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大笑,携了楚一白进了王府。靖安已经迎了出来,三个人一路说笑中进了厅。孩子用过午饭已经去厢房中小睡了,厅上只有红衣主仆。

大家互相见过了礼坐下说笑了一会儿,大将军便出去看英儿和雁儿了。

楚一白和靖安陪着红衣聊得甚为投机,厅上不时有笑声传出。红衣感受得到二人待自己的关爱,她在转头时也总能看到萧云飞的身影儿,他总是尽职尽责的为她的安危而忙碌着。

红衣的心是暖的,是满的。她决定才不想了,一切让时间来证实好了。至于证实了她要如何做,红衣却没有想。她对这三个人倒底是种什么感情,她也没有深想过。

红衣是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事情呢,还是她根本不敢想,不愿意去想呢?至少,红衣不想改变眼下的境况,她感觉现在已经极好,非常好了。

三百二十五贵妃脱难

红衣的心境在那日之后,终于开朗了许多:嬷嬷等人就是为了让她活着,为了让她活得快乐才以性命相佑,她岂能辜负了嬷嬷等人的心意。

想通了的红衣打起了所有的精神认真的开始生活,原来的她不过是一个过客,现在的她才真真是一个活着的人。

圣王终于有了动静,楚一白与大将军都连日忙得焦头烂额,就等着圣王等人出京呢。

圣王及几个心腹之人以打猎的名义出了京城,走了不出十里便转向南方而去:距京城最近的、奉圣王为主的军队就在那里。

可是他们行了三十多里后,忽听到一声金锣之声,然后四下里涌出了无数的士兵。带队便是大将军与楚一白,楚老先生做镇京中没有出来。

大将军一抱拳:“圣王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容老将我送上一送如何?”

圣王与几个心腹之人的面色惨白一片:事败了!

当然,垂死的挣扎还是要的,圣王等人束手待毙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战事极短的时间便结束了,圣王等人一个也没有漏网,全部被擒。

而就在擒下圣王后不久,大将军等人布置好的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圣王暗控制的城池,砍掉了对圣王效忠的部将的头颅。因为圣王的人没有得到半点消息,所以大将军与楚家父子的布置以极小的伤亡取得了战事的最大成果:神火油器大部分还在仓库中,根本没有来得及使用。

二王爷并不知道圣王已经出城,他还呆在府中就被人擒了下来。二王爷万万没有想到圣王会扔下他不管:圣王的出逃的计划没有什么是避着他的。就因为如此二王爷才大意地相信了圣王,认为他会带自己一同走。

雁儿被圣王送回郡主府的用意,也不过是引楚一白父子把注意力都放到二王爷身上:他绝不想日后他得到天时下,还要给二王爷一个国中国。所以,他如果要出京的时候,那么二王爷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

不。二王爷的最后利用价值就是,用他来代替圣王留在京中吸引楚家人的注意:二王爷的身份来谋反,当然是主谋不会是附逆了!而圣王等人便可以安安然然地逃出京城了。至于二王爷会不会死,圣王巴不得二王爷会被皇上砍头呢——那他就可以用此事来起兵。

只是,没有想到楚一白父子居然已经知道了圣王才是主谋,他的这一步棋压根就没有起作用。

刚刚得了昭容封号不久的女子正躺在榻上想着心事儿:这已经十天左右没有接到宫外的消息了,不会是事情有了什么变化吧?

只听门外宫娥娇呼了一声:“贵妃驾到——!”宋昭容立时自榻上坐了起来,她的近身女官儿过来:“娘娘?”

宋昭容道:“哪个报贵妃到了?贵妃?我们皇宫中还有贵妃吗。那么一个躺在床上人事儿不省的贵妃娘娘也就比死多一口气儿了。她如果能来,我就——”

“你就怎么样?”这声音也不大,也不急,也不躁,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说了出来。可是宋昭容看到说话的人时,惊得完全呆住了。

惠贵妃轻移莲步走了进来,而且她面色红润。虽然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一样可以听出来她是中气十足啊——这会是那个日日躺在床上地人吗?

宋昭容的神色看上去,就如同是看到鬼了一样。

但是惠贵妃收拾打扮地极为利落,虽然并不是如何的华贵,但是她的娇美容颜却更胜未病之前。

惠贵妃又问了一句:“本宫来了,你要怎么样呢?”

宋昭容这才省起应该跪拜的,她急急起身拜了下去:“臣妾见过娘娘。”一面心念电转:看来事情是有变化,不然惠贵妃——太子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宫中?她应该在这两日里就要死了才对。

当然,这对于是宋昭容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谋逆之事儿败露了,那她应该怎么办?她迅速的回想着,然后稍稍放下了一部分的心:她所做事情并没有留下一点儿把柄给人,就算是皇上要治她的罪也不能空口白牙吧?

宋昭容认为皇上不会平空定她的罪过,但是她错了。这样的事情,不论真假帝王都不会让它流传出去,更不要说记于史籍了。

所以,今日她是死定了。

惠贵妃自顾自得走上前坐在了主位上,然后轻轻叩了叩桌几:“你就怎么样啊,宋昭容,宋妹妹?”

宋昭容定了定心神,叩首道:“臣妾先恭喜姐姐病体康复,这是万千之喜,应该先报皇上知道。”

惠贵妃一笑:“我身子好了自然皇上是知道的,我只是问你——,如果我来了,你就什么啊?把我刚刚进门时的话说完它吧,不要说一句留一句的,让人听得难受。”

宋昭容已经稳定了不少的心神:“回贵妃的话,臣妾刚刚想说,如果贵妃娘娘凤体安康能来到臣妾宫中,臣妾自当该焚香淋浴感谢上天。”

惠贵妃一直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宋昭容,也不说话,也不发怒。但是宋江昭容的语声儿却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了。

惠贵妃又等了半晌才开口轻轻问道:“说完了?”

宋昭容道:“臣妾说完了。”她的心下非常的不安:她总感觉自己今日有些不妙。

惠贵妃以指理袖,整理完了左袖,整理右袖,都整理妥当后才开口道:“你说完了,嗯,很好,我正有话要说了。”

宋昭容一直跪在地上,因为贵妃自进来坐下后就没有叫她起来回话,她只能跪着不动了。成为皇帝的新宠后,这还是第一次宋昭容感到了恐惧。

惠贵妃轻轻抬头,宝蓝色的指套点了点宋昭容:“来人啊,给宋昭容赐酒、白绫。”然后惠贵妃和颜悦色的对面色苍白的宋昭容道:“酒与白绫都是皇上赐给你的恩遇,不过皇上也有言,你可以取其一。昭容妹子,你要取哪一样呢?”

宋昭容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大喝:“不,不,我一样也不要,皇上不会这样待我,皇上绝不会这样待我!”

惠贵妃还是轻言慢语,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宋昭容的大声喊叫而动容:“要不,姐姐我来替你选择?”

宋昭容大叫:“不!我没有犯错,为什么要赐我这些东西?我不是罪人,我是皇上的心头爱。”

惠贵妃轻轻弹了弹长长的指套,指套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惠贵妃似乎对于指套非常满意,她弹完又举起来手仔细观看:“你是不是罪人,你我心知肚明,你以为还能抵赖吗?”说完,惠贵妃扫了一眼昭容:“哦,你认为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定你的罪,你便有恃无恐是不是?”

宋昭容连连点头:“我没有做错事情,并且我现在不再是位份低下的宫妃,是你一个贵妃就能定我罪名的吗?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后!”

惠贵妃不理会宋昭容,她自说完那句话后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儿,也没有理会宋昭容的喊叫,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第一日进宫吗?这宫里自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什么时候这里要置人予死地时需要理由了呢?你还真真是天真,以你所为,不论怎么样也不可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所以,你,死、定、了。”

惠贵妃的话也不多,只是一个字一个字这样说出来,让宋昭容如同被寒风吹过一样打了一个冷颤。

惠贵妃直接对唤道:“来人啊,把皇上赐给昭容娘娘的东西拿进来,好好伺候昭容娘娘上路吧。”

宋昭容想再吵闹时,已经被太监们捺住了手脚,而惠贵妃已经要向外行去了,走到殿门时转身道:“对了,最后一句话,你这样上路还有死后哀荣可享,对于你所做得事情来说,还能保留住位份真真是皇上天大的恩典,你应该好好谢恩后再上路。”

说完,惠贵妃不等宋昭容说什么话,只是对太监们轻轻道:“动手吧,黄泉路上不好走,早些走晚上也许能过得了奈何桥也说不定。”

说完,惠贵妃带着宫娥们自去了,宋昭容也没有再喊叫——她还能挣得脱几个太监的力气儿?

不过半个时辰,皇上便接到了宫中总管的禀报:宋昭容娘娘因病暴毙,病因不明。

史书上记载:皇上哀痛不已,命人以妃之礼葬之。

惠贵妃料理的宋昭容的后事儿,她站在宋昭容的灵前喃喃地道:“你奇怪我会活着吧?你认为我是死了的对不对?可惜,床上的躺着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早已经醒了过来。我没有死呢,让你吃惊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还要告诉你,你的那个总管也下去伺候你了,而且你也不用担心,你没有害死任何一个人,床上躺的人啊,那也是几天就会换一个人的。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上路了呢?来生,唉,来生,你莫要再做女子,莫要再来这皇宫吧。”

三百二十六太后对红衣动杀机

不管是朝廷的事情,还是宫中的事情,红衣都没有再参与:宫中的事情随着圣王等人的被擒,姐姐惠贵妃以太子之母的身份有什么不能解决的?而且姐姐入宫多年,宫中的争斗她早已经熟得如同自己的手指儿,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去操心的。而朝廷的事情自有大将军与楚家父子、还有靖安郡王打点,她一个女子还是静静呆在府中逗逗孩子们,赏赏雪绣绣花儿更好。

红衣现在开始着手整理郡主府,她要按照自己的喜好与孩子们的需求,把园子好好的打理一下:她要好好的、认真的生活,这当然是需要做的——她原来住进任何一座府邸只要干净就好,喜爱与不喜爱她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在意过;在红衣看来,再好的府邸也不过是一时的驻足之地罢了,不必要费心打理。

柳家兄弟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而且布儿几个人终于同意下嫁于他们兄弟,并且也把婚事回了红衣。红衣当然乐见其成,不过倒是把英儿和雁儿乐坏了,总嚷着要吃喜糖不可,每每闹的布儿几个人脸红如布才作罢。

靖安与楚一白常常到郡主府来,红衣也在同楚一白商议什么时候向世人坦承假成亲的事情,但楚一白虽然没有说不同意,但也没有一口应承下来。

楚一白当然不是想要以此来让红衣认同他的感情,而是红衣现在有了新的危险,大将军与楚家父子为了保护红衣,所以才把顶着皇上的压力不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世人。楚家太太的身份保得红衣暂时的安全,再继续设法相救红衣。

靖安当然也是知情的,所以他对于红衣现在还是楚家太太一事没有丝毫怨言。

红衣却还不知道自己又被卷进了是非圈。她一心都扑在了如何好好生活下去的事情上,根本就没有理会朝廷中的暗潮汹涌。

不过,红衣的平静日子依然被打破了:太后的懿旨到了,宣红衣进宫。

红衣接到旨意想了想,的确是有三五日没有进宫给太后请安了,便收拾妥当后领旨进宫,她认为太后只是宣她话家常呢。

红衣对着太后拜了下去:“儿臣见过太后。”平日里太后早已经叫起了。可是这次太后却一声也没有吭,红衣只能跪在地上不动。

整座宫殿静得连个呼吸声儿也不闻,红衣的心头沉重起来:太后这是怎么了?太后今日叫自己进宫仿佛有要问罪的意思。

红衣仔细想了又想她最近的所为,并无什么错处啊——红衣为人谨慎得很,她又是一个极为良善之人,不可能会做出什么错事来。

太后终于开口了,却并不是叫起:“红丫头,你的本事儿不小啊——!”

太后这一句话就让红衣心头大惊:看来太后真真是要问罪。可是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太后生气了呢?红衣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

红衣以诚惶诚恐的语气答道:“太后。儿臣哪有什么本事儿,左不过就是些女子们都会的东西。”这个时候还是放低了身段儿的好,就算红衣再不怕也要装出一怕得要死的样子来。

太后淡淡地道:“女子都会的东西?神火油原来是女子们都会的东西。只是哀家身为女子怎么却不知道呢?还有什么火药。那也是女儿家都该会的东西吗?真真是奇了怪。难道说哀家不是女子不成?为什么你红丫头会的这些哀家都不会呢?”

红衣听得大惊,她的脸上速迅没有了血色:太后为什么如此确定这两样东西与自己有关呢?是谁、是谁出卖了她!

红衣虽然震惊,但是也知道现在如果不答话只会让太后更加地怀疑她:“太后,儿臣不明白太后的意思,神火油儿臣也是在清风山庄事件中听楚先生提起才知道的,不过也只知有此物而已;那个什么火药,儿臣却是闻所未闻。”

太后取了茶盏,轻轻的以杯盖划着茶沫,她沉默了一会冷冷一笑道:“闻所未闻?好一个闻所未闻啊,你倒是推了一个干干净净。好,好,倒是哀家一直错看你了,你只做哀家的义女实实在在是太屈才了,皇帝说得对啊,你应该来做哀家的儿媳妇才对!”

红衣看到这里吓得全身一震,她身子都摇了一摇:“太后,儿臣、儿臣——”

太后打断了红衣的话:“你不要误会了哀家的意思,是皇上想要纳你为妃,这却不是哀家的意思;并且——,哀家也不同意,只是皇上一直坚持,哀家也没有办法不是?所以召了你来问问有什么法子。”

红衣刚一张口,太后便挥手阻止了她说话:“你且听哀家说完,你说,有没有法子既不会伤了哀家同皇帝的母子之情,而且你也不用进宫呢?不,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你要如何才能保证,你不进宫,而神火油与火药的事情也不会再外传呢?”

红衣霎间便湿透了衣衫:太后已经起了杀意!

就在红衣准备好好生活的时候,就在红衣放下了大半心防,想要好好享受亲情与友情的时候,太后却要杀了她!

红衣有了不舍,她不再如其它世的时候一样,面对死亡没有什么感觉:反正还会重生的,这一世与下一世又能什么区别呢?这一世没有什么值得她珍惜与留连的人与事,死便了,她有了牵挂的人,有了放下不下的人,她不想死,她至少不想现在就死!

红衣哑口道:“太后如果认定了是儿臣所为,儿臣也无可辩驳,但是儿臣对我朝的忠贞可表苍天!对皇上以及太后的忠心也是一世不变的,还请太后相信儿臣。”红衣说着话,连连叩头,只望太后能想起平日里自己的好来,让她有一丝生机,也好拖延一些时间让人来救她。

红衣现在不能一口咬定神火油与火药同自己无关,因为她不知道太后是如何得知的,所以她更加不能直承此事与自己有关。

太后看着红衣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儿:“哀家当然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家国大事儿哪能儿女情长便作罢?皇上一定要纳你为妃,而且还是为皇贵妃,位份居然还要在你姐姐之上!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哀家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你一来是哀家的义女,与皇帝有兄妹之名岂可婚配?二来,你和离已经再嫁,不论真假,又怎能入宫,这不是让天下人都会耻笑我天家?就算前两样哀家都不计较,但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你现在入宫为妃,他们算什么?真会笑掉了天下人的大牙!哀家岂能容这等事情发生!”

太后的话就如同滚雷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滚过了红衣的耳边: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三百二十七皇上来了

红衣虽然震惊至极,但是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太后:皇上执意要纳她为妃,与太后想要杀掉她从而一了百了,其实目的是差不多的吧?只不过皇上的雄心要大一些——他要利用自己做出更多的武器出来?

红衣现在也明白皇上和太后已经确定她就是神火油与火药的制作者,魏明的死让皇上直接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皇上要做什么?天下霸主不成?

可是自己已经不知道其它了,所知道的可以造成大伤害的也就是这两样东西,而且神火油器也不是她制作出来的,是大将军他们商讨后,又参照了魏明所做的神火油器。

皇上想纳她为妃,不过是想把她囚禁在身边,以便随时可以询问她事情。太后起了杀机却没有动手,怕是顾忌到父亲与楚家父子吧?

红衣一霎时把事情想明白了,她也同时知道了楚一白为什么迟迟不把假成亲的事情昭告世人了:为了让她的身份再多一重保护。

红衣轻轻地答道:“太后,儿臣哪里能入宫?残花败柳之身岂可以事君。至于太后所说的神火油器与火药,如果太后真的知道详情,便应该知道儿臣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那两样东西一样是父亲与楚先生商议出来的,一个是靖安王兄找到的配方。儿臣?儿臣只是知道魏明手里有这两样东西,所以才提醒父亲与楚先生要小心防备。”

太后沉默着,没有说话。红衣说的话倒也可以算是实情,只是把一些重点的事情模糊掉了。红衣知道现在再不承认神火油器与火药与自己有关,只怕会让太后更想下辣手。就算今日不除去她,他日也必不会放过她——一个心机如此深沉的女子,必会让太后与皇上一起深为忌惮;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为大将军的父亲,五个为将军的哥哥。

红衣说完话后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等待,她没有再急于争辩,虽然不分辩一下不可以。但是分辩得太过了也会让太后起疑:红衣的性子太后知之甚详,不是一个遇事便会乱了手脚之人;而红衣也对太后的脾性了解甚深,太后的性子一向多疑——宫妃们的通病。

所以红衣才能做得恰如其分,没有让太后立时发难——当然,只要红衣不太过份,太后今日也不可能直接杀了她:有个做大将军的父亲,就是红衣暂时的保命符。

太后这次的深默足足有盏茶功夫,然后她才开口。可是话语中的森森杀意并无减少半分:“在你的指点下,大将军与楚一白、还有靖安可以做出那样前所未之物。那么你也可以指点他人做出来了?而且这两样东西闻所未闻,几千年来有过多少人,但却从来无人做出这等妖物。事有所常必为妖啊,你一介养在深闺的女儿家,怎么会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妖孽,太后的意思直直白白地告诉红衣:你是妖孽!而妖孽的下场,红衣可是非常非常明白的。

红衣轻轻叩首:“太后,神火油与石脂水都不是莫名其妙的东西,也不是我们今人做出来的,而是古已有之,只是应用不多,所以大多的人都不知道罢了。神火油就是石脂水,在当地人们就是用它来照明取火。有水泼而不灭的神奇之处,这个书上很久很久以前便有记载。儿臣不过是喜欢读一些杂记。不止几次的在书上看到过石脂水的记载,后来在大山居时得到了消息,清风山庄的人在各地大肆收购石脂水,儿臣以石脂水的神奇之处想到了它如果沾到人身上着了火,那可是无救的!因怕清风山庄的人会以此来对付楚先生等人,所以才提醒了楚先生。神火油器后来的事情便与儿臣无关了,儿臣也不懂武器制作的事情啊。”

说到这里红衣顿了一顿,没有听到太后的喝斥,听她的呼吸也还算平稳,知道自己的说辞看来可以取信太后一部分,红衣便接着说了下去:“至于火药,那是因为收集到二王爷与魏明的消息,知道他听他们的言谈,此物会发出巨大的响声儿——”说到这里红衣心中一动:莫不是就因为魏明试探自己的那一个爆竹,让皇上怀疑到了什么,使了人搜查自己情形吗?

红衣虽然心中动着念头,不过她口中的话并没有停下,太后甚至并没有听到红衣的语声有什么异样:“有火光出现,而且灼热异常。这种东西不论是儿臣、还是楚先生等人都闻所未闻,只是听着倒像是什么东西爆裂后会伤到人。后来魏明弄了一个小小的纸棒来惊吓儿臣,儿臣当晚与楚先生、靖安王兄一起闲谈时,说到了道士的炼丹——他们丹炉便时有爆裂的事情发生,毁了丹房不说,而且伤人更是不少见。而且丹炉发生这种情形时,也是有巨响,有火光,异常灼人可致人于死,我们几人便想到二王爷他们所做的东西是不是同道士炼丹有关。靖安王兄这才使人搜集道士们的炼丹方子,最后还是试了很多次,又伤了不少的人吧?才把火药这种东西弄出来。直到现在,儿臣也不知道火药的配方倒底是如何的。并且,火药这个词还是得自于圣王等人的口中,并不是儿臣所创。”

太后又开始沉吟了,她真真是想杀了红衣,这才是最佳的解决法子,但是——惹恼了大将军府,这个,嗯,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楚家父子已经表明了要力保红衣,也让太后不敢轻易下旨杀了红衣。

但是也因此,太后对于红衣的杀机更盛:大将军手握天下兵马,楚家父子又智冠天下,他们都力保红衣,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企图呢?如果真有,太后与皇上还真真是危险了。

也因此皇上才要把红衣收入宫中,一来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还想要更多神奇之物——这也是太后要杀红衣的原因之一,在太后看来,不管是神火油还是火药,都是有干天和的妖物,本就不该使用,更何况皇上还想要更多?皇上不听她的话,那么她就动了斩杀源头的意思:当然,自她得知了此事与红衣有关后,她便打定主意要除去红衣了。

皇上的第二个考虑便是:红衣入宫为妃,其实就是成了人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大将军与楚家父子投鼠忌器——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异心的话。不过皇上的这层意思太后依然不同意,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会让有了异心的臣子轻易伏首称臣呢?皇上却坚持如此做一定可以,太后更是恼怒三分:她极少过问政事儿,但是皇帝也从无如此违拗过自己。

皇上的第三个想法,却没有给太后说,皇上没有给任何一个人提起过:皇上在很早以前便对红衣有些动心了,只是碍于红衣侯府嫡妻的身份而压住了没有多想。但是后来嘛——,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能把红衣据为自己所有呢?要知道,红衣那种淡定从容的性子,非常非常吸引皇上啊。

太后正自为难,不知道该拿红衣如何时,宫外传来太监公鸭嗓子的叫声:“皇上驾到——!”

太后听到后更是看了一眼红衣:皇上不是正在议政殿同重臣们商议蛮族的事情吗?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居然扔下了国家大事不顾,朝廷重臣不理会,就只为保她一条性命,照这样看来此女更是留不得!

太后骤然多出来的杀意,红衣当然感受到了,她虽然身子一紧,但心中也松了小小的一口气儿:至少今日她可以回府了,不会死在宫中。

这么久惠贵妃没有来此求情,看来太后是瞒着她,不然就是太后用什么事儿绊住了贵妃,否则惠贵妃不会不理会自己妹妹的生死。红衣当然知道,太后的杀意如此明显就是没有打算让自己活多久,贵妃姐姐的安危也堪虞啊。

皇上进来同太后请了安,然后看着红衣道:“咦,平郡主今儿也进宫了?只是,你还跪着做什么?平身吧,一家人说话不用守这么多规矩的。”

依皇上的话,红衣这样长跪不起只不过是同太后应对的规矩而已:皇上是有意大事化小了。

太后没有说话,红衣当然不敢、也不能起身。皇上便看向了太后,他还没有开口,太后便道:“你还不起来?皇上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红衣只感觉遍体生寒: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此话真真是一句也不假,往日太后待自己温言暖语,可是却因自己在太后的眼中成为了有碍他们皇朝的存在,一夕之间便翻了脸,往日的那些情份是一点点儿也不剩了。

红衣谢恩后站了起来,皇上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赶红衣出宫了——这样才能好好同太后谈一谈保住红衣的性命:“你进宫来是陪太后话家常的吧?进宫来的时辰也不短了,今日就先回去吧,贵妃那里你改日再去探,朕让她做事儿呢,你莫要去扰了她。告退吧,朕与太后正好有事要说。”

三百二十八功高震主

虽然太后没有开口说话,她对红衣出宫回府不置可否,但红衣哪里敢对皇上说不行——再说她是巴不得能出宫呢。听到皇上的话后,红衣便起身向着太后与皇上一拜后告退了。太后至始至终没有再对红衣开口,红衣也明白太后要杀自己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儿:面子上的客套太后一概全免了,这是多么大的决心?

一般而言,太后待人不会如此直接,就算要杀红衣,也不会让她知道才对。但是太后如此做,就是为了给红衣施加压力:就算皇上她拦不住,可是红衣如果不答应,皇上不是也不能强纳她为妃不是?如果不顾红衣的意愿,皇上这个名声儿可就真真太难听了。

太后再来就是有威慑的意思:让红衣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要想些有的没有。至于红衣逃跑?太后还真真就想让红衣逃路,这不是给了太后杀红衣的机会吗?

太后明明知道红衣背后有大将军、有楚家父子,可是太后就是要杀了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又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有缘故可以交待给大将军听就可以,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太后要给大将军一个交待那不是太容易了。

逼反了大将军?太后当然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儿。大将军虽然让太后与皇上有所忌惮,但是廉颇老矣!还能保得几时?

并且太后还在想,大将军一家的兵权是不是该让皇上早些收回了呢?他们一家人建立的功勋已经大的不能再大。这样下去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岂不是坏事儿?只要大将军没有了兵权,不论红衣入不入宫,太后都会立时除之而后快:妖孽岂能久留。

太后看着红衣远去了,她闭起了眼睛来,不言不动。皇上道:“母后——!此女杀不得啊。”

太后冷冷一哼:“皇帝的心思不要认为哀家不知道,她要入宫?万万不可!”

皇上道:“母后,儿臣让她进宫也只是为了江山社稷。还请母后想长远一些。”

太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皇上:“只为了江山?皇帝不是早早看上了红丫头?不要以为你的母后已经老糊涂了,哀家有什么不知道或是不明白的?不说罢了。”

皇上脸上一红,他强辩道:“母后,就算儿臣有份私心,可是儿臣依然是以江山为重啊。”

太后哼了一声:“你现在当然是如此说,日后红丫头进了宫怕就难说了。再说,哀家决不会允许红丫头进宫。她——,是个妖孽!不要说让她进宫了。就算是让她活着都会祸乱天下!”

皇上听到这里不觉失笑:“她哪里是什么妖孽了?只不有些惊人而已,正好助儿臣建一个不世的王朝,母后,您还允了儿臣所请吧。”

太后又闭上了眼睛:“前面朝廷的事情哀家是不闻不问的,只是这后廷吗?皇帝也不用过问了。”

皇上有些不太高兴,他沉默了半晌又道:“母后,此女万万杀不得啊。只说她的父亲,现今我们也杀不得。”

太后眯着眼睛:“她的父亲?现在四海升平,边境安静。那个老将军已经辛苦了半生,你这个做皇帝的不该让人家休息一下,好好享享福?”

皇上听得一震:“母后——,现在还不到时候啊。没有了他对蛮夷的威慑,边境根本不可能安静的了。”

太后大怒,她一拍桌子:“皇帝真以为哀家是无知的妇孺吗?我们王朝除了他已经别无大将可有用了吗?”

皇上点头道:“将军是有,但是,母后,帅才难遇啊,大将军此位现在还动不得。”

太后猛然睁开了眼睛:“皇帝,你是不是决意要保她性命,还要纳她为妃?”

皇上想了想点头:“还请母后体谅儿臣的本意,儿臣也是为了霸业,不是为了儿女情长啊。”

太后盯着皇上瞧了半日道:“皇帝,御林军的兵符可带在身上,取来哀家瞧瞧。”

红衣回到郡主府中更了衣: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贴在身上非常难受。红衣刚刚换完了衣服,还没有来得及重新梳洗,大将军与楚家父子、靖安王爷就到了。

听到父亲等人的到来,红衣安心了不少。但是事情实实是宜急不宜缓,她看看镜中的自己,对布儿道:“挽起来用钗定住就好了,越简单越快越好,我有要紧事儿要出去见父亲等人。”

布儿不知道主子出了什么事情,但看那湿透的衣服也知道事情不小:自家主子的性子她还有个不知道?什么事儿能让自己的主子汗湿重衣呢?

布儿手脚麻利的替红衣挽起了头发,然后红衣便急匆匆奔花厅而去:她已经吩咐人请大将军等人到花厅中相等——现在真真是事急从权了,而且内宅相对也安全些。

大将军在厅中焦躁的搓着大手,楚家父子也是眉头深锁,靖安的脸色较往日里苍白了三分:太后这个时候忽然宣了红衣进宫,而且几个同时被事情绊住,并且一点儿也没有得到消息,这就表明太后有意一言不和就会杀人了。

大将军等人在得到消息后,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虽然同时得知红衣回府了,可是想来惊险至极吧?大将军和楚家父子、靖安郡王这才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郡主府——看来已经不用再瞒红衣什么了,现在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吧?

红衣进来后,同大将军等人匆匆见了礼。便想唤来喜儿同萧云飞进来吩咐些事情:她想让他们在外面看紧些,莫要让人接近花厅周围——皇上既然能得到消息,就表明侍卫中有皇上的人,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萧云飞、来喜儿与柳家兄弟了。

但是红衣还没有唤人,萧云飞已经闪身进来了,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担忧:“郡主,我们——郡主府被御林军给包围了!”

萧云飞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如何惊恐,只是低沉得很。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极重。他并不是害怕,他只是在担忧郡主一家人的安危。

大将军闻言大怒,一掌下去就拍碎了一张桌子:“我们一门为朝廷卖命几十年,忠心耿耿从无差错,今日居然疑我等到如此地步,这、这——”

楚老先生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兔死狗烹啊,奈何奈何。”

靖安是皇族的人,他的面色一红: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此事做得都无义至极——圣王那些人可是刚刚伏诛不久啊。没有大将军,当日的皇帝就不可能会坐得稳皇痊。没有大将军,边境哪里会安静了这几年?

最重要的是,大将军一家人忠心可鉴日月:虽然功劳甚高,可是从来没有对朝廷要求所做都是应该的,这样的臣子怎么可以如此对待?

靖安也明白太后与皇上敢如此做的原因:圣王等人的事情,楚家父子一直是暗中行事,朝中根本就无人知道。更不要说世人了;而大将军这次参与平叛也是极为秘密的。各将领虽然接到了命令,但是却是不知道要对付的人是圣王,也不知道是平叛。

这样天大的功劳,只要太后与皇上不承认、不昭告天下,那么大将军这些人虽然出生入死但是一样寸功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