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小二小跑过来,回道:“姑娘您是要?”

“退菜!”徐红枝重新站好,恩——这个气势一定要有的。

小二欠了欠身,字正腔圆道:“没这规矩。”

徐红枝岂是常人,遂咆哮回去,道:“规矩——是人定的!”

然后又扭头转向刘义真:“娘亲,你说是不是?!”

这口水……让小二和刘义真都默默往后小挪了挪。

刘义真拉了袖子正要擦脸,却听得徐红枝道:“娘亲!你竟然嫌我的口水脏!”

刘义真在心里默默流下一颗泪,依旧不急不忙道:“为娘只是——抹匀它……”

徐红枝以为这样可以在气势上彻底压倒这个二八小青年。

但是,人家客栈店小二,每天接触这南来北往的陌生人比徐红枝吃的饭还要多。

所谓见多识广,什么样的鸟没有见过呢?

别说你一个大嗓门的小姑娘了,就连咆哮教主莅临本客栈,也无所惧啊。

他清咳一声,道:“可这定规矩的人,怎么着也轮不上姑娘。既然点了,我们大厨辛辛苦苦做出来,岂有说退就退的道理。姑娘,老老实实付钱结账吧。”

徐红枝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招必杀技,竟然不管用了。

钱袋子在滴血啊……徐红枝看着刘义真,满脸那个怒火。

刘义真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

徐红枝哭丧着脸把钱袋子拿出来,揪着两边收口的小绳哽咽了两声……

店小二收了钱,颇为满意地扭身一溜烟跑了。

徐红枝拿起筷子,化悲痛为食欲,将餐桌上的食物一扫而光。

再看这桌上杯盘狼藉……刘义真一口都没吃得到啊。

红枝姑娘狠狠瞪他一眼,哼!饿死你!

然后她打了个饱嗝,真的好撑,欲哭无泪了。

待她休息够了,为泄恨,恶狠狠道:“你——快去给我上楼收拾东西!”

刘义真笑笑,乖乖上楼收拾行李。

这么一折腾,离开客栈已是正午时分,夏天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徐红枝一路走一路说教:“你是笨蛋吗?不知道我们还有多长的路要走吗?我就剩下这一点盘缠了知不知道?!”

刘义真特意弯了腰,佯作丑妇状一路走一路点头。

徐红枝看他这副丑样,想起自己连续被人骗的悲惨遭遇,忍不住吼道:“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卖到青楼去!”

路人纷纷侧目,个个心下叹道:哎,这个姑娘真是不懂得市场需求,这老丑妇若是去了青楼,该多么重口味……不敢想,着实不敢想。

【零三】禁断传闻,不靠谱

刘义真错就错在不该翻身农奴把歌唱。

在红枝姑娘的认知当中,真真的定位——只能是被耍,不能耍人。

于是这一路上,红枝姑娘想尽一切办法折腾他,脑细胞死了一批又一批……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修得正果——刘义真在徐红枝的威逼利诱之下变成“哑巴”了。

丑妇刘义真,升级成了哑巴丑妇刘义真。

行至洛阳,徐红枝想着多少天没洗澡了,遂破费住了一家所谓星级客栈。

成功抵达北朝境内,总归要庆祝下不是?高高兴兴洗了澡,徐红枝跑到楼下吃饭去了。

囊中有些羞涩,遂只好点了一盘小青菜,拿出两个包子来啃。

正啃得欢快,又来一店小二,红枝两眼一闭,为谬老子就是和店小二过不去?

“这位姑娘,不能带外食喔。”毛线啊,客栈餐饮部都是脑残吗?还不准带外食?老子就要啃包子!

徐红枝不理他,自顾自啃着。

比谁厚脸皮?徐红枝乃不要脸教派之鼻祖,小二请你自由地干瞪着。

果然,店小二缴械投降了,垮着一张委屈的小脸遁走。不要脸的女人伤不起……

红枝继续埋头啃包子,转念一想赶紧把青菜吃掉,绝对不给真真多留一根菜叶子!

刘义真洗完澡,换上正常衣服下了楼,看到徐红枝正埋头猛吃,走过去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徐红枝一抬头,哇,美人刚刚出浴,真白,真好看。

看了这么长时间丑面孔,现在突然一朵貌美如花的脸摆在面前,好想扑上去亲一口。

红枝姑娘一向是行动派,念头刚刚冒出来便付诸行动了。

刘义真往旁边躲了一下。

于是红枝姑娘很悲惨地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盘子里的菜汤就这样温柔地和刚刚换上的干净衣服进行了融洽又亲密的接触……

“呜呜……”真伤感情,“不就是亲一口吗?亲一口会死啊!”

红枝姑娘继续保持趴在桌子上的销魂姿态,四下其他旅客纷纷投以“哎呦,真是奔放的姑娘哟”这样的目光来表达连绵不绝的崇敬之情。

然后再瞄向刘义真时,又全是一副“哎,要是把这公子收进我家后宫多好啊”的垂涎之态。

刘义真对红枝的假装可怜早就有了强大的免疫力,迅速挪了个位置,免得菜汤不小心弄到自己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其实红枝本来想要表达的是,士可杀不可辱,但是她瞬间词穷了一下。

徐红枝冲到刘义真面前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

哼,让你衣服上也有菜汤!

——投降吧真真!请你自由地!

识时务者为俊杰,刘义真将脸凑过去,轻轻巧巧说了一声:“亲啊。”

哼,才不要!以为老子垂涎你美色?徐红枝迅速放开了他,回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四下一阵哗然。

第二天的《洛阳早报》头条将会是——“古戈客栈餐饮区惊现一彪悍女子求包养未遂被抛弃”。

毛线的,洛阳的新闻机构就会胡扯。

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红的,红的说成绿的,绿的说成黄的,黄/色的……恩。

《洛阳早报》还喜欢刊载各种秘史,比如南边的刘宋王朝又有什么花边新闻啦,北边的夏国公主是不是养了两千只面首啦,那个谁家的夫人红杏出墙啦,哪家的姑娘又未婚先孕啦,丑闻纷杂,不堪入目……

但是有人就是喜欢看啊,不看吃不下饭啊,不聊就喝不下水啊。

坐在邻桌的两个死男人拿着过期的《洛阳早报》看得恁地开心哟,聊得恁地投机哟。

徐红枝丢了一只包子给刘义真,道:“今天扣口粮,你只准吃一个。”

然后把椅子挪了挪,以便能够听到邻桌俩男人聊得什么丑闻。

红枝本来也想买一份《洛阳早报》小资一下的,但是没想到它好贵!

买一份《洛阳早报》的钱,可以买十个肉包子啊!十个啊,还是肉的啊!

于是作为勤俭节约的好孩子,她挣扎了一下,果断拒绝了诱惑。

“哎唷,刘义隆登基了还对他死掉的哥哥念念不忘啊。”

“可不是,啧啧,听说庐陵王刘义真长得——”猥琐男抹了一下口水,“也难怪刘义隆对这个哥哥,情深似海,那诗怎么念来着——”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尽……”

“不对,是江水为竭。下面是冬雷震震。”

徐红枝咳嗽了一声,瞄了一眼坐在对面悠闲啃包子的刘义真,黠笑道:“真真,原来你是断——”

可怜“袖”字还没说出口,半只豆包子就堵住了徐红枝的嘴。

“听说啊,这之前滑台一战刘义隆之所以输给咱,是因为他在军中听说,刘义真纳了个小妾叫什么红枝的,哎唷,伤心得……”

“无心应战。”

“对!”

对你个毛线!

徐红枝拿下嘴里的半只包子,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刘义真吃剩下的。

她一边啃一边在心中暗骂,纳你毛线个小妾,叫你毛线个红枝,嚼舌根子的统统丢进黄河喂鱼。

等到半只豆包子下肚,徐红枝打了个饱嗝,看了一眼刘义真,叹道:“果然,刘义隆那个小娃当皇帝了。真真,你太苦命了……”

那悲伤的神色从徐红枝脸上流露出来,分明就是猫哭耗子——啊。

“哎,我听说隔条街有家店卖的包子特别好吃,而且据说还有牛奶卖。真真你喝过牛奶吗?”徐红枝的心情变得比天要快一万倍啊有没有,“恩我知道你肯定没喝过,老子今天有兴趣,带你去喝喝这北朝的牛奶,吃吃这北朝的包子。”

刘义真就是不愿意当哑巴,也基本上无话可说啊。

让徐红枝这个铁公鸡拔毛真的,很不容易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义真你要好好把握这次坑她的机会!

刘义真正要站起来,就被红枝挡住。恩,红枝似乎又突然想到什么了。

“还有!你以后要是敢抢我相公!我宰了你!”红枝啊红枝,你太会未雨绸缪了,你预感太强烈了,你……

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伶俐,最无敌,的姑娘了。

无耻分割线

【零四】这位公子,你叫啥

这日下午,徐红枝拉了刘义真的手就出门去。

她一路走一路念叨:“真真啊,我们得找个房子住,而且你必须要去找活干,否则我们都会饿死。”

“到了平城再说吧。”看来真真很不喜欢洛阳啊。

也好,平城是北朝帝都,工作机会多,刘义真去当个私塾先生什么应该不错。

恩……美人应该也更多,红枝心里想着,就是不知道剩下的一点点小钱够不够去平城啊。

到了这传闻中的洛阳第一牛奶包子铺,红枝姑娘果然开了眼界啊。

这不是简简单单一家包子店啊,竟然有雅间……

找个桌子坐下,然后要一碗牛奶,一斤包子,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多惬意多小资多诗情画意。

啧啧,洛阳人民真会过日子,吃个包子喝个牛奶都得摆上谱。

红枝姑娘一向自诩为刘宋朝最靠谱的文艺青年,怎会错过这么一个文艺圣地。

而且——最重要的是,据说这家店里面有最全最完整的《洛阳早报》免费提供阅读。

只要消费就能看,不管看到多晚。

于是,徐红枝拉了刘义真便进了店门。

小二真是热情啊,引他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道:“两位要点什么?”

为表现出自己的老道和豪迈,红枝姑娘朗声道:“给我来两碗牛包和一斤奶/子!”

四下一片阒然。

红枝瞬间意识到自己口误了,脸上红了一秒之后,立刻纠正道:“干嘛啊,两碗牛奶和一斤包子!”

刘义真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徐红枝一拍桌子:“笑你个毛线啊,你没讲错过话啊!”

“没有。”刘义真瞬间很有自信。

“哎,你回来。”徐红枝瞬间叫住了小二,道:“给老子换成一碗牛奶,半斤包子。”

然后瞪了刘义真一眼,特么的,你个吃软饭的竟然嘲笑老子,饿死你。

红枝姑娘拿了一旁的《洛阳早报》看得是摇头晃脑,优哉游哉等着牛奶包子端上来,内心窃喜。

正看得出神,只见小二端了个大托盘过来了,徐红枝将《洛阳早报》搁在一旁,等着开吃。

结果小二将牛奶包子放在了刘义真面前,还摆了碟小菜。

红枝姑娘委屈地怒了,恢复了咆哮本色:“是老子付钱啊你竟然端给他吃,你不想混了是不是啊!”

小二从容一笑:“这份是那桌公子为这位小爷点的,不花姑娘的钱。”

刘义真和徐红枝同时看向了斜对角那桌的男子。

徐红枝一拍桌子,特么的,这人竟然和老子作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她一脸愤慨地走了过去,往那公子面前一坐,大声喝道:“你——!”

然她的声音转瞬低了下去,扭捏道:“公子,你这么好心作甚?”

哇,这公子真英俊,比刘义真那个伪娘不知道好多少倍!

“勿谢。”声音也好听!

红枝心里的小桃花一朵一朵接着盛开,戳中久违的少女心啊有没有!

正欲泪流满面之时,这位公子接着说道:“不是给你点的。”

红枝心中碎了几朵小花,但依旧不死心继续道:“没事没事,给我家真真也一样。公子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啊?”

刘义真看红枝满脸花痴地盯着一介陌生人看,实在忍无可忍,走过去拉了她就要走。

徐红枝赖在原地不肯走,扭捏了半天。

那公子一抬头,戏谑笑道:“既然姑娘有意,那便坐下来一道吃罢。”

刘义真没个好脸色,但在徐红枝强权威迫之下无奈也坐了下来。

红枝开始了她的查户口式问话。

那位公子却笑着沉默,忽而挑了眉看向刘义真,道:“刚刚听姑娘说这位公子叫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