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猛地站了起来:“我不想睡,我去走走。”

她站起来,不再看他,伸手便去抓茶几上的他的车钥匙。

韩自扬几乎是眼疾手快的夺了下来——“你疯了?刚学会开车几天就学人半夜去兜风?要去我陪你去!”

君莫的手伸在半空,半天从嗓子里蹦出几个字:“我不要和你一起。”已经带了哽咽,生生的把韩自扬肚子里的一场火浇灭了。

他看着她抓起身边的包,似乎想出门。

那时候,韩自扬似乎清晰的听到自己的一声长叹——她的脾气,是真的今晚不想和他一起了。

于是走上几步,抓过她的包扔回沙发上,低了头看她——她照旧是一言不发的将头撇开,只让他看到柔软的额发和微翘的鼻子。

“我出去。”他淡淡的说,便真的开门出去。

“老大,这么说,你们真的吵架了?你还一夜不归?”

韩自扬闭了闭眼睛,他能怎样?深更半夜,难道让她一个人出来?不如自己出来的好,况且让恩平打电话去确认了一下,虽然在哭,到底还是在家里,并没有出去乱跑。

此刻他不急着赶马初景走,他虽然聒噪,到底也是种声音,解解闷也好。

然而马初景也不开口了,笑嘻嘻的开始打手机。

是清晰的女声,带着疑惑:

“初景?”

“大嫂,我们这个月的一家酒店开张,请你去给做个培训啊?”马初景晃了晃手机,示意自己按了扬声器。韩自扬已经转开了目光,却也没有制止他,此时俊朗的脸上阴晴莫测,便是马初景,也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

“别开玩笑了,你有什么事情?”君莫拿着电话,微微有些头疼。

“就是……其实老大在我旁边,你和他讲话?”马初景忽然说不下去,对面男人的目光,说不上生气,却静静看着他说话,他突然觉得自己难以理解他在想什么。

君莫安静了一会,忍不住眼角发热,终于慢慢说:“不要了,我要去上课了,下次一起吃饭。”啪的挂断电话,却莫名的失落——昨晚看着他的背影出门,决绝的像是永远要离开这个家,像是忘了他当初说的话:“你不要动,等我过来就好。”而他一离开,似乎她的世界,就再也没有晨起的咖啡香了。

韩自扬看着马初景落荒而逃的背影,总是极有精神的双眼缓缓闭上,片刻,摁了秘书室的内线,要了一杯黑咖啡,他几乎忘了,今天早起的时候,并没有和君莫一起喝上一杯。

君莫走出学校的时候,天气很好,阳光还没在这个世界消褪去,透过绿荫,让人觉得脸颊暖暖的,似乎有着橘色橙汁的香气——然而她的世界,在片刻间觉得鲜亮起来,是因为见到了在操场那头立着的他。

“老婆。”他低声喊她,双目迎着阳光,伸手去拉她的手。

君莫终于小心翼翼的把手给他,微微翘起了嘴角,视线却望向另一个方向。

这已经是友好的表示了,于是韩自扬放下心,低声说:“我们回家去?”

“那你说,昨晚为什么吵架?”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

“是我的错——你比我晚回家我就生气,这样是潜意识中认为你的工作比我的不重要——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行不行?”他微笑着看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柔和,终于肯正眼看他了。

“那你说,后来你摔门而去,去了哪里?”君莫停住脚步,恶狠狠的掐他手指,“是不是去酒吧了?还有马初景,他今天打电话来,肯定是昨晚和你一起,今天心存愧疚了。”

韩自扬真想大笑,原来女人的想象力都这么丰富——可是他看着她的神情,带着一丝小小的紧张,却在眼角中露出可爱的狡猾,像一只洁白的小狐狸,明目张胆的知道他的宠爱。

“泡吧?”他微笑着搂紧身边的小女人,“结婚前那一次都被你抓住了,我哪里还敢?”

身边恰巧走过几个学生,大约刚上完礼仪课,化着妆,都是先看了韩自扬一眼,这才看见君莫,于是急着打招呼:“老师,你好啊。”还心领神会的带着含义不明的笑。

“你瞧你瞧,我在身边都向小女生乱放电。”她突然笑着说,挽紧了他的手臂。

“你老这么冤枉我,心里有没有一点愧疚?”

君莫扬起脸看他,她的脸单纯的似乎真的不掺杂一点点杂质,是他一直熟悉的君莫,她笑:“愧疚?那是什么东西?”

提拉米苏

测试记

屋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君莫下意识的看了看电脑的右下角——00:24,急忙关掉网页,走出书房。他已经开门进来,见她还没睡,诧异得挑了挑眉毛:“怎么还没睡?”她向来是喜欢早睡早起的,往常这个时候他回家,卧室总是漆黑一片,他也不敢开灯惊醒她,练就了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好本事。

君莫见他脸色如常——他只要一喝酒,脸色总是微微有些潮红——忍不住好奇说:“怎么今天的酒会你居然没沾酒?”

韩自扬走到她身边,见她只穿了极薄的睡衣,家中开着空调,到处凉飕飕的,皱眉说:“一晚上干什么了?也不觉得冷?”

君莫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额头,笑着说:“你看,我都出汗了,热死了。”她的脸确实绯红,嫩嫩的像幼儿的肌肤。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进书房,电脑发着荧光,不由迈步走进去:“课件做好了?”君莫突然一把拉住他,“你干吗?这么晚了还不去洗澡么?”

韩自扬站定,看着扯住自己衣服的纤细的手指,不由笑道:“看看你做的怎么样,怎么这样紧张?

君莫讪讪的放开手,“我还没做完。你别看了。”

韩自扬微微眯起眼睛,“你不愿意和我去酒会,说是要准备公开课的课件——那你晚上忙了什么?说吧,是不是什么事情瞒着我?”他仔细的看她的眼睛,君莫有些不悦的转开脸,略带着赌气说:“我就是不想去那些酒会,我就爱呆在家里上网。”她转身走进书房去关电脑,留下韩自扬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客厅里,一点都没有想到她突然就发起了脾气。

等他洗完澡出来,家里已经悄无声息——想起还有几封邮件要回,便走进书房,君莫的笔记本还没有合上,便顺手打开。

地址栏上输入邮箱地址,到底用她的电脑并不顺手,鼠标一滑便点进了一个陌生的网址——夜晚网速极快,还没来得及关上,已经跳了出来,居然是个智商测试的网站。

韩自扬慢慢看下去,嘴角笑意渐浓,他亲爱的老婆,半个小时前做完的这一套题,总分是64,赫然便是红色的评价——弱智。

难怪脸色这么不好,他轻声笑了出来,知道她向来对逻辑、序列之类的问题一片模糊。一时间也来了兴趣,索性清空答案,一题接一题的做了下去——不过就是些数字排序、纸盒折叠的问题,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做完,按了确定键,测试结果——147,天才,满分不过150。

他左手轻轻揉着额角,处理完电邮,复又点进测智商的网站,确认清空成绩,这才关上电脑。走进卧室,只闻她细长的呼吸声,小心翼翼躺在她身边,窗帘没有拉严实,隐约透过的光线中,她的脸几乎全部埋在柔软的被子中,身子蜷曲在床的一边。

他伸手搂过她,君莫睡得毫无知觉,翻个身抱住他的胳膊,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亦安心闭上眼。

早上他总是比她早起一些,习惯看到她在枕上凌乱的长发,然后煮上咖啡,才见她迷茫这双眼从卧室出来问:“几点了?”

立刻兵荒马乱。

韩自扬几乎叹着气将咖啡替她灌进随身杯中,“我送你去?”

“我不要!”君莫边扯过包边往外走。心中抱怨他的车太招摇。

晚上。韩自扬难得的极早回家。君莫见他回来,忍不住喊:“你过来一下。”

他站在她身后,低头看她的电脑屏幕,熟悉的网站。

“快点做一遍。”君莫起身将位子让给他,“好好做。”

韩自扬顺从的坐下,一题题的慢慢做。君莫皱着眉看他做完,点确认,长舒一口气。

“我就说这套题有问题嘛!”她忍不住笑意绽放,“我老公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只做60分呢?”她笑得这样灿烂,韩自扬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你做了没有?”

君莫轻轻咬着嘴唇,连连摇头:“还没有。你都只有这么低的分数,我不想做。”她眼中灵光闪动,韩自扬拉过她,搂在膝上,不松不紧的抱着,“昨晚为什么对我发脾气?”他的眼中笑意融融。

君莫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哪有?”

他淡笑不语,轻轻吻了下去。

(庆祝哈7中文版今天上市,偶喜欢傻傻的罗恩呀……敬请期待下一集“旅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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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记

“韩总,这是您要的资料册。”秘书小林将一叠印刷精美的欧洲各国旅游宣传册放在韩自扬面前,好奇得打量正在键盘上十指如飞的总裁,他抬起头向她点点头:“谢谢。”随即又专注在工作上。

小林不由得一阵叹息,退到办公室,一群女人拥上来:“韩总又要去欧洲了?这次秘书室谁同行?”

陈姐刚放了一个星期的假,意味着总有一个人会得到幸运女神的青睐,有机会和韩自扬一起出行——尽管这个年轻多金的总裁已经结婚,并且以疼爱妻子而闻名公司内外——他的妻子这样低调,似乎结婚后就从来没有在瑞明的大厦露面,但是总还是有人见过她,总是爱穿很素色的衣服,甚少化妆。这些于她其实可有可无,因为据说当初韩总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最终修成正果的——“唐僧取经也不外如是了”,有一次马总监喝醉了酒,这样对同事说。

小林笑着将秘书们驱散:“打错主意了吧?韩总是要去度假,两个人。”

“哦”的一声,女孩子们不掩艳羡和失望之情,轰的便散开去工作了。

君莫回到家,看到桌上一叠旅游宣传册,兴奋的叫了一声:“你从哪里弄来的?”

韩自扬从房间出来,微笑看着她:“喜欢么?”

“你看这个!”她举给他看,“我的课上正好可以让学生传看!”说着低下头啧啧称赞:“这些图片真清楚,比网上找得好太多了!”——这些各国旅游局印发的宣传册,质量上层,有钱也买不到。

韩自扬站在她身后,微笑看着她一页一页的细细翻着画册,“喜欢哪里?”

君莫其实累得想趴下了,于是懒懒的向后一倚,靠在他怀里述苦:“我的论文又不行,已经快被孙教授逼疯了。”

他揽住她的腰,温柔的安慰她:“不用急,不是下学期才交么?要不出去散散心?春节之前回来。”

他特意配合她的假期——这半年君莫不比他闲,又是准备硕士毕业论文,自己又带着课,她皮肤白皙,现在不做服务业,更加不爱化妆,于是天天顶着熊猫眼进进出出,看得好不心疼。

“我正要和你说呢!”君莫挣开他的怀抱,去拿自己的包,“孙老师说了,论文一手素材不够,我正好趁着放假那几天去xx镇实地调查。”

君莫在职读研的导师素以严格闻名,她的开题报告进行得极其不顺利,连连换了好几个,终于确定下来要写关于xx镇旅游业成功开发的案例。

韩自扬沉默了一会,帮她拿起桌上的手提电脑:“那你换个论题?要不写写欧洲的文化旅游什么的?”

君莫懒得回头看他:“你疯了么?什么叫学以致用?我要为中国人民服务的。写国外旅游那不是把鼓励把贸易逆差么。”

“那么,你以为我拿了这一堆宣传册回来是干什么的?”他摁住她的手,挑眉看她,“嗯?”

“什么?”君莫有些迷糊的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我们晚饭吃什么?”

“我是说,去欧洲也可以实地调查一手资料。师夷长技以制夷。”他淡淡的对她说,他的假期来之不易。

“你是说,我们去欧洲旅游?”君莫看看手中的画册,吞了口口水,“真的么?”

他含笑应她:“我有半个月的假期,和你的寒假配套。”

“那……我去问问孙老师。”君莫眉飞色舞,立刻精神起来。

第二日,小林正在和韩自扬确认当日的日程表,韩自扬突然向她做了噤声的手势,旋即接起电话,“喂?”声音这样温柔,除了老婆还有谁。

韩自扬听了一会,没有吭声。

“嗯?”他的眉头开始锁起来。

小林知道,一般这个时候,韩总就开始心情不爽,手下的人就要注意了。

然而她错了,她微微低头,假装认真的看着文件,其实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的在打听。

“不要难过了。”他低声安慰她,“不去也没关系,有的是机会——我陪你去xx镇,不是也是古镇水乡么?一样可以度假。”

君莫在电话里实在有些难过,她也知道他工作极忙,结婚两年多了,一直也没出去旅游——就连蜜月也因为自己要准备考试而放弃了。可是她试探性的问孙老师能不能再换选题——孙老师大跌眼镜,其实他很喜欢君莫这个年轻的助教:“那完全不是你研究方向啊?你的优势是在深厚的文化功底和旅游开发的结合。”末了加上一句,“不行。寒假就把一手素材整理出来,我们开春再讨论。”

君莫只得答应,转身给韩自扬电话,充满自责。

她这样子,自己怎么好再说她,韩自扬站起来,立在落地窗前:“好了,去哪里不是玩?欧洲我也去了很多次了,不要难过。”

可是君莫更加难过:“可是我还没有去过啊……”

韩自扬哭笑不得,这倒好,反倒是他的不是了——无缘无故的提出去旅游,结果去不了,还惹得她难过。

他讲话更加低声细语:“我们晚上去吃什么?”

果然是杀手锏,君莫的注意力便移开了——“你晚上有空么?”她不无怀疑。

韩自扬低声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确实没有,他虽然忙,只要是答应过她的,却从来没有食言。

“那晚上六点,你到学校来接我。”君莫笑着说,“到时候再说——实在不行就你做菜。”

“好。”他一口答应。

韩自扬放下电话,微微整理了思绪,“下午的会是几点?”

小林却听得发呆,猛地回神:“两点在21楼企划部会议室。”

“好了。”韩自扬翻看资料,照例礼貌的说“谢谢”。

小林刚刚要带上门,又被叫回来,“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是,和杨总一起的晚餐。”

“替我推了。”他头也不抬的说,“就让公关部应酬一下,不要怠慢了。”

“好。”小林应下了。

出了办公室,她长叹一声,引来一群色女聚集,“有没有八卦?”

“我真是不想说了——天天这样被刺激,去哪里找这样好的老公?”

一片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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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镯记

“李君莫,这是什么?”

每次他这样喊自己全名的时候,君莫总会不由自主地微微缩一缩肩,才敢抬起头去看他带着怒意的双眼。

她急速的在脑海中想了一遍:不小心把他的文件弄丢了?(不会,他从来不把东西乱放)学生递给自己的情书被发现了?(更加不会,那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会有几个英俊的小正太学生很迷恋自己)。

到底是什么?

她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白天和学生一起去班级活动爬山,到底身子骨老了,一到家就浑身酸痛。

刚转过头来,手腕就一把被扣住,左腿肌肉紧得难受,君莫微微趔趄了一下。

韩自扬似乎一下子忘了兴师问罪的原因,皱眉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君莫飞快的说,“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他抬起她的手腕,放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君莫疑惑的眨眨眼:“我手臂没事啊,爬山的时候磕到的是腿。”然后急忙住嘴,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印象中上一次冲自己发脾气是因为大冬天忍不住吃了很大一客冰淇淋,结果回来咳嗽了一个星期。

他果然低头去看她的腿,沉声说:“让我看看。”

膝盖处一块触目惊心的淤青,再往下看,零零碎碎的还擦破了皮,草草的贴着创口贴。

“没事的,我处理过了。”她小心翼翼的说。

韩自扬看着她满脸痛苦的坐下,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然后冷着脸把银色的手镯拍在君莫面前:“你第几次把它乱丢了?”

君莫恍然大悟,早上出门前想起来是要去班级活动,便顺手摘下了手镯。

“我怕弄丢了,才没带出去。”她讷讷的解释。

“噢,怕弄丢?就搁在鞋柜上,要不是我看到了,你现在还没想起来自己‘怕弄丢’吧?”他淡淡提醒她。

这不是她第一次了,有两次是顺手放在了洗手间——倒是最后把卧室翻得天翻地覆。一次是在学校——幸好这个班下课开了班会,由班长送了回来。

她千恩万谢,恨不得请学生吃饭,回去之后一五一十告诉他——只换来横眉冷对。

“你上课摘镯子干什么?”那一次韩自扬问她,“我真是想不通。”

“喏,下课一手粉笔灰,就去洗了手,结果回来上课的时候觉得湿漉漉的,就摘了下来。”她以为解释得详细一些,他就会不再追究。

“我是真的怕它丢了才摘下来的——那么贵啊,我怎么会想着不要呢?”后来从杂志上知道了这个令人咋舌的价格,她几年的工资啊,怎么舍得扔掉。君莫徒劳的对他解释。

韩自扬怒极反笑:“你就是觉得它贵是吧?”

她愣愣的看着他,终于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嘴角还是带着笑,却皱着眉头看她,为什么结婚以前从来不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那时候她那样干练利落,一丝一毫的不肯示弱。似乎一切都是井井有条,那样多的客人信任她。

君莫迅速的抓过那只冰凉的、可怜的躺在鞋柜中一天的手镯,扣在手腕上:“我真的再也不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