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又指着乞丐,不可思议道,“你看他都被你踹着什么样子了?”

刚刚以来一直充当着布景板的乞丐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小萝莉见状哼了一声,“你不要我管?” 话音刚落,她抛下王韫,三步并两步跑到张廷溪身旁,抬起手握拳,快准狠地给了少年腰腹一下。“我偏要替兄长管管你!”

时间仿若静止了,少年弯下腰发出吃痛的“嘶”声,远处街角的叫卖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王韫:……

哪家的闺女这么彪悍?当街就打人?

张廷溪:……

其他人:……

小女孩打了一拳不够,还想扬手去打第二拳。

被唤作江秩的缃衣少年率先反应了过来,慌忙去拉小女孩的手腕,“小祖宗你好好的打子卿做甚?”

小女孩尤不服气,挥舞着胳膊,企图挣脱缃衣少年的束缚,“江秩你放开我,以大欺小你算得什么好汉?”

江秩“哈哈”一笑,“那你可说错了,我可算不得什么好汉。”

小女孩闻言恼怒地啐了一声,挣扎得更厉害了。

另一个唤作陆轩的少年没法子,只能采取怀柔的策略,苦着脸轻声安慰,“玉烛你听我一言,”

“呸!不听!”

“玉烛!玉烛!你乖些!”陆轩抓住小女孩嫩藕似的白胖胖的手臂,制住了她想要讲道理,“你要教训子卿也罢,但当着众人面,你叫他人如何作想?”

此话一出,小女孩顿时安静了下来,也不挣扎了,兴许是察觉到自己当着众人面,行为有些出格了。

她一时找不到台阶下,鼓着脸又对着檀衣少年虚张声势道,“等回去再教训你!”

小女孩的一拳似乎有些威力,檀衣少年右手抵着被小女孩打的右侧腹,好半天才缓缓直起腰来。

待他直起腰时,脸色的神情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柴玉烛我看你真是被宠坏了。”

小女孩示威似地挥了挥拳头。

张廷溪气结。

江秩拖着小女孩往前走,安抚性地道,“走吧走吧!”不忘回头给陆轩使了个眼色。

陆轩上前去揽张廷溪的肩膀,“子卿你别同玉烛计较,玉烛虽然辈分大,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

张廷溪拂去肩膀上那只手,冷笑,“我同她计较什么?”

陆轩的右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他摸了摸自己的人中,胡乱点了点头四下张望了一番,又故作无事的去拉着张廷溪的手,拽着他就要离去,“走吧,别平白叫别人看了笑话。”

走了半截陆轩又回头朝着围观众人吆喝道,“都散了吧,今天让大家见笑了。”

两人各拉着檀衣少年和小女孩走了。

一场闹剧结束,无所事事的众人终于散去,乞丐也去摸他那滚落到一旁的破碗。

雪晴趁此时挤进人群,来催王韫,眼睛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姑娘看也看了,快些走罢,马上就到你和荀大人约定的时间了。”

王韫没什么时间概念,闻言吃惊地抬头瞧了瞧日头,“已经午时了吗?”

“赶到望江差不多快了。”

王韫望了眼四人离去的方向,虽然有些惋惜,但也没什么留恋,观四人身上所穿的都是上好的料子,若是士族,以后说不定有缘得见。

路上因为这小插曲耽搁了一会儿,等到了望江时太阳已经高悬。

望江上泊着小舟,楫橹划破波光粼粼的江面,橹声轻柔地如同江南人家的吴侬软语。

江岸游人如织,结伴同行的少男少女们,衣袂蹁跹,意气风发,俊俏的脸上笑意嫣然。堤畔垂柳千条万条地挽着江水,垂柳掩映下的江畔酒楼,旌旗被东风吹得猎猎作响。

王韫和雪晴一行人来到江畔不多作停留,直接去了停云楼。

停云楼布置得颇为雅致,是晋朝巨富方华临的产业,王琳的外公家因为和方华临有生意上的往来,王韫也略知一二。

来酒楼的多是些小有家财之人,其他百姓大多在江畔附近的茶摊歇息。

大堂内喝酒吃茶的人因着动静朝王韫望去,又了无兴趣的收回了视线,继续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

荀桢已经安排好了二楼的雅间,小二问了她们的名姓,领着她们去二楼。

登上楼,右转便是。

王韫到时,位子上已经做了位清矍的老人,他面前桌子上只摆了两三个杯子,老人眉眼温润恬静地瞧着窗外的江岸,江岸的风吹得他发丝有些凌乱,平添了分名士般的潇洒。

见到王韫,他自然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友,坐罢。”

王韫带着雪晴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先生怎么先来了?” 刚刚在少年和萝莉那儿耽误了那么久,她现在有点渴。

“处理好了公务便来了,看来是我快了一步,”荀桢体贴地等她喝完水才问“小友风尘仆仆而来,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趣事?”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王韫捧着杯子,畅快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小友神采奕奕,一看便知。”

“我的表情有这么容易看出来吗?”王韫有点郁闷。

荀桢莞尔,“正是。”

王韫放下茶杯,“不瞒先生,我方才遇到了几个有趣的人。”

“哦?”荀桢很给面子的展露了好奇之色,“何谈有趣?”

王韫便把刚刚所见所闻详尽地给荀桢描述了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萝莉是张廷溪的小姑姑,因为是他爷爷嫡姐的老来女,所以很得家人宠爱养成了个小霸王的性格。

张廷溪也是悲惨hhhh

顺便提一下,我把前文的青年改成了少年,因为张廷溪的年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少年更合适一点。

接着学生们会陆续出场,王韫也会和他们一起学习。

对啦,问下大家,马上要到元宵了,你们想不想看王韫和荀桢的元宵番外,想看的说一声,要是想看的人多我就写了,不想看就算了_(:з」∠)_

第15章 学生

荀桢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那个小女娃?”

“怎么了?”王韫不明所以。

“听小友所述,或许是我所知晓的那个。”

“什么?”王韫一脸懵逼。

荀桢竟然认识那剽悍的暴力萝莉?

“你可知那小女娃叫什么?”荀桢不答反问。

王韫想了想,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却不知对不对。

“那檀衣少年好像叫张廷溪,同伴唤他子卿,那女孩儿,好像叫柴玉烛。”

当时人多嘈杂,只依稀记得冲突的两人,其他两人的名字她就记得不甚分明了。

荀桢脸上浮现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眼里闪烁着点点笑意,“果然是他们。”

“先生认识吗?”

“那张廷溪是我的学生,字子卿,也是内阁学士张恒玉的孙儿。”

檀衣少年是荀桢的学生?爷爷是内阁大学士?

王韫震惊得不轻,怪不得那少年踹了乞丐被围观也不显丝毫惧色,动辄就打发了乞丐二两银子。

打骂仆人,宠妾灭妻在古代都不是光彩的行为,更何况在京城众目睽睽之下欺辱乞丐。

说起那二两银子,晋朝不像电视剧,随手就是一百两白银一千两黄金,二两银子在京中也能买不少东西了。

檀衣少年能如此,原来是个有后台的官二代。

张氏是京中有名的望族,族中不少人入朝为官,若他是张恒玉的孙子,有权有势,一切便说得通了。

但是那个暴戾的少年和眼前温温和和的荀桢看上去可不像是师生关系啊,难道是,少年独有的叛逆期?

想到这里,她自己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而内阁大学士……

王韫偷偷看了荀桢一眼,她面前就坐着一个年纪轻轻就入了阁的,三十多岁便入了阁,荀桢的人生经历她没嫁给他之前,没少听父亲提起。

“我倒是不晓得他竟会做出如此行径。”荀桢轻叹。

王韫瞅着丰姿隽爽的荀桢,内心涌出一股对张廷溪的无限同情,她默默给少年点了个蜡,这就好比在校外惹事,被同班学生看到,告到了班主任那里一样苦逼。

“让小友见笑了,是我管教无方。”

王韫摇了摇头,“年轻人,肯定都是冲动点的。”

这和老师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想想自己高中时候,班上男生叫上一帮社会上的小混混打群架,最后被学校通报点名批评的的事,王韫不禁感叹。不论古今,每个人都有一把自己年少冲动的青葱岁月啊。

荀桢听了王韫若有所感的话,哑然失笑,“若我未记错,小友今年应该不满双十吧。”

王韫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荀桢面前一口一个年轻人,她默默地涨红了脸。

太丢人了,自己才是个小年轻。

“那……那个小女娃呢?”王韫不敢直视荀桢含笑的双眼,强行转移了话题,“为何她姓柴,张廷溪却姓张?先生知晓吗?”

之前张廷溪喊她小姑姑时,她就有些疑惑了。

“她是张恒玉嫡姐的老来女,张恒玉嫡姐过世得早,张恒玉不放心,便把她接来教养着,因她母亲嫁在蜀地,故而带了些蜀地口音。”荀桢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她性格颇有些蜀地的侠气,天不怕地不怕。”

王韫想不到她一副小霸王的模样,幼年便失恃,她若是张恒玉,也会对她偏宠些。

“那她可算是张廷溪的克星了?”

“正是。”荀桢也被逗笑了。

两人言谈间,小二把菜都已端了上来。

“小友用过午膳,再去江畔吧。”

王韫被荀桢贴心的行为暖到了,刚刚火急火燎地赶来,她也觉得肚子里有些空空的,“好。”

王韫粗略地一扫,惊喜地发现居然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菜。

她拿起筷子正打算夹菜,然而筷子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了。

面前的菜,菜色非常重,一看便是知放了很多调料。

荀桢见王韫迟迟不动筷,放下筷子询问道,“小友不吃吗?”

“没没……”王韫摇了摇头。

她昨天吃了荀桢府上的菜,都很清淡,也很符合荀桢平和冲淡的个性,她口味偏重,吃得其实不太满意。怎么今天的菜怎么都这么重口味?

她憋了半天,忍不住询问道,“这家酒楼的菜用料都是如此丰富吗?”

“或许是吧。”荀桢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王韫不太相信,一家酒楼菜色不会非常重也不会非常清淡,除非是有人特意吩咐了些什么。难道是荀桢?可荀桢怎么看出她口味重的,她能保证她昨日在荀桢府上用膳的时候,都是乖乖的有啥吃啥一点儿也不挑食。

但她看不出荀桢的表情,只好作罢。

吃完饭,两人沿着江岸缓缓地走着。

江畔的垂柳早已抽青吐绿,柳枝低垂,东风乍起,风神摇曳,映衬着江面的柳影。

江风吹得荀桢袍袖飞扬,眼前的人隐隐和画中的年轻荀桢重合了。

“先生会吹叶笛吗?”此情此景,使王韫突然想到了画中那个吹玉笛的少年。

她本是随口一问,万万没想到荀桢真的微微点了点头,““曾经和牧童学了一些,小友想听吗?”

“先生若是方便,自然是想听的。”

“那我便献丑了。”荀桢弯了弯唇角,抬手便扯下了头顶上的柳叶。

王韫兴致勃勃地看去。

荀桢手指灵活地把碧绿的柳叶对折,折好了,他双手捏紧了柳叶,横放在唇下,换着角度试吹了两下,柳叶顿时发出了清脆短促的声音。

斑驳的日光细细碎碎地撒在他青衫上

微风拂过,吹来了清远悠长的乐声,荀桢阖上眼,乐声如流水从唇间宣泄而出,好似清明雨后,牧童赶着牛的吆喝声般清幽干净。

王韫静静地听着,心头升腾起了莫名的熟悉感,好像这声音她在哪里曾听过一样。

天桥卖艺的那里吗?

不……不是……

越想脑袋越迷糊。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哪里听过时,一阵悉悉索索地私语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是先生吗?”

“若我没看错,应该是先生。”

“可是先生身旁的女子是谁?”

“一看便是王氏女吧,不是王氏女能有谁?”

虽然对方极力压低了声音,但这鬼鬼祟祟不和谐的声音在乐声中显得尤为突兀。

王韫囧了。

王氏女说得大概是她?

声音的来源是几个风姿俱佳的少年,正躲在附近的柳树后面,推推搡搡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探出头来偷窥一眼,又被谁的手按回去,他们借着柳条,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样子。

“啊!”这回探出头来的是一个白衣少年,他刚伸出一个头,目光便恰恰和王韫相撞,少年触电般的惊叫了一声,涨红了脸,急忙缩了回去,慌张地就像个小兔子。

“怎么了?长庚??”他的同伴慌忙拽了他去问。

白衣少年通红着脸小声道,“被看见了……”

此话一出,少年们如同炸开了锅一样。

“小花儿,你去!”他们当中一位蓝衣少年笑嘻嘻地推了推身侧的赭衣少年。

“我?”赭衣少年吓了一跳,低斥道,“我不叫小花儿。”他又轻轻推了推方才的白衣少年,“长庚你去吧。”

“啊……”白衣少年愣了,“为何是我?”

“那还用说?先生最宠你了不是?”他们当中一位芝兰玉树似地少年微笑道,“安康,你以为呢?”

被唤作安康的正是王韫当初所见的美少年,他本来是肃着脸的,此刻有些绷不住笑了,“嗯。”

蓝衣少年大手一推,白衣少年僵硬着身子又被推了出来。

“啊……”

被队友卖了的白衣少年,整个人都暴露在了王韫的目光下。

王韫:“……”

白衣少年:“……”耳朵脖子已经全红了。

荀桢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缓缓放下柳叶,睁开了双眼。

“先……先生……好巧……”白衣少年期期艾艾地望着荀桢,肩膀上甚至还沾着一片柳叶。

荀桢叹了口气,遥对着其他人喊道,“你们都出来吧,不必再藏。”

话音刚落,其他少年如雨后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一排,异口同声道,“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