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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一抬头,拨开额前过长的流海,一眼看到篱笆外面抱着大树枝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人。从帽沿下面不耐烦的脸色和地上的樱桃籽看来,她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了。“打哪来啊?”

“天竺。”

他笑,不该指望她能正经回答一句话。摘下烟扔到脚底踩灭,档圈钳向她挥了挥:“骑进来。”

她把车骑进院子,在他身边停下。“拆飞机卖零件哪?”她不老实地踢着躺在地上的工具们。

于一把螺丝拧紧了直起腰,伸出一只脏兮兮手掌在她脸前晃。“不要惹手上有凶器的人。”他教导道。

“知道了。”她敬畏地看着他牛仔裤上的油垢。“我来给你送樱桃。”随手摘了颗果子放进他嘴里。

“唔…”他拧着五官吐出果核。“酸~”

“白瞎我这份儿心了。”她把樱桃枝扔到车筐里。

“哪弄的樱桃?”

“时蕾家摘的,我和丛家在她家玩一天了。”

“你连吃带拿也就算了,还砍人家树。”于一摇头叹息,“看你明年吃啥。”

“明年上你家来吃樱桃。”她边说边往园子里吐樱桃籽,“我种的樱桃又发芽,长…大,开…花…”

“小疯子。”

“怎么没出去玩?”

“修车。”他弯腰捡起刚拆下来的东西。

“是啥?”她凑过去,盯着他手里那个方不方圆不圆的铁家伙发问。

“化油器。”他从地上挑选适合的改椎。

“你会修吗?一会儿装上再骑不能爆炸?”

他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将手伸向她的脸,手拿开,一大块黑迹呈现鼻头,于一噗地笑出声。

杨毅愣住,摸了鼻子一下,指尖沾满黑油,两只杏核大眼迅速蹿起火光。“靠!”她炸了庙儿,噌地站起来绕到他背后用手臂勾住他脖子往后勒,“你不想混了是不是?”

“别闹别闹,”他连连求饶,“蹭你一身油。”

“我靠,我问你会不会修车你抹我一脸机油干啥!”她勒着他不放,叫嚣着,“特意拿樱桃给你你还敢嫌酸,我看你今天是皮子紧了…”

他满手机油不敢碰她,只随着她用力的方向倾着身子,哭笑不得地嚷着快放手。

“给你松松皮子!”硬是把人按倒在地,两手掐上他脖子,“服不服?”

“服了。”

“没诚意。”接着掐。

他咳了两声。“我还手啦!”

“还敢支毛!”她加大力气。

“好了好了真服了快撒手,我脑袋硌着什么东西了…”

“心服口服。”

“心服。”

“口呢?”

“都服了。撒手,好疼…”

“一会儿摩托车碰倒了砸着你们俩。”远远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杨毅吓了一跳,放开于一抬头看。

于一趁机拿走脑袋下边的反手,不慌不忙地坐起来。

说话的男子刚从一柄黑色轿车里出来,神情严肃地望着闹成一团的两个小孩,怦地一声关了车门走进院子。

“你怎么来了?”于一将那个叫化油器的东西放到地上站起来。

谁呀?杨毅好奇地打量那人。看起来比于一略高,身材很魁梧,穿着纯白的圆领长袖T恤,LEE的经典直筒仔裤,米色运动鞋。浓眉大眼,紧抿的嘴唇线条冷硬,头发根根耸立,看起来脾气好像不太好。

在她的注视中,他已步至楼前停下,皱眉看着被分尸的摩托。“车怎么了?”

“一催油门就发冲,消声管突突冒黑烟。”

“是化油器毛病吗?”

“洗过了呀,怠速孔都通的。”

“换个点火线圈去,是不是老化了。”

“点火线和火花塞都刚换没多长时间。主要是到开四五十迈时候怠速不稳,总像要熄火似的…”

“啊…混合气太浓了,你拧一下化油器螺钉,圈数大了吧。”

“嗯?不像是这毛病…”

“要不就换个滤芯看看…”

杨毅蹲在原地,脑袋随着他们两个说话来回转,可惜他们在说火星话,地球人听不懂。

“整不明白就送厂子去,别捅鼓了。收拾一下我领你洗澡去。”看了杨毅一眼,“你同学?”

“啊。”于一把工具扔进一个塑料箱子里。

“一起跟去吧。”

“我不去!”杨毅马上站起来,瞪着眼睛拒绝。

于一嘿嘿笑。“洗不到一块儿去。”

丝毫没为自己错认他人性别感到抱歉,大手按下杨毅的帽遮。“姑娘不姑娘小子不小子的。”

话落人已走进屋子。

她狼狈地扶起帽子。“那家伙谁啊于一?”

“你偶像!”于一眨眨眼,在她脸颊又添了一笔黑道。

“小四啊,我真想不到于老歪那么年轻,看上去…”

“就像小锹他哥一样。”季风恶狠狠接过她的话,“你都说八百六十遍了。”

“嘿,真是很年轻,我真以为他跟于一是哥俩儿。”

“那只能说明小锹长得老相。”

“嘿嘿,可能也是。”杨毅咬着塑料叉子,仔细想着下午和于军见面的场景。

“把你乐得,不就见到老公公了吗?”季风说得放肆。反正家里就他们俩,矿区有老人去世,大人都去赶礼守灵了,留下俩小孩在家泡方便面。

“是啊是啊是啊!”她连连点头,没一点羞赧之色。

“你真不要脸!”博大精深的中华词库里季风只能挑出这么个词儿来形容她。

“你才不要脸,”她笑眯眯地指着他的面碗,“这是我买的。”

“靠,我不给你烧水你就得干吃。十四五岁了连水都不会烧,废物啥样你啥样。”

“你会烧就行了,我学点儿别的。”

“我是你家使唤丫头啊?”

“谁家雇你这样的丫头得赔死。”心痛地望着已经被他吃空的两个面碗,“一天往死吃。哎,我妈她们啥时候回来呀…”

“要吃奶啊?”

“早知道白天不出去玩了,跟他们去坐席。”顺便看看死人啥样,她还没见过活的死人…她是指现实生活中的死人。靠,怎么说怎么渗得慌。

“你在家也没人领你去。人家死人你去嘻嘻哈哈凑热闹不给你打出来的。”

“敢!”她歪着嘴,“我不把他家死人都打跪地上求饶的。”

“我靠,那你牛逼!”

“嘻嘻。于一给他那太子拆稀烂,不知道能不能原样安上。”杨毅有点担心,要是修不好以后就蹭不着车了。于一的太子车很拉风啊,比季风大姐夫队里发的强多了。

“你不用惦心,”季风一眼看出她心里划的什么回回儿,“那车他一个礼拜拆八遍,闭眼睛都能装上。”

“靠,那没骑着骑着干掉轱辘真点儿好。”她听着有点后怕。

“他爹干这个出身的,咋还不跟着学会两招。”

“谁爹?于老歪不是当兵的吗?”

“他当兵之前学修车的,退伍回来也是开的修车厂…小锹没跟你说过。”

“我不知道呀。”她也没问过,而于一那个人不问不说,一天吃饭吃饭都懒得张嘴。“难怪爷俩说得有来道去儿的…不对吧,修车的也能去当兵吗…”电话铃捣乱地响起,杨毅随手捞起。“喂?妈啊,咋还不回来?”

“我和你季娘她们今晚不回去住了,让四儿回家把锁好在咱家住。你俩晚上吃的什么?”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那你们还得在人家待到啥时候?”

“明天起早出灵,中午能从火葬厂回来。你定好闹表别起来晚上了。”

“啊。妈啊,死人吓人吗?”

“不吓人。你俩看电视别看太晚,该起不来了,听着没?”

“知道知道。妈啊,那棺材就放屋里…”

“这个黏牙!妈呀妈呀没完没了的,挂了吧,插好门噢。”

挨斥儿了!杨毅吐吐舌头扣上电话。

“不回来啦?”

“啊。”

“还吃不吃了,不吃我收拾啦。”

“收拾吧。”她倒在沙发上剔牙。“几点了?你困吗?咱出去玩点啥吧。”

“黑灯瞎火出去玩啥。”

“嗯?想想…”其实她也不知道玩啥,可是难得家里没人管,不出去玩太浪费机会了。

“想个屁,你消停会儿得了。”

“你有没有钱?找丛家出去唱歌啊?”

“上我家搬碟机过来唱。”

“拉倒吧,矿里刚死人,魂还没走远呢,再让你招回来。”

“别惹我啊,家里可没大人。”

“走吧。”她摸起电话拨号。

“明天还上学呢不睡觉唱什么歌去啊?”

“现在才六点多睡什么…喂?喂?大舅妈?没事不是跟你说话,家家呢?…姐啊,你干啥呢?…哈哈哈,哪有,出来咱唱歌去啊…就我跟小四儿,一会儿给董维曼打电话看她干啥呢…你老姑她们去给人家出灵了今天不能回来,晚上玩晚了就在我们家住…睡太早了,人觉睡多会痴呆!来嘛,好姐姐…啊?他没回学校吗?不要扫兴了带他来!…好吧让他请客。”挂了电话。

季风无奈,就是总有人肯陪她疯她才会养成这种说风就来雨的性子。

风的解语

“咦?就你们俩啊?”丛家踏进歌厅。杨毅抱着迈克唱得正HIGH,季风翻着歌本在找歌。

“要不还谁这么惯着她!”

“我呀。”丛庆蹦过去拿起另一支迈,“先试个迈。”

“别拿我的歌试!”杨毅推他。

丛庆不容多说,跟着字幕陶醉起来。“…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董维曼呢?”丛家在杨毅耳边大声问,后者则忙于跟丛庆比嗓门儿没空理她。

“嗨…亲爱的你来很久了?”一个柔弱无骨的身躯悄无声息地靠过来。

丛家抚着骤然加快的心跳:“没有,也是刚到。”

董维曼一身雪白,被歌厅的紫光灯照得蓝精灵一样。四下看了一圈,疑惑地问:“于一不来吗?”

“问杨毅。不过我看悬,她就知道自己在那嚎,记不记得叫人家来都两说。”没见过这么不长心的女朋友。

“喂,他们俩是不是处对象呢?”说不是又那么亲密,说的话又实在不太像。

丛家失笑。“管他呢,点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