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刘义真笑着摸摸她的唇角,“要喝水么?”

“不喝!”

“要吃饭么?”

“我说了我不吃!老子没有心情!”

然她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人推门道:“哎哟,你不吃我可饿了,这场戏等得我真是累死了。”

茉莉走进来,径自往椅子里一坐,看着他俩忽地笑道:“诶,你俩注意点啊,公共场合别太那什么了。”

“茉莉!”徐红枝怒了。

“长本事了是吧?才几天啊就和上司叫板,让你来做采访不是让你来和男友打情骂俏的,你看看你们在干吗啊?”茉莉指指她,“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她说罢又拿了桌上的小印章,仔细瞧瞧,笑道:“哎哟,金木兰,原来他早知道啊……刘义真你真够可以的,我之前找你的时候怎么没提这个事儿啊,被某人写成那种别扭阴险受的滋味不大好吧?”

刘义真脸色的确不大好。

“那什么我刚出门的时候算过了,今天日子太吉利了。来吧,我给你们当证婚人,赶紧的,那什么来互相表个白,订个婚,把大龄剩女徐红枝从我家领回去养吧。”说罢从袖子里拿了两个小本本出来,“这是结婚证哟,让你们赶一下时髦。”

“难道进展太快了?不急——”茉莉收了小本子,“那你俩就赶紧培养先感情吧。”她边收还边嘀咕:“我就纳闷了,都到这程度了还闹别扭,赶紧结了吧,我来这边都没喝过喜酒呢。”

“这是家务事,就不劳主编费心了。”刘义真淡淡回。

茉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说啥?这特么不是过河拆桥么?!这么快就把红娘给踢到一边去了?……难以想象啊同学们!

茉莉立刻过去揪了徐红枝的袖子:“你家男人太那什么了好么?我不过是多说两句,特么的竟然不识好地让我闭嘴,这也太不像话了。”

她又蹙蹙眉,语重心长道:“我后悔了,你不能嫁给他,会吃亏的。他就典型一天枰座你知道么,翻脸变心什么的都不用打招呼的。诶,我说……”

她正滔滔不绝,就见徐红枝努力扯着自己袖子,此举让茉莉目瞪口呆了。

“你这么快就拐过去了?!”茉莉深深地受到了伤害,养大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

“哼,你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回去吧,我看拓跋焘怎么折腾你俩。”茉莉忽地拉下脸,转身就要走。

红枝本来都要妥协了,被她这么一吓,决定跟着茉莉走。前脚刚迈出去,就被刘义真拖了回来。

“你信她,还是信我?”

徐红枝咽了咽口水。

【四八】成你的亲,别管他

红枝犯了难,皱起眉:“我觉着,小命要紧。”

茉莉闻言忽地笑了:“正解。”

红枝瞧了她一眼,又想想:“但我觉着,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指不定他前脚出去就被人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了!所以我不走了!”

茉莉先是一愣,忽又扑哧一声笑出来:“敢情不是我玩你,是你玩我呢?徐红枝你说你像话么?之前那么苦大仇深恨不得把他丢去黄河喂鱼,这下又这么……你是要折腾死我是吧?”

“不不不——”红枝否认道,“我是为了社会稳定才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刘义真微有愠色:“回家说。”

茉莉没好气地笑了笑:“哎,你俩的事我不管了,那什么——”她止住笑意,顿了顿:“你先跟他回去,你的行李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她前脚要走,却被红枝给喊住了。

“哎——那什么采访怎么办?”

茉莉扬扬眉:“你不是跟他回家了么?有的是时间啊……什么时候不能采访呢?随便采……”说完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明天交稿,你要敢拖的话这个月工资全扣光!”

红枝点了点头,又苦了苦脸。刘义真摸摸她的脸,又好玩一样轻捏了捏脸颊。

“你当我的脸是柿子啊?”红枝瞬间板了脸色,伸手搭住他的手腕,用力挪开。

“就不能好好说会儿话么?非得这么吼。”刘义真温声道。

“不——可——以!”红枝心里正怒着呢,各种小情绪不断翻滚,哪里有心情和你好好说话。

“那成,吼开心了回家。”刘义真收了手,兀自在椅子上坐下来,拿着菜单出去找小二了。

红枝收了桌子上的小印章,瘪瘪嘴,看了看窗外,真是热闹。这什么日子来着?噢,快端午了,可没粽子吃啊。

她蹙蹙眉,拿起手边一只杯子喝了口茶。

刘义真走进来,坐在她对面,拿过她面前的采访模板,淡淡笑了笑:“你这些时候就鼓捣这个?”

“不不不,比这个有技术含量多了。”红枝闻言继续呷了一口茶,“我们的工作是高端的,保密的,神圣的……咳。”

刘义真浅笑了笑,合上采访模板:“我听茉莉说,你第一次在她家吃饭哭了。”停停又道:“吃得出味道了?”

“恩。”红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故意扭头看向窗外。这五月天里,有些许闷热的意味。

“怨我么?”

外面似乎有隐约的蝉鸣声,红枝喝了口茶,依旧看着窗外,那棵大柳树长得真好啊。

“我前些日子想,若是你肯的话,我们就这么一起过下去。”

红枝依旧不答,看到柳树下卖茶果的小摊主,拿了个大蒲扇拼命扇着。

“红枝。”似是不大满意她的心不在焉,刘义真唤了她一声。

红枝这才转过头看了看他:“唔,什么事?”

刘义真不说话,手压在那个采访模板册子上,浅浅地摩挲了几下,又抬起头,看着她。

红枝也就这么盯着他,看得有些入神了。

“可好看?”

红枝哼了一声:“太虚荣了,你太虚荣了……不就是想要我夸你长得好么?虚荣啊……”

刘义真笑了笑,拿过她一只手,无名指指腹内侧有些凹进去,又有些硬,分明是写字写多了的一粒小硬茧。

“以往都不知道你会执笔为生。”他压了压唇角,“辛苦了。”

“嘁。”红枝不屑了吐了一个音,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刘义真紧紧握在掌心里。

“你干嘛?”红枝撇撇嘴。

“我说咱俩就这么过一辈子罢。”

红枝想了想,吸了口气,又笑笑:“我俩在一起过的日子还少么?继续过就继续过呗。”

“我是说——”刘义真顿了顿,“成亲好不好?”

“成了亲就能过一辈子?我们不是早就一起过了么?”

“自然是不同的。”刘义真缓缓道。

红枝看向窗外,心不在焉道:“有何不同?”

刘义真浅笑了笑,温声道:“成了亲,便能做些之前不能做的事。”

红枝蹙了眉,用左手撑了下巴想了想。然她还没想明白,左手便被某人抓了过去。红枝深以为,这个姿势不仅不雅观,而且很难受。刚想着要将双手从某人的大手里挣脱出来,努力无果之后,小二出现了!

端着托盘的小二推开门一愣,又往后退两步,看看门上的小牌子,没错!

“咳。”小二清咳了一声。

红枝一用力,便挣开了刘义真的手。

这一餐,红枝吃得有些无味。她琢磨了很久,深深察觉到了自身知识储备的严重匮乏,所以闲杂书还是得看看的。

回到长孙府,临近傍晚,府中院子里每一只灯笼都点上了灯。红枝左左右右地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衣着,还算齐整,便跟着刘义真跨进了院门。

卫伯见到她,神色微微一动,转瞬又恢复了那张万年死人脸:“老爷在主厅等着呢。”

红枝点点头,又用胳膊肘推了推道:“哎——阿添呢?”

哪料话音刚落,阿添就从主厅冲了出来,给了徐红枝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师傅你回来啦!”

红枝拍拍她的后背:“我没想你。”

“哼,坏师傅!”

红枝笑了笑:“你看你还是这个死样,就不见有长进。我怎么收不到你稿子啊?你写多久啦?还不投呢?”

阿添撇撇嘴:“不写了,我弃了。”

“最近朝中无事,无甚新闻可写,缺稿子,你还是写吧。”红枝随口道。

“师傅你真的去《平城周刊》啦?!”阿添蹙蹙眉,“我还以为谨师傅骗人的呢……”

红枝挑挑眉:“倒霉孩子,你就这么不相信师傅的能力?”

阿添吐吐舌头,不接话。

长孙道生从主厅出来的场景,让红枝想起那时她从南朝归来,全家人也是这般迎接她。她眯了眼,觉得时光过去了很久。

“长孙爹爹好。”红枝深深一鞠躬,“我错了,我不该乱跑不该添乱。”

众人皆讶异她此番积极的认错……而长孙道生却觉得,自家姑娘真的是长大了。

晚饭后闲聊良久,都有些乏,便各自去睡了。

红枝闷着头回自己屋里了,这屋里摆设都没变,床上的凉席是新铺上去的。她往床上一躺,把头搁在凉枕上,觉得在茉莉家过的那段日子真的是很奇妙的体验。

她闭起眼,回想起一些过往的事。她还记得娘亲死的那天,她独自睡在西厢那个小屋子里被蚊子叮得半死,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天亮。

那张床,是她记忆中最硬的一张床,硌得浑身骨头疼。

还有无数次,独自睡在客栈的床上。

自己睡过多少床啊,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黑暗中的帐子。

红枝忽想,若是自己同姐姐一样,那时候老老实实嫁人了,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模样了。这几年她走的路太多太久,连她自己都记不大清了。回想想,就如同做梦一样。

这么想着想着便也睡着了,醒来时吓一跳,天都快亮了。

她赶紧穿了衣服往伙房跑,被刘义真一把揪住。

“早啊。”刘义真浅笑了笑,“睡得好么?”

“好啊!”红枝破有些不耐烦,“别拽着我,我得赶去上班。对了你都不用上朝的么?”

“国主西巡了。”

红枝应了一声,去洗把脸,去小蒸笼里拿了只馒头就要走。

前脚刚迈出伙房,就倏地想起什么事来,扭头对刘义真道:“啊啊啊我真的是脑子被驴踢了,那什么采访稿怎么办啊?!今天不交的话一个月的钱全扣光啊!!”

“扣光了我养你啊。”刘义真答得颇为漫不经心。

“你就给九个铜钱!”红枝哼唧一声,真好意思说啊小气鬼。

“为九个铜钱记仇了?”这还是多久前的事了,她还惦记着。

“懒得。”红枝抱头哀嚎,“我先去死一死。”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红枝想着以后一定要学会骑马,这样去报社会快得多。冒着必死的信念到了报社,结果一个值班的姑娘告诉她今天放假!

——“放假?”

“端午啊。”那姑娘眨眨眼,“主编说端午放假……你不知道么……”

红枝闷闷不乐地又回去了,刚到府里就看到崔老太太从正厅冲了出来。

“哎呀倒霉孩子!”崔老太太熊抱了抱她,“过年那会儿听说你又不见了,可急死我。”

红枝咽了下口水,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今儿端午,估摸着你没粽子吃,我给你带了些。”崔老太太拉着她往里走,两人坐下来,崔老太太仔仔细细看了看她,又摸摸她的脸,“还好,没瘦。”

“唔。”红枝低了头翻粽子,“有肉粽么?”

“两股线的是肉粽。”崔老太太瞧她这样子,不由得笑了笑,“你啊,就是个吃货。”

红枝一抬头:“才不呢,我就是很久没吃了才想。”

“多吃点好,听说你那个吃东西没味道的怪毛病好了?”

“唔。”红枝翻出一只肉粽来,开始动手剥粽叶。

“你和谨师傅要成亲了?”

“唔。”红枝咬了一口粽子,瞬时反应过来,“哈?!”

“喜帖不是发了吗?”

“什么?!”红枝瞪圆了脸,嘴里还塞着一块肉,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五月十五。”

红枝被呛了一下。

这什么事儿啊,被卖了都不知道啊!

崔老太太大约以为她是在担心之前私自逃走的事情,便道:“国主西巡,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估摸着,等他回来都入秋了。你俩这时候把亲事办了最好,反正当时也没行册封礼,算不得什么。再者说了,国主后妃众多……不介意多一个少一个。”

崔老太太剥着粽叶,剥到一半又递了一只粽子给红枝,继续道:“别等了,你都二十一了,我二十一的时候都生俩孩子了。”

红枝扭头啃粽子,扯毛线个孩子……扯得真远……

【四九】春宫册子,随意瞧

崔老太太在府里坐了会儿便也走了。红枝这粽子也吃饱了,在府里四处瞎撞。阿添独自去了太学,刘义真不知在哪儿晃着。

中午时方瞧见刘义真回来了,红枝咬咬牙,义正言辞道:“你怎可以不经我同意就随便同别人说我俩要成亲了呢?!”

“左右要成亲,不如定个吉利日子。”

“但你这件事就是做错了!”红枝虽觉得五月十五的确是个好日子,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告诉她就做决定。况且,现下看来,这件事就是蓄谋已久的。

“是,我错了。”刘义真妥协道。

红枝点点头,消了气。从善如流,甚好。

红枝思量着不就成个亲么,就是破费请人吃个饭,然后闹腾一下。哪料第二天上班,就被茉莉拖去给她讲了老半天关于成亲的各项事宜,红枝听得都晕乎了。

“成亲这么麻烦?”红枝蹙蹙眉。

“自然咯,人生大事嘛。”茉莉浅笑笑,倏地又板了脸道,“你采访稿没交呢吧?”

红枝咬咬牙,暗暗恨道:“真的是……”一握拳,又极为肉疼道:“算了,扣就扣吧!”

“你不好好采访回去干吗了?”

“我还能做什么?”红枝继续咬牙道,“我还不是被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