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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怎么就突然娶了姜家的六小姐呢?

她知道他总是要跟人成亲的,而那个人必然不是她,她就算一直拼力追逐,也永远无法企及他的高度,可是她一直觉得这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并且遥遥不可期。在南疆多年,有多少人向他投怀送抱,可他从来拒绝,他不近女色只问公事,她便一直觉得他根本还没考虑到这些。可是冷不丁的,他却说要娶姜六为妻了。

他回到京城不过半年,他便就要娶人为妻了。

那天她去姜家送礼还丝毫没察觉呢,还只以为是寻常客套,谁知道一转眼,便传出消息说,他救了姜六,为姜六请了王太医,甚至为了让姜六驱寒,买下了整个白玉山庄。她确实是觉得姜家六小姐与众不同的,那天她第一次看到,就惊诧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可是也就仅仅如此了,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成为他的妻子,她就算再好看,可也配不上宫翎。

后来听说后,她甚至都想,宫翎不过是迫不得已——他是不同的,那么多人为了见他一面费劲了心思,而她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掉进了池中,不过是故意设局而已。

可是就算她再不甘又能怎样,她甘愿留在他身边为他管家护院,人们也都说她是宫翎的红颜知己,是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宫府的女主人的,可是她没名没分,就永远没有资格说一声不。而宫翎,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姐姐。所以到最后,当她确定事已成定局再无法更改的时候,她只能自己离开。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的,可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她做不到看着他跟别的人拜天拜地、洞房花烛,她做不到心平气和,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只能以兄长忌日回去扫墓而远远走开。

那个时候,她心如刀绞,甚至不想再回来。

可是后来却有消息传了来,夫人虽然进了门,可是大人从未踏入洞房,是一直扔在一旁置之不理着。她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心情了,是激动,是窃喜,更多的,却应该是豁然开朗。

是啊,她怎么能够乱了分寸呢?逃避又有什么用呢,她等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够就这么罢了呢?她先前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以白白的浪费了呢?

她早就准备好宫翎会娶别的女人的,现在不过就是娶了一个姜六,有什么区别。而现在他也只是娶进门,来日方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从十六岁到二十岁,整整五年,她有的是耐心。她可以等,等到宫翎身边的女人都死去,等到他心灰意冷,再永远的留在他身边。哪怕十年,哪怕二十年。

而现在,她早已部署好了一切。

有风吹进,烛火摇曳,秦素素的眼睛突然变得坚定,她扬起下巴挺直脊背,表情宁静却又决绝。

白玉山庄已经翻修完毕,她迟早都会搬进去。她并不想杀人,可是为了宫翎,她愿意做任何事。

而在几天后,果然有人传来消息:不日大人便要带着夫人去白玉山庄了。

这一天,秋高气爽,又逢宫翎休沐,一行人收拾好后,便离开宫府一齐往近郊的白云山庄出发。

只是原本他们是坐着马车的,可是当驶出城外,人烟变得稀少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帘幔被掀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那人一袭合身红色锦袍,头戴黑色藏红纹铁纱帽,负手而立,端得是少年英姿,玉树临风。只是细看时,那人却不是宫翎,而是永定侯府的六小姐,现在的宫家女主人——姜珠。

姜珠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很是满意,知道自己将要出行,她便早早命人赶制了这件衣裳,之前她倒有几件男装,可是出嫁时母亲夏氏怕她成亲后再胡来,便干脆全收拾走了。而至于为什么要穿男装嘛~出去游玩,裙衫繁复再加上珠钗满头的,又怎么能够玩得尽兴?

便宜出行便宜出行,可不是说着玩得。

可就是头上这顶帽子不太好,原先她男装只是束发,可谁想到今日她换好衣服刚准备出发时,宫翎却偏偏让她再戴个帽子。

理由是:虽然你的扮相挺好,但是戴上帽子更能掩饰一下。

所以就是委婉的说她女扮男装的破绽还是很明显咯?——上次她夜闯宫府,可也是女扮男装的。

不过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戴着帽子果然变得更加俊俏之后,她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心情好,就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然了,就是这帽子是他的还是有点怪怪的…

姜珠下意识的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可是转而又抛开了,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她穿成这样,可是有私心的——她可是一早就想好要骑马的。

“宫翎,刚才可是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这一路我可是都要骑着马过去的。”她回过头,神采飞扬的对着跟着下了马车的宫翎说道。刚才在马车里,她可是事先知会过他了,而他也并没有反对。

宫翎依然一袭黑衣,头上也戴着一顶宫制纱帽,倒也与姜珠头上戴得那顶无二。看着她这般振奋,他也是笑了,“如你所愿。”说着,一声口哨吹响,一匹皮毛光华发亮的骏马便自己奔至前来并在跟前停下。

这是他的战马,跟随了他多年。

姜珠如何不认得,却也不推诿,只双手接过递来的缰绳,便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她高高的坐在马背上,朝着底下的宫翎骄然一笑,然后“驾”的一声落下,她便双腿一夹马腹整个人蹿了出去。

“小姐!”宝瓶跟宝纹这才下了马车,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惊呼出声,然后纷纷向宫翎看去。

宫翎宽慰道:“没事,有我在呢。”说着,接过孟土牵来的马便也一个翻身追去。

而他之后,其他两名随从也远远跟上。

姜珠在前面扬鞭驰骋,宫翎不紧不慢的跟着,可是看着看着,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上辈子,他最后见到她时,也就是她披着斗笠,在白茫茫一片里,骑马离去。

心蓦地一下被击中,宫翎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然后双腿一夹,喝了一声,快马追去。

姜珠正骑得畅快,看到宫翎追来,大笑道:“你要跟我比吗?前面应该有个茶铺,我们看看谁先到那怎么样?”

宫翎见她笑得爽朗,稍稍放下心来,只是她要跟他比马?她这是不是有点…自取其辱?

而他刚正这么想着,却又见姜珠扬着下巴对他笑道:“不过你敢赢我试试?”

宫翎一听,顿时无语了,这姜六还真是…哈哈哈!

“那我便甘拜下风!”他笑着,回应道。

姜珠闻言,却又拉开缰绳,大笑离去。

她是真快活,她是从小就会骑马的,而且非常热爱,可是后来皇位之争开始、侯府倒塌之后,她就再不能恣意了。

她有多少年没骑过马了?可是幸好一点都不生疏。而身下的马也当真是一匹好马,奔疾如飞,潇洒至极。

往日的烦闷似乎都在这碧空如洗下消散了,只剩下了一个马蹄声声,万里无云。

茶铺近在眼前,而宫翎还在身后,姜珠见着,抿唇一笑,然后继续驾着骏马直到在茶铺前停下。

“小二,来一壶好茶。”奔跑了这么久,还真是渴了。姜珠说着,将缰绳扔给小二,然后转身上了楼。

这个茶铺已经经营了很多年了,为了来往的路人提供了不少便利。

日头已经上来了,姜珠的脸红艳艳的,额头也冒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记得她的腰间别了一把小扇,于是她边上楼边又想将它拿出来。

只是茶铺并不宽敞,楼梯也是狭窄,她走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低着头,便没察觉到拐弯处正有人要走下来。

然后只听“哎呀”一声,她险些撞到,避之不及,一个踉跄就要摔倒。从楼梯上滚下去可是危险,她心生惊慌,顿时变了脸色。

可是就在这时,一只手及时伸出将她拉住。

她被拉上了平地,可是手中的扇子却坠下,直落到底下。

扇子是玉骨为柄,就这么落下,顿时残缺了一块。

“实在对不住,是在下一时失察,还请兄台恕罪。”姜珠正看着底下的玉扇惊魂未定,耳边却又听得一个悦耳的男声响起。她这才想起刚才差点撞上了人,便忙又转头看去。

可是只一看,她便觉得恍了神。

眼前这人,二十岁上下,身材修长,一身白衣,墨发用玉冠束起,雅致却又不失贵气。他的气质出尘,笑容却和善,言行举止亦是斯文有礼——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站着,都能让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个温润如玉。

姜珠曾经也幻想过未来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子,而眼前这人真是无一处不契合。

那人看到姜珠转过头来,也是怔了一怔,可是见她呆愣着半晌不说话,还是提醒着先开了口,“兄台?”他的眼睛不笑自弯,煞是迷人。

姜珠顿时回神,不由汗颜,忙又低头道:“无妨。多谢兄台相助。”

那人微微一笑,又道:“不然,若非在下走得急,也不会撞到兄台,更不会让兄台的扇子掉下。这扇子白玉为骨,想必很是珍贵,在下理应作赔,只是今日出门在外…”那人沉思半晌,又道,“在下北都陈其玉,还请兄台留下名讳,改日必然登门致歉。”

“不必了。不过一把玉扇,不足为奇。”

姜珠正在想着原来这人叫“陈其玉”,却忽然听得底下传来一阵冷冷的声音。往下一看,却见宫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此时正站在玉扇边。他俯身捡起,又随手扔给了身后的随从,然后又缓缓走了上来。

他的气势又变了样子,冷冽,逼人,生人勿近。

陈其玉下意识的后退,姜珠却有些疑惑。

可是很快陈其玉又恢复了自然,他伸手作揖道:“那陈某便只能惭愧了。”没有坚持,亦没有羞惭,只是淡淡一笑,不卑不亢,恰到其处。

只是他说话时是对着宫翎,可是话音落时,却又看向了姜珠。

“告辞。”他微微一笑,颔首致意,然后翩然下楼。

姜珠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有些流连。

“你不是要喝茶么,走吧。”宫翎却又拉起她的手道。

姜珠跟着往里走,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只是一转眼,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可是当她走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时,她余光扫到什么,便又下意识的往外看去。

楼下陈其玉一行人已上了马,他居于首,白衣白马,风景如画。而他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当姜珠朝下看时,他也突然回过了头,然后一瞬找到她,并对着她轻轻一笑。

姜珠心中一悸——陈其玉,当真是人如其名。

休息了片刻后就又启程,然后不到半个时候,一行人等就到了通往白玉山庄的山路上。

白玉山庄位于半山腰,上山的道路早就被修建好,一路平坦,驰马可上。两旁更有石栏围护,间或还有凉亭矗立以供休息。除此之外,四周也是苍林劲翠,草木幽深,风景无数。还没到山庄,都已经倍觉惊奇,姜珠不由期待起山庄内的景色来。

而在行走间,山庄的大门的近在眼前了。

只是——当姜珠看到站在门口的一堆人时,眉头却蹙了起来。其中一人一身白衣,不就是刚才那个陈其玉么。原本以为也就一面之缘了,没想到却在这儿又遇见了,他们原来也是准备来这的么?

姜珠心中怀疑,陈其玉一干人等倒也看到了他们。等到临近时,陈其玉走了过来,温声道:“原来你们也是来这的。”

“是啊,好巧。”姜珠应道。

陈其玉面带遗憾,“只是很可惜,守门人说这里已被转卖,暂时不让人进了。”

“…”姜珠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其玉又道:“前年我看到一幅画,觉得其中的风景甚是壮观,询问之下才知是出自白玉山庄。我一直想来,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终于有机会来京城了,却不想…”他说着,又从马上取出一个卷轴,将它打了开来。

姜珠一看,还真是壮观。只见画上,远处,层峦叠嶂,云涛滚滚,而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近处,建筑精奇,云雾缭绕,仿若正处仙境。

陈其玉边看边叹道,“也不知新主人是谁,愿不愿意通融,此次来京若是不能如愿,那真是一桩憾事…”

“世间风景万万千,此处看不得,便到他处去看,在这聒噪什么。山庄暂不待客,还是请回吧。”这时,宫翎却又站出来说道。

他的语气实在是不客气,并且暗含讥讽,这让与陈其玉同行的一干人等都面带不忿起来,刚才茶铺之中已是忍让,如今便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其中一人便道:“你是什么人?陈兄看不看美景、在哪看美景,皆是他的事,与你何干!你小子又瞎啰嗦什么!”——这些人都是二十岁上下,宫翎不过十八岁,在他们眼里当真只是个狂妄的臭小子。

另有一人见同行开口,也站出来帮腔,“就是!你可知道他是谁!”

宫翎未曾搭理第一个人,只是对着第二个人一笑道:“北都陈其玉,驻北偏将陈世友的儿子,还有呢?”

还有呢?三个字,端得是狂妄,所有人都为之一滞,可是宫翎却依然道:“京城里面掉下一个匾,砸死三个官,不过是一个偏将之子,有什么值得炫耀?奉劝你一句,收敛着些,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说完,冷冷一笑,然后便是转身离去。

孟土适时又道:“大人,里面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您跟夫人过来呢。”

所有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都变了。而陈其玉再想克制,脸色却还是变得难看起来。

姜珠虽然心生疑惑,可是宫翎进去了,她也只是跟了进去,连头都没回。

别人听不出来,可是她却听出来了,宫翎那话是一语双关。这是说他明知道对方名花有主,却还要不死心的纠缠。刚才在茶铺里宫翎虽然做的并不明显,却依然能足够表示出他们关系不一般;而她女扮男装的事,根据他之前的表现,他应该也是早就看了出来…

只是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怎么,舍不得了?”姜珠正暗自思忖着,却见前面宫翎突然停了下来,并回头对着她道。

姜珠见他脸色似笑非笑的样子,觉得一阵刺目,不由地道:“还真被你说中了。宫大人不是说婚嫁全凭我意不做干涉么,怎么现在我不过是跟人家多说了几句话,你就阻拦成了这样?”

“你就这么看中他?”宫翎却又问道。

“自然,人家白衣胜雪翩翩公子,有什么看不中的?总比你整日穿着黑漆漆的,让人见着心生抑郁来得好。”姜珠回道。

宫翎闻言,默了半晌,转而却是一脸正色的说道:“就算你看中了他,那也不行。其他人都好,唯独这个却是不行。”

“为什么?”姜珠皱眉问道。

宫翎没有回答。

姜珠见他沉默,很是不满,可是突然间,她恍然大悟。

“所以他就是那个人?”她颤声道。

“是。”宫翎只说了一个字,目光沉凝。

姜珠看着他肃然的样子,心一瞬沉下。

在宫翎的上辈子里面,她曾经嫁过一个人的,可是一开始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最后,却是她孤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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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天,姜珠都有些心事重重。

宫翎跟她说起他上辈子关于她的那些事时,她不是没有反应的,只是都撇开了。她的人生已经改变,这些事情也再不会发生,她犯不着再去深思费神。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又遇到了那个人。

她一直对自己的终生大事坚持不妥协,可谁想到原来的自己千挑万选,最终却挑到了那样一桩姻缘。远嫁他乡,夫妻反目,子息不在,父母伤亡,孤苦一生…她现在想着,都只觉不堪。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境地,她是永定侯府的六小姐,再怎么落魄,骨子里都带着洗不掉的骄傲,所以在宫翎说的时候,她甚至都心生怀疑。可是当她遇到了这个陈其玉,她却知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了。

这个陈其玉,驻北偏将之子,身份不低,而他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她只看一眼便怦然心动。

——这是她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

她不知道上一辈子他们是怎么遇到的,可是她知道,如果上一辈子里陈其玉对她示好,而她为了摆脱永定侯府这个泥潭时,她是极有可能远嫁的。

那么之后的事情也就不用怀疑了。陈其玉许下山盟海誓,他一旦背离诺言,她会留情,却事不过三,然后便是君若无情我便休。她有底线,不可触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一旦底线都被践踏,那么就是不死不休了。她自诩冷静不计较,可那也只是基于没被逼到那么份上。上辈子宫翎偏执,可是她的骨子里又何尝不是,宫翎偏执的是仇恨,而她偏执的只是那份骄傲。

所以她只要跟陈其玉相遇,那么她的一生就被注定。而如果这一次没有宫翎在旁,那么她跟他的瓜葛必然就会就此牵扯下。

宫翎虽然财富惊人,可是却难掩那把玉扇的名贵,他轻飘飘一句“不足为奇”,不过是想杜绝他们再次牵扯的可能。

所以,万幸吗?

姜珠前所未有的开始质疑起自己来,她现在依然固守着自己的那份骄傲,那这到底是不是应该?她现在的人生已经被宫翎改变,可是如果她一直这么尖锐,那么以后会不会重蹈覆辙?

姜珠心中郁堵着,然后整个山庄的美景她都无暇顾及。她走了一圈,最后只是把自己整个人泡在仿若白玉的温泉池水里,仿佛这样就可以洗去一切,这样就能获得一个崭新的开始。

可是温泉池水虽好,却不能久泡,当被告知半个时辰过去后,姜珠不得不站了起来。

外面,夜色已浓,秋意微凉,天上一轮明月高悬。姜珠置身其中,只觉月色下,远处山峦重重,近处楼阁弄巧,一切美的不像话。两旁也是兰桂齐开,十里飘香,姜珠走着,感觉整个人都要超脱世外了。

只是…宫翎在哪?

“夫人,大人去了眠月楼,说是今晚睡在那。”海棠察言观色,回答的及时。

姜珠点点头,便由她领着往那走去。

眠月楼,白玉山庄第一楼,香木所建,百年芬芳。姜珠远远走近,都能闻到一股宜人的芳香。而近处一看,此楼也是飞檐翘角,精巧玲珑。走进去,却是格局宽阔,眼前一亮。只见满地玉色石砖铺就,四处水晶灯盏无数,耀耀烛火下,满室生辉。

可是那个人是谁!

当姜珠看到室内坐着的人时,她的心一下滞住了。只见正中琉璃台前,一人侧身而坐,身形修长,一袭白衣胜雪。

陈其玉?他怎么会在这?!

姜珠心神混乱,不知如何是好,而在这时,那人却突然侧身,转过了头。璀璨灯火里,那人青丝如瀑,眉目如画,一双红唇却有如涂脂。如雪白衣映衬下,他盈盈一笑,整个人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姜珠看着他,心却突然安定下来。

这个人不是陈其玉,而是宫翎。

是不再穿黑衣,而是换上雪衣的宫翎。

除了成亲那天他穿着一身红衣外,她还是第一次看他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服。

而他为什么换上雪衣,那是因为她说——“人家白衣胜雪翩翩公子,有什么看不中的?总比你整日穿着黑漆漆的,让人见着心生抑郁来得好。”

突然间,她的心像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再没有半点阴霾。姜珠忍不住笑了起来。

宫翎站了起来,神色却有些窘然,“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穿白色的衣服了?”

当然知道了,他本就男生女相,若是穿着白衣,那就当真能颠倒阴阳让人雌雄莫辩了。而他总是一身黑衣,只怕也是为了以那沉重之色压着那份与生俱来的美艳。

心中了然,嘴上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穿?”

“我自认模样不逊他人,若是为了衣着而输了一成,那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宫翎却回得正儿八经,“你既然喜欢看人穿白衣,那么我便只好满足你了。”

姜珠闻言,脸上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了,“你还真是不要脸。”

是夜,两人同榻。

白玉床,金丝枕,锦被生香,却终不如枕边一人。

前几日再度落雨,气温又将,宫翎又行无耻之事。她癸水又至,半夜腹疼,他借着为她安抚的理由上了床,然后便再没有下去。不过她也随他去了。

而现在,倒像是要让她看个够似的,他连原来黑色的寝衣都换成了白色,纯白若雪,配上安睡的姣好容颜,倒真让人心生邪念而又不敢生出邪念。

就是没想到他今晚能这么早睡着。

姜珠突然间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可是见他睡下了,却也不敢打扰。明日他还要上朝,这里离皇城快马也有大半个时辰的路,也就是说,明天最晚寅时他就要起来。

姜珠复又躺下,过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这时,一直睡着的宫翎却突然睁开了眼。他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又轻轻给她拢好被子,随即转过身,遮住了不得让人发行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