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桢点了点头。

王韫凝神仔细观察着荀桢的神色,见荀桢脸色和缓不似方才一样苍白时,才稍稍定心。

她是怕荀桢咳成哮喘。

荀桢的个人魅力使她完全忘记了她面前的是个老人,身体不像年轻人一样康健,很有可能是疾病缠身。

荀桢示意王韫坐下。

王韫瞧着荀桢的脸色,忍不住又问道,“先生当真无事?要不要叫大夫瞧一下?”

荀桢安抚性地答道,“好,我明日便找大夫看一下。”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小友先坐下罢。”

王韫才吐了一口气,重新坐下,瞧着荀桢问道,“先生如此很久了吗?”她的口气略带抱怨之意。

“不常有,相必是近来感染了风寒罢。”荀桢听了王韫的话,笑答道。

“风寒?”

“前几日下了些雨,看来是当时着凉了,但未曾在意。”荀桢简单地解释了一二,便又把话题引向了王韫,“小友,我有一不情之请,需小友同意才行。”

“什么?”

“我要借小友的话本一用。”

王韫感到有些无力,“先生要用便用。”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担心,却在这里提什么借不借话本。

作者有话要说:怕你们打我,默默加更一发。某种意义上达成了和女神学习日5000!

今天去完健身房在洗衣服的时候,突然开了个脑洞,应该可以帮助完善人物和情节,内心十分满足。

果然要时不时锻炼一下清醒头脑2333

偷偷吐槽了一下梁羽生和白行简。白行简就是之前微博很火的白居易的弟弟,肉/文大手子,不知道可以百度一下关键字 白行简 大乐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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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助攻

荀桢听了轻轻地笑了。

王韫瞧着荀桢嘴角柔和的笑意, 整个人像只煎饼瘫到了桌面上,唉声叹气。

荀桢如此,她真是对温柔的人毫无办法。

“小友?”荀桢拍了拍煎饼。

“有。”王韫苦笑,“反正都被先生看干净了, 给先生拿去也无妨。”

荀桢笑道, “那我在此便多谢小友了。”

荀桢果然如他所言,把王韫私藏的小本子拿走了,王韫眼睁睁地瞧着桌上的书被荀桢拿得一干二净, 一本都未给她留下。

他俯身把书细心地放在身侧, 又抽空对王韫道,“我明日要见一位好友,给你们放一日的假,小友若是无事不妨出去走走。”

叫她出去走走?

王韫愕然。

纵使因为穿越前辈的蝴蝶效应晋朝社会风气开放包容, 但是荀桢主动叫她一个已婚妇女出去走走是不是有点太古怪了。之前上巳节王韫可以理解为荀桢是体贴她刚刚成亲,带她去散散心。

现在叫她出去走走, 王韫只能想到, 荀桢是不是为了见他的好友, 故意支走她。

“先生?”王韫疑惑地问道。她暗自打量着荀桢的神色。

他的神色坦然极了,好像真是为了王韫好。

“去吧, 无事的。”荀桢宽慰道,他想了想, 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末了又补充道,“你们不妨趁此时机帮帮子卿。”

要他们帮张廷溪追妹子?!荀桢是要他们来当助攻啊!

想到张廷溪黑如锅底的脸色, 她心头盘旋的疑虑听了荀桢的话顿时一扫而空,王韫乐不可支地点头答道,“好,我明日便同子慎他们商量。”

张廷溪要是知晓了他最敬爱的先生对他感情的事这么上心会感动到一塌糊涂,继而更加对荀桢死心塌地吧?!

王韫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荀桢瞧着王韫也静静地微笑。

蜡烛发出“噼啪”的细微爆裂声。

“小友。”凝视了王韫半刻,荀桢突然冷不防地唤了王韫一声。

“嗯?”

荀桢一只手伸入宽大的袖内,摸索了一会儿,拿出来一只鸦青色的荷包放到了王韫面前,“小友明日拿去给自己买点自己想要的物什吧。”

零花钱?

王韫目瞪口呆。

她看了看面前竹枝纹的荷包,又看了看荀桢,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艰难地吐出了五个字,“我不缺钱的。”

哪里不缺钱?王韫很缺钱,穿越前缺,穿越后也缺钱。

她虽然接手了荀桢府上的庶务,但她清楚自己和荀桢不是真正的夫妻,对荀桢府上的月例都不怎么好意思插手。

再者,她是一个俗人,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为了她日后的生活,她也要多多存钱,免得有朝一日,风云突变,她不做准备到头来措手不及。即使现在钱不花,她存着钱放那儿单看着也舒心。

对于靠夫婿靠兄弟的想法,王韫一直不敢苟同,在她看来,即使夫婿和兄弟再好,人情之间的事,也不是一个好字就能轻易处好的。古代的夫婿可以纳妾,兄弟日后也有自己的家庭。不是她不信荀桢和王鹤轩,她只是抱着一个现代女性基本都有的正常心态,王韫不是女强人,也不是菟丝花。靠墙墙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安心的。

虽然她缺钱,但是她和荀桢关系摆在她面前,她可以笑容满面地调侃荀桢是她男神,至于家人,王韫打心底不这么认为,所以叫她接受荀桢的钱就像是平白接受了别人的钱一样难受。

王韫不要。

荀桢蹙了蹙眉,收回了荷包,低声道,“抱歉,是我冒失了。”

王韫:……

荀桢是不是以为她感到被钱侮辱了所以才不要的?

不,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感到被侮辱。

长辈们给她压岁钱的时候她从来都是嘴上说着不要,衣服上的口袋却很诚实,长辈非要把钱往她口袋里塞,王韫也就意思意思拒绝一下,实则暗自里偷笑。

要是荀桢是她爸,不是别人,她恨不得荀桢能拿钱糊她一脸,可惜荀桢不是她爸,她和他也不是亲人之间亲密的关系。

荀桢心有愧疚,王韫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如此。”她支吾了两秒,和荀桢学习把话题岔开,“先生,你明日要不要先去找大夫来看一眼再去见好友。”

撇开张廷溪和荷包的事不提,荀桢刚刚咳嗽得那么撕心裂肺,她真的有点担心。

见王韫眼中毫不掩饰地关切之色,荀桢眉头稍稍舒展,笑道,“多谢小友挂心,我那好友懂些岐黄之术,明日正好把请他替我瞧上一瞧,把事一并解决了。”

“先生的好友是大夫?”

“是道子,”荀桢莞尔,“李茂冲你可有印象?”

婚礼上的老道士,画中的年轻道人,荀桢特意写了“狗拿耗子”寄给他,王韫当然有印象,而且印象特别深刻。

他看起来仙风道骨的不像是骗人的神棍,加之又是荀桢基友,王韫放下心来。

她相信荀桢看人的眼光,观画中的样貌和现在的样貌,两人相交估计快四十年了。之间的感情当人不是王韫一个刚结识了不久的“小友”可以置喙的。

只要李茂冲不是做些符纸泡水之类奇奇怪怪的事,王韫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

第二日荀桢果然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

“我今日有要事需处理,你们便不用来了,若无什么大事明日再告知我,若有急事,”荀桢看了王韫一眼,收了书,“你们便告知含玉吧。”

荀桢走得干净利落,留下了一屋子懵逼脸的学生。

王韫因为提早知晓了此事神色非常淡定。

而底下的其他人从数脸懵逼到不可置信再到喜不自胜,神情一变再变。

从古至今,放假都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何况是白得的假期。面对放假,罗安泰他们一干别人家的孩子都不能免俗,再喜欢学习,放松一下也无伤大雅,本来就是少年心性,整日埋头苦学太闷得慌。

王韫往书袋里赛书,脑子里却在想昨日荀桢要他们帮张廷溪追妹子的事。

她打小就乖,同龄人高中甚至初中的时候就有了小男友小女友天天恩恩爱爱的,她孤苦伶仃的到了大学,都一直没尝过恋爱的滋味,也不知道助攻该怎么当。

不知道方以默愿不愿意帮张廷溪追妹子啊,他们两个冤家,叫方以默主动去帮张廷溪追妹子,王韫更有理由相信方以默能做出当着妹子面诋毁张廷溪等等无节操的行为。

她想的出神,隐约听到有人在轻声唤她。

“含玉!含玉!”

王韫停下了赛书的动作,扫视了一圈青房,便瞧见方以默站在卢恺之罗安泰身侧朝她招手。卢恺之和罗安泰是他们抄书四人组扎堆凑一起不奇怪。

奇怪的是……

王韫的视线落到了他们中一位芝兰玉树的翩翩少年身上。

齐靖善怎么也和他们站到了一起,他不和张廷溪一起了吗?

发现王韫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到他身上,齐靖善不闪不避,非常有风度地对王韫点头示意,“含玉。”

王韫拎着书袋慢吞吞地走过去,死鱼眼地盯着方以默。

方以默面带笑容,神清气爽地拍手笑道,“含玉,我们方才商量了一件事,你要不要同我们一起?”

他满面笑容,眉头高挑,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得之色。

王韫饶有兴趣地问道,“何事?”

方以默把王韫拉到身旁,低声道,“先生今日给我们放了一天的假,我们不如去帮张廷溪忙?”

王韫诡异地打量了方以默一眼,她刚刚在想到底要怎么才能说服方以默他们同她一起去当助攻,现在方以默却主动凑上来。

王韫保持着死鱼眼,“你?帮张廷溪?你是在逗我吗?”

方以默笑容一垮,不满地瞪了王韫一眼,“含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难道我在你心中便是如此无情无义?”

“张廷溪虽然如此待我,但我却不能如此待他。我们相处已有两三载,他无同窗之情,我有同窗之情,既然他现在有心仪之人,我们也理当帮他一把,也不负三载来的情谊啊。”

“你不要同我说你们今日要出去为张廷溪的事出谋划策?”

方以默看上去真有此意,王韫内心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方以默该不会真的想做出毁人姻缘的事吧。

她伸手狠狠拍了一下方以默的肩膀,方以默一时不察被她拍得一个踉跄。

“我信你才怪,你莫不是真要做出毁人姻缘的事吧,我同你说你可曾听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方以默扶着卢恺之站稳了,大呼冤枉,“含玉你如此想我便是你的不是了,我好心帮忙,你们却如此待我,再说张廷溪的为人,即便是毁了他的婚,也是为了人家女儿好,他脾气真不是寻常女子能受得了的,人家含辛茹苦教养的女儿,要是嫁了她才是平白无故地遭罪。”

他松开卢恺之的胳膊,一把搂住罗安泰的脖颈,指着罗安泰对王韫道,“我要是女子,要嫁定不会嫁他,定会嫁给长庚,长庚性子温醇,不比张廷溪好?”

罗安泰无辜中枪,白皙的两颊顿生红云。

王韫无视了眼前基情四溢的画面,默默翻了个白眼道,“若人家两情相悦,你也能做出拆人婚姻的事?”

“若是他们两情相悦,我当然不会如此,我要是明知道了他们两情相悦再这么做,不是缺德吗?我家从商,对这些事最为注重,缺德的事断不会做。”

方以默巴拉巴拉扯了一大堆,有理有据。

他说得越来越激动,勒着罗安泰脖子的手也勒得越来越紧。罗安泰被他勒得有些喘不来气,却又不好意思出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只能尴尬地看看方以默,又看看王韫等人,一双眼就像小狗一样饱含求救之意。

卢恺之最先看不下去,上前把方以默勒着罗安泰脖子的手扯下。

方以默正说得起劲,冷不妨被卢恺之这么一打岔,整个人懵逼地看着卢恺之,眼里满是你在搞事情之意。

王韫:“你要是女子不是要嫁长庚吗?你日后的夫君快被你勒死了,得多亏安康救了他,不然你如此狠心,日后可得守寡了。”

方以默面容僵了一瞬,松了手,但是不到两秒,又没脸没皮地搭上了罗安泰的肩膀,笑道,“我怎么舍得,我这不是松开了吗?”

罗安泰脸色爆红::……

和张廷溪插科打诨也问不出她想要的,王韫放弃了和方以默交流的想法,转而去问正正经经的卢恺之和齐靖善。

“你们就如此相信子慎?”王韫虽然是问两人,但却不偏不倚的看着齐靖善。

抛下张廷溪和方以默混在一起,齐靖善就不怕张廷溪锤他一顿再和他割袍断义吗?

“嘉仪你和子慎混在一起,就不怕子卿会恼你?”王韫含蓄地问道。

齐靖善是知礼的世家贵公子,王韫面对他也不像面对方以默那样直白。

齐靖善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怕,子卿的性子真有可能恼了我,”他叹道,“但我需盯紧了子慎,我若放任子慎闹,只怕他更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到时候就不是子卿恼我如此简单了,只怕是两人之间更加水火不容。”

冒着被张廷溪误会的风险也要为张廷溪着想!妥妥的虐文中的苦情女主角,齐靖善对张廷溪是真爱!

齐靖善微笑:“含玉的眼神似有他意。”

王韫:“你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4000字码到哭泣,其实我不是良心发现我是要赶榜单字数(哭哭哭)正好今天下雨体育课没上。

发零花钱的先生才是好先生

下面两章有新人物出场,苦逼一下某个人,让你们爽一爽→ →

至于苦逼谁,老规矩,你们猜呀(哈哈哈哈哈)

第39章 不是冤不聚头

方以默主动要当助攻, 王韫压根就不以为然。

王韫想不到的是方以默真的带着他们去了一家名唤“琳琅台”的铺子里挑些珠钗玉石。

方以默要来真的?他真想给张廷溪助攻?!

“琳琅台”的大名即使宅如王韫也有所耳闻,“琳琅台”是是京中最为知名的首饰铺子,一支支钗子端得是精美绝伦,刻凤的步摇栩栩如生, 白玉的簪子如一泓秋水。简直就是所有爱美女子心头的一点朱砂痣。

铺子里很安静, 乳钉纹豆嵌铜琉璃香炉内烧着不知名的熏香,清雅不甜腻,轻轻浅浅地。

王韫一行人踏入琳琅台初便有人迎上来, 却不拉着王韫的手推销, 只是礼礼貌貌的带路,客人问一句便答一句,任由客人自己挑,王韫暗自吐槽琳琅台的小二和屈臣氏的店员简直天差地别。

等吐槽爽了, 王韫默默瞥了眼她面前的梳篦,黄花梨做的, 雕刻出简单的花纹, 大大方方, 甩了什么金银制的十八条街。搁现代,王韫一个穷苦的学生狗是怎么也不能踏入“琳琅台”之类的铺子里, “琳琅台”走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受众大多是世族贵女, 平头小百姓消费不起,王韫纵使穿到了王家,消费“琳琅台”的首饰也非常吃力。她出嫁前, 张氏就给了她一套琳琅台的头面,可见琳琅台又多受欢迎,最重要的是可见铺子里的东西有多贵。

甚至王琳也和其他贵女一样喜欢“琳琅台”中的珠钗玉石,她外公家从商,又宠她宠得不得了,王琳有的是闲钱,平日里也会戴些铺子里的手镯。纪景晟也曾赠他一对铺子里的白玉手镯来作为定情信物。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把当时的王韫牙酸了小半天。

方以默带着他们走入“琳琅台”的时候,王韫打量了一眼铺子,很怀疑他们是否消费得起,方以默虽然有钱,但总不能叫他一人自掏腰包。

方以默不以为意道,“无事,‘琳琅台’是……”

王韫马上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你别说了,我害怕我会克制不住自己打人。”刚刚她便留意到铺子里的人对方以默格外尊敬,再一联想到方以默的身世,轻轻松松就能想到琳琅台是方以默家的铺子,方以默一开口王韫就猜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含玉尽管瞧瞧便是,要是有什么喜欢的告知我,”方以默眨了眨眼,笑着轻声道,“我给你包起来,不要钱。”

王韫白眼。

她不接受荀桢给她的零花钱,自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接受方以默的人情,好歹她是个已婚妇女兼师娘,架子是要端着一点的。

罗安泰抿唇笑道,“我们不知晓女子喜欢什么,含玉是女子不妨帮子卿挑挑吧?”

王韫才明白为什么要拉着她一起,原是因为她也是女人,要她帮忙为张廷溪暗恋的妹子挑首饰。

得知他们在想些什么,王韫完全不生气,她和岑零露接触不多,只有当初上巳节惊鸿一面,但不妨碍她对妹子的好感,岑零露满足了她对娇养着的士族贵女的所有想象,不像王琳太稳重世故,也不像她一样烂泥扶不上墙,岑零露有着小姑娘的青涩和害羞,也有着士族少女的大方和聪慧。

王韫想象了一下岑零露和她撒娇的画面,发现自己是张廷溪也扛不住啊。

王韫点了点头,“好,但你们也别闲着。”

“含玉之意是?”齐靖善神情愉悦地笑道。

“我在一楼瞧,”王韫抬手指了指铺子里的楼梯,“你们去二楼看看,总不能我一人出力吧?”

方以默笑吟吟,“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