这个身份说出去,再添上一个合理的理由,郑王就会信了——人总是会比较容易的相信那些他们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况且,这个暗卫的身份一说出口就等同于把把柄送到对方手里,郑王用起人来就会放心了许多。

阿卢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萧沉渊想了想之后又开口问道:“王妃中的毒,查清楚了吗?”虽说此事他已然有八分把握是杜云微所为,但是那个帮杜云微做事的人也需要去查才好。

阿卢答道:“下毒那人姓李,据说少年之时醉心医术,曾经暗中在钱先生他们那一门下偷师学艺。被发现后被人废了一只手,落魄不堪,幸而得杜家相救,这才隐名埋姓的在杜家呆了下去。这一次,也是杜大人要辞官回家,他要跟着杜府的人一起离开,眼见着太子妃孤身在京十分难熬,这才答应替太子妃出手一次。”

萧沉渊扬了扬眉:“我记得钱品衣那一门的规矩是:偷师学艺者断一只手,若是屡教不改并且以所学害人则要断另一只手。”他的眼眸眼神是黑沉沉的,看上去没有一点的光色,犹如吸走所有光源的深渊一般叫人觉得可怖,“把人交给钱品衣就好,让他按门规处理,也算是卖他一个人情。虽然对方并非主谋,但是既然做了这样的事,自然要接受这样的结果。”

大致的处理了比较重要的事情,萧沉渊总算舒缓了神态,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淡淡道:“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他是这样,杜云微是这样,萧沉烨和周云起自然也是如此......”

话虽如此,想起自己对南楚所布下的那些事情,萧沉渊面上的笑容很快便收敛了起来。他把册子上看到的事情想了一遍,沉默片刻才道:“戎族那边近来从外边购了许多粮草,兵强马壮,显然已有再入中原之心。秦国边境已然被整顿过一次,就算是真有人通敌卖国也不可能卖出那么多分量的粮食,最有可能的是从魏国和楚国那边买入......”

阿卢见萧沉渊顿住口不再说下去,加上对这事也知道一二,便难得的秀了一下自己的智商:“北魏正在与秦国作战,有周云起在,定然是无暇他顾的。这事肯定是南楚那边周南生做的。他倒是狠,这么大手笔的资敌也不怕秦国守不住边界,殃及南楚。况且,他毕竟不是楚帝,把一大笔的粮草卖去戎族,若是被戳穿了,怕是要被南楚满朝攻讦。”

萧沉渊长指在桌案上扣了扣,轻轻地,他抬眼看了看阿卢,说道:“第一,有周云起在,秦国至多只会是损失惨重,从北魏仓促收兵对抗戎族,戎族是过不了南江的;第二,以周南生如今的身份地位,便是楚帝又能耐他何?”周南生拥兵自重已久,且这些年南楚全靠他一力支撑,南楚水军十之*都是被他带出来的,楚国的蠢人或许很多,但是蠢到自毁长城的到底还是少数。

阿卢被萧沉渊那一眼看得有些心凉凉,随即很快就明白了萧沉渊刚开始的停顿——肯定是觉得要对付南楚有些对不起自家王妃,这才不好意思说出来。屁颠屁颠凑上去搭话的自己果然是智硬。

萧沉渊似乎知道阿卢的心思,垂下眼想了会儿事,交代道:“这事若是掀开来说,周南生把事情说了个清楚,权衡利弊,知道形势的人最后还是会站在他那边,依他的身份地位,到头来伤不到他分毫。你让玉想容私下里把这事告诉楚帝,就说是那个嫁给周南生的义妹无意发现的,楚帝定然会按下不提,只在心里琢磨。周南生固然一心为公,但这种事一旦多了,怕是楚帝都要容不得他。”

做皇帝的,都是喜欢能干的臣子,便是如楚帝这般各处皆是平平的皇帝都不例外。可是,若是等楚帝发现这臣子远比他知道的能干,自己也不能完全制住对方,那么定然是要担心的。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又如何不知这周云起不会不是另一个王莽?如楚帝这般只看得到眼前的愚者,只要看到了危险,动了心思,到时候怕是宁愿自断一臂也要毁了周南生。

阿卢低着头领了命令,心里却在琢磨——萧沉渊用计一向光明正大,这般阴损的计策却是少见的很。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周南生和易雪歌订过亲还打算过要把人接回楚国?

果然还是要抱牢王妃的金大腿才好啊~~~阿卢默默的心里面记小账子。

阿卢都能想到的事情,萧沉渊自然也能。他很少见的蹙了蹙眉,颇是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直接道:“今天先到这里吧,你下去便是了,我要休息了。”

阿卢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萧沉渊伸手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搁了许久,自然是冷的。但是如今萧沉渊也算是恢复了一点内力,稍稍给自己热了一下,然后便抿了一口。清且苦,舌尖一点苦味蔓延开来。

他忍不住想:若是易雪歌知道了这些事会如何呢?她若是知道,所谓千军万马之中救她性命、令她倾心的源头不过是他的一个局,又会如何?

他当初大败司马临,逼反司马临,让他铤而走险的犯上作乱,使得易雪歌和楚帝不得不四处逃亡。然后,他又故意把玉想容放到还是太子的楚帝身边,晚了许久才去救援。楚帝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对于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子最是依赖,加上患难与共的那些日子,定然会倾心不已、百依百顺。后来他又以楚帝为挟,让易雪歌和亲秦国,得了作为陪嫁的幽州。他最初本打算是:等平定北魏之后再让玉想容杀了楚帝,只要楚帝一死,后继无人,楚国必要生乱;到时候,他再以借着易雪歌这位楚国公主的名头去平乱,一举收复楚地。

这计划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就像如今,有了周南生这样众望所归的人物,楚帝反而轻易死不得,否则岂不是便宜了周南生?若是过去的萧沉曜,大约会对出人意料的变化起一点兴趣但却不会有半点犹豫,反而要更加兴趣盎然——对他来说,只要他愿意、有耐性,那些挡在他前面的障碍自然会被他一一解决。无论是楚帝和周南生,都只是必然要被解决的障碍而已。何须介怀?

而对于萧沉渊来说,楚国是易雪歌的故国,楚帝是易雪歌曾经以性命护着的弟弟。他既然心有眷恋又如何能够再有从前的从容冷静?

他想要楚国也想要易雪歌,鱼与熊掌如何能够共得?

第57章

这样两难的问题,哪怕是无论何时都可以举重若轻的从容解决任何问题的萧沉渊都无法想出两全的办法。

他固然对易雪歌倾慕不已,情难自制,眼下却也不愿意为了她轻易放弃对楚国的企图。楚国并非他想要镶嵌在权杖上用以炫耀的珍宝,而是从少年起就已然放在心中的猎物,势在必得。

萧沉渊独自在房中站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一点人声,只有香炉里偶尔发出轻微的声音——那是沉水香燃烧时候的声音,袅娜的白烟静静的从香炉中升起,香气淡淡。

这样的氛围里,萧沉渊却忽然想起白日里在温泉里闻到的那点儿梅香,心中微微悸动,犹如被那美梦蛊惑一般的轻轻合上眼。那样脉脉的梅香,仿佛还缭绕在鼻端,若有若无得引着人去探寻,叫人想起温泉中那被遮掩在红纱之下的冰肌玉骨。萧沉渊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再也难以抑制,索性直接出门往易雪歌房里去。

这个时候,易雪歌自然也没有睡。她在床上把自己白日里说的那些类似于告白的话重新回忆了一遍,觉得自己简直是蠢到了不忍直视。再想一想自己为萧沉曜做过的蠢事,简直是没脸见人了好吗?

易雪歌捂着自己泛红的脸抱着枕头滚了一下,低着头咬唇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我居然还有脸皮吗?”她愤愤的又滚了一圈,被子被她挤到一边,她却犹自羞恼,“怎么办,怎么办?简直没脸见人了......”

萧沉渊推门进来,正好就看见她在床上滚着。两人都愣了愣。

易雪歌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在灯光下彻底红透了,她迅速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求不看见!!!

这样清楚明白的肢体语言让萧沉渊烦闷了一晚上的心情彻底轻松下来,他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一丝的笑容自然而然的从心底流淌而出,轻松而明朗,乃是他甚少有的真切笑容。

萧沉渊忍不住出声调侃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可是在练什么神功?”

易雪歌瞪了他一眼,放下捂着脸的手,抱着枕头不吭声——虽然她很想应一句:的确是在练功,而且还是不外传的神功,无关人士请立刻退避。但是她就剩下那么一点脸皮了,还是省着点用吧......

萧沉渊总算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也没打算把易雪歌逗得真的恼了,反而把话题转开:“上次说要教夫人习武,如今我身子好了一些,倒是可以先教夫人认一认穴位。”

“不用了。”易雪歌闷声拒绝了一下,随即又抬头去看萧沉渊,“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檀木床上镶嵌着一颗一颗的夜明珠,哪怕是夜里也带着幽然的珠光,依依流连不去。易雪歌如玉一般白皙的肌肤仿佛就染着这样幽然的珠光,犹如明珠生晕一般的莹莹,雪肤花貌参差是。

那种淡淡的梅香仿佛幻觉一般忽然重新浮了上来,犹如一把小勾子一般勾着人。萧沉渊心念微动,不自觉的上前了一步。

易雪歌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不免有些呆住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你要做什么啊?”

萧沉渊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反倒觉得说不出的喜欢,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兔子,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的,被吓得缩成一个雪团儿,悄悄的竖起一只耳朵对着人。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就像是月光无意落在其上,流连不去,语声却是轻软的:“长夜寂寞,为夫这是想要自荐枕席啊。”

自!荐!枕!席!

易雪歌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会动了。就好像有一个人在她的脑子里丢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一片狼藉,全都空白了。

易雪歌下意识的往床里面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底气的道:“太快了吧......”她一点也没有准备好吗?易雪歌算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虽然话说得好听,真要去做了反倒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面了。

她默默的拉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作出什么都没有听过的样子:“很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萧沉渊看着裹成一个大粽子的易雪歌,唇角微微勾起,没有离开反倒走的更近了一步。他顶着易雪歌如临大敌的目光,抬手揉了揉易雪歌的长发:“放心吧,说笑的。”手下乌发柔软顺滑,他摸得舒服,忍不住又多摸了一会儿,然后才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易雪歌的额头,“只是来看看你的毒解得怎么样了,既然没事,那就早点休息吧。”

他的吻非常的自然,目光澄澈的没有一点情/欲,犹如窗外的明月般皎然无声,风轻云淡的一掠而过。这种态度,反倒叫易雪歌生不出拒绝之心,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目送着萧沉渊起身离开。然后,她才情不自禁的用手附在他吻过的额上,只觉得那一小块肌肤热的出奇,那种热度使得面颊晕红。

不可否认,当萧沉渊俯身吻下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心如鹿撞。那样的感觉,已是许久未有的了。

如此月夜,易雪歌在房中脸红,萧沉渊在房外站着,心里想的却都是对方。却不知道,这时候不仅他们还未歇下,有一人也还未睡,正在操心易雪歌和萧沉渊的事。

杜云微知道自己家中那位榕叔的能力,既然对方应下了事,自然也就不再操心易雪歌的死活。可是,她等了一段时间,不仅榕叔那边再无声息,易雪歌也还安安稳稳的活着,甚至还很有兴致的似得与萧沉渊去温泉行宫泡温泉。

杜云微细细想了想,只觉得心上一凉,忽而忆起萧沉渊那张酷似萧沉曜的面容以及那种极为相似的眼神,有一种久违的冷意从心底袭来。

萧沉曜或许遇见过许多女子,也不曾与她有过太长时间的接触,但是杜云微十分清楚的知道她曾经是这世上离萧沉曜最近的女人。萧沉曜那样的人,哪怕不爱亦是会给予对方尊重,尤其对方是他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所以他虽然不曾主动却也默许杜云微走近他、了解他。杜云微非常清楚萧沉曜做过的许多事,知道他对敌手的那些手段。

无声之处见惊雷。他越是不动声色,他的敌手就越是需要担心。就如现在的她一般,虽然对方什么也没做,她却已然乱了心绪。

她想,世上都有借尸还魂的传说,萧沉曜会不会也是如此呢?也许,他觉得不甘怨恨,接着萧沉渊的身体来复仇了?

这样的深夜里想起这样虚无缥缈的鬼神之事,本该浑身发凉,毛骨悚然,但杜云微却在毛骨悚然间反而升起一种异样的狂喜。她想起那夜萧沉曜最后那一夜望过来的眼神,便是血液都要跟着沸腾起来。

杜云微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就连指甲戳破了掌心都不曾感觉到。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头去看镜中的自己,侧身问身边的女官:“我近来瘦了许多,看上去好似显得老了......”

那女官吓得跪倒在地上,连声道:“殿下何出此言?”她轻轻的道,“殿下青春正好,花容月貌,犹若仙子。又怎么会‘老’?即便是陛下,见了都要心动神移,不能自己呢。”杜云微私下里的性子一向不好,女官只得捡着好听的说,借着皇帝来让杜云微回来点理智。

杜云微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她垂首看了看自己依旧柔弱无骨的纤纤细手,想起当初正是用这双手端着那杯下了毒的茶水递给萧沉曜,指尖轻轻一颤,犹如玉珠滚落一般,几乎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那夜以来,她无一日不在后悔也无一日不在庆幸,犹如深处地狱,烈火焚心一般的痛苦。后悔的时候恨不得跟着萧沉曜一起去死;庆幸的时候觉得没有了所谓的爱情她也要活得更好。

她不由的有些恍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美丽的容貌却依旧失去了令她自我迷恋的力量。她如同被刺痛了眼睛,不自觉的闭上眼——红颜易逝,越是美丽的容颜越是容易被岁月摧残。更何况,或许她的容貌依旧,但是昔日之人早就已经不在原处。

她本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了萧沉曜,从而也永远拥有了他,可是如今见到极似萧沉曜的萧沉渊才知道,自己从未拥有过他。

她清楚地记得萧沉渊看着易雪歌的眼神,在那样的眼神里,便是丑女都要变成举世无双的美人。叫人如何不心生嫉妒?叫她如何不嫉妒?

倘若他真的活了过来,是否意味着她与萧沉曜还有缘分未尽?杜云微闭上眼,压住了心底那点疯狂又可悲的思绪。

第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