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爸爸妈妈在饭店前送林叔叔一家上车,依然暴雨如注。咔啦咔啦的水撞上头顶,破碎的神采飞扬。林嘉宏最后一个进了出租车,我把撑在他头顶的伞挪开。他冲我说再见,似笑非笑的眼睛变得模糊不清。我探头进车厢叮嘱他到了家一定好好休息,好好睡觉,“我知道你在车上没睡好”。他怔了怔,缓慢地点头。林叔叔在边上说你看焰焰姐姐多么关心你。我当然关心他,关心得不得了。
高一和高二年级正式开学了我才见到他人。当时自己挎着一堆书在走廊尽头跺脚大喊“林嘉宏”的样子被他说成是“歇斯底里的”。不过他还是朝我小跑来,顺手接过书,盯着我看一会说了句:“变漂亮了。”我的鼻子刹那发酸,忍住不让他的黄T恤变得模糊一片。
“为什么一直不找我?”
“我哪敢打扰你呀。”
“胡说胡说!”我抹干净了脸后举手去掐他的脖子。
“是真的。”林嘉宏停下步子,“你妈妈天天在电话里和我妈讲黎焰要高考了要高考了,黎焰都憔悴了憔悴了。我妈又拿你的英雄品质来教育我要向你学习。我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地骚扰你。”
“我乐意。”
“哈哈。”他一把勾住我胳膊,“我知道,我们去吃饭,吃团圆饭!”
林嘉宏在餐厅里和他的同学东拉西扯地聊天,我在一边看着他手里的书快滑下来了快滑下来了,结果他换个手又抱紧,等书又快滑落时他再换个手。这个小游戏对我来说很宝贵,有人照顾我的课本,还非常地专注。
[叁是叁]
林嘉宏考上和我同一所住读的高中后,林叔叔把儿子的饭卡钱卡全交给了我保存,完全不管那个高他一头的儿子连声叫嚣的抗议,只说小宏大手大脚不懂节制,焰焰辛苦点帮他管理。我正为难地想拒绝,却被爸爸一口答应下来说这是姐姐应该做的。
从此林嘉宏不论是去餐厅还是买小卖部的泡面,都得穿过两栋教学楼来找我。有时我刚下课就索性和他一起去吃饭,他不爱吃蛋我不爱吃豆腐干,遇见这两样彼此交换。因为我从不碰那配给的米饭,所以总留给不够份的他,最后两个人端着各自光光的盘子起身离开。
宿舍里的女生一个个问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我把牙刷捅在嘴里吐着白沫说没的事,那是我弟弟。“弟弟哟!”她们就笑得更夸张,“真暧昧哦。”随后有人拿着电话冲我乐:“黎焰,你‘弟弟’来电话了,问你几时下去吃饭--”。我抹了脸把等在宿舍底下瑟瑟发抖的林嘉宏带走了,然后坐在干涩的餐厅里把这事情告诉给他听,冬天这里全是穿得冰凉凉的年轻的身体,让人格外清醒。我一边揣测着林嘉宏红色外套下的温度,一边把大块猪排夹到他的餐盘里,等他的回答。
“暧昧?”他缩着脖子呵呵笑起来。
“嗯…”
“是很暧昧的。”他停了筷子,把左手缓慢地握起,“我本来就喜欢你。”
“唔…”
“傻啦?”
“把手给我。”
“干嘛?”他摊开自己的手,我把自己的叠放上去。
叫人欣喜的温度,在触及的范围内乱成一团。
“你也很讨我喜欢。”
[肆是放肆的肆]
2001年的初夏,上海蓄了很多雨,人人都把伞顶在头上,一副睡觉也不摘的样子。我记得一个闪电将数学老师的脸映得白寥寥的特写,她油腻的额头反着光,让全班刹那肃静。那是很特殊的记忆。后来和林嘉宏说起来的时候他就笑我发花痴,我说二年级的小屁孩怎么懂大人的悲哀,他说理解我的高三综合症。
高二的林嘉宏或许真的不会懂,有时我换位靠窗坐,能看见冲出体育馆的他和朋友们在雨里迈着大步涌进教学楼。他穿白的蓝的红的灰绿的,各种带图案不带图案的T恤,裤子总是挽上小腿,露出清瘦的气质。他是林叔叔和林阿姨的小太阳。几次他抬头看见我,不摆手只看着笑,我转回头,老师在黑板上温习强调句式。哪里强调了?我看不出来。
干净的男生,有大大小小的坏习惯,有些事情漂浮在表层,中间是茫茫的白。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林嘉宏小我一岁零四个月的缘故,他偶尔爆发的欣喜显得异常突兀。学校凌晨三点为学生打开宿舍大门让大家去看狮子座流行雨的时候,天空是好味的豆沙色,林嘉宏踩着锐步鞋跟就带我去操场。没有月亮是因为总是下雨而云层太厚,我以为肯定看不见流星的,但他爬上领操台,颀长的身体在模糊的夜色里不可一世,头发或许有扬起来实在因为看不清。可我记得他的声音,他说“一定要让黎焰考进最好的大学”,用喊的。
那天没有多少人看见流星,林嘉宏看见了,第二天说得有头有尾。我在他身边背农业的重要性,梗住似的突然记不起来,只有他飞快地吃着午饭,鞋上粘着枯萎的草。
在周日晚上回校时看见高一高二集体在影厅看新片的通告,和班里人气愤地嘀咕了一番,走到教室看见公布的十校联考成绩单。年级第144名,我比上次退了97个位置。包里还带着爸爸送我出门时塞进的五百元钱,突然就变得很重。放了书包我走下楼去,都是嗡嗡的高一生,校服滚着黑边而不是高三似的褐色,又往高二方向寻找,终于抓住了林嘉宏的衣摆,他也不惊讶只问又出什么事。这时人群哗啦一下被入口排空,几分钟内就余我们两人孤单地站在场外。飞虫撞在路灯上的声音可以清晰地听见。
“考试,砸了。”
“我的鞋还被偷了呢!”
“我爸妈…我对不起他们。”
“只不过是偶尔一次失误罢了,你成绩一向不错的。又不像我。”
“你本来就差。”
“是呀,我也早死了和你进同一所学校的心了,反正总会同城的。不过看你今天的样子,我有死灰复燃的希望。”
“…滚!”
“唉,我的电影都没得看了。”
“能听出点声音来,似乎。”我靠门站直,确实能听见电影里的女角说“谁也不能预料我们的未来”。
“又不是眼疾,还指望着听声音…不过学校的隔音设施还真差啊。”林嘉宏靠紧我身边,是男角跟着说了一句“为什么你没有信心?”
我正在区分学校放的是哪部儿童不太宜的故事,听见他嘀咕着:“我有。”
“嗯?”
“信心。”
“什么意思?”
“你觉得可能么?”
“你吃错药了还是我理解能力差了?”
“…白喜欢你一场。”林嘉宏转头看着校北门一片模糊的树林。
“这可真遗憾。”
“呵呵。”他干笑两声,在音乐微微上扬的时候低头凑进我的脸,昏暗里逼近的温度,是易燃产品。
“哈,原来指这个。”我这么想的,却不能由嘴说出来了。
“喜欢,是真的。”电影里通俗的台词,成了夏末收尾的茉莉花。
[伍是伍]
我醒了后,从枕头下摸到自己的手表,把身体掉个方向凑近车上的微弱的灯看时间。一点十五分。还很早。
脖子里都是怪味的汗,我穿上鞋子爬起来坐在扳椅上,车厢里没有人喧哗的动静,似乎都在支着耳朵听铁轨“咯当咯当”的响,有个男人在离我两个位置的地方抽烟,星火一灭一暗。
远远有山的模样,山上会闪出针点般的灯光,想不出那是什么,打两个冷战。去床铺上找到包里的外套,穿上时被辽远的青草气息卷走。我想起以前用这个嘲笑林嘉宏是蚱蜢,他站在尽头笑。
爸爸妈妈和林叔叔林阿姨大概早就看见我留下的字条,我写我要去看看他的。我很久没看见林嘉宏穿着空晃晃T恤的样子,他是不是黑了还是依然那么白,他的手心里有没有潮冷的汗,这么多我都不知道。
是几月几号我忘了,但之前林嘉宏其实有在电话里告诉我她妈妈看见了他放在钱包里的照片,我说怎么,他说是你的呀。感觉有点像发现原来好听而特别的曲子其实是用吸管在杯子上抽拉出的,不是欢喜,是恍然大悟的灰心。
林阿姨坐在我对面,她的眼泪哗哗流下来,是比什么都沉重的说明。她只说是小宏乱来,焰焰你是姐姐要理解他不要生气。我把纸巾递给她的时候,有一颗中年妇女无能为力的眼泪掉在我的手背上,烧灼的感觉。爸爸妈妈送走林阿姨时劝她说小宏现在正在高三的关键阶段,这些事情先不要去追问他,让他考完再说。我靠着门听他们预谋般的说话,在一侧卫生间的镜子上是自己留长的头发,泛着刺眼的光亮。
林嘉宏只有两次是给我打了电话,我听他的声音里沉闷的停顿,我问他还好吧,他说就那样,我说你妈妈,刚说两个字,他突然提高了嗓门:“我妈是为我好的。”
“…”
“是不是?”
“难道不是么。”
“我知道。”
“…你功课怎么样。”
“都还行。”
“林嘉宏你很聪明呀。志愿填了么。”
“填了。”
“哪个?”
“你现在读的那所。”
“…这里?”
“怎么不行?”
“你得根据你自己的成绩,不能乱来。”
“你怎么知道我就考不上?”
“你以前说过不这么打算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你爸妈知道么。”
“还没告诉他们。”
爸爸送西瓜进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表情,我握着电话只能一语不发,林嘉宏在另一头烦躁起来说那我挂了。他的声音被突然切换成漫长的“嘟--”。
[陆是陆]
林嘉宏终于没能考上他的第一志愿,在表格上七跌八落后本应去靠近西部的一所大专,幸好林叔叔左右疏通,他辗转去了南方一所大学。林阿姨在电话里跟妈妈讲这个事情居然能把两个人都讲哭,我在边上看得不能理解也手足无措。
好像是我害了他。其实他大可以留在上海,他的爸爸妈妈每天都会熬各种糖水,冬夏季空调从不停止运行。他可以一件件把商场里昂贵的T恤穿遍,然后会在…然后会在我周末回家的时候来我家吃南瓜煲。我想他应该会。
但我站在马路上,深吸一口气后往回走,是因为知道林嘉宏不会再出现在这里和那里,他头发带着极浅的褐色。路上是我自己一个人,那个小我一岁零四个月的男生和他英俊的容貌在很遥远的南方。
火车在拐弯,能看清。车头昂着单调的白光,照耀在漆黑的平原上,挺恐怖的。我披着林嘉宏的外套去卫生间洗手。睡眠不佳导致脸色暗淡,异常突出的黑眼圈和不整齐的头发,从上车起就没说过话,搞得嘴唇罢工似得粘在一起。我边叹气边往脸上泼水。有人轻轻地拉我。
我转头看,是个穿蓝衣服的小男生,脸很胖,鼻子鼓鼓的。我问他怎么?他说手弄脏了,想洗手。我说好,姐姐让给你。一边往外退。
“谢谢姐姐了。”
时间从车头起迅速褪皮,令我看见在黑暗里依靠在一起的林嘉宏和自己。他打开手表的夜光灯时映照着为英俊异军突起的鼻子,我的头发在林嘉宏的胸前蓄成池水。在醒来的时候两人轻声讲话,他最后笑着说:“谢谢姐姐了。”吃了我一记如来神掌。
那个我喜欢的男生哪去了,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
我死死捂着嘴,却还是把深重的呜咽冲破了防线。
[怒,是编的呀,全部都是编的,恼羞成那个怒]
夏日终年
——给夏衡。
——我对你的爱已经多到连“我爱你”三个字都不能表达。所以我要写很多很多话。
——我逃了你整整一个月。不要拥抱不要牵手,甚至请我吃饭都要回绝。一个月里我只带着自己的镜子流浪到没有草的草原上去放马。我逃了你整整一个月。不准见面也关了电话,甚至做梦也不许想。流云下只有我和我的镜子,还有那匹带着独角的美丽的马。我逃了你整整一个月,我恨为什么自己脸上那一粒小红疙瘩还没有褪,它就是不褪,它再不褪的话我怕你真的会把我忘了,等我骑着我的白马回来,你把我的脸和小红疙瘩一起沉到记忆的外墙边,那里芳草凄凄,凄凉的凄。
——头顶天,脚踩地!我便认定这世界是我支撑起的,好象永不会倒的盘古——这样站定着,这样趾高气扬脑门发光。如此一来你就不用对拥挤的空间频繁说“借过”了,所有的过,我全给你,全部送给你,不提“借”字。
——下雨是不是很好看?即使把我的鞋子全部溺亡,我的书包逃不了字迹被模糊的侵略,我依然觉得下雨那样好看。在朝南的墙下,谁在深浅不一的划痕里支起画满爱心的伞,伞柄这边是我的名,伞柄那边是你的名。
——我举手不是为了让你看见。我举手是因为怕你看不见。
——肯德基:那是有你鄙视的垃圾快餐的地方!百事可乐:那是你喜欢瓶装更胜过罐装的东西!《体坛周报》:那是你的卫生纸!有线台音乐频道:那是女主持都很丑男主持都没你帅的电视!上海影城:那是一个你认为很贵的场所!IBM电脑:那是你憎恶的硬盘的同系同宗!量子力学:那是一门你永远用作弊过关的科目!我:那是爱你的一个家伙!
——商场里的女装只有两种,你喜欢我穿的和你不喜欢我穿的。商场里的男装只有两种,适合你穿的和不适合你穿的。商场只有两种,我们一起来过的和我一个人来的。
——你要被人照顾得好好的。你要吃热的饭和菜。你要一觉睡下去没有梦就直接醒来。你要天天手都暖暖的。你要把领口捱紧。你要穿干净的羊毛袜子。你要被人照顾得好好的。你要闯红灯也不会被抓住。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这样我急得快要哭了。
——我的左手只习惯和你的右手恋爱。正如我的右手只习惯和你的左手亲昵。今天我把我的左手右手牵到一起,是很冷漠而僵硬的回忆。他们就更想你。
——尽管是冬天了,已经是冬天,我还是要穿着裙子,走得冬也暖和起来。它们会如你的名字一样暖,既而热,最终炙么。我想得很开心,连连“阿嚏”了三声。
——我只用IE浏览器,因为那像你的眼睛。我们可以对视三天三夜。即使我睡了你也会继续注视我三天三夜。我觉得IE很温暖。因为那像你的眼睛。
——暑假没有吃过一点冰激凌。自从你说我好象胖了,所有的冰激凌都是我的敌人。一场血战,但唯有我是必胜的。必胜不是必定胜利,而是必须胜利。大家都搞错了。
——最喜欢的姑娘叫赤名莉香。她在超市里买了三个包子。对她喜欢的人说“每个包子我们分着吃”。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姑娘怎么这么灵的啦,她怎么能有这样热呼呼的想法。我在商场前买了两个饭团。想买三个的因为钱不够。我安慰自己说,既然莉香和她的爱情没有结局,那第三个饭团我们也不要吃。
——“很投缘的嘛”。投什么缘?谁投?这缘是我一屁股坐那的,死吭死吭,根本不用投,它就定在我手里了,它若想跑,我就学臭鼬。你不许笑…你可别笑。我是当真的。
——宇航员在电视新闻上把太空中拍摄的照片传递回来,播音员大吃一惊说这“相心”是什么?我的“想”字写得太大,连大学毕业的播音员都认不出了,那么你呢?你会不会看出来?
——做人比做什么都好,做人才能和你并排站着说话。但有时做床单会跟好,做毛巾会更好,做你的钱包会更好,做你的电脑会更好。在我不能并排站着和你说话时,它们是幸福得可以嘲笑我的东西。
——从理发店出来,不能相信脑袋上的轻松,好象摆脱了大麻烦一样真正的惬意。我一路笑着从路的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在电话亭里打你的电话,“嘟嘟嘟”没有人接,我等到后面的人都责问我怎么还没好了可你还是没有接。我的脑袋上长出了很长很长的惆怅。
——我们一起听乐曲吧,我们会平分两只耳机。你在左边戴着右机,我在右边则刚好相反。简直不敢告诉你我有多么喜欢这样的感觉——音乐只因我们两个才变得完整无缺。失去哪个都只是伴奏。
——你以前告诉我天上的星星是数不过来的,我信了。果然天上的星星是数不过来的。所以你的话我都信。
——我连上厕所的时候也会害羞了。
[+]
“侬做撒?!侬想做撒?!”
一侧房门突然大开,像带有嫌恶的情绪般啐出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廖廖的背惊得一耸,手里的铅笔掉下楼去。她皱着眉从走廊的栏杆外收回自己的腿站直身:“烦死人。有毛病。”对方依然轰隆轰隆地滚在走廊上。楼下的莫晓路喊:“你的笔——”冲她挥挥手示意,廖廖探出栏杆“哦哦”两声,跑下去后打了他的手背,“啪”一声很响。
“干什么啊!”男生促不及防手一松,原本握住的铅笔滚到地上跑出几米,“吃错药啦?”
“我拿来它掘老鼠屎的哎,你攥那么紧,脏死了。”廖廖追过去用两根手指夹住它,听见对方“咦”地似乎要跳脚,她哈哈乐起来。
“你真是脑子坏掉了。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
“为什么不能。”
莫晓路指指喧腾的二楼外廊:“你父母…”
“习惯了,早就。他们过一会就会累的。”廖廖梗了脖子,把铅笔使劲往二楼抛上去,指望着能击中其中某人的脑袋,但它还没够到走廊的水泥边就掉了下来,“失败…”
莫晓路看看她因为坐在走廊上而压皱的裙子,先替她在这入冬时打了个哆嗦:“今天来我家吃饭吗。你家应该不会准备晚饭吧。”他盯着廖廖头顶心露出的一点白冽冽的头皮,咽了口唾沫,“好伐?”
“唔…那你家看6点的动画片吗?”
“看啊,当然可以看。”
“那就去。”她又想起来什么,“谢谢哦。”
莫晓路有点懊恼的是,廖廖在吃饭时只往自己脸上看了一眼,是在他夹菜给她的时候,并且随后无论多少次再递菜过去,她也依然只盯着电视而没有扭头了。
“再夹就显得过分了…”他只能收手,看见女孩下巴上一粒米饭粘着觉得喉咙里难受,想说却不敢,幸得自己的妈妈很温柔地帮廖廖擦掉了,突然觉得挺懊丧。不过这样一来有了理由,他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喂喂,你吃饭时用心点好伐?嘴巴都吃漏了。”
“可是这集很关键,我明天要去讲给夏衡听的。他这两天都在忙比赛,看不了电视。”
“…”莫晓路往嘴里塞了大口饭,那样子像是梗住了鱼骨头。
[+]
送廖廖上楼时她鹅黄色的裙子像被漆黑的走道吸纳般终于消失,莫晓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家已经搬迁来一年有余了。当时他站在烟尘滚滚的卡车前,紧着眉头质疑它居然能从比罅隙强不了多少的窄道里开出一条生路。父母和搬场工工凌乱的脚步像散布在周遭的障碍物,错乱成思维里无法控制的厌恶。
“哎…你…”廖廖坐在二楼走廊上,小腿穿过栏杆晃在风里,于是莫晓路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见她被鹅黄色短裙装点的声音。
“啊?”
“你的衣服真好看。”女孩子的声音愉悦而充实,反是他自己吓了一跳,含糊着说不出话。互相询问了名字后廖廖跟着夸了一句:“你和夏衡差不多好看了。”
莫晓路弄不清状况,心里疑惑着该不是什么著名科学家吧,便提了嗓门问:“夏衡?”
“我男朋友啊。夏天的夏,平衡的衡。”
“哦…”莫晓路找不出话来接。
“你应该和他差不多大。你多大了?”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