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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时,外边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人,有要事禀报!”是宫府的下人。

“?”姜珠蹙眉,这时候会有什么事?

宫翎亦是疑惑:“什么事?”

“回大人,是宫里来人了,没说什么事,只说有要事要见宫大人。”外边人回道。

宫翎目光一转,还是站起了身。

“稍等。”他朝姜珠笑了笑,便往外边走去。

姜珠听着外边不甚清楚的交谈声,心中狐疑,这时候宫里又会有什么事?而她还没想明白,宫翎却很快折了回来。

“我有事要进宫,还请娘子耐心等候。”宫翎虽是笑着说的,可是眉宇间却有一丝凝重。

姜珠当然不敢阻拦,当下便看他又出了门。

只是这时候皇上叫他进宫做什么?

想到那位帝王,姜珠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她明显的感觉出来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对自己总有为难之意,而上次她摆了荣华郡主一道,现在是不是找准了机会来给她添堵了?

这时,宝纹从外面走了进来,举止有些鬼祟。姜珠想着她刚才就候在外面说不准听到了什么,便拉起她便问。

宝纹进来便是要说这事了,她凑上前道:“刚才奴婢听到了几句,说荣华郡主知道姑爷今日大婚便在皇上跟前大闹了一场,还寻死觅活的,皇上没法拦阻,便只好召姑爷进宫…”宝纹说着,一脸愤懑,对于那位荣华郡主,她一向是厌恶的很。

姜珠一听果然如此,心中也是堵了一下。虽然她嫁给宫翎也称不上是十成十的心甘情愿,但这大婚之日洞房之夜,一个郡主寻死觅活一个皇上又帮着把人家的新婚夫婿叫过去是怎么回事?

真真是昏君!

诶,不对,如果只是荣华郡主寻死觅活,依宫翎的性子,也不至于会神情凝重啊?

“小姐,姑爷想来也不是愿意去的,就是圣令难违…”宝纹见自家小姐脸色有些不对,忙又劝慰道,“还有,姑爷处理完了事,一定会很快赶回来的!”

姜珠听她这么说,倒是笑了,一想,又道:“你紧张什么呀。好了,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帮我把衣服解了…”

她可不想干等着。

“啊?”宝纹见她就要摘下自己的凤冠,忙上前阻拦,“这得等姑爷回来啊!”

“那他要是不回来了呢,难道我得穿着等一宿?”说着,姜珠已把凤冠取下放到了一边。

“那也不行啊,”宝纹不知所措,抱起凤冠又道,“要不小姐您先和衣休息一下,等姑爷回来了奴婢再叫您?”

姜珠一想也是,万一她自己把衣服脱了,宫翎回来了又借此嘲笑她呢?这厮可一向无耻的很,“那行,我先睡一会儿,他回来了你再叫我。”见桌边还有几碟吃食,又道,“你陪了我一天估计也没吃好,饿了就拿桌上的东西垫垫。”

“那怎么行!”宝纹摇头道。那可不是她能吃的…

姜珠一笑,“怕什么,到时候我就说是我吃的。”

宝纹见小姐笑得明媚,心里暖暖的,她这辈子最好的事就是遇到了小姐。

姜珠又叮嘱了宝纹两句,便倒头睡去,她真的是累得够呛。只是她虽然四肢百骸充满了睡意,脑子里却依然定不下来,再加上陌生的被褥陌生的熏香,她睡得昏昏沉沉却总是不得安稳。

隐约间觉得睡了挺长时间,醒来时却见房中依然空空。宝纹站在边上,也没坐着,只是头一点一点的,困得不成样子。

“什么时候了?”她问道。

宝纹猛然清醒,回道:“已经子时三刻了。”

“哦。”姜珠也没多问,思忖了一下又睡去。

之后又醒了一次,一问时间,已经到了丑时二刻,宫翎还未回来。见宝纹困得整个人都快要栽到地上,姜珠便让她干脆回房去睡。

可是等到寅时过了再醒来时,宝纹依然还在,宫翎也依然还没回来。

姜珠睡得稍微有些精神,便坐起了身,并随口问道:“他还没回来吗?”

哪知她这一问,宝纹却一下变了脸色。姜珠迟迟得不到回应这才发觉古怪,一看宝纹,却见她浑然没了前两次醒来时的困顿,反而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宝纹?”姜珠蹙眉。

“小姐…”宝纹颤着声,欲言又止。

“宫翎回来了?”姜珠猜到。

宝纹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

“寅时的时候…”宝纹弱弱回道。

“那他现在在哪?”

“…”宝纹看着她,嗫喏了半天,回道,“说是去书房睡去了。”

“…”姜珠有些怔忡。

宝纹犹豫了一下,又道:“奴婢那时太困了,便想出去走走,结果却听到说姑爷回来了。当时奴婢想回来喊您,可又听他们说,姑爷说,今晚不过来睡了…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新婚之夜被晾着能怎么办?姜珠的头脑又转了起来,她不由想起很早之前自己的一个推测了——宫翎虽然娶了她,可娶进门把她晾着,那也是一种羞辱…

所以现在,他是在羞辱她了?

应该是了吧…就算宫里发生了什么,他既然回来了,也没道理不回这里啊,就算真要有事,他也应该打声招呼啊!

想到宫翎走时的最后一句话,姜珠眯起眼笑了起来,果然,他是要她“耐心等候”!

等他一宿,她也真是一语成谶!

“小姐…”宝纹见她脸上风云变幻,颤声道。

姜珠却是朝她一笑,“现在你可以帮你家小姐把这衣裳给脱了吧?”

“小姐!”宝纹听着,哽咽出声。

黎明将至,书房内,宫翎站在窗前,却是一夜憔悴。

以为重活一世可以改了一切,却没想到,天命终究难违。那么,皇上逃不过,他又能逃得过吗?

兆庆四年,帝骤然吐血,命相由盛转衰。

33|22

一连三天,姜珠都没见到过宫翎。得来的消息是宫翎未曾远出,除了每日都会入宫外,其他时间都在书房待着,吃住都是如此。

这是新婚头三天,就算没有如胶似漆,却也不应待在书房连来都不来一趟,所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姜珠最初的时候以为他是想羞辱自己,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虽然姜溪的事让她心生嫌隙,可是其他的事却是抹杀不了的。宫翎如果真的因为报复自己才娶自己,他何必要做到那种地步。可是现在,当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禁又怀疑起来。

宫府上下的气氛已经有些异样,或有些议论已经开始,如果传出去,谁知道又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宫翎为人谨慎,不至于想不出他这么做会对她带来什么影响。

那他是不是真是故意为之呢?

如果他真的是故意的,那她是不是应该释然了呢?

她一开始就做过最坏的准备,现在想想,也不过是折腾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来。

夜又一次深了,烛光曳动里,一室寂静。姜珠看着这华贵却空旷的屋子,觉得宫翎拿出这样一间屋子来安置她,也当真是大方。

那现在的问题,也就是明天回门的事了。

宫翎今晚显然也是不会再过来了,那么如果他明天依然不出现,回门的事又该怎么办?

她要一个人回去吗?

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至于回门后他们会做何议论,那也就由着他们了…

想通了此节,姜珠暗暗呼出了一口气。如果她的揣测是真的,那么从此以后,她一个人面对的事情多了,回门这件小事又何足挂齿。

想着,姜珠掀开锦被睡了下去。与其费神思量,倒不如早早睡去养好了精神。

可是——

当被褥上的幽香又一次传来,她的脑海里却又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宫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然后,还有他嘴角含笑掀开她盖头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她的心是悸动的,想着无数可能,想着各种应对,可是,那又怎样呢?

红烛燃着有些刺眼,姜珠不忍再看,一翻身便闭上了双眼。

及至第二天,宫翎依然没出现,也没传来什么话,姜珠也不在意,只是早早起来便开始盛装打扮。今日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不管是嘲笑,还是担心,她都要打起所有的精神来应付。

镜中的人明眸皓齿,只抹一点脂彩,便是明媚夺目,姜珠抿唇一笑,自觉万无一失。

宝纹见着,却只觉她是强颜欢笑,顿时又红了眼眶,“小姐,我们今天真的要一个人回去吗?”

姜珠对镜理着发鬓,未答。

宝纹又道:“小姐,您就让奴婢去找一下姑爷吧。您今日一个人回去,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她曾经一直觉得自家小姐对姑爷的腹诽实属多心,可现在姑爷三日未来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性,可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彻底死心,她一直想着,也许其中有什么隐情,也许她们稍稍一努力就可以挽回整个局面。那小姐不愿意去,她愿意替她去,她不介意跪下来求一下,求一下姑爷过来看看,哪怕只是过来看看。可是小姐不答应,死活都不答应。

宝纹看着姜珠,眼眶有些湿润。

姜珠这次却依然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镜子里的人,轻轻一笑,“又不是天塌下来,急什么。”

说完,还来了一句:“时候不早了,走吧。”

宝纹看着自家小姐走的不容商量,委屈极了。

回门的礼早已经备下,虽然这三天宫翎不入洞房,宫府的气氛也有些诡异,但明面上,所有人对这位新夫人都不敢怠慢。不过这只是现在,以后会怎样,谁知道呢?

走出门外,所见之处风景皆是美如画,这三日宫翎不来,姜珠也没出去,只是待在正房,连门槛都没跨出半步,此时见着这般景象虽然无心流连,可还是忍不住暗叹。想她永定侯府也是豪门之家,可其中设置却远不如这里十分之一。宫翎之显赫,非同一般。

“小姐,前面就是姑爷的书房,您就让奴婢去传个话吧。”耳旁又传来宝纹的低语声。

回头看她,已是焦虑万分。她终究还是不死心。

姜珠没回应,只是顺着她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宫翎的书房她去过一次,当时是夜里,也没能细看,此时落入眼里,倒是一片好风景。乌漆木雕,方正典雅,长廊翘角,别具匠心,晨光照耀之下,更显沉淀静谧之美。只是就这么一个地方,却是他这三日将她置之不理后独处的所在…

“走吧。”姜珠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宝纹无奈,只好含泪跟上。

马车停在门口,像是等候了多时。宫府已经在身后,永定侯府就在前方,姜珠看着车夫掀开了车帘,深吸一口气,提起裙子走了上去。

只是——

当她看到车内的景象,却是一下怔住。

“夫人,今日回门,怎么也不通知一下为夫?”马车内,宫翎言笑晏晏,一派自然。

宝纹瞧见,喜极而泣,“姑爷!”

这个画面太过熟悉,那天在宫门后,他就这么出其不意的坐在了车里。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现在留存在印象中最深刻的却是那句——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要让自己受伤。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想着彼时的情景,姜珠目光微动。

“发什么呆,还不上车。”这时,宫翎却又说了话,他看着她,嘴角含笑,可是眸中却是深邃无比。

姜珠与他对视半晌,最终还是进入了马车。

车轮开始驶动,马蹄声也隐隐传来,车内,却是一片寂静。姜珠与宫翎共座长椅上,她端然坐着目视前方,宫翎却手捧书卷好似看得认真。

没人说话,连呼吸声都让人感觉不到。

姜珠心情有些复杂,她吃不准宫翎到底想做什么。新婚三日她彻底冷落了她,可本以为回门之日她要一个人面对一切时,他却又突然出现了。可是刚才还嬉皮笑脸的,现在却又沉默不语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感到过分所以示好了?还是又开始做表面文章了?

姜珠正想着,突然感到手背一暖,一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上竟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

“唉——”并且,还传来一声轻叹。

那声轻叹哀婉绵长,仿佛心中诸多事无可言说。

姜珠心一跳,转头望去,却见宫翎只是捧着书卷在看着,不曾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可是那手却依然覆在她的手背上,并且还不轻不重的握了一握。

这个动作…是在宽慰她?

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姜珠看着他的侧颜,想问些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就在她踟蹰间,宫翎的手已收回,并自自然然的把手上的书卷掀开了一页。

两人又回归到一开始的各持距离,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姜珠目光动了动,最终将所有话咽下。

永定侯府很快就到,宫翎率先下车,落地后没立即走开,而是等着姜珠下车并伸手搀了一把。

姜珠下车时一愣,见着宫翎一脸明媚笑意也只觉陌生,可是转而她也回以微笑,并跟着伸出了手。

马车下,两人乌发如墨一身华服,携手并肩相视一笑里,端得是伉俪情深恩爱非常。

羡煞了旁人。

姜珠不知宫翎到底是何用意,但多少也猜出了点,他既然想做个表面文章不落人口实,她也就乐着配合,至少这么一来,她也不用费心思去遮掩什么。

之后的午膳,一片和睦。

只是姜珠想着太太平平的度过今日不让谁看出端倪,可到底纸包不住火。

午后,三房内,宝瓶跪在地上,眼中含泪,“夫人,小姐不让咱们跟您说,可是奴婢实在忍不住,这三日小姐都是独守空房,姑爷根本就没来。”

宝瓶,原是夏氏的贴身丫鬟,打小被教导,是个再放心不过的人,夏氏见姜珠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就把她拨了给她。夏氏虽然看着女儿女婿和睦恩爱,可到底有些不放心,所以等着休憩的时候把人喊了过来,谁知一问竟问出了这样的事。

夏氏听着,脸色大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宝瓶点头,眼泪已经下来了。

夏氏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她攥着手帕,道:“把小姐给我喊来!”

姜珠正在小憩,听到母亲传唤,眼皮就是一跳,可问传话的丫鬟也问不出什么,只好穿好衣服跟了过去。

一进门,却见夏氏坐在椅子里,神色有些不对,抬头看她时更是一下红了眼眶。

“娘,您这是怎么了!”姜珠不知究竟,赶忙上前。

夏氏定定的看着她问道:“珠儿,你告诉娘,姑爷他这几天都没去你房中?”

姜珠一听,明白了,再一看边上宝瓶的脸色,更加没了疑虑,她心中烦闷,却也知道事情瞒不住,便也不再否认,只是点了下头,道了声“嗯”。

夏氏见着,顿时心痛不已,“你怎么都不跟娘说,你还装着跟个没事人似的,你想瞒到什么时候?”

“娘——”姜珠有些头疼,不想火上浇油,便只能这么劝慰道,“宫翎或许是有事耽搁了,您也别太紧张,时间还早呢。”

夏氏见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只是宽慰自己,更加心酸,有什么事能重要的连洞房花烛都耽搁了!

“还有啊娘,宫翎也不是没来过,成亲那天晚上他来过一次的,还跟我说了会话呢,当时还好好的,可就是后来皇上突然把他召进宫了这才离开的,也许是宫里发生什么事呢…”姜珠微笑说着,尽量让自己变得诚恳。

“宫里能发生什么事啊!”夏氏却道。

姜珠想了想,还是回道:“说是荣华郡主得知宫翎成亲在皇上跟前寻死觅活,皇上无奈之下才把宫翎召进了宫…”

“荣华郡主?”夏氏听着,却是皱起了眉,“不对呀,你成亲前两天,我离开长乐宫时碰巧遇到过她,当时她正在跟一人说话,说的也是你跟宫翎的婚事,可是当时她说的是‘就让你们成亲好了她也不稀罕了’,当时娘听着还有些欣慰,想着她能这么想,以后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了,可是现在怎么又寻死觅活了?”

姜珠一听也疑惑起来,她娘应该是不会听错的,那宫里为什么会拿荣华郡主这个理由把宫翎召进宫?

难道是宝纹听错了?

“宝纹,你那天会不会听错了?”

“奴婢确定当时那公公就是这么说的,绝对没有听错。”宝纹却一脸笃定。

姜珠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恍然间,她却又想起一桩事来。那天宫翎折了回来后,虽然是笑着说话,眉宇间却有些凝重,当时她就疑惑,依宫翎的性子,听闻荣华郡主寻死觅活,不耐烦是小,直接抗旨也有可能,所以当时他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吗?

那么,有什么事情是着急的宁可耽搁了大臣的洞房也要把他召进宫的?有什么事是隐秘的不能直言还需要拿出一个幌子遮掩的?

豁然间,姜珠想到什么,忙又问向夏氏,“娘,公主有没有传旨过来让你多休息几天不用立即进宫授学?”

“你怎么知道?”夏氏听她提起这个,一脸惊诧,“昨日公主的确令人传来了旨意,说她最近身体抱恙,让我稍待几日再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