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钰坚持要回上书房,齐王也不勉强他,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吧,若是太傅问起本王的行踪,你就实话实说好了。”

罗钰:“......”

也只有齐王,能将逃课视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罗钰走后。齐王便坐上了打着齐王府标记的奢华马车。一直强撑着的若无其事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一脸痛苦之色。

郑喜吓了一跳:“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齐王叹道:“吃多了,撑的难受。”

郑喜:“......”

郑喜嘴角抽搐了几下。委婉的说道:“其实,刚才那四盘素斋,殿下不必都吃光。每样吃几口也就是了。四小姐一样会领情。”

“光是领情怎么行。”齐王揉着饱涨的肚子,边说道:“我还要让她清楚的知道我的决心。”

他说要娶她,是认真的。

所以,他要表现出诚意和决心来。

郑喜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奴才是说如果四小姐还是不情愿,那殿下要怎么办?强扭的瓜可不甜......”

齐王斜睨郑喜一眼。

郑喜摸了摸鼻子,识趣的把接下来的话都咽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已是初冬时节。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丫鬟们都换上了棉裙,主子们也不例外,各自换上了厚实的衣裙。屋子里也开始放置炭盆。

张氏特地吩咐:“大少爷还在病中,屋子里多放两个炭盆。”

下人们纷纷传言大太太心地仁厚。这些话,自然很快传到了慕正善的耳中。慕正善晚上回府的时候,特地夸赞张氏几句。

张氏心里美滋滋的。这些日子,她听了慕念春的话,一直对慕长栩的病情十分上心。这样的举动,果然博得了慕正善的欢心。

慕正善却想起了依旧卧床不起的慕长栩,心情一阵阴霾。

大半个月过去了,按理来说,慕长栩的病早该调养好了。可事实是,慕长栩的病情根本不见好转。每天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肯说。原本意气风发的俊秀少年郎,如今瘦弱的可怜,沉闷的令人心慌。

世上最难医的,便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来解。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实在无能为力。

慕元春也一直在禁足。慕正善至今都没去看过她一回。

慕正善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这样的情形,近来屡见不鲜。张氏安慰的话语也是一成不变:“老爷,你不用为长栩忧心。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日子,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还是不见好转,整日消沉低落,连句话都不肯说。”慕正善皱起了眉头:“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长此下去,才是好事。

张氏心里暗暗嘀咕着,正要张口,就听慕念春笑着插嘴道:“爹,大哥得的是心病。想他快点好起来,不如让大姐多去陪一陪他。”

张氏一惊,连连冲慕念春使眼色。

这丫头,怎么这个时候犯了傻。若是慕元春去陪慕长栩,禁足令可就形同虚设了。

慕念春冲张氏安抚的一笑。

这两天慕正善因为慕长栩的事十分忧心,只怕心里早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只是没好意思张口而已。与其等着慕正善张口,倒不如主动些。还能顺便讨慕正善欢心。

果然,慕正善一听此话,脸上便有了笑意,目光更是温和:“念春真是长大了,已经懂得为别人着想了。”

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十分明显。

张氏万分不情愿的顺着他的话音附和:“妾身也觉得念春说的有道理。虽说元春犯了错被禁足,可眼下长栩的身体更要紧。不如让元春每天陪着长栩,等长栩身体有了好转,再让元春回赏梅院里待着。”

最后一句,终于还是透露出了张氏的真正心意。

慕正善此时顾不得这些,立刻说道:“好,我这就去向母亲说一声。明日就让元春去松涛院。”

张氏还没反应过来,慕念春已经笑眯眯的说道:“爹,我这就去大姐那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慕正善欣慰的点了点头。念春如今越发懂事体贴了!

......

赏梅院的门白日关着,到了晚上,更是早早的上了锁。

慕念春站在院门外,石竹上前敲门。守门的丫鬟听到声音,立刻开了锁。开了门见是慕念春,又是一惊,忙行礼:“奴婢见过四小姐。”

奇怪!这么晚了,四小姐到赏梅院来做什么?

慕念春随意的嗯了一声。很快走到了慕元春的闺房前。那里同样落了锁,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

“杜鹃,打开门。”慕念春淡淡的吩咐。

杜鹃一怔:“可是,老爷说过,不准任何人进去探望小姐......”

慕念春微微一笑:“是爹让我来的。”

杜鹃乖乖的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燃了两支烛台,还算亮堂。慕元春的闺房也一如往日整洁干净,慕元春坐在桌前,低头做着绣活,身影纤弱而安静。

她明明早已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却并未转过头来,只淡淡的说道:“你来做什么?如果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就不必了。我现在忙的很,无暇奉陪!”

慕念春眼中露出一抹嘲讽。如果慕元春真如表面表现的这么平静,也不会一直背对着自己不肯转头了:“大姐,你实在误会了。我今天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慕元春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冷意和怨恨:“你会有这样的好心么?”

慕念春不疾不徐的说道:“我今天特地向爹求情,爹已经同意解了你的禁足令。从明天起,你就可以去陪大哥了......”

话还没说完,慕元春便霍然起身转身,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你说的是真的?”

大半个月的禁足,只让慕元春略略清减,姿容一如往昔,甚至多了一些楚楚动人的纤弱。

美丽的脸孔和动人的风韵,是女子最大的利器。慕元春从来不会轻忽,就算是被禁足关在屋中,也一样装扮整齐。

慕念春笑盈盈的说道:“当然是真的。爹已经去修德堂找祖母商议此事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慕元春对最后一句话嗤之以鼻,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慕念春带来的好消息。

她终于可以走出赏梅院,可以去看大哥了。

慕元春激动的难以自制,暂时顾不得和慕念春的恩怨,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哥现在身体可好些了吗?”

慕念春一脸遗憾惋惜:“大哥整日躺在床上,不肯喝药也不肯吃饭,也不说话。情况实在堪忧。”

慕元春俏脸一白,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心里涌起的酸涩和难过,几乎要将她淹没。

大哥生的是心病,所以才迟迟不见好......

“大哥生的是心病,所以迟迟不见好。”慕念春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清晰无误的说出了这句话。

慕元春眼眶一红,泪水悄然滑落。

自己果然没有白来。这句话,足够慕元春哭一个晚上了。

慕念春愉快的想着,也不再多逗留:“好了,我已经把爹的话带到了。也该走了。”说着,转过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扔下了一句:“那天罗表哥特地来探望大哥,还问起了你。”

慕元春最后的自制力,也被这句话击溃了。泪水迅速的涌了出来。

......

这一个晚上,慕元春整整哭了半夜。第二天早上,用冷水敷了许久,用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依然遮盖不住红肿的眼睛。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兄长,慕元春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方妈妈迟疑着问道:“小姐,是不是该给老爷太太请个安?”

“不用了。”慕元春面容平静:“父亲大概也不愿看见我。我还是去见大哥好了。”

可是,大少爷难道就会愿意看见你吗?

方妈妈不忍直言,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

慕元春没有留意到方妈妈的欲言又止,满心欢喜期待的去了松涛院。守门的小厮见了慕元春,心里暗暗吃惊,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门虚虚掩着,一伸手就能推开。

慕元春站在门外,忽然有些近乡情怯的心虚,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推开门。

炭盆一夜未熄,屋子里暖融融的。炭火特有的味道,混合着浓浓的药味,迎面扑来。在一旁伺候的小厮,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三个字一入耳,床上的身子动了一动。

慕元春迫不及待的走到床边:“大哥......”

声音在嗓子里被卡住了。

床上的少年一脸病容,苍白消瘦,两眼深深的凹陷进去。哪里还有半点昔日俊秀斯文的风采?

不过短短二十多天,大哥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慕元春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着说道:“大哥,我来看你了。”

慕长栩的目光呆滞茫然,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慕元春含着热泪,坐到床边,低低的说道:“大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害的你受责骂羞辱,害的你忧心过度生病耽搁了会试。一切都是我的错,等你好了,想怎么责罚我都没有怨言。可你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慕长栩像往日一般,沉默着发呆。仿佛什么都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

慕元春不停的说着,嗓子很快就干哑晦涩。可她却不肯停下来,倔强又固执的等着慕长栩的回应。

......

“让慕元春这么陪着慕长栩,真的好么?”张氏一脸疑惑的问道。

慕念春淡淡一笑:“当然好了。大哥心结未解,看到慕元春,心里会更难受。至于慕元春,让她一个人天天躲在屋子里清闲,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就让她哭上几天好了。”

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张氏很快便释然了。

母女两个正随意闲聊,白兰忽的神色怪异的来禀报:“太太,瑞香姑娘去修德堂送东西,竟不巧在修德堂晕倒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身孕

张氏反射性的皱眉:“平日不是好端端的么?怎么忽然晕倒了?”

白兰一脸为难:“具体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太清楚。老夫人刚打发人来报信,还说府里正好有大夫,就让大夫给瑞香诊脉瞧瞧是怎么了。”

瑞香是慕正善的通房,比普通的丫鬟要多几分体面。

张氏心里虽然不快,却也不好说什么,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慕念春皱了皱眉头,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一般......前世她依靠着这份灵敏的直觉,不知躲过了多少阴谋算计。

慕念春定定神说道:“娘,我们现在也去修德堂。”

张氏一怔,下意识的应道:“有大夫去看看就是了,我们就不必去了吧!”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哪里值得这般费心。

慕念春轻易的看穿了张氏的心思,笑着劝道:“娘,瑞香身份低微,自然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祖母特地打发人来送信,你总该去露个面。也免得祖母心里不快。”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左右现在无事,就去修德堂看看好了。

张氏很快改了主意:“也好,你随我一起去吧!”

......

慕念春随着张氏一起去了修德堂。

大夫已经提前一步到了,正半闭着眼为瑞香号脉。

瑞香战战兢兢的坐着,面色仓惶不安。见张氏迈步进来,瑞香一惊,反射性的站起身来:“太太......”

大夫诊脉被打断了,心里有些不快,却不便说什么。

“好了。你安心坐着让大夫诊脉。”张氏淡淡的吩咐。

瑞香小心翼翼的又坐下了。

张氏扬起笑脸,上前给朱氏问安:“儿媳见过婆婆。瑞香给您添麻烦了。”

朱氏不以为意的应道:“人哪有不生病的,也算不上什么麻烦。瑞香毕竟是正善身边伺候的人。总不好让她就昏倒在修德堂里。”

朱氏这么一解释,张氏反而不好意思了。忙笑道:“都是儿媳疏忽,竟没发现瑞香近来身子不适。让您受惊了。”

这边婆媳两个你来我往十分客套。

那边,瑞香苍白着俏脸,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任由大夫给她诊脉。

慕念春进了修德堂之后,目光便一直紧紧的盯着瑞香,一点点微妙的神色变化也没放过。

瑞香看着没什么异样,只是面色略有些憔悴,人似乎也瘦了一些。目光微微垂着。一副老实安分的模样,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可在大夫收回了手的时候,瑞香却悄然弯了弯唇角。

慕念春心中警铃大作,浓浓的不妙预感再一次清晰而来。

很快,她的预感就成了事实。

大夫肯定的说道:“瑞香姑娘没有生病,而是有了身孕。”

张氏面色一变,霍然起身:“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瑞香每次侍寝之后都会喝避子汤,从来没有遗漏过。怎么可能怀上身孕?!

瑞香也是面色大变,一脸错愕和震惊,颤颤巍巍的跪下了:“太太明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往日倒是她小看了瑞香。真没想到,瑞香竟也有这样的演技!

最坏的预感被证实了,慕念春的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儿去。

慕正善宠爱哪个通房不算大事。可通房丫鬟怀了身孕就不一样了。以张氏的性子,根本忍不下这口气。不闹腾一番才是怪事。

张氏怀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大夫:“会不会是你诊脉诊错了?瑞香一直都喝着避子汤药,怎么可能怀上身孕?”

医术遭质疑,身为大夫心里自然不快,淡淡的应道:“老朽不才,行医三十年。若是连区区喜脉也诊不出来,也实在无颜再行医了。”

张氏碰了个软钉子,心里一肚子窝火。再看到瑞香那张怯生生的俏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时也顾不得朱氏还在一旁。冷笑着说道:“好一个瑞香!往日倒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段。喝着避子汤药还能怀上身孕。”

瑞香眼圈一红。满脸委屈:“回禀太太,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钱妈妈熬好的汤药。奴婢都是一点不漏的全都喝下了。若是太太不信,大可让钱妈妈来对质。”

不用瑞香说,张氏显然也有这个打算,立刻吩咐道:“白兰,去叫钱妈妈来。”

“等等!”慕念春忽的张口阻止。

张氏正在气头上,几乎想也不想的板起脸孔:“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种腌臜的事情不宜多听,先回漪澜院去。”

表面看着进步了不少,骨子里却和前世一样。遇到事情总是这么冲动。

慕念春无奈的想着,口中却说道:“娘,祖母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你若是要问钱妈妈,不如回兰香院。也免得扰了祖母的清静。”

当着婆婆的面发作通房丫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朱氏虽然一直都没吭声,可在听到瑞香有孕的消息之后,眼中分明闪过了一丝喜意。很显然,朱氏并不介意多一个庶出的孙子或孙女。

张氏迟钝了半拍,才听出了慕念春的言外之意。总算没被怒意冲昏了头脑,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刚才的举动确实不妥。

张氏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怒火按捺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说的也有道理,都是我思虑不周。”说着,转向朱氏:“儿媳这就回兰香院,彻底查清是怎么回事。”

朱氏嗯了一声:“也好,出了这样的纰漏,总得问清楚缘由。不管是瑞香还是那个钱妈妈出了问题,都要严惩。”

婆婆态度还算公正。张氏暗暗松口气,忙应下了。

却不料,朱氏又来了一句:“别让瑞香跪着了。她毕竟怀了正善的骨肉,孩子总是无辜的。”

张氏的笑容陡然僵在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