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着唇,侧脸的线条紧绷,夜色遮掩,读不出情绪。

"宋子休,你自问,给过我基本的信任吗"

说完这句话,她快步走向楼梯口。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缩小,最后消失在转角处。良久,四楼的窗户透出微亮的光,一直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他的呼吸也变沉重。

感情不是一场心动的替代。苏又清懂得这个道理,她说在一起,必定只会为他奉献全部的欢喜。

原来伤人的话,无关轻重,只关说它的人是谁。

苏又清一晚上捏着手机发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只有呼吸灯偶尔闪烁,肖小佳踢了踢她,"蔫了?"

她"恩"了声,转身趴到另一边,继续盯着手机。

"其实吧,宋哥那个人,除了脾气臭了点,人冷漠了点,年龄大了点,风流史多了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郁闷地说:"那他还有什么好的啊"

肖小佳放下手里的杂志,笑呵呵的蹭到她面前,"对你好啊"

"说句实话,你和他开始得并不顺利,那男人熬了多久,清清,也许他的失控不是针对你,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安全感"

苏又清差点被自己口水噎死,讶异地看着肖小佳,"你什么时候长的智商"

肖小佳得意的笑,因为我有陆炎啊。

这一晚睡的很不好,半梦半醒间全是琐碎的片段,记不清内容了,但她知道梦里的那张脸,都是一个人的样子。

半夜起来倒水喝,走到厨房不经意往窗户外看了一眼,树下熟悉的车子让她猛然清醒,连忙丢下杯子,回到卧室把手机拿出来。

苏又清拨了他的电话,心一紧,他已经飞快接通。

二人都不作声,唯有呼吸深浅交错,突显夜的静。

她打破沉寂,"你在哪"

良久,他低沉略哑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清清"

她握着手机一步步走到门口,门锁轻轻打开,光亮一丝丝挤进屋里,驼色的羊绒衫,紧抿的薄唇,举至耳边的右手,宋子休靠着墙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里的苏又清。

他收起了电话,慢慢站起,眼底的欣喜立刻被歉意代替。

苏又清走上前轻轻抱住他,抵着他的肩,眼里竟有了湿意。

"宋子休你不乖,打算在门口坐一晚,然后惹我心疼,对吗"

再多的话都被她柔软的声音覆盖,他心头一热,老实的说:"恩,苦肉计"

她抬起头,眼里有了湿润的笑意,捏上他的鼻子,"傻子"

牵着他进了门,客厅开了盏小灯,两人轻手轻脚怕吵醒熟睡的肖小佳。二人笼在暗暗的灯光里,他把她大力搂进怀里,深深地吻下去,唇齿相依,缠着她的舌头不停吸吮,发出了暧昧的声响。

他在她耳边重重呼吸,嗓音低沉着说:"好想要你"

苏又清脸色绯红,转身进了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浴巾和衣服,都是上次他买来的,还真赶上了用场。

"去洗澡,我帮你把沙发铺好,这么晚开车不安全,你将就着休息一晚"

他笑,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我找了个贤妻"

这个表扬很受用,她满意的直点头。

"清清,要不你跟我一起洗,恩,地方小了点,我们动作小点也可以"

她把他往浴室推,笑道:"不正经,快洗,我等你,蓝色瓶子的沐浴露是我的"

宋子休出来时,便看到她动作轻柔地铺着被子,长发垂在胸前,粉绿色的睡裙衬得她更娇小,因为弯着腰,胸前一大片春光外露,看得他口干舌燥。

他走过去抱着她,深深浅浅的吻,耳朵、脖颈、两人身上都是一种沐浴露的香味。苏又清任他闹,当他的手不老实地从领口伸进去时,她皱了眉,一把挥开。

"别发春,快睡"

他郁闷死了,甜头都尝不到,闷着气窝到沙发里,幸好这沙发的型号比较大,他不至于太蜷曲。苏又清摸了摸他的发,只觉好笑,帮他把被子盖好,随后蹲下身,与他平视,眼里似有星光跳动。

她说:"宋子休,我跟你在一起,心里只有你一个"

随即吻上他柔软的头发,就如他平时吻她的一样。

一样专注,温柔。

微醺的夜,佳人在旁,沉醉在心。

第二天苏又清起来的时候,宋子休已经走了,给她发了条短信,说不要吓着肖小佳,毕竟不太方便。

沙发上的被子已经被整齐叠好,昨晚他喝过水的杯子也已洗好放回了原处。她感慨,这男人真是可爱到爆啊。

苏又清迅速地换好了衣服,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拷问陈康!

昨晚要到了宋子休的口谕,他吩咐了下去,所以她顺利的拿到房间的门卡,进去看到陈康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冷笑一声,走过去狠狠揪起他的耳朵。

陈康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睡意渐醒,看到苏又清的笑脸在面前无限放大。耳边清晰传来三个字,兔崽子!

"看这脸恢复的,从肉包的尺寸消肿到小笼汤包,陈康你身体素质不错啊"

说完,苏又清就捏上他的脸,疼得他哇哇大叫。

"你神气了,长翅膀了,会惹事了,书也不念了,家里的话也不听了,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姐我一定毫不吝啬的送你上路"

他龇牙咧嘴,揉着伤处,冲她"嘿嘿"笑。

"笑个屁啊"苏又清坐在床边问道:"为什么不去帮你爸爸打理生意,去那鬼地方当保安"

"吵架了呗,我想自力更生"

"扯你个蛋吧"苏又清一巴掌打向他的头,"你有几根毛我还不清楚啊"

陈康眨了眨眼睛,把头凑过去,"那你看看,这头毛有多少"

苏又清恨铁不成钢啊,望着他痛心疾首。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跟我爸意见不合,他那做生意的观念都落伍了,老头脑子固执,我不同流合污,干脆就跑了出来自己发展,你也知道我处在青春期,叛逆啊"

苏又清狐疑地看着他,顺便鄙视他的用词,青春期,还二度发/育呢。

陈康眼神很真诚,对她的目光毫不躲闪。苏又清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闷闷地盯着他。

他笑眯眯地凑过去,小声说:"昨晚那个男人,是我未来姐夫吗,长得那个帅噢,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怎么就看不上我了?"

"哈哈,有眼光的人都看不上你"

苏又清抓起枕头就往他脸上捂去,"你就羡慕吧,嫉妒吧,活该你那学妹不待见你,你就单相思吧"

"诶,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我姐夫受得了吗"

陈康爬起来,挨着她坐着,半天才幽幽开口:"他不是许佑吧,没有你平时说起的那种亲切感,挺冷漠的一个男人,看这里人谈起他的态度,想必来头不小吧"

苏又清"恩"了声,嘴角勾起笑容,"他叫宋子休,还蛮精英的"

"宋子休?"陈康惊讶,"就是那个宋氏的大老板?小酥你就是一传奇啊,他摊上你这么个人,就是一悲剧啊"

苏又清暴走,握着拳头作势就要打上去。

"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她呆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陈康转过头,认真的说:"小小酥,我觉得他是那种特能装事的男人"

她不屑,"什么啊,你又没跟他相处过"

"唔,世上有个很微妙的词,叫直觉"

陈康突然哈哈大笑:"不过我还蛮同情他的,被你这个女人缠上了"

苏又清懒得搭理他,吩咐他去刷牙洗脸,自己趴在这五星级酒店的VIP大床上,用心感受,这睡的都是亮闪闪的金子啊。

陈康在她背后,对着她用嘴型说了两个字"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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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里的人疯狂扭动,台子上穿着极其暴/露的年轻女人摇曳着身子,极尽诱惑之姿。

"林大少,这妞不错吧,只要你开口,今晚保证伺候好了您"

胖硕的男人一脸讨好地笑容,巴结着面前的林泽风。手里握着合同,就等林泽风签字。

他端起一杯酒,慢慢抿着,眼睛一直集中在台子上的女人身上。那雪白的大腿和胸/部的尺寸,扭得跟条蛇似的,想必在床上也是一浪货。

男人即刻对手下使了个眼色,谄媚的靠过去,"那块地,还得劳烦林大少费心了"

台上的女人已经下去,换了另一波人,他"恩"了一声,放下酒杯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立即笑开了花,脸上的肉堆成一团,从袋子里掏出一袋白色药丸,低声在林泽风耳边说:

"这药泰了那边来的,给娘们吃一颗,嘿嘿,骚着呢"

林泽风本来就是好女色的人,平时玩女人也喜欢这些旁门左道,听了胖男人的话,眼里闪过精光。

接过药,放在手里掂量,随即放进口袋,想到一个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局(1)+(2)

隔日便是周末。

宋氏精英齐聚宋宅,宋子休和苏又清并肩站,宋子休请吃饭,携带家眷,也算是亮相了二人的关系。

梁叙负责一个工程去到欧洲大半年,近期才回来,得知宋Boss终于修成正果,大为感慨,这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苏又清又跑到厨房,笑呵呵的跟厨子打招呼,挽了袖子就要帮忙,宋宅的人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和和气气,如沐春风。

宋子休听梁叙说了工程的大致情况,便打断他的话,拷了数据晚点再开会研究。然后走到厨房,看苏又清忙碌。

她回头招呼他,"没事吗,来帮忙"

宋子休笑着走过去,众人惊讶的看着他随手脱了外套,潇洒的系在腰间当围裙,讨好的说:"我来煎鱼"

所有人的下巴几乎要贴地,宋宅的厨房是用一大块水晶玻璃隔开的,里面的情景清晰可见。肖小佳双手合十,望着旁边刚才抢了她一包薯片的陆炎,同是男人,差别咋那么大,怒其不争啊!

吃饭时,男人之间不可避免的聊了公事,苏又清听闻那些骇人的数字和企业的名字,心里颤抖,默默吃饭。

跟他在一起,很少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宋氏的名头不小,宋子休这个男人,家庭背景不差,加上后天的努力,骨子里就有优越感,睥睨商场的信心,是一点点累积的。

一步一个脚印发展着宋氏,这样的自信,更有底气。

苏又清静静扒饭,听他们谈话,心底冒出一丝丝凉气,谈不上自卑,只是有点失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以至于梁叙喊了她两遍,她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众人却是低低笑出了声,她不解,回望宋子休,他的表情很温和,凑到她耳边说:"刚才,陆子喊你嫂子"

她低头大口吃饭,脸红的跟盘子里的大闸蟹一样。

苏又清现在最担心的便是陈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退学,也不知道他和陈叔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在R市某个高级会所当保安。

每次问到他以后的打算,他都打着哈哈把话题带了过去。苏又清有次真的生了气,问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当个泊车小弟。

陈康不作声了,然后摇摇头,说了句他有计划。

宋子休试探地问过苏又清,要不要他帮忙。

她知道,他的一句话,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是她也知道,陈康那样的性子绝对不会安然接受。

何况,陈康对宋子休并没有好感。

三个人曾在一起吃过饭,这两个男人互相看不顺眼,陈康是那种有话直说,喜恶表现在脸上的人,饭间只顾和苏又清说话,而且都是些只有他们两个经历过的事,将话题扯远,宋子休被隔离在两人的世界外。

宋子休这个男人,让他妥协是不可能的事,独自品着酒,目光游离在二人脸上,与陈康眼光交汇,一个冷漠,一个挑衅。

你宋子休再厉害又如何,总有你触及不到的世界,没有参与她的成长,体会不了她的快乐。

在宋子休心里,时间是个很敏感的词,与她遇见过晚,所以算计了太多,他把一切安排的完美,但隐瞒,始终见不得光。

饭后,苏又清怕他介意,拐弯抹角的安慰着他,见他不为所动,背上都冒出了冷汗,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宋子休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说了一句"我不在意他说什么"他停了停,"但是我嫉妒他"

她的纯真时光只能靠听说,他承认,自己嫉妒的发狂。

苏又清的公司在洽谈一个工程,城北的那块地在大学城附近,本来不是投资的首选,但是政府下了公文,三年内将在那建设新城区,着实是放长线钓大鱼,长远利益可观。

勤天小公司,吞不下大块头,与大集团合作,负责一部分的工程建设。

巧的是,这个大集团便是林氏,苏又清参与了工程造价的预算,晚上的饭局,老板点名她参加。原以为林泽风不会出席小公司的饭局,此时却从门外走进来,后面跟了几个人,众星捧月。

老板巴结着林泽风,上的是最好的酒,一切都为了迎合他的兴趣。颜色笑话不堪入耳,众人发出夸张的笑。

杯里不停满上酒,各种理由,一桌子人都笑吟吟的举杯,苏又清也不好意思不喝,本打算喝几口应付,哪知对方抓着不放,说勤天不给面子,老板使了眼色,只能全数喝完。

几轮下来,真有点招架不住,看的出来都是老油条,逢场作戏没有好酒量混不下去。

第六杯咬牙喝下肚,苏又清真的扛不住了,胃里火辣辣的疼,而这饭局没有散场的架势。

林泽风坐在主席位,与苏又清面对面,他抿酒的瞬间,收敛了笑容,瞥了她一眼,按捺不住的神色。

找了借口去洗手间,苏又清一起身,酒劲就上来了,脑子沉,步伐不稳,出了包厢就倚在门口闭目养神。

抵着洗手台边缘压抑胃里的难受,用冷水洗了脸,苏又清看了看时间,估摸也该散场了,咬牙走了出去。

林泽风靠着墙刻意等她出来,苏又清绕了他就走,林泽风拦住她,递过一瓶水,"难受?喝点"

她摇头,挥开他的手,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林泽风把玩着水瓶,盯着她的背影冷笑。

包厢里烟雾缭绕,酒瓶横七竖八的倒在桌上,苏又清走进去被呛的差点咳出来,自家老板关心的看了她一眼,她笑了笑表示没事。

后来侍者端上了果汁,冰镇过的,喝下去只觉沁凉,倒也缓解了胃里的火热。玻璃杯里贴着细碎的果肉,她清楚的听到"招待不周""慢走"之类的话。

老板已不在身边坐着,苏又清意识要走,必须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王老四,你他妈的运气好啊,老大给了个这么嫩的妞给你,还喂了货的,你那身肥膘得卖力啊,哈哈"

"老子搞定了那群死老太婆,费劲大着呢,大哥眼亮记着我功劳,爷我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看这女人细皮嫩肉的,有的爽"

男人压低了声音,二人凑到一起,突然大笑:"你这玩意够大啊,嘿嘿,弹药充足了么,爽完了哥们上"

"今晚学学那些片子里的,道具什么的老子都有,从后面干不知道什么滋味"

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你能清楚听到、看到眼前的所有事情,却没有力气控制自己的行为。

苏又清蜷缩在屋子的角落里,身体里涌出一波一波的热浪,嘴唇都被咬破,额上一层一层的汗,挣扎着,还是站不起来,她颤抖地摸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房子里站了两个男人,一个肥胖,脚上蹬了双大皮鞋,裤脚发黑,肚子凸出和怀孕五个月的人一样,一脸的胡子,瞟向她的目光,赤/裸的欲望和迫不及待。

猥亵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身体颤抖,她怕的眼泪直掉。骨肉就像都被抽走,徒留一具空壳,里面塞满恐惧。

这顿饭局就是一个局,苏又清软在地上,意识已经不清醒。

"咔嚓"一声,门被关紧,心里一空,便看见猥亵男摩挲着手掌,笑咪咪的向她走来,脸上的肉堆成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