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伊鸣离开的身影,眼神中透着一股恨意。

“这位大姐,您别生气,小鸣人很好,就是脾气倔,我们一定劝她,让她去。”伊鸣的母亲为女儿的失礼,不停地道歉。

女人寻思了下说道:“如果她不来呢?你们也知道现在的世道,对于一个没有学历没有本事的乡下人来说,那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我家孩子一再坚持,我才不会来到这个小地方找她的。现在,既然我已经来了,我最关心的只有结果。”

“你放心,我们一定叫她去。”伊鸣的父亲忙讨好地说:“她敢不去,我打死她。”

他受够了,这个女儿实在丢尽了他的脸,让他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而且他辛辛苦苦为她借来的钱,一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偿还,他也想自己家的小日子能过得红火些,不用再每天在村里人面前低着头走路,更不愿看见谁谁谁,就忙着躲闪着走路,生怕人家提及什么时候还钱的事情。所以伊鸣必须去,她自己害的这个家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就得偿还。

看着伊鸣已经渐走渐远的身影,父亲咬紧了牙根,他不许她这一次反抗他,让他再为她背上任何沉重的枷锁,而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天天在这里悠闲的看着地,悠闲的晃悠着,他决不许。

掩盖的真相

江牧的妈妈蒋惠柔跟在伊鸣的父母身后,回到了他们的住所,一间寒酸的透风漏雨的房子。

她很不喜欢这房里传来的味道,还有这小院里肮脏凌乱的环境,如果不是为了她的独生子江牧,她是决不允许自己的这双脚,踏上如此泥泞的乡村小路的。

但是她还是来了,抱着满腹的希望而来,区区乡下人,能给他们这么大的便宜占,谁会拒绝呢。她没想到,会遭受到那个她要找的女孩子的冷落,她咽不下这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儿子口口声声叫嚷着的,会是这个女孩子的名字。

她让自己穿着数千元衣服的身子,坐在了这户人家仅能拿给她坐的藤编靠椅上。屁股坐上去,那椅子就“吱拗吱拗”响个不停,恨不得立刻就会散架,而就是这种,人坐上去后会担心是否散架的靠椅,他们家里也只有那么两把。寒酸!真是太寒酸了!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怎会在这里稍作停留。

她的孩子江牧,得了血癌,家里倾尽所有人力物力为江牧的病情忙碌,谁都没想到,他却选择了放弃治疗。不但不配合医生的治疗不说,还几次三番的从医院跑回家。最可怕的是最近的一次,他坐在他屋子里的窗户上,对着所有人喊道:我不要去医院,谁敢再将我送去,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对身边的亲人说,他宁愿留在家里,享受他人生最后的时光,也不愿意成天被病房和医生包围。

蒋惠柔跟江牧的父亲江平,已经快要彻底崩溃了。他们不相信病魔会降临在他们的孩子身上,更不能忍受江牧对待病情的态度,他那几乎是坦然等死的态度。

他们快受不了这个儿子了,可是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对那孩子说些什么,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国外赶回来,成天看着他悠闲的从敞开的窗子,眺望外面的天空。

这些天,他像疯了似的喊着一个名字:伊鸣,他甚至哭着求他们把这个叫做伊鸣的女孩子带到他的身边。于是丈夫留下陪着儿子,而她蒋惠柔则来到了这穷乡僻壤,来找这个五年前就被学校开除了的女生。

竟然是因为一张医院开具的堕胎证明,这就是校方开除她的原因,她的生活作风,品德有问题。那张堕胎证明是由她同宿舍的同学转交院方的,没人知道那是谁干的。对于五年后的今天来说,谁干的已经无所谓了,那个导致她做人流手术的人,在今天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回想起儿子喊着她名字时的激动神情,蒋惠柔的心就一抽一抽的,她心里明白校方口中的堕胎真相,因为那年三月左右,小牧的外婆就聘来了跟小牧同龄的家教——伊鸣。据外婆说,直到小牧高考结束,她都在为他辅导。而学校开除那女孩子是在七月中旬,也就是学校快要放暑假前夕,这一段日子的相处,还有小牧现在对她的念念不忘,她很轻易就猜到了儿子对伊鸣做过些什么,才会有那样的结果。

但是这丫头又何尝没有过错,以至于现在身无分文遭人唾弃的她,居然在田埂上对她摆出一副臭脸?下贱!蒋惠柔心里暗骂,勾引我儿子,如今还一副清高的样子,如果不是小牧哭的悲惨,我怎么可能会来找你?不识抬举的东西!

她不喜欢伊鸣这个名字。当她暗暗琢磨着儿子与这个女孩之间有些什么的时候,她就偷查了儿子的存折记录。她发现了,那本存折在五年前的那几个月里,开销数额都是儿子存折中最大的。儿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花费,一定是因为她。这丫头跟小牧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她心里怕,她实在不想来找伊鸣,她怕她真的跟自己回去后,对着儿子提些什么过分的要求。那个儿子,现在已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儿子,那么单纯的他,又怎么不会因为当年的小小恋情,而荒唐的答应她什么。

揉了揉太阳穴,蒋惠柔对伊鸣的父母说道:“我儿子很记挂当时辅导他功课的伊鸣,说她人很好。现在他身体不太好,只要她肯去我家照顾他一段时间,你们家的欠款我就会帮你们全数还清,而且我还会付给伊鸣去我那里照料我儿子的钱。除了你们的欠款,我会再给伊鸣两万元的报酬,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万?”伊鸣父母对望着,他们不敢相信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在他们村,买个媳妇两万块都绰绰有余。

“两万...”村长和县长也在对望着,旋即县长说道:“咱县里有个丫头,我知道的,手巧得紧,伺候人更不算什么事了,大妹子,要不你去咱们县里头看看去。”

“我要找的人叫伊鸣。”蒋惠柔冷冷的回了句,她这句话无疑给对县长产生意见的伊鸣父母,吃了剂定心丸。

“不过...”蒋惠柔忽然间更改的语调,让伊鸣父母的心再次高高悬起,生怕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转瞬就会落到别人头上。“如果她的奢望比这两万块钱还多的话,那么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两万块钱,在大城市里的确算不上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可是对于你们这个小村里的人家来说,它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

伊鸣的父母听出了蒋惠柔话音里的话,父亲忙说道:“怎么会,怎么会,那孩子不会有啥别的要求的。”母亲则沉默了下,弱弱地说道:“咱家伊鸣是个老实的孩子,不会要这要那的。”

伊鸣的父亲瞪了眼妻子,嫌她的话多又说得冷淡,深怕得罪了眼前的贵客,家里欠下的债就没有指望了。

“等她到我那里去住下了,钱我就给你们打过来。”蒋惠柔说完走了,这个小地方,她不愿再多待上一分一秒。

看着村长、县长陪着这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离开,伊鸣的父母都松了口气。他们只希望着这个女人的话不要变卦才好,而蒋惠柔想的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伊鸣知道江牧生病的真相,这时候谁会傻到不漫天开价的要钱、要东西,而哪个父母亲又会忍心拒绝,就要永远离开自己身边孩子的要求。

她绝不能让伊鸣知道一切。

她回到了县里,在县里县长特地叫人为她打扫出来的房间里,等待着伊鸣的到来,等待着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回家。

只是伊鸣一直都没有来。她耐下性子,等了三天她都没有来!

蒋惠柔狠咬着嘴唇,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既然那女孩三天都还没来,她豁出去跟她谈条件好了。

如果她的小牧注定要离开,那么她只求他走的安心。

倔强的女孩

这一次,在县长的陪同下,她来到了伊鸣家。

她终于明白了,伊鸣父亲答应她的话,并不是空话。伊鸣哪里都没有去,是因为她走不动。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在那年堕胎回家后,第二次差点要了她命的毒打。

蒋惠柔心里有丝窃喜,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开心,可能这就是人性的一种体现吧,当她的孩子就要离开她身边时,她也不愿别人家的孩子过得好。更何况这还是个曾在自己儿子身上敲诈过的丫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去的。”伊鸣的父亲紧着跟蒋惠柔许诺,只是他心里头的财神奶奶蒋惠柔却始终一脸冰冷。

“我没有时间等下去。”她沉吟了片刻后,甩出这么一句。

“你先请回去吧,我们会再劝劝她的。”伊鸣的母亲低着头,眼里全是泪水。

这个女人有儿子,她也有女儿,为了那笔钱,她不能在丈夫对倔强女儿的毒打时做些什么,谁都知道,乡下人,钱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蒋惠柔略垂了下眼睑,低声说道:“明天中午是我离开这里的最后时间,如果你们不想要这钱,我无所谓的。我只想告诉你们这句话。”脸上冷冷一笑,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打打钱,递给伊鸣的父亲说道:“这是你们家的欠款三万元外加我答应给伊鸣的酬劳两万元钱。如果你们肯定她能去,就在这张我们家聘用伊鸣的收据上签个字,然后拿钱,也好证明我不是说着玩的,如果她不去的话,那就不用浪费什么时间了...”

“好,好!她肯定去。”伊鸣的父亲颤巍巍的接过钱,不住地点头,并在蒋惠柔的示意下,在那张聘用表上签上了他的名字以及伊鸣的名字。这女人没糊弄她,她已经给了钱,这钱他已经拿在手里了,属于他们了,他再不用为那些欠款担忧了。他把聘用书小心翼翼地递还给蒋惠柔,嘴里不停地说着:“您放心,明天一早她准过去。”

“没关系,要是实在不愿去也没关系,这张聘用合同到时就算作废,把钱原封不动地退给我就行。”

蒋惠柔揣好聘用合同,丢下这句话走出了伊鸣家。她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她一向认为有钱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如今这户人家再次印证了她的观点。钱,尤其是那种已经拿在手里的钱,没有几个人会舍得再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的,更何况她高额的付费是有合同束缚的,收了钱的这家人要是还不兑现她的要求,她就要他们为她,她的儿子,付出代价,把这家人送上法庭。

她不心疼钱,她只心疼她的儿子。

她走了,回县城去了,带着唇边的冷笑走了。

伊鸣的父亲,在蒋惠柔离开后,看着眼前一打打的现钞,眼里流下了两行热泪。他狠咬一下嘴唇,拿起了夹柴棒的火钳,吼道:“老子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去还是不去?你不去,索性咱们谁也别活了,也不用在乎什么欠债不欠债了!”

躺在床上的伊鸣,眼瞅着黑乌乌的房梁,费力地张开干燥起皮的嘴唇,用异常生硬的声音回道:“打死我也不去。索性一起死好了。”

“你个兔崽子的,你还反了天了,我打死你。”伊鸣父亲说完,抡起火钳向躺在床上的伊鸣身上砸去,伊鸣的妈妈见状,起身相拦,却还是迟了一步,那一钳,实实在在地砸在了伊鸣的腿上。

伊鸣痛苦的张开了干裂的嘴唇,却没有叫喊出声。冷汗顺着她的额角一滴滴的流淌下来,她紧闭双眼,然后在父母争夺火钳的叫骂声中,坚定的说道:“不去。”

父亲的火钳没有再落下,因为他怕打死了伊鸣,少了招财的路子,他佯装愤怒,在伊鸣妈妈的哭喊声中,将火钳丢掷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走出了屋子。

“她要是不去,咱一家人全抹脖子干净了,我怎么就养了这个不是东西的玩意。”他临走出房门,还特意的高声骂出一句。

伊鸣的妈妈走到伊鸣的床边坐下,低声说道:“小鸣,算妈求求你,你就去吧。你爸真的会打死你的。”她擦了把泪,胳膊还没有放下,就听伊鸣说道:“叫他打死我好了,我不去。”

“为啥不去?”母亲低垂着头说道:“妈再蠢,也能明白点啥,那孩子跟你五年前堕胎有关系的对吗?所以你才一直坚持着不去。妈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小鸣,你也不能怨你爸呀。那事情已经发生了,又能怎样?从你上学到现在,咱家一直都在借钱、借钱、借钱,本指望你以后有个好工作,也好还了那些欠下的钱,让家里也能有个好日子过,谁知你就出了那种事。你可是咱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啊,当年咱家多少人羡慕,你走那天,全村敲锣打鼓的送你,可是现在呢?咱家的日子,你不是不清楚,妈成天都在担心,担心明天能不能揭得开锅,会不会有米有面下锅。小鸣你别怪妈狠心,妈也不愿总抬不起头来做人,总欠人家一屁股债。妈知道你恨你爸,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些欠人家的钱,都是来管你爸妈要的,不是管你要的。说不准哪一天,我和你爸谁会先蹬腿了,那以后的日子又怎么过?你回来这五年,也看到了,家里就那么几亩地种点东西拿去卖,外加自己吃,一年能挣几个钱?村里你这年纪的女娃基本都嫁人了,咱们连个登门提亲的都瞧不见,这日子还有个啥指望。人家娶个媳妇才花多少钱,可是那女人一给就给这么多,你就是真的嫁个人,也不过如此嘛。只要你去她家照顾她儿子,除了替爹娘把债还了,还给你两万块钱的酬劳。两万块钱啊!”伊鸣的妈妈说到这里抹了把泪,“你爸和你妈活了这么久,连一万块钱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眼下这就忽然冒出来五万块钱,任谁会不动心?”

伊鸣闭着眼,没有回答她的母亲,只是她眼角的泪一直没有停止下坠。她的母亲掀起被子,帮她查看身上新添的伤痕,还有这几天一直痛打的淤痕,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妈的命不好,你就不会有点出息,不要受这种苦?人家给钱你就去,又能怎样,我们活着不就是图有口饭吃,有口水喝,有件衣服穿吗?那股气能值多少钱?你呕着那气又有什么用?是村上的人就能看得起咱们了,还是能给你寻个好婆家嫁了?你出了这事,谁敢娶你?娶了你,你婆家的脸往哪搁?”母亲越说哭声越大,最后哽咽着说:“你就当你爸妈是卖女儿好了,好歹也算是个好价钱。如果卖了你,能给你卖出个好日子过,我认了。”母亲说完,捂着脸痛苦的跑出了伊鸣的房间,小小的杂乱不堪的房间内,只剩下伊鸣一个人在不停地哽咽。

那天晚上,只能蹒跚行走的伊鸣,在父亲的背负下,来到了省城唯一的一家所谓的酒店,在那里面见到了蒋惠柔。

没有任何话语,伊鸣在蒋惠柔的示意下,面无表情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安排给她的房间,等待着接下来被“卖掉”的命运。

五年的淡漠

在忙碌了三天后,蒋惠柔终于带着伊鸣出现在江牧所住的小区门口。

她在心里不停地暗骂着,她希望今生今世再不用踏上那片坎坷泥泞的土地,一个连飞机都不能直通的地方。带着浑身是伤的伊鸣,她要在轿车的协助下,一天一夜之后才能到达小得可怜的最近的飞机场。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个交通一点都不方便的鬼地方。

看着眼前儿子的新居所在的小区大门,她终于松了口气。在助手的协助下,她精致的行李箱和伊鸣那破烂到足以让蒋惠柔难堪的行李包,被一起送进了儿子江牧的新居。

蒋惠柔斜瞟了眼伊鸣,与跟在她身后慢慢行走的伊鸣,走到了儿子居住的那栋楼,并掏出钥匙打开了位于一楼的复式楼层的大门。走进客厅,她示意助手离开,然后瞪了眼木呆呆站着的伊鸣,朝楼上喊了声:“小牧,妈回来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妈,你回来了,你找到伊鸣了吗?”人还没有到,整个房间里却已经飘荡着江牧的声音。那声音让伊鸣木讷的眼光有了一刻的明亮,随之又再黯淡。

江牧在外婆、崔巍、父亲的陪伴下,出现在客厅,他瘦了许多。病魔折磨的这个曾经阳光、坚强的大男孩几乎瘦了一圈,此刻在其他人的映衬下,他是那么的虚弱、无力。

早已经由父亲给铺平人生道路的崔巍,在得知江牧的病情后,出现在江牧的新家,总不时的陪伴着自己当年的发小。

他扶着江牧,看着眼前落魄的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江牧先走到母亲身边,给了母亲一个拥抱,欢喜地说道:“妈,您回来了。”蒋惠柔的眼泪在听到江牧的柔声呼唤后,恨不得立刻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儿子温暖的拥抱,让她的心暂时得到了寄慰。

松开拥抱蒋惠柔的双臂,江牧看向五年不见的伊鸣,他向她慢慢地迈出一步,她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你干什么?小牧不是什么病毒,更不是什么恶魔,记住你来这里的目的,你那是什么态度?”

回到了儿子的身边,心里刚得到些寄慰的蒋惠柔,在看到伊鸣的举动后,被激怒的骂了一句。

“妈,别说她!”江牧忙出声喝止,然后扭头看向伊鸣。五年没见,他竟有些忘记她的模样。他多想再看看她含羞的眼睛,腼腆的笑容,可是她始终低垂眼睑,半低着头,不愿将脸抬高半分。

“小鸣。”江牧柔声叫了下伊鸣的名字。

伊鸣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她就像是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崔巍伸手搀扶着江牧的外婆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屋里有些紧张的气氛,不由手里捏了把汗。

江牧走到伊鸣面前,正想对她说些轻松的话,就看到了她露在衣服外面皮肤上的血痕。浑身一抖,江牧迟疑地看了下伊鸣,然后转头看向母亲蒋惠柔,问道:“妈,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迎着儿子近乎是质问的表情,蒋惠柔差点掉下泪来,“小牧,你在怀疑妈妈吗?”

江牧略显责备的脸孔现出了一丝愧疚。

“我不想她受伤害。”他喃喃说道。

伊鸣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江牧,就是这个甜言蜜语的大男孩,五年前对她说喜欢她,会好好的对她,却在她被□后,一个安慰的字都没有,选择了放弃。如今他不知道哪跟筋不对劲了,又找来她想玩什么游戏,还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地说出不想她受到伤害。有钱人都是钱多了烧的,以为他们可以第一次得逞,就能永远得逞下去。

“小牧,你怎么了?”蒋惠柔动情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已经晕上了一层泪光。“你不想她受伤害,她在你心里竟然这么重要?”她本不愿说这话的,她本以为儿子也不会说出那句话的,那只会让这个贪心的丫头,感觉像是找到了可以发财的稻草,肆意打劫一样。

为什么儿子偏要对这丫头说出那么动情的话,这丫头她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看着母亲,江牧又调转了眼神看向无精打采,只知道眼望地面的伊鸣,他轻声说道:“原本我也以为她不重要。我从医院跑回来,我很讨厌所有人都围在我身边,我那阵子很烦。我收拾我用过的东西,无意中看到了伊鸣辅导我家教时写的那些文章,我想起了她,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

“过的很好。”

蒋惠柔原想说些什么,转移儿子对伊鸣的注意力,没想到伊鸣自己却抢先开口,回答了江牧的话。

蒋惠柔对她进屋后的举止一点都不满意,但对她的这个回答,心里却满意的很。

“五年了...你结婚了吗?”江牧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当然结婚了。我丈夫对我很好,谢谢挂念。”伊鸣回答完江牧的问题后,抬头看着他接着说道:“你是想找个人聊天吗?换别人好吗?我丈夫很挂念我的,他不希望我在外面,他想我回去陪他,我还有个家需要我照顾。”

蒋惠柔冷冷地看着伊鸣,她不知道伊鸣为什么要撒谎,但是她承认,伊鸣的回答,让她很满意。她的话语中挑明了她企图离开的意思,而那也正是她最希望发生的事。

“你丈夫人很好吧?”江牧的行动变得有些迟缓,他神情恍惚的走到沙发上说道:“小鸣,你过来坐下,我们先说说话好吗?”

伊鸣冷眼看了下江牧,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她走到沙发上,让自己瘦弱的身躯,窝在了又软又厚实的沙发中。

“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伊鸣的声音很柔和。

“你身上的伤?”

“我有了孩子,不小心让孩子流掉了,他很生气,所以...”

“这样吗...”江牧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他一会不停地按捏着手指,一会抬头看看五年后,依旧喜欢低垂着头不爱说话的伊鸣,茫然若失。

“他那样不代表就喜欢你。”终于江牧鼓足了勇气对伊鸣说道:“喜欢你的人是不会打你的,也许...他认为那个属于他的孩子,才更重要些。”

蒋惠柔、江牧的父亲江平、外婆、崔巍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牧,他们不相信江牧,会对面前这个不起眼的,才刚见面的女孩子说出这种话。

伊鸣抬起了眼帘,注视着江牧,寻思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日子还长,以后就好了,那毕竟是我们夫妻的事情。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我想你陪我住一段时间好吗?”江牧说道,然后看着伊鸣咬了咬牙接着说:“我会去找你丈夫谈谈的。我会给你报酬。”

“小牧,”蒋惠柔心里乱成一团,这丫头的话原本句句合她的心意,可是眼见儿子越说越离谱,这让她内心对伊鸣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这丫头城府太深了,几句话看似什么意图都没有的话,却让她聪明的儿子甘愿为她付出报酬。“妈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别担心。”蒋惠柔打断了儿子的话。“妈怎么会亏了她,你喜欢她照顾你,妈当然会满足你的要求,也绝不会让她家里人难做的。”

看着蒋惠柔望着江牧动情的眼神,伊鸣的心微微的动了下,这一次他的话说的怪异,而且他的要求也过分了许多,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了?”伊鸣看着江牧问道,声音依旧轻柔,“是不是有什么事?”

蒋惠柔心里一阵抽搐,她不能让儿子说出实话,她怕,她怕这时候还会有让她心爱的儿子雪上加霜的人。

“小牧觉得五年前放弃了你,很内疚。”蒋惠柔抢着回答道。

见母亲回答了伊鸣的话,江牧对着母亲淡淡一笑,很感谢母亲理解他的想法、做法。

“你不用有任何的内疚。”伊鸣看着江牧说道:“五年前,我就没有说过你什么,所以以后也不会说,永远都不会说。你不用带着任何的内疚去生活。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找我的话,那么答案我给你了。”伊鸣说到这里,走到自己的行李箱旁,打开行李箱取出了那两万块钱,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蒋惠柔,伊鸣说道:“那三万块是你跟我父母的约定,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两万块是你说的只要我来,就给我的酬劳,我来了,把钱给你送回来。现在他的烦恼已经解决了,我想我可以回家了。”

江牧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神情倔强的伊鸣说道:“小鸣,你别走。我的烦恼并没有解决。”

伊鸣回望着江牧,沉吟了下说道:“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贪婪。”他该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五年这么久的时间,应该让这个当年骄傲的少年长大了,他该明白这世上的许多事情,不是他想要就能够得到的。

卷三

无理的要求

“五年前我没有做到的,我想补偿。”江牧冷静地回答。

“我已经有了丈夫有了家,不再需要什么补偿。”伊鸣说完扭转身欲向着行李箱走去。而江牧却激动的伸手去抓她。

一个趔趄,江牧用力过猛摔倒在地。这一刻他想起来了,他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那个健壮少年,现在的他是个血癌病患者。

“小牧!”江平一声大吼,疾步走到儿子跟前,扶起了倒地的江牧,蒋惠柔则恶狠狠地瞪着伊鸣,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杀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跟你的丈夫离婚。相信我,他那不是爱你,绝不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回到我的身边来。”仿若无人,江牧站起身后,第一句话就是对着伊鸣大喊。

五年后,红着眼睛的江牧又一次说出了他无理的要求。

“你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我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点的快乐,你也要夺走?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心狠?”伊鸣轻声问。

看着他倒地,她很想去扶,可是她忘不了五年前的那次搀扶,带给了她怎样的后果。如果那一次她没有去扶他,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她会有另一种人生。她苦笑着看着江牧,男人是种太贪婪的生物。

站起身的江牧,胸膛不停地起伏着,虽然因病瘦了很多,但是不可否认他还是很帅气,只不过帅气的脸上多了一丝的忧郁,和一丝的倦容。

“是!我是贪婪,我是心狠!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我要取回五年前我所有的东西。”

“那根本就不可能。”伊鸣低下了头,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不是寄存站,你可以随来随取的。这一次你找错了人,祝你幸福快乐。”手放在了行李箱上,伊鸣准备离开,耳边却有一股风浪袭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被重压在地上。

“啊!”她微微地攥紧拳头,身上的重压,使得她浑身的伤更疼,她闭紧了眼睛,嘴唇也在不住地抽搐着。

江牧在崔巍等人的帮助下,被强行地拉起,看着因他冲动扑倒在地的伊鸣那痛苦的脸,他哆哆嗦嗦地说道:“你怎么还那么傻,他不爱你的,他根本就不爱你。如果他爱你,又怎么这么对待你,你还在期盼什么,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他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答应他。”江牧一边疯狂地叫喊着,一边伸手欲拉起地上躺着的伊鸣。

蒋惠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急了,她冲着伊鸣吼道:“你要干什么?你还要骗小牧多久,我就知道你不会打心眼里好心的来,你是早就盘算好了对吗?看到小牧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很开心?”

伊鸣慢慢地站起身,她看着面前这群人,五年后委屈的泪水再次流淌了下来,“我欠你什么吗?你说!我欠你什么!你非要这样的对待我,五年前的事情早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你还揪着不放。你一定要让我活的不开心,你才舒服是吗?”

“小牧!”崔巍一把扳正江牧的肩头说道:“她说的没错,五年前不管发生过什么,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再揪住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