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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收拾你了?”杨毅凑上去,很希望看到于一露出吃蹩的表情。

让她失望的是于一只是轻笑,他说:“我爸骂雷管呢。”

“说没说雷管干什么砸刘长河场子?”

“电话里说不清,让我晚上去林溪。”

“乱了乱了。”杨毅老气横秋地叹着气,“东城的扛把子亲自来西城踢馆,江湖乱了,M城乱了。”

“刺儿呀~”翅膀好笑地挑高一眉看着她,“这事儿是不是留给我爸操心比较好?”

杨毅端着几棒黏苞米踢隔壁大门,孙少华开门把盘子接过去。“哪买的?”

“我妈她们单位人买的她要了几穗儿。不好吃,一点儿也不黏。”她进屋扫视一圈,“季风呢?”

“厨房烤干豆腐呢。”季常福坐在沙发上摆扑克,抬头看老婆自顾自吃得正香,“给我扒一棒。”

“自己没长手啊?”孙少华抱怨着,还是把手上啃了一半的苞米递给他。

杨毅笑着溜到厨房,季风将平锅架在煤气灶上,锅里摊着干豆腐,正在往上面撒葱花和香菜末儿,香气四溢。

“整得挺像样儿呢。”她过去拿起油碗上的小刷,“跟哪弄把刷子?”

“老三画画的。”

“啊,那不能一股水彩味儿啊?”

“我洗了。”季风用筷子夹起豆腐卷,“吃不吃?我给你烤一张,这个有香菜。”

“我自己烤。”她对制作过程比较感兴趣。“煤气打着。”

季风开着火调到适当火焰。“小时候玩火差点没给房子烧了都敢,现在这么怕火呢?”

“我是怕爆炸不是怕火。”她把干豆腐放进锅里刷了油,等到微微起泡翻了个面儿,刷上酱油辣椒酱,“没有孜然啊?”

“还吃个四眼儿齐。”他在调料盒里找了半天递给她一个小罐。“跟海叔说你白天协助警察办案的事了吗?”

“嘘!”她紧张地回头看看客厅,“别让大人知道。”

“还知道顾忌了,我寻思你不得当好事儿似的转圈显摆呢。”

“拿我当你哪?”

“哎?朱红岩真能是东城雷家的姑娘吗?”

“八九不离十。你记不记得看完雷管之后她骂了一句什么雷管不配姓雷之类的话?不是雷家人她说这种话干嘛?完了我说雷管本来不是雷家的人她听了挺惊讶的,还问我怎么知道。她一个外地来的知道这事儿才奇怪呢对不对?”

“听小锹意思她家早就有风声要回M城收拾雷管了,她们家男的不是进去的进去死的死吗?一票娘子军搁啥扳倒雷管啊?”

“没听过吗?最毒不过一只眼,一只眼斗不过水蛇腰。女的要真上茬子才了恐怖呢!看翅膀提红岩怕的那样就能看出来了。还吃不吃了我再给你烤一张?”

“不吃。”他把煤气关掉,拾掇灶台上的锅碗。“是个女的就能降住翅膀。你说她们还回来干啥啊?老老实实在外地呆着得了,雷管这么多年在东城黑白道通吃,那么好对付呢?”

“那人雷家也是多年打出来的祖产啊。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搁你你能咽下这口气?”她倒挺乐意看到雷管折了,“也没啥好对付不好对付的,雷管当年能抢着人家的积业,人家现在也能抢回去。”

她想得单纯说得容易,季风却连连摇头。“那是雷家没防备。小锹说当年雷家把雷管当自己儿子一样,早晚还不是把买卖都交给他,他干什么还出一把这个事儿啊?招人讲究。”

“那人骨子里是狼血,驯不成狗。”

“就是说啊,雷家现在这么大张旗鼓地回来,雷管心里能没数吗?他疑心多大啊,老崽子跟他多少年了?他还不是说做就给做了。”

叹口气,杨毅撇撇嘴。“咱不知道,不过雷家指定是有一定武功才敢回来就是了。”

“能不能是找了什么靠山啊?”

“明天问于一不就知道了,他今天去林溪肯定能打听明白。”

“我就纳闷那个朱红岩还是雷红岩的,什么人啊?想报仇自己报得了,把咱们扯进去干什么?”

“是挺缺损,要不是于老歪能罩住,俺仨这还不得让雷管灭口了。”

“算了吧,人家雷管能把你们三个小屁孩儿放在眼里啊?”

“仨小屁孩儿都比你大好不好?”

“小四儿电话!”孙少华在客厅喊。

季风有点疑惑。“谁啊?”叫叫儿从不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还能谁。”杨毅挑着音打了个口哨跟出去,“我回家了啊。”

孙少华把电话递给儿子,着急地对杨毅喊:“让你妈别忘了明天早点起来跟我上早市买白菜。”

“小点声,打电话听不见了。”季风拿过电话,“翅膀?干啥?啊…哪个医院了?”他哗一声扣上电话,抓起沙发上外套往出跑。“快回家穿衣服。小锹撞车了。”

翅膀火燎屁股似地在急诊室门口打转,走廊一阵脚步声。他赶忙迎上去。“于叔。”

“严重吗?”于军急匆匆地问。

“里边检查呢,昏着的,交警看手机通话记录打给我的。”

“我说这晚上要过来,到这个点儿也没来呢。”于军沉着脸,“又喝了是不?”

“没有。”翅膀苦着脸,“他说今天上林溪找您,我叫他跟我一道坐车,他说先回去换个衣服一会儿骑摩托车自己去,谁知道这么会儿功夫就出事儿了。真没喝。”

于军抓抓后脑勺,眉毛皱得很深。“这小子车骑得挺稳当啊。”

“交警说人醒了打电话来做笔录,车他们拉队里去了。”

急诊室门打开,于一被推出来。“哪个是家属?”医生看了一圈问于军。

“我是他父亲。”

“中度脑震荡,左侧锁骨粉碎性骨折,得尽快手术。”

“没生命危险吧?”

“应该没大事儿,刚才还清醒了一下。”医生回头对护士说,“到四楼手术室准备手术。你们过来个人跟我办一下手续。”

闻讯都松了口气。于军吩咐跟在身边的小个子:“何儿你去办吧,带钱没?”

“带了。”小何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头犹豫着开口,“用不用通知师娘?”

于军面色一凛。“别跟她说。”走过去低语了几句,小何点着头,连声说知道。“走吧上四楼等着。”

“等一会儿,那个…”翅膀话还没说完,医院大门冲进一高一矮两个人直奔急诊室过来,他挥手大喊。“小四儿~”

“都折腾来干啥!”于军拍拍杨毅的头。

“于叔…”杨毅呼哧带喘地叫了人之后再不知道该说怎么样的话。

季风看看翅膀。“小锹呢?”

“手术呢。”翅膀话一出就看到杨毅眼圈红了,他连忙补充,“没事啊,就是骨折了。”

“啊…”原来只是骨折。“骨折用手术吗翅膀?”

“得开刀把骨头接上。”

小何已经等在手术室门口了,手里掐着一把单子。

于军走过去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办妥了?”

“妥了,主刀和上麻药的都打点了。”他说完笑了笑,“小锹推进去时候醒了,麻药劲儿没上来呢,还问我不开刀行不行?知道怕了。”

“这小子,一天就作。”于军坐到椅子上,搓了搓脸长长地吁口气。

季风也在一边坐下,杨毅仰头看着那个“手术中”的亮灯,暗暗压着胸前的挂坠,在心里说: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翅膀从兜里掏了根烟给小何,小何摆摆手说不抽。他坐到于军身边。“叔,抽根烟?”于军接过去,翅膀给他点燃之后才给自己点。“于一跟你说雷家的事儿了吗?”

“白天电话里说了点儿没说清,咋回事儿?”

“昨天喝酒时候遇上的。”

“不年不节你说你们老出去喝啥!你这小子你爸是不是又没收拾你了?”

“就我们几个,也没多喝,”翅膀嘿嘿两声,“在狼嚎街唱了会儿歌,看见雷管领一帮兄弟把一个串店砸了。叔啊,雷管和刘长河他们不是各顶一片天谁也不犯谁吗?怎么好么应的对上了?”

“没云哪来的雨?刘老七没惹着雷管也不能挨踢。”于军冷笑,“何儿你下午跟许家盛吃饭他咋说的?”

“刚进屋正想跟你说呢,电话一响不就赶这儿来了吗?”小何坐在于军另一边,“市刑队之前好像也没收着信儿说雷管要劈刘七,再说雷管要真想长份儿了也不至于亲自码人去砸刘七一个姘头的小串店是吧?许队他们正为夜里的事儿犯嘀咕呢,早上元明派出所就转手过来这案子了。派出所那边说报案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子,姓宋,元明街一个歌厅的服务生,不是熟脸。这人说有几小孩在歌厅里讨论看见红灯笼烧烤店干仗死人了,还有雷管和摇头丸什么什么的,提供了这几个小孩的学校和名字,一个是咱家小锹,还有大非,另外一个叫杨…反正都是锹儿学校的。”

“杨毅。”翅膀看他费劲巴拉想半天想不起人名好心提示。

“就是我。”杨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季风一起围到这边来。

一个值班护士查房出来看见他们,喝道:“医院不许抽烟!”

小何扭头就骂:“逼斥个屁!滚犊子。”

护士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钻进办公室。

于军问:“你们几个真看见雷管把人打死了吗?”

翅膀下巴扬向杨毅。“就她一人看见了。”

“雷管从头到尾没动过手,”杨毅很认真地想了想,那天她虽然没少喝但并没醉,“我和红岩在包间里看,他是在人家都停手了之后才从里边出来,一开始是背着身朝门外走的。有人问他是谁,他一回头那人好像认出他来了,瘫着没敢吱声。雷管就说把人清了。叔,清了是不是这个意思?”她用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于军没回答她,只是问:“你听着当时有人喊雷管名字了?”

“没有。当时我不知道那个刀疤脸就是雷管,于一后来告诉我我才知道。”

“嗯,我跟于一和还小四我们仨去接她俩,在门口看见他了。我小时候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他脸上还没那道疤。”翅膀停了一下又说,“他也认出于一了,还冲他点点头。”

“雷管瞅着于一了?”于军眉毛微掀。

翅膀点头。“我们着急找这俩丫头,凑得往前儿了点,以为就是一般小混子闹事儿,也没想到雷管能大老远跑西城来。于叔?他能因为这事儿下黑手吗?”

“不能。”于军想也不想地说。

“师父,这事儿没啥不能的。”小何急着插嘴,“别人干不出来雷管不好说,他是哪种狠橛子您还没个谱儿吗?他可能收着信儿知道咱们暗地里断他买卖了,今天这事儿等小锹醒了要是问出有人使坏,跑不了他。”

“容我想想,”于军沉吟着,“不论别的,这种明摆着挑我的事儿他敢干不敢干还两说。”危险地眯起眼。“许家盛说没说那个报案的人是哪家的?”

“没有,案子一转到市刑队,许队看到于一的名儿就赶忙接了手。查了半天那人也没什么可疑,估计是以前吃过雷管教训伺机报复。”

“这人肯定是造谣。”翅膀的话得到季风和杨毅的赞同。

“对,我们当时说话的时候屋里音乐都没关,外面人根本听不见。”

“而且也没人说什么摇头丸的事儿。”

“当时说雷管杀人了吗?没有吧?”

“没有。”

“这人应该是受人指使的。”讨论了一番之后翅膀下结论,“于叔,昨天我们几个出去吃饭是因为我一个同学来。这个同学原来跟我是Q局一中的,于一怀疑她是以前东城雷家的老姑娘。”

“嗯,怎么说的?”

“雷家到最小一辈不是只有四个姑娘吗?我这叫朱红岩的同学她家也是四个姑娘。她跟我说过她家以前是M城的,后来她爸犯事儿进去了她和她妈才搬回Q市她姥爷家的。小刺儿说昨天红岩见着雷管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回来之后我和于一我们讨论雷管的时候她还说了他不配顶着雷家的名号出来混什么。今天上午我们三个叫公安局的人给提去审问,我觉得肯定是她点的,因为当时就我们几个在,除了她没外人。雷家想借这机会扳倒雷管,朱红岩不好出头才把我们几个抬出去认人的。”

“叫什么?朱红岩吗?”于军求证了一遍。

“那保不齐就是了,”小何点头,“雷满江他老丈人是姓朱。”

“是吧?我记得好像是姓朱。”于军看了小何一眼回头对翅膀说,“你这朋友交得可不咋地啊,来不来就把你们全卖出去了。雷管要是一般混子稳不住手脚的,听着风声指定要把你们几个废了。”

三人齐刷地冒出了冷汗。季风急问:“那小锹这次出事儿真是他让人干的?”

“等他醒了之后问问再说吧。”于军攥拳敲敲眉心,“何儿你先回去吧睡觉吧,明天头午和东子跑趟交警队找事故科老刘问问肇事经过。”

“你昨晚就没睡几个钟头,还是你回去吧,我跟这儿看着小锹。大夫不是说没生命危险吗?交警队那边待会儿我给东子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了。”

“不行,你明天晚上还得去S城接人,开夜车晚上睡不好觉不行。去,回去吧。先给这仨孩子送回去。”

“于叔,我跟这儿呆着吧,咱俩轮班睡。”

“别扯蛋,你们明天还得上课,赶紧回去。他这手完术打上麻药这一宿都不一定能醒,跟这儿呆着也没用,等醒了我打电话告诉你们。走吧,小何送他们回去。”

“那我先走了师父,我看二利和建平他们谁没事晚上过来换换你。”

“别折腾了,我自己能行。”

杨毅只是默默地坐着,心里好一阵揪扯,坚持要等到手术结束。于军没再说什么。三个小时左右,一个护士神色慌张地出来往药物室走,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小何上前一把揪住她问怎么了。

护士焦急地说:“血压不正常急降,可能是对麻药有反应。”

“你们早干嘛了现在才发现有发应…”

“小何!”于军喊回小何,“你过来让人家办事。”

十来分钟后一个戴眼镜的老太太穿着手术服从走廊那边走来,一路不停和护士说些什么。走到手术室门口看到于军停了下来。

于军站起来,一直夹在指上的烟也熄了。“姜大夫。”

姜大夫脸色阴暗。“怎么没早打电话找我?”

“说是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