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郎张开嘴,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模糊掉了称呼:“您怎么在这样的天儿到这荒山野外来了?而且、而且…”

贵祺压抑住了激动,他合什为礼:“贫僧自号悔悟,柳施主别来无恙?”

柳大郎被贵祺也就是悔悟这样一说话一行礼,弄得更是手足有些无措起来:“那个,那个,大师,您先进来吧。我去让人给你取些干净的衣物来换下。”

贵祺这次单掌坚到胸前为礼:“谢谢施主的好意,只是出家之人不能着世俗之衣,贫僧这里还有换洗衣物,只劳施主给间屋子,让贫僧收拾一下。”

柳大郎看他连这样小小的戒律都守得如此严格,看来不像是装扮成僧人,而是真真正正的出了家。柳大郎想起了侯爷府原来的兴盛富贵,再看眼前的布衣僧人悔悟,他心下一片凄凉。

柳大郎一面使了人带悔悟去厢房更衣,一面使了人报进去。大将军父子、靖安及楚一白父子听得也是一愣:贵祺出家了,还化缘化到他们门前!大将军略一沉吟,摆手让人去后院给红衣等人送个信儿,至于女儿见与不见全在于她了。

靖安看着大将军:“您要见他一见?”

大将军叹了一口气儿:“毕竟是翁婿一场,怎么也不可能看到了却不过问的。再说,我也想知道他落得今日,是不是与我们离开京城有关,如果有关,那我更加不能置之不理了。”

自己家的人,包括惠贵妃在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贵妃虽然身处宫中,却因为楚家父子的安排,可保她一生无虞——自家人都没有事儿,如果连累了他人,让大将军心中如何能够安静。

楚老先生笑道:“都道红丫头的软心肠哪里来的,原来是由你这个老头儿传下去的。”

大将军摇头一笑:“罢了,就连这个你也要说笑一番。我不过是山中居住了多半年,心境嘛也宽了许多,那京中的许多事情与人已经都不在意,怨恨也不再存于心间。但是这个人却是同我们家纠葛甚深,要置之不理当作完全的路人,又谈何容易?再说了,只看在英儿和雁儿的面儿上,我也不能对此人不作理会。”

三百三十二悔悟,悔恨之后便是悟

悔悟更衣极快,不过一时便随人来到了厅上。大将军他们虽然已经得知贵祺出家了,可是看到贵祺一身的僧衣光头,还是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大家静默着没有开口: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悔悟倒是极为坦然,他上前双手合什与众人见礼:“贫僧悔悟见过众位施主,众位施主——,别来无恙?”

大将军摸了摸头:“无恙无恙,那个,悔悟大、大师是吧?请、请坐下说话吧。”大将军被悔悟的一本正经弄得更是无措:这个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侯爷吗?还是那个蛮不讲理的混帐男儿吗?看上去真真是一副修行至深的僧人样子,没有一丝烟火气儿。

这样的贵祺不要说让大将军恨了,根本就是想恨也恨不起来,相反,他在心中还升起了一片哀伤——人啊,一辈子会走到什么地儿,还真是不好说呢。

悔悟自然地答了礼后在坐到了末座,楚老先生眯了眯眼睛:“大师还请上座吧。”

悔悟道:“施主不必客气,贫僧坐在这里正合适。”

楚老先生笑了笑:“大师的眼中还有放不下的尘俗之事,又何必出家呢?”

悔悟平平静静地答道:“施主因何出此言?”

楚老先生看悔悟进门便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便知道他是真的皈依佛门,不过他还是要试一试他的“佛心”。

楚老先生道:“在大师眼中座有上下之分,这还不是俗事儿?大师因何认为自己只配做于末首呢?还不是因为心中有牵挂放不下。”

悔悟单掌竖在胸前欠了欠身子:“施主,在佛祖眼中天下众生平等,人类畜生,本无差别;贫僧虽然侍奉佛祖时日不多,但在小僧的眼中也已经没有什么上下之分,没有了尊卑之别;所以我坐的这张座儿也可以称之为上座,也可以称之为末座。当然,这全在于施主一念间,而不是取决于贫僧。”

楚老先生听到后倒是有了一分动容:一个脑筋不过一般、口才更是一般的男人。居然能答出这样的机锋,当真是悟了佛道。

楚老先生合什一礼:“恭喜大师,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悔悟还了一礼:“施主客气了。”

大将军看他们两个人说完了,才道:“啊,那个,悔悟。啊,你为什么出家了呢?”大将军无论如何都有些不习惯称呼贵祺的法号。

悔悟合什:“贫僧自知罪孽深重。对不起施主的千金、当年俗家的妻儿,所以这才遁入空门以残身来求佛祖保佑施主的千金与我的子女们可以自此后平平安安、无病无难。”

大将军半响没有答出话来。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摸了摸头:“其实只要知道错了就好,日后好好待两个孩子也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出家呢?不至于要出家的吧。”

悔悟淡淡一笑,他有着十二分的感激:“施主居然能够原谅贫僧原来的所为,让贫僧更是无地自容。出家也好,在家也罢。只要心向善,原也无所谓的。既然无所谓了,出不出家施主也就不必在意了。只要施主与贫僧关心的人儿都平平安安就好,施主您说呢?”

大将军听到贵祺的话,知道他是真的认错了:“罢了,我也不说了。只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唉——”

悔悟看了看楚一白,又看了看靖安,然后微笑着说道:“我原本是考虑只有我出家了,才可以去了郡主的一块心病,可以让她无所顾虑;但是出家以后,日日读佛经后才更加知道我出家是多么对的选择。”

楚一白与靖安听到悔悟的话心头一震:他居然为了让红衣放下,他曾不顾自身性命救下红衣的事情而再次接纳他人,而毅然出家了!

让楚一白与靖安震惊的是,他们根本没有想过,伤害红衣的贵祺会受红衣到如此地步——只一心盼着她好了;原本他的爱可是极为自私的。

红衣早已经到了外殿外,听出家后的贵祺与众人对话,她心中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贵祺居然只为让她了无牵挂的嫁人,便出家了!红衣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她眼中已经有了泪。

红衣迈步进了大厅,她的泪眼已经看不清楚现在悔悟。楚老先生咳了一下,然后拉起大将军,挥手带走了厅上所有的人——此时还是让悔悟同红衣把话讲清楚,红衣的心结还要此人才能解开啊。

楚老先生现在当然知道了红衣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也很自然的接受了红衣:这有什么,他熟识红衣的时候就是现在的这个红衣,只要这是个好人,其他的东西楚老先生根本不放在心上。

悔悟站起,他虽然已经向佛有半年之多,可是看到红衣依然激动的难以自已:“红、红——,女施主,有礼了。”

红衣没有答礼,只是问道:“为什么?”

悔悟直起身来:“女施主,请坐下来说吧。”

红衣摇了摇头,她执意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舍命来救我?为什么又因我而出家?”

悔悟低下了头,他的语气深沉了起来:“这些事情应该同我这个出家人没有了关系,我、啊,不对,贫僧应该把所有的俗事尘缘一甘抛弃。但是、但是,每次午夜梦回,总是会因为梦到你醒来,至此再也无眠。就算是佛经能化去我的愚昧,却化不去我的这份执念。贫、贫僧对不起佛祖。”

红衣听得不太相信:“你是说,你是说,你一直挂怀着我?你的意思是——?”

悔悟抬头看向了窗外,那里往外看去是白茫茫的一片,他的语声似乎也同那雨花一样飘摇起来:“不管我做过什么,只是因为、因为,我一直爱着你。自我同你逃难开始,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我爱你胜过爱英儿和雁儿,是的,就是如此。可是我错就错在不知道该如何爱你!做了那么多,只以为我是恨你,最后才发觉错了,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我已经不配再继续陪着你,我不能让你笑,只会弄哭、弄痛了你。”

红衣揪着自己的前胸的衣服,她的眼前出现了被火烧死的那一世的丈夫与娘亲——他们,他们都说爱着自己!

也的确是爱着自己,不然那一世的丈夫与娘亲也不会疯傻掉,而贵祺也不会以命相救自己,更不会为了让自己能够无牵挂的再嫁而出家!

红衣哽声道:“那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伤害我们母子?你都可以不要性命救我,为什么还要娶那些女人,为什么还会偏听偏信她们的话?”

悔悟收回了目光,但是也只是扫了一眼红衣:他不敢久看——他太思念这张脸庞了,可是他却不可以再逾礼给红衣造成伤害或是给她造成困扰。

悔悟低低地回道:“人之常情啊,因为我被迫娶香姨娘的时候,便知道错了,而且她还有了身孕才回府,我、我不敢面对你,可是又放不下面子,所以、所以——”

悔悟即使出了家,即使已经有了佛心,但是他对于当年的所为还是愧疚万分:“所有的错事儿都是因此而做出来的,我不想承认我错了,我怕我认错以后,会在你的心目中失去了份量,一直在找理由,拼命的找理由,就是要证明是你错了,错的那个人不是我。而且我心底深处知道你的为人如何,所以我一直认为,你不会离开我的,我才会如此胡闹下去。直至,直至听到了你同楚先生的假成亲,当时认为是真的,在那一刻我才真得悔不当初!”

说到这里悔悟的眼中也见了泪:“红衣,让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吧,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人就是你,从来没有变过。只是我爱你用错了方法,只是我爱得太过自私,没有替你着想,只想着要留着你,只想着不能让你看不起我——你在我的心目太过完美,你知道吗,红衣,我真的有压力,我怕你会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你。”

悔悟抬头,这一次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看着红衣: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看红衣了,以后就算是有机会,他也不会这样做:他这样任性只会让红衣更难下决心再嫁,红衣是个好女子,她应该有个好男人陪着她,给她快乐才对。

悔悟道:“后来,我知道错了,再后来学了佛经后知道是自己太过自私,根本就不算是爱你。要爱你,就应该让你幸福才对。所以,我自京中听说了你们的事情以后,一直在找你们,在各深山中找你们,终于让我找到了。”

悔悟激动之下,哪里还记得自称为贫僧?

红衣听得神摇心晃,感觉天也在转,地也在转,她身子摇晃了一下,伸手抓住了椅子定住了身子:“你言出自肺腑?”

悔悟郑重点头:“我已经出家,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每一句话都是出自心中,决无虚假。”

红衣现在要好好想一想,她现在心中乱成了一团。她一面对外面招了招手叫小丫头进来,一面走到一旁坐下了:她的腿因为紧张或是激动已经有些发木了。

三百三十三大结局

小丫头进来后红衣吩咐她请大将军等人回来,便又对悔悟说话,不过她随口把话题带开了——再继续下去,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大哭一场:“你在京中出的家?”

悔悟道:“是的,不过贫僧只是做了一个行脚僧,四方游走也好寻访诸位施主,每每不过是到各寺院中挂单。贫僧也没有拜师,修行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儿,佛存在心间比什么都强。阿弥陀——(”说到这)了,情绪也不再过于激动,便又注意到了自己的言行。

红衣听到这里奇怪地问:“法号是哪个大师给你取的?”

悔悟舍什:“贫僧自取的法号,有悔才有悟啊,阿弥陀佛——!。”

红衣听得心中一动:有悔有悟,为什么会后悔,因为他们心中都对自己有情吗?那一世的娘亲,那一世的丈夫,他们因为悔悟后承受不起自己已经被烧死的事实,便疯傻了没有开口说话。悔悟等了半晌后抬头,扫了一眼红衣,知道她有烦恼在心间,便低低地诵起了佛经。

红衣居然在悔悟低低的诵经声中心情平复了下来,悔悟停下了诵经声儿:“施主,往事已矣,来事可追,施主何必常把旧事萦心间呢?”

是啊,过去的便过去了,也不必总是想它。他们其实,其实只不过是因为猛然间听到人说自己是妖孽,感到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他们后半世的凄惨让红衣如何还能再继续怨恨下去。

相反,红衣现在反而希望他们能忘了她这个人,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红衣点点头:“大师说得极对,人非神贤孰能无过?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红衣说的是自己千百世的记忆。

悔悟合什为礼:“施主有慧根啊。”

悔悟说得却是眼前事儿。

红衣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又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事儿了?”

悔悟道:“三王爷与五王爷使人请了我去问话,问我可知道你们的行踪,然后我才知道大将军你们所有的人等已经不在京中。”

红衣十分挂念贵妃姐姐。虽然楚家父子做了安排,但她还是不放心的:“我姐姐、姐姐没有什么事儿吧?”

悔悟道:“没有事儿。贵妃娘娘在你们走了以后次日便去皇上面前请辞贵妃的位份,自愿连降三级。皇上没有允许,而且再三抚慰。”

红衣明白楚家父子说的、与自己所料的都对了:皇上与太后忌惮的是楚家父子与自己的父亲。他们请辞离开对于皇上来说是求之不得,而他们与皇上最后几乎撕破了脸的事情,朝中也无人知道;太子之位不动,那贵妃娘娘的安危与恩宠想来不会有事儿——皇上也会打算万一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楚家父子或是大将军的时候,贵妃娘娘将是最好的借口。

英儿和雁儿也被大将军带了过来,看到贵祺的僧人装扮,两个孩子虽然心中对贵祺还是极为不满。但是还是忍不住双眼一红见了泪花。

悔悟宣了一声佛号也是有泪光:“英、英——,小施主别来无恙否?”

这一句话,让雁儿终于扑到在大将军的怀中放了声儿:她宁可恨父亲一生,也不想看他如此落拓!

英儿看着悔悟:“你,你为什么——?”

悔悟道:“知悔而悟,贫僧因为知道自身罪孽深重。所以遁入空门为贫僧曾经的妻儿祈福,求佛祖保佑他们日日安康。”

英儿看了悔悟良久,然后道:“我原谅你了。”

悔悟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谢谢小施主。”

英儿终于再也忍不住,扑到一旁来喜儿的怀中也哭开了。他恨他的父亲,可是不表示他真的不希望有一个真正爱他们的父亲。所以看到贵祺现在的僧人装扮,听他一口一个小施主称呼自己,英儿和雁儿又哪里能忍得住伤心?

厅上无人不心酸,倒是红衣强笑着劝解了几句,众人才抛开伤感坐下。

当即备下素筵请悔悟入席,众人尽诉离情。当听到悔悟不过是一个人在修行时,大将军看了看红着眼睛的两个孩子:“悔悟大师,你可以常常来走动一下。”

悔悟合什答应了,他也不会再走远。这里有他的儿女们,有他的即使出了家也放不下的人。

当晚红衣睡得极安稳,她解开了所有的心结:每个害她的人也不仅仅是因为心中无爱,有许多其它的原因让他们一时间做了错误的选择罢了。

又是那座小亭,还是那个老人。

老人笑道:“恭喜你啊,你终于了悟。”

红衣点点头:“人性中不可能只有恨没有爱,每个人做事做决定的时候总不会只依这两样行止,还有其他很多因素干扰他们,所以错便错了,但不表示不再爱或没有爱。”

老人抚掌:“好,很好——!”挥手间镜子又出现在红衣面前,里面是红衣历世的亲人们,他们在红衣去世后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悔痛,每个人都自省了自己所犯下的错事儿。

老人叹道:“如果你每一世不是还存有那么一丝丝对人性的希望,对情的希冀,也许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原来红衣是被地府寻到的一缕幽魂,因为原本性子就淡定而性格又坚毅才被阎罗看中,想让她执掌苦情苑。

苦情苑中都是伤在情之一字的人,想要他们解脱才可以自这里超脱再次进入轮回。可是执掌苦情苑的人要为情伤过,并且还要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的人才可以。

凡俗间伤人最重的莫过于富贵场中,所以红衣才会千百世的重生穿越于富贵之家,所以才会每每要面对丈夫的变心。

红衣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这些都是人为操控的,居然不是天意,也不是她的错,也不是那些人的错!

红衣哭笑不得,有股怒气升了起来:“老人家,如果我不被地府看中,是不是我会如常人般进入轮回,不会有这些伤痛,也不会带着每一世的记忆重生?”

老人没有想红衣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能成鬼仙也是一种殊荣啊。他看了看红衣:“得仙位并不易,这只是历练罢了!”

红衣大叫:“我有同意过吗?”

老人奇怪地看着她:“你当然同意了,不然怎么会让你带着记忆重生多世呢?”

啊?红衣的下巴差点儿掉地上,她想了又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答应过这么乌龙的一件事儿呢?

老人看着红衣的迷惑,一拍额头:“唉,神仙也会忘事情,我居然忘记你被封了一部分记忆。其实你每世的记忆都被抹掉了大部分,不然一介凡人哪里会承受得起这么多的伤害?不过,你的确很好,做得非常好。”

红衣急道:“我的记忆封了起来?”红衣对于千百世重生的事情已经不关心了,她现在只关心两件事儿:她真的答应过这件乌龙事吗?还有就是她被地府选中了,而且看来历练已经结束的样子,那么大将军那些人,还有她的儿女们怎么办?红衣不可能会放得下他们。

老人对着红衣一弹手指,一道白光隐入了红衣的脑中,然后红衣就真的感觉脑海中多了很多东西:还真的是她答应的这件乌龙事儿——她在第一世重生穿越前就知道了苦情苑的事情。

红衣哀叹一声儿:怨不得旁人,更不要说怨仙人了。唉——!

老人指了指镜子:“这四个人你选哪一个?”

红衣看向镜子,镜中的人影儿已经换作了贵祺四个人。

红衣没有想到老人还要纠缠这个事儿,她看向老人:“您不是说历练已经完成了吗?”

老人点头:“是完了。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你必须要答的。”

红衣没有想,她已经想过太多次了,淡淡地答道:“一个也不选。”

老人微笑:“为什么?”

红衣看着老人:“历尽了千百世以后,换作是你,你会再想与哪个纠缠不清吗?我虽然相信了他们的情意,可是却不想再次投入——他们只有一世,而我呢?我如果这一世历练不成,还有个千百世在等我吧?被人伤害已经足够痛了,爱着他,但却在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他岂不是更痛杀?罢了,罢了,情存心间足矣。”

老人又一次抚掌大笑:“好,好,不愧是阎罗看上的人啊,居然能看得到情,也相信情,却只在心间留情!苦情、苦情,正是此解!”

红衣轻轻问道:“我能不能不做执掌什么苦情苑的人?”

老人不急不恼:“为什么?”

红衣道:“有情在心间的人,又怎么可能了无牵挂的去做劳什子鬼仙呢?”

老人明白了红衣的意思,他看着红衣道:“你想留在人世间?”

红衣低下了头:“至少这一世吧?我受了生生世世的苦,这一世的安乐能不能让我享完?”红衣不太知道是不是可以让地府的人通融,所以才提出了千百世的轮回来,想让老人能法外开恩。

老人笑道:“可以啊,这没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你不会再有下一世了,能留在人世间的也只有这一世而已。你可明白?”

红衣吃惊抬头:“啊?”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只得这一世得安乐足矣。”

老人笑道:“你身旁的人,有很多都会陪你来地府的。再说,如果他日有你的亲人来了,你也可以让他们到苦情苑中领差,这全在于你的意思。不过,你的父亲大将军不行,他是将星下凡,有他在一日,那个皇帝就会安稳一日。他归位的时候,就会回到天上去了。”

红衣迟疑地道:“我、我日后不可能再见到他了吗?”

老人摇头:“当然可以见到啊,只是你和他不能朝夕相处罢了。可是不论是鬼仙,还是仙人,那就有无尽的岁月,能不能日日在一起也无所谓了吧?”

红衣没有再说什么,只得一世之缘份已经是意外之喜,人,应该知足常乐不是吗?

红衣沉思中被老人挥袖间送了回来,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帐顶:终于回来了!她还在人世间。

自此后,大山中的岁月,真的就是看花开花落,无一丝烦恼萦绕心间。靖安三人依然痴心不改,陪伴红衣左右一直终老。

(全文终)

番外之楚一白的烦恼

山上的日子悠闲的不似凡人过的,每日里赏赏景儿,绣绣花儿,不然出去走走——山上总有惊喜给你:也许是一朵娇艳的花朵,也许是一粒红彤彤的果子…

红衣的心境越发的开朗起来,她现在真的是在享受:享受着众人的关爱,也享爱着关爱他人。她今儿要给大将军做件衣服,她这些日子已经做了不少东西,给谁的都有。每一针第一线都是她的关心,所以红衣不感觉到累,她只感到高兴。

大将军和来喜儿一早就出去打猎了。萧云飞带着两个孩子自山上练功回来:“小姐,我们回来了。”看了看红衣手中的衣服,看花色知道是庄中几个老人的。

英儿和雁儿到了红衣跟前:“娘亲,我们先去洗个澡,回来用饭。”两个孩子长大了不少,更加的明礼懂事儿,也更加的机灵聪明。

红衣笑道:“嗯,去吧。”两个孩子手牵手随布儿以及几个丫头走了。

萧云飞看左右无事儿便道:“小姐,那我就先下去我昨儿刚刚把东西做好,你先拿去试一下合适不合适吧?”

红衣说着便吩咐绸儿去取鞋子与衣服过来:“你也小心些,取东西让小丫头们来就可以,你只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红衣不太放心地叮嘱了绸儿两句——绸儿现今已经有了身孕,二三个月的光景儿,这可是庄子里的一大喜事儿。

说到有孕的喜事儿,红衣的五个嫂嫂三个都有了身孕,那两个没有身孕的嫂嫂越发被大将军关照起来:一用过晚饭便赶他们夫妻回房。

萧云飞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红衣所赠,但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小姐,属下、属下愧不敢当。”

红衣抬头嗔了他一眼:“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你是孩子们的义父,算算年龄也是我的兄长,这有什么?说过多少次了。现今不论京中的规矩,你不要再属下属下的说话想说些感谢的话”,可是他不是擅长言辞的人,想了又想只说道:“郡主还是少做些活计,会伤神也会伤眼力的。”

红衣笑道:“我做件东西不知道多久才能好,又不是巴巴的赶工,只是想起来便做一做罢了,哪里能伤到眼睛?”

说着话,绸儿取了东西过来递给了萧云飞。红衣道:“对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穿过我送你的衣物?是不是合身?”

萧云飞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小姐,不是。当然不是。”“好,合身便穿用啊,放着他做甚?”低低答应了一声儿:他哪里舍得穿啊。这可是红衣亲手给他做的衣物!

红衣道:“你去吧,回来用饭啊,我们等你。”

萧云飞答应着轻施一礼自去了。绸儿一旁道:“小姐,我看萧护卫是因为不舍得,所以才没有穿您给他的衣物。”

红衣随口答道:“又不是什么好料子,值不了几个钱的,有什么不舍得?再说,云飞也不是一个重物之人。”

绸儿漫声道:“但他是一个重情之人啊。”

红衣不用思索也知道萧云飞是因为什么没有穿用她所赠的衣物,只是绸儿偏偏要提起,让她有了一分难为情,她瞪了一眼绸儿:“偏你眼尖是不是?不好好将养你的身子,整日里只知道七想八想的。”

绸儿不以为意,嘻嘻笑道:“这可不是七想八想的杂事儿,而是正经事儿!”

红衣嗔了她一眼:“你就凭着有身子就贫嘴吧,看改日你生了以后我怎么收拾你。”

绸儿只管笑,她不怕红衣的威胁:小姐能拿她怎么办?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

英儿和雁儿过来了:“师父还没有回来啊?两位义父也不在?今儿一大早怎么这么清静呢?”

红衣轻轻弹了弹英儿的头:“小孩子家哪里来得许多话儿?”着说道:“娘亲,是因为哥哥肚子大,所以话儿才特别多。”

娘儿仨说说笑笑的玩闹了一会子,萧云飞也就回来了。他不过刚刚坐下,楚一白与靖安先后脚也到了——他们是不同大将军、楚老先生一起用饭的,大将军他们也默认了,无人过问。英儿看到楚一白和靖安进门,便向着红衣吐了吐舌头,红衣嗔了儿子一眼,不过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