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她只是盯着自己的那张照片看,便道,“你看左下角。”

沁宁依言去看,却见是一则订婚公告,讲的是喻家三公子和教育部部长家唯一的千金汪凤鸣将在本月初举行订婚典礼,又说了些珠联璧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话。

只扫了眼标题,沁宁拿着牛奶的手一震,满满的牛奶险些泼了出来。

霍靖承嗤笑一声,“看来喻家三公子也并不是长情的人呐。”

沁宁心内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一时只顾着看着报纸发呆,没有接他的话。霍靖承心内却是伤心欲绝,他与她结婚将近半年,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样子,一看到旧情人要结婚了,就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

他当初是使了些手段强迫她嫁给他,当时他觉得她就算是块冰,自己也能暖化了,但其实,她根本不是块冰,而是顽固的石头,除非你将她挫骨扬灰,否则她是不可能为你动容的。

手里的玻璃杯几乎要被他碾碎,他将心绪强制压下,冷冷一笑,“你若觉得不舍,现在也还来得及,和我离婚,你明天就可以和他双宿双栖了。”

凌沁宁将报纸放下,平静地问他,“你要离婚?”

“怎么,迫不及待了?”

她忽然想起在烟桥的时候,他不顾一切为她挡住子弹的一幕,心头蓦然钝痛起来,像是搁在石磨里面慢慢地磨。

“没什么迫不及待的,不过你若是愿意,咱们明天就可以登报离婚。”

如果说之前霍靖承还肯压抑自己的怒气的话,这一刻,他已经忍无可忍。

砰!

手里的牛奶杯子被重重地掼在地上,乳白色的牛奶泼了满地。

“凌沁宁!”

霍夫人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见到两人这般情景,心底明白了大半,“你们这是做什么?”

沁宁站起身,唤了一声,“母亲。”

霍夫人握住沁宁的手,温言到,“沁宁,沐清他是个不成器的,待会儿我骂他,离婚这样的事情还是莫提了。”

“母亲…”

“别说了…”霍夫人瞪了一眼霍靖承,“你跟我过来。”

沁宁知道,假如她和霍靖承离婚,这里面牵涉范围非常之广,不是他们两个说离就离那么简单的。无论当初她是多么不情愿嫁给他,她也从未想过离婚,这样的政治婚姻,不过是两家联合的需要,与他们两个本身的关系并不大。

后来霍靖承便再没出现在玉柒官邸,学校里亦开了学,她便静下心来研究中国的古典建筑。夫妻两个真正算得上是相敬如冰,整整半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外面倒是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流言,内宠唤了好几个,但不知怎的,最近又重新和柳扶君好上了,可见柳扶君的本事。

凌相谋倒是私下来找过沁宁,不过是要出言警告霍靖承一番,让他收敛一些,顾及两家颜面。

“父亲,不用了。”她笑了笑,“你以为你这样的警告有用?他不将人带到家里来已经算是很顾及凌家的颜面了。况且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互不干涉,不相往来。

呵,大概是这世上最奇怪的夫妻了罢?

凌相谋想了想,也只得罢了。

霍夫人隔三差五地经常举行宴会,有一次喻明阶和汪凤鸣也来了。那个汪小姐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虽称不上绝代的美人,但也生得明眸皓齿,跟喻明阶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沁宁…”喻明阶只唤了一句,喉头就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似的,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渐渐地弥漫开来。

“少夫人和明阶之前就认得?”王凤鸣走了过来,挽住了喻明阶的胳膊。

“算是,旧识。”

“哦?”汪凤鸣的眼睛在沁宁和喻明阶之间转了几圈,笑道,“那还真是有缘分,我和明阶的喜酒,还请少夫人一定要赏光啊。”

“一定。”

那汪凤鸣却并不罢休,又道,“最近那个叫做柳扶君的电影明星又拍了部新戏,唤作《鸳鸯锦》,不知道少夫人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

沁宁脸上一丝变化也无,只是淡淡一笑,“我不喜欢看电影。”

“那可真是可惜。”汪凤鸣道,“是吧?明阶?”

喻明阶并没有应声,扯了扯嘴角,算是应答,眼睛却望着沁宁。

沁宁垂了头,“汪小姐,母亲方才唤我呢,我先走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记得撒花啊

第九章

第九章

因今年的收成并不很好,蕲州、安南、成化等西北地区出现了大面积的饥荒。饥荒的后果就是盗匪横行,中央内阁不但不派人赈灾,反而派了大批的官兵前去平乱。因此又惹得民怨沸腾。

喻明阶以实名在报纸上写了篇文章,将内阁的积弊从里到外地分析了一通,又鞭笞内阁不顾民生疾苦,穷兵黩武,言论相当激进大胆。

凌相谋一纸公文将报馆给封了,丝毫不给喻家和汪家留颜面。以前有旧同事托到沁宁面前来,求她向她父亲求个情,沁宁还是婉拒了,不是她不想帮,而是帮不了。凌相谋如何能听她的?况且这样紧的风口上,朝华报馆如果继续下去,恐怕会惹来更大的祸事。

虽说,西北地区饿殍满地,但西京城却还是一派奢靡的景象。舞会、宴会、酒席像流水似的一场接着一场。沁宁随着霍夫人也参加了不少,内容大同小异,不过是歌舞升平罢了。

转眼年关将近,除夕那天,霍靖承还是回来了。

远远地就听见汽车的声音,她原本是陪着霍夫人,霍思仪和霍淑仪在一块儿说闲话的,听见声音,霍思仪笑道,“哎呀,靖承回来了。”

霍淑仪和沁宁站起身,远远地就见一身穿军装的男子踏雪而来,身上落了不少雪粒子,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进门就喊了一声,“母亲。”

霍夫人高兴得眉眼里尽是笑意,嘴上却道,“你还晓得回来?大半年不见人影。”

沁宁静静地站在原处,他看起来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他刚升了少将,难免忙碌。霍震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是迫切地希望霍靖承能迅速地成长起来,接下他肩上的担子。

霍靖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笑着揽过淑仪,“淑仪今年十九了罢?今年过完年,母亲是不是要给淑仪寻一门好亲事?”

一句话说得淑仪垂了头,微红了脸,嗔怪道,“二哥…”

霍夫人接口道,“你还说淑仪呢,你也二十有三了,和沁宁也该有个孩子了,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姐都三岁了。”

霍靖承的目光望向她,沉沉的,“是,是该有个孩子了。”

吃过了团圆饭,沁宁沐浴完,便半躺在床上接着床头灯看一会书。软软的床微微地塌陷了一块,浓烈的男性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一双修长的手将她手中的书抽走,“凌沁宁,你也听见母亲的话了,咱们要生个孩子。”

沁宁咬住唇角,并不说话。

他又道,“我不勉强你,你不想生也可以,有的是人替我生,我总得给家里一个交代。”

沁宁转过头望着他,心底涌起了不知道什么滋味,“你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他哼了一声,“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难不成你不想生,我们霍家就要绝后不成?”

凌沁宁撇过头,强硬地道,“你爱找谁生找谁生,生出来了尽管带到家里来,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听了这样的话,他竟也没有生气。这半年来,他身边不是没有女人,他不认为自己会忘不掉她。他也不是不想她,可是越到后面,她的面孔就渐渐地模糊起来,只留下冷冷的姿态。

他想,他何必作践自己,去爱一个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人。

但是,今天他回来见到她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这半年来有多可笑,自以为忘了,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女人没有一个长得不与她有几分相似,每每情动之时,大脑里是谁的影子,喊的是谁的名字。

他狠狠地将她压倒,右手狠狠地攥住她的下巴,“你可真是大度,可是我就是想要你给我生。”

他的手掀开了她的睡裙,在她的腰腹间大力地揉搓。丝滑的手感让他着迷不已,手慢慢地攀援而上,握住了她的娇嫩,她心底一阵惊惧,张口狠狠地咬下去!

他闷哼一声,唇角已有血缓缓流下。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大手伸入裙底,将她裙下的底裤粗鲁地扯下。

“霍靖承!”她狠狠地咬在他手臂上。

这一次,甚至比第一次还痛苦。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痛楚,眼泪一滴滴地顺着眼角滑落,却死死地咬着下唇固执地不出一声。他到底是心疼了,将她脸颊的泪水抹去,停住了动作,慢慢地退了出去。

她睁开眼,眼睛红红的,里面含着一层雾气,看起来楚楚可怜,像是在他身下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你当初到底为什么娶我?”

明明知道就算两个人在一起也是彼此折磨,他又是何苦呢?

“我是个自私的人,就算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是好的。”

面对这样霸道的爱,她到底该如何?她到底该如何?

大年初一。

“二嫂,二嫂,快点啦!”淑仪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羊毛的呢子大衣,脚下是一双黑色的鹿皮小靴,越发衬得面容娇俏。

先下来的却是霍靖承,他依旧穿着墨绿色的军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淑仪,就你心急,等你会儿就了不得了?”

“二嫂呢?”

“她待会儿下来。”

淑仪调皮地眨了眨眼,“二哥,你昨天是不是把二嫂累坏了?”

霍靖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看看,像是个大家小姐说出来的话吗?没羞没臊的!”

淑仪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没一会儿,沁宁就走了下来,她今日穿了一套白色的狐皮外套,绕着脖子有一圈又细又密的白毛,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低髻,插了只白玉的簪子,这样款款地走下来,真是如古代倾城的女子一般。

“哇,二嫂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霍靖承自她出现就没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过,“的确是特别的美。”

“好了好了,咱们走罢。”淑仪跳跃着道。

汽车一路疾行,直往西京城郊五环山山顶的梅园而去。每年梅园的梅花盛开都成为西京城内一大奇景,引得许多人前去观赏,更何况,今日刚刚雪停,梅花开在漫天的冰雪世界里,更是给人一种别样的震撼,正所谓“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

梅园在五环山山顶,需要大概一个小时才能爬上去。淑仪在山下遇见了几位同学,便乐得不做这大灯泡,跟着一大群同学先上山了。

沁宁看着淑仪慢慢走远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收了回去。

“还去吗?”

“既然来了,不如去瞧瞧。”

上山的路旁边早已修了围栏,但青石板路有很多积雪,沁宁一不留神踩在一块冰上,仰倒下去。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腰,轻轻一托,她已被他环在胸口。

“对不起,昨天我…”他心内无限懊恼,原本他在心底早已决定再不勉强她的,昨日他气急做出那样的事,她恐怕越发不会原谅他了。

沁宁摇了摇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我是你的妻子,你对不起我什么?”

“沁宁…”

霍靖承还要再说,沁宁已先一步往前走了。

山顶很高,拾级而上,到达峰顶梅园的时候,沁宁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小脸红扑扑的,若非是将头发挽了起来,乍一看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梅园果然名不虚传宫粉、大红、绿萼,全都绽放了,花瓣上沾着一点点晶莹的雪粒子,越发显得花朵娇艳。

“沁宁!”

凌沁宁回过头却见是尹楚乔,她身着一件大红的小洋装,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下非常夺人眼球,“你也来看梅?”

“楚乔。”沁宁也很高兴,两个人也很久没见了。

“这位是?”

霍靖承慢慢地踱步过来,站在了沁宁的身边,“这位是?”

“这是尹楚乔,我在美国的同学。”沁宁道。

尹楚乔直直地望着霍靖承,脸上浮起完美的微笑,“霍二少,你好。”

霍靖承亦笑了笑,“你好。”

尹楚乔是个甚为活泼的人,在霍靖承身边亦不拘束,讲了许多她和沁宁在美国的趣事儿,“沁宁在美国可是有很多人追的,想当年音乐系的才子罗宾森对沁宁一见钟情,追了沁宁整整三年,可惜沁宁一点都不为所动。”

“你胡说些什么呢!”沁宁横了她一眼。

尹楚乔吐了吐舌头,嗔怪道,“我说的是实话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记得撒个花呐呐…

这女主性格其实是很强势的…不是表面的那么弱…咳咳,后面会显示出来滴…

第十章

霍靖承被霍震云骂了一顿之后,一改常态,一整天呆在玉柒官邸寸步不离,虽不似前段时间那么粘她,但也总是时而不时地与她将上几句话。

沁宁猜,父亲到底是个霍震云提了提自己的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凌家也是没面子的。霍夫人也找她谈了此话,大意是霍家绝对站在她这边,但也要她做个让步。

她反正无所谓,微笑着应了。但因了这件事,两个人却再不好住在两个房间了,每天晚上,霍靖承主动睡在了沙发上。他足足有一米八,睡在那么小的沙发上,手脚都没办法伸展开,也算是受了不小的委屈了。

虽则外面很是严寒,但房间的四角搁了四个小炉子,点着无烟的银木炭,房间内倒不十分冷。学校现下并未开学,沁宁便整天伏在书案上写东西。

霍靖承亦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一本俄文的书,一抬眼看见她的背影,她穿着宽松的白色的睡袍,腰间紧紧地束住,越发显得腰如杨柳。他的心忽然痒痒地,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地刷过。

“在做什么?”

“做一些翻译。”

“译的什么?”

“《傲慢与偏见》。”

“哦,原来是这个。”

“你看过?”

“嗯。”霍靖承道,“看过俄文的译本。”

“给我瞧瞧你写的。”

“不过是受了江教授的拜托做这个,权且试试而已。”

“译得很好。”霍靖承转过头,眉眼里都是笑容,“你不觉得咱们跟这故事很合吗?”

“嗯?”

“你像伊利莎白一样对我有偏见,我像达西一样傲慢无礼。”

沁宁笑了,“难为你肯承认自己很傲慢。”

“那你难道不承认对我有偏见?”

“我哪里对你有偏见?”

“你就是对我有偏见。”他霸道地道。

但说着说着,两个人的气氛就变了,他慢慢的凑近她,捧起她的脸,粗糙的指腹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摩挲,“沁宁…”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灼热的欲望,但他没有进一步行动,而是选择问她,“可以吗?”

一股热意从耳根蔓延开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

他的一颗心简直要飞起来,微微颤抖着触上了她的唇。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接受了他?是不是?

偏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哥”,霍靖承和凌沁宁触电一般推开了彼此,沁宁又尴尬又害羞,低低地垂下了头。

霍靖承站起身,站在门边探出半个身子,凶神恶煞地道,“都不晓得敲门的么?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哦,知道了…哥…”说罢,淑仪还调皮的往门缝里看了眼,嬉笑着走了。

“咱们继续?”他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没脸没皮地道。

“继、继续什么…啊…”一个天旋地转,她的背触到软软的床,他已俯身压了上来,在她耳边低语,“做没做完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