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又清这副表情,在我记忆里格外深刻,每次想到她的失控和眼泪,我都私心的想多有几次。她显而易见的关心和爱意,让我在只能凭借记忆缅怀的如今,心醉的要发狂。

同样,无力的发狂。

江软西的出现是个意外,我是知道她的,平日父亲的生意我也略有耳闻,江家的千金,待如珍宝。在她说喜欢的那一刻,我有礼拒绝,其实心里还是微微焦躁的。

我怕苏又清,她在意。那么我也介意所有除她以外的爱。

她跟我闹过,像只小猫挠着爪子,纵然尖利,但不够狠劲。她为我难过,也对我不舍。每次看到她纠结的表情,我都恨不得掏心挖肺,一颗心就一个拳头大,我能放几个人呢。

我想我体会到李嫂对小时候的我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爱一个人最好的结果,便是给她一个家,并且对她宠爱有加。

每次她在我怀里熟睡,长长的睫毛沁在月光里美好不似现实,软趴趴的头发垂在脖间,呼吸浅浅扫在我的喉咙,好像每个大学都有一个情人约会的圣地,我们也不例外,西园一大片翠绿绿的草坪,相拥而吻的情侣甜意四溢。

而我们,也是其中之一。

幸福都是两个字,却有各自的样子。

在得知我要去德了的时候,苏又清很乖,没有吵闹和挽留,她知道那边的氛围适合我,她也知道我不是一去不回。

我对她的保证,此生此身,只她一人。

这是苏又清二十岁,她给我的赌注,是全部的温柔和体贴,她愿意做的,是两年的等待。

我亏欠她的,是一个归宿。

二十五岁回了,接管家族生意,二十六岁把她娶回家,我要跟她生两个孩子,一生一次,就这么老去也是种圆满。

在最后半年里,我订制了钻戒,粉嫩精致的盒子里,那枚戒指熠熠生辉,这便是承诺,亏欠她的,我只会加倍还她。苏又清,你有没有想好婚纱照在哪里照呢。

想到她羞涩的脸,我的心情就格外好,满当当的都是迫不及待。

命运最爱急转弯,很不幸,我是命运玩笑的对象。

当一群黑衣男人找上我,并把我带到宋氏总部时,我心莫名。无数份许氏资产评估报告散落在房间空地,许家的基业命脉,此时毫不隐藏如同廉价报纸一般,随意出现在一干陌生人眼中。那个男人坐在桌子顶端,睥睨冷漠的表情实在不招人待见。

“我要一个人”

宋少爷从来都是干脆行事,要求目的筹码,关键的三点利落提出,没有拐弯抹角。父亲总是跟我说,要以宋子休为榜样,他在商界的地位,谋略,心计,独特的人格魅力最擅长抓人心。

呵,榜样是吗。

许家商业机密轻松调出,一排排数字和联络电话刺瞎我的眼,也成功撩拨起心里无数根紧绷的弦,当他说出“苏又清”这三个字时。

心脏经脉寸断,这样的形容,实在不过分。

宋子休厉害,抓人弱点,攻人不备,他这样的举动践踏了我作为男人的尊严,如果我不妥协,更是把我推到忘祖忘宗的下限。

进一步,是永失我爱。

退一步,是万劫不复。

不管哪一种,都是悲剧收场。我对任何一个都责无旁贷,要保江山,还是痴恋江山里的如花美眷,一刚一柔,一个是我生来就无法忽略和有责任扛在肩上的世界。一个是我这个世界里的中心。

苏又清,世界唯一的你,隐匿在我的内心,所有的美好未来都以你无限扩散,只等枝繁叶茂时便开花结果,一生牵手到老。

你是唯一,我却没能力珍藏好你。

眼前这个男人,气势上胜我,手段纵然无耻,却也简单明了的达到最佳效果。

挣扎煎熬,翻江倒海的波涛和怒火充斥着全身血肉,家族责任,我身后有太多人,太多家庭,许氏资金链出问题,兵败山倒是必然。

我不能漠视。

我恨宋子休,即使后来听说你的幸福,我依然恨他。

苏又清,我爱你却对不起你,二选一,我选择了对你的放弃。我是最没有资格去评论你生活的人。

你乖一点,在你难过的那段时光,我已经被思念和言不由衷的无奈折磨了半年。

重回德了,我跟江软西分了手,我对她说,我忍不了。

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指着我骂,许佑,你也就这点出息。

是,就这点出息。我冷笑,抬起右手,软西以为我要打她,惊恐的望着我。

“啪”,重重的响声是从我脸上响起,我给了自己一巴掌,下了狠劲,却感受不到丝毫疼意。

心死了,一切都死了。

那晚江软西哭着从我屋里跑了出去,这一巴掌是她预料不到的,打在我脸上,也打在她心上,彻彻底底的将她的心思挥断。

清清,你看,我是坏人对不对。

欠你的,是一辈子的幸福。

欠她的,是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慕。

在德了生活了一年多,喝酒抽烟放任堕落,每个漆黑夜晚,望着华丽天花板都呆滞,这个世界最熬不过的,是寂寞和思念。

我还是回了了,违背了和他的约定。

妈妈很高兴,不停抹着泪,贵气敛去,只是一个做母亲的心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不停重复这句话,我笑着说,“回来陪您听戏,好不好”

她的眼泪流的更多,我以前跟她说过,“妈,以后我带她回家陪你一起听戏”

顺着指尖的方向,照片上正是苏又清巧笑嫣然的脸。虽然妈妈不喜欢,我还是坚持着把她介绍给家里人,无不意外的看到整体的反应。

我想,我的坚持总是会让他们改观,苏又清招人爱,因为我太疼她。

现在才明白,很多东西不是靠坚持就有用的。

我没那份能力,不能给她一个毫无纷扰的保障。

在外力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偷偷去过苏又清的公司,在门口守着,五点半下班,她有时一个人,有时跟同事挽着手出来,脸上神采飞扬,头发已经到腰了,阳光下亮着光,心动依然。

我躲在角落,被她的笑容感染,连嘴角,都会不自觉的上扬,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宋子休的车真是霸气,招眼的停在马路边,其实她不喜欢这类型的车,以前她总指着路边的好车说,“真是没品啊,这车跟土财主似的”

可是现在,她还是牵了他的手。

我的呢,空荡荡的,心里的那朵花已经颓败,枯萎着枝桠,再也等不到春暖花开的故事。

苏又清长大了,我在她的生命中陪了三年,也给了她致命的一刀。

她也陪了我三年,最单纯美好的三年,一切秘密就让我背负,感情的刻刀,无时无刻划下印子,时光只是一座囚牢。

我远远看着苏又清,她笑的幸福,搂着宋子休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白色呢子衣,黑色长筒靴,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后,她真乖,和宋子休也那么般配。

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再也等不到眼波温柔的苏姑娘。

苏又清,我不甘心,可你总算是幸福了。

年后,宋子休把苏又清带回了美了,苏又清回想那一幕,紧张忐忑,一路上抓着他的手问:“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这条围巾是戴着好,还是不戴好啊”

他酷酷的,从头到脚打量她:“苏小姐,今早六点开始,你已经问过我不下二十遍了”

苏又清摸着头憨憨的笑,从包里掏出粉饼对镜补妆,俏生生的模样看的宋子休热血沸腾。

等了那么久的人,终于等到了,横跨南北半球,幸福一路延伸。

“清清”

她“啊?”了声,转头就看到他眼里的柔情,流转四目。她“噗哧”笑了出来,“发春啊”

他的笑容越来越魅惑,嗓音沉着,一个“恩”字说的无限色/情。

苏又清脸红,把玩着他的手指,小声说:“你妈妈好相处吧”

宋子休没回答她的问题,猛的搂住她,大声喊了一句:“宋太太,你婆婆很想抱孙子!”

苏又清背后冒出一层薄汗,像是一阵电流从脚底板直达天灵盖,一阵狂喜渐渐覆盖每个神经末梢。

她嘀咕:“不是想要女孩吗”

宋子休笑,她以为把头低着,就看不到她满脸的绯红吗,牵着她的手登机,人生驿站一个个停留一步步走,三万高空,心的距离最近。

苏又清惴惴不安,看到宋父宋母时,终于明白何为遗传,在宋父身上,她甚至能看到宋子休以后的模样。而宋母,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笑容得体也不至敷衍。

“这是苏苏吧”

宋母很温和,五十的岁数,矜贵的气质不是光靠保养品就能换来的,在儿子接管宋氏之前,她也是和丈夫并肩,与宋氏共沉浮的女人。

聪慧,干练,人情世故游刃有余,这些气场,年龄适逢时,散发的淋漓尽致。而今家业蓬发,后辈青出于蓝,自然收敛角色,一生精彩,不过就是图个安稳收尾。

“阿姨您好”苏又清微微颔首,笑的大方。宋母上前虚挽着她的手,“坐了那么久的飞机,累了吧,厨子做好了饭,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说话之际,她跟一旁的儿子交换了眼神,心领会神的笑了笑。

这房子不像苏又清想的那么华丽,雅静的宅子,几幅装裱好的山水画展在客厅,和宅子的风格相得益彰,苏又清小心捏了捏宋子休的手,丢给他一个“真想不到啊”的眼神。

苏又清有点怕宋父,他虽是一脸温和五官如刀刻,时光抚上留下痕迹,但几十年谋权杀戮的阅历让这个男人谈的不是气质,而是气势。

“叔叔,我给您添菜”苏又清起身,动作极谨慎。宋子休笑意暖暖,看着自己小女人的认真模样,心里一片绵软。

宋父“恩”了声,乌木镶银箸把菜夹起,细嚼慢咽。苏又清松了口气,宋父嘴角微挑的样子让她不由自主的瞄了瞄宋子休,还真是父子啊。

宋母察觉了她的不自然,聊起话题让苏又清慢慢放松,一顿饭吃下来也融洽快乐,宋母一句“若是子休欺负你,苏苏就告诉我”让众人会意,苏又清入住宋家,是迟早的事。

宋子休拉着她的手,带她去书房看宋父练字,紫狼毫恣意挥洒,线条凝重厚实,流畅勾勒。宋母在一旁磨墨,不时侧头看丈夫,宋父虽没有过多表情,但二人的默契经得起岁月沉淀。

苏又清料想不到宋子休这个男人的父母会是这般,平淡宁静,过着最安逸的日子。眼前的画面让她动容,甚至猜想她和他三十年后,是否也是此般相依。

“你妈妈很漂亮”

两人退了出去,走到厨房切水果,宋子休就着苏又清的手咬了一片橙子,“她年轻时很生猛,二十岁的时候就砍过人”

宋子休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摸了摸她的脸:“小傻子,看你紧张的,晚上吃饭手都不停抖”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因为你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第二个男人幸福圆满。

宋母十八岁就跟宋父一起,他的一番雄心壮志,她愿意奉陪,从黑到白,他们扛了近十年,宋氏拔地而起,称为业界奇迹,她不把自己当女人,为宋父挡过两刀,生死一线之隔,宋父抱着满身鲜血的爱人,落下此生唯一一次的男儿泪。

两人性子一冷一热同甘共苦,一起吃苦的幸福最后回归原点,抛去富贵浮沉,平淡执手。

宋子休跟苏又清讲完父母的故事,眼前的女人竟然湿润了双眼,一生那么长,长到即使死去,故事依然撼动旁人,永世延长。

“苏又清”

她抬头,眼眶的泛红还未褪去。

宋子休表情郑重,他说:“宋氏是他们送给我的礼物,而我自认从没让他们失望,我不会让你碰触血淋的世界,只要我活着,你永远和我并肩,只要有危险,我永远把你推到身后,护你周全”

在宋子休的眼神里,苏又清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

“你要好好的”他抱着她,放下一身沉重,“从开始到现在,我都那么喜欢你”

睡觉的时候,宋母询问苏又清的意见,宋子休自然想跟她一间房,最后苏又清说要单独睡一间,乖巧的模样让宋母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也没忽略儿子哀怨的小眼神。

“你要憋死我吗”

宋子休在房门外把苏又清抱的铁紧,硬硬的抵着她的臀,“我想死你了”

苏又清不安的扭动,手不停推着他的胸,“别闹了啊,阿姨看到就不好了”

“看到才好呢”宋子休热热的呼吸扫在她鼻尖,“你去问问,她巴不得我现在就”他突然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上了你”

苏又清已经习惯了他的色/情无下限,挣脱开来跳开几步,笑着对他说:“你个流氓”

事实上,宋少爷大半夜就受不了,跑到她的房间,手脚麻利的钻进被窝,大力一扯,苏姑娘薄薄的睡裤就被褪下,不满和抗拒最后都变成了哼哼唧唧,又不敢叫的太大声,索性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宋子休一受刺激,体内热火更加高涨。

“你怎么这样啊”苏又清皱眉,有点受不住身上男人的剧烈动作。

“我怎样?”宋子休别有他意,重重撞了几下,咬着她的唇说:“嗯?这样?”

苏又清拿他无奈,看他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心里哀泣。

宋子休掰正她的脸,让她正视自己,情/欲上来了,咬着牙说:“你是我的”

苏又清神志涣散,哼唧了半天任由他摆布,最后感觉体内一热,皱了皱眉软在他身上困的眼皮直往下沉。

宋子休轻拍她的背,看她沉睡,偶尔吻吻她皱着的眉头,深刻的存在感填满了他的心。想到母亲跟自己说的话,

“宋家不需门当户对,不需政治联姻,苏苏的家庭我也了解过,嗯,你不要怪妈妈,这是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和私心,苏苏是个好女孩,她生命所或缺的,我们宋家都能弥补,不够完整,但总算及时”

“子休,你两年前做过的事我也知道”

听到这里,他的身体明显一怔,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把这些直白说出。

宋母看到儿子的反应,微微叹气,“这个谎言你打算瞒多久?你比我了解苏苏,要么就赌一次,要么,就一辈子别让她知道,我喜欢这女孩,不论别的,至少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不闹心,比你以前杂志上的那些明星闺秀舒服多了,一群花蝴蝶杂交”

他没有作声,腰板笔直一脸莫测,一辈子别让她知道?看样子是有人触雷了。

在美了待了不久,走的时候,宋母笑呵呵的说:“苏苏,希望宋家有这个福气,下次你来的时候,能对我换个称呼”

说完,她抱了抱苏又清,身上素雅的香味极好闻。

一直到飞机降落R市,苏又清依然激动难平,摸着扑通乱跳的心脏胡思乱想。宋子休心情大好,这一程,总算顺利走来了。

钻戒,工作交接,求婚,婚礼,孩子该先做哪个呢?

他的目光定在一直低着头走在前面的苏又清,笑意不自觉的蔓上嘴角。

时光慢走,日子如常,宋子休有意把行程重新规划,一些重要工程现在开始着手进行。关于未来,他张开怀抱,对苏又清盛情邀请。

得来不易,所以分外小心,所以看到桌子上那一叠照片时,怒意弥漫心房。

“这两个月拍到的照片在这里,如果要全部,我马上送来”

宋子休踱步到窗边站定,拳头越握越紧,把手上的照片用力甩向半空,一张张洒在木质地板上,都是一个男人的身影----许佑

他在小区楼下、公司外、超市、街边等待。这些地方只因苏又清会出现。

宋子休的眼神如刀,除了怒火,心里某个角落空虚的疼。

许佑,不管怎样,当初你妥协了,一步棋,决定日后你再无翻盘机会。

我不似你,我不信奉选择题。

江山我要。

女人,我也要。

枉顾

许佑这两个字,是宋子休心里的一道裂痕,想到无数种可能就让他太阳穴胀胀的疼。

宋子休现在陷入一种怪圈,一边妥帖安排他和苏又清的未来;一边是见不得光的阴暗面,这里面的纠葛,是两个男人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