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些事和我们可没关系。我们还是少议论的好,免得祸从口出......”

几个士兵闲话了片刻,很快又扯开了话题。

......

骏马沿着官道飞驰。耳边风声呼呼,刮过脸颊,一阵轻微的刺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从城门出来之后,已经足足有两个时辰了。纵然是再神骏的马,这么连续不断的疾驰,也开始疲倦了,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

董二等人虽然骑术过人,此时也不免觉得腰酸背痛。不过,齐王没有发话,一直不停的赶路。他们也不敢吭声,一直咬牙撑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董二鼓起勇气追到齐王身边,低声说道:“殿下,我们骑马骑了这么久,马已经累了,已经快跑不动了。前面有驿站,不如我们去驿站换了马再追。”

半天下来,一粒米未进一滴水没喝,再这么跑下去,就算是追上了那伙人也没力气动手。

齐王默然片刻,才淡淡的应了一声。

到了驿站,迅速的用了晚饭喝了水,又换了马,休整片刻重新上马追赶。

通往赵州的官道只有这一条,途中每隔两百里左右才有一个驿站。过了这个驿站,到下一个驿站,即使是快马飞驰,至少两个多时辰。韩越一行人里有女眷有马车,速度肯定不会太快。只要不是连夜赶路,需要打尖休息的话,也只有驿站可以休息。

说不定,就在下一个驿站里......

浓浓的夜色中,只有嘚嘚的马蹄声。

大约子时左右,驿站终于到了。此时夜已深,驿站里的人都已歇下,此时都被嘈杂的马蹄声惊醒了。

驿站客房里一阵异动。

齐王下了马。

马不停蹄的追赶了一路,身体难免有些疲倦和困顿。却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一直支撑着他。

必须要尽快找到慕念春!

韩越心狠手辣,对慕念春又恨之入骨。万一他做出什么伤害慕念春的事情来......

齐王不敢再想下去。这大半天里,他逼着自己专注的追赶韩越一行人。不敢去想此时的慕念春会是多么的惊恐无助,更不敢放任自己陷入无尽的后悔和自责里。

现在不是懊恼愧疚的时候!先救回慕念春要紧......

就在此刻,异变突生。

驿站的门一开,竟涌出十几个人,他们俱都手持利刃,眼中闪着凌厉的凶光。

齐王不惊反喜。太好了!追上他们了!

对方只有区区十几个人,齐王这一边却有五六十个,优势显而易见。董二领着一半的人手和对方缠斗,齐王则领着另一半人手进了驿站搜索。

“殿下!有一辆马车从驿站后门跑出去了!”

齐王想也不想的追了出去,甚至连马都来不及骑。

马车有十几米之遥。

暗卫中有人擅长暗器,立刻甩出一把飞镖。大半飞镖落在了车厢上,其中一把从车轮下穿过,不偏不巧的掠过马腿。带起一片血光。

马顿时受了惊,原地一声长嘶。车厢一阵颠簸,隐隐的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念春!

齐王呼吸一顿,不知哪来的力气,疾步冲了过去。用力的稳住车厢。

第二百二十六章 行踪

驾车的车夫跳下马车,扬起马鞭。

车厢的门也瞬间打开了,一个黑衣男子持着长刀飞扑下了马车。

齐王反应极快,迅速的闪过刀光和马鞭。

马车内又接连闪出了三个女子身影。其中两个很年轻,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做的是尼姑打扮。这三个女子都手持利刃,寒光闪闪的攻了过来。

齐王避无可避,迅疾的拔出剑格挡。

这些事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眨了几眼的功夫。侍卫们已经冲了过来,齐王压力顿时一轻,终于有闲空看向马车里。

这一看之下,他的心里陡然一沉。

马车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慕念春的身影。

再看那个黑衣男子,虽然也是身材高大相貌平平气势逼人,可绝不会是韩越!

他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一个不妙的猜测,心里陡然一沉。

这个不妙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己方人多,很快就将这几个人全部拿下。那个车夫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那三个女子也都各自受了轻伤。至于那个黑衣男子,则伤了右胳膊,再也无力拿住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齐王阴沉着脸逼问:“你根本不是韩越!快说,韩越去了哪里?”

那个黑衣男子忽然诡异的笑了:“你已经耽搁了这么多时间,韩将军早已去了别的地方,你休想再找到他。”然后一阵狂笑之后,便倒了下去。面色诡异的发青,显然是吞毒自尽了。

就在此刻,那三个女子和车夫也无声无息的死去。

齐王面色铁青。

这些人都是韩越手下的死士,没等他严刑逼问就自尽身亡。

韩越计划果然周详。趁着今日去慈云庵,掳走慕念春主仆。故意造成逃回赵州的假象。这辆马车。分明是为了迷惑他做出的安排......

董二很快就带了侍卫过来回合。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并不吃惊,叹口气说道:“殿下。我们上当了。这些死士都是诱饵。驿站里的十几个也都吞毒自尽了,根本就没留一个活口。”慕四小姐也根本不在这里。

最后一句话。董二没敢说出口。

夜色中,齐王的嘴唇抿的紧紧的,眼中闪出令人心悸的怒火。

董二硬着头皮说道:“殿下,我们还要接着追吗?”

追了大半天,马乏人倦,偏偏根本没找到四小姐。更令人沮丧的是,所有的线索到此刻都断了。天大地大,谁知道那个凶徒会将四小姐带往哪里?若是随意找个穷乡僻壤躲起来。就是躲上几年也未必能找得到......

这个道理,不用董二细说,齐王自然心知肚明。

齐王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思忖起来。

侍卫们不敢吭声,俱都默默的站在一旁,手中迟着兵器,警惕的看向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实在不算好闻。那几具尚未处理的尸体,看着更是渗人。

“你们先把尸体处理掉。”齐王张口吩咐。

侍卫们应了一声。受了伤的草草止血包扎,没受伤的则去处理尸体——在官道边的树林里挖坑,将尸体全部埋进去就行了。只是可怜了今天晚上在驿站里休息的人。半夜受了这样一场惊吓,不知要做多久的噩梦。

半个时辰过后,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这半个时辰里,齐王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那儿,连手指都没动过一下。

董二也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没敢动弹,心里却在暗暗唏嘘不已。殿下果然对四小姐一往情深啊!没能及时的找到四小姐,殿下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等所有东西都处理完了,侍卫们牵着马过来了。

董二不得不张口说话了:“殿下,这里已经都处理好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是不是要继续追下去?或者兵分几路。四处找一找......”

“不用了!”齐王的回答却出乎众人意料:“我们回京城。”

众侍卫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折腾了半天加大半夜。人没找到,就这么回去了?

齐王无心解释。翻身上了马,转头回京城。

如果韩越成心带走慕念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躲起来,他根本不可能找到韩越。他一时情急疏忽亲自追出京城,根本是中了韩越的圈套。

幸好,韩越也有一个最大的弱点。这个弱点,注定了韩越不可能带着慕念春远走高飞躲藏起来。

韩越野心勃勃,想做皇帝。暗中出谋划策,怂恿周珣兵行险招在皇上的药中下毒。以韩越的性子,绝不可能扔下这一切远走高飞。

既然韩越没有回赵州,那么,就一定还在京城。

......

她这是在哪儿?

慕念春有些茫然的睁开眼。

头脑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被打晕之后,她曾经醒过一次,却立刻又被灌了一瓶奇怪的药水。之后,就彻底昏迷不省人事。直到这一刻,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屋里燃着一支烛台,光线不甚明朗,却也足够让她看清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屋里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还有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简陋的梳妆台。屋角放了一个木制的箱子。

比起平日住的精致闺房,这个屋子只能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

她此时正躺在床上,身边躺着的正是石竹。

慕念春挣扎着坐直了身子,用力的推了推石竹,焦急的低声喊道:“石竹,石竹!”

石竹痛苦的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到慕念春的一刹那,石竹有些茫然。然后,白天发生的事情迅速的涌上心头。

石竹俏脸一白,霍然清醒过来,想也不想的坐直了身子:“小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慕念春挤出一个苦涩之极的笑容:“我也刚醒,还没来得及下床查看这里。不过,我猜屋门一定已经被上了锁,窗户也被木条钉死了。我们根本出不了这个屋子。”

以韩越的性格,怎么可能容她这么轻易的逃走?

石竹挣扎着下了床,先去推了推窗子,果然被木条钉死了。再推了推门,门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显然是被铁锁链锁住了门。

石竹苍白着脸回到了床边,因为害怕慌乱,手不停的颤抖着。

慕念春心里涌起一阵歉疚,握着石竹的手叹道:“是我连累你了。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没想到他们竟把你也一并掳走。”

石竹听了这番话,反而镇定了不少,反手握住慕念春冰凉的手:“奴婢倒是庆幸被一起掳了过来。若是奴婢醒来不在小姐身边,大概急的跳湖的心都有了。”

慕念春心里一阵苦涩。

谁能想到这次的慈云庵之行,竟然会遇上这样的意外。

韩越......为什么没有当场就杀了她?反而将她掳走带到了这个屋子里?

虽然不清楚具体时辰,不过,看外面漆黑的夜色,此时一定是深夜了。也就是说,她昏迷了整整一天加半夜了。爹娘枫哥儿表哥他们,现在一定都快急疯了到处找她。还有齐王......

想到齐王不知会如何的震怒和焦急,慕念春心里涩涩的沉沉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她对齐王并不是毫无情意。只是她一直在抗拒在排斥男女之情,总是刻意的压抑对他的好感。殊不知,情意早已在她没察觉的时候悄然滋长......

现在明白这一点,是不是晚了一点?

落在韩越的手里,十有*是逃不了这条性命了。在临死前,她还有机会再看到齐王吗?

“小姐,你怎么哭了。”直到石竹的声音响起,慕念春才知道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石竹心疼的为慕念春拭去眼泪,眼中也闪起了水光,哽咽着安慰慕念春:“小姐不用怕,有奴婢陪着你呢!若是那伙凶徒敢对小姐动手,奴婢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挡在小姐身前......”

慕念春泪光闪动,声音也哽咽了:“傻丫头,他们若是真的要杀我,你挡着也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罢了。千万别做傻事。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不管遇到什么事,最要紧的是平安的活下去。如果.,.....能找到机会,你一定要先跑。”

“小姐,你别说了。”石竹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慕念春哭了起来:“你在这儿,奴婢哪儿也不去。”

如果逃不过这一劫,她情愿陪小姐一起死。

慕念春泪流满面,颤抖着搂紧了石竹。

主仆两个不知哭了多久,才渐渐停了。

原本惊惧紧张害怕各种阴暗的情绪,经过这一番宣泄,倒是缓解了不少。慕念春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韩越既然特意将她掳来,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她动手。齐王和爹娘都会竭尽全力寻找她的下落。未必就没有生机。

所以,她一定要冷静的和韩越周旋,尽量不要激怒他。耐心的等齐王来救她......

正想着,门外的铁锁链忽然响了起来。

慕念春全身一僵。

第二百二十七章 对峙

石竹听到门外的动静,也紧张了起来。迅速的用袖子擦了眼泪,下床站在慕念春面前。

慕念春紧绷的身体忽的放松了,轻声对石竹说道:“他是来找我的,你不用挡在我面前。”免得激怒了韩越。她可没忘了韩越是多么的冷血嗜杀,万一石竹惹恼了他,他随时都可能拔刀杀人。

石竹平日最是温和好脾气,可执拗起来的时候却异常固执,依旧动也不动的站在慕念春身前。

门开了。

一个黑衣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明明还是早上的衣着穿戴,那张脸却已经截然不同。英俊至极,眉宇间闪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韩将军!怎么是你!”石竹又惊又怒,脱口而出。

原来,这个强行掳走小姐的凶徒,竟是韩越!

韩越冷冷的看了石竹一眼,声音里透着丝丝寒气:“我有话和你的小姐说,你先退下。”

“韩将军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奴婢绝不会离开小姐半步。”明明心里很害怕,在韩越冷厉逼人的目光里几乎快腿软了,可石竹还是鼓起勇气指责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岂能同处一室。更何况,小姐已经定了亲,更要顾及名声......”

不知是哪一句话说的不妥了,韩越的目光愈发森冷逼人,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那一眼,杀气腾腾,看的石竹心惊胆寒。

她正要硬着头皮继续说什么,身后忽的响起慕念春的声音:“石竹,你先到门外守着。我和韩将军有些话要单独说。韩将军若是有心要伤我,大可以在慈云庵里就动手,何必等到现在。你就放心好了。”

这番安抚的话颇为见效。

石竹不怎么情愿的应了一声,去了屋子外面。屋外站着两个身材壮实的侍卫。那两个侍卫用目光示意石竹站的远一些。然后将门关紧。

屋里,只剩下一脸阴沉的韩越和垂头坐在床边的慕念春。

空气似在瞬间停止了流动。

两人静默了许久,谁也没张口说话。

韩越紧紧的盯着坐在床边的粉衣少女。

她一天米粒未进。又被灌了迷药,原本白皙如玉的俏脸愈发苍白。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掩盖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纤细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

“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韩越打破沉默,唇角扯出讥讽的弧度:“是心虚,还是害怕,或者是无颜再面对我?”

慕念春睫毛微颤,然后抬起眼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深沉冷冽,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择人而噬。任谁在这样的目光下,都会不自觉的紧张惧怕。更不用说,她其实一直都很怕他......

“都有一些。”慕念春的俏脸似乎更苍白了一些。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样的平静,看在韩越的眼中,自是异常的刺目。他冷笑一声,大步走到床边,和慕念春只隔了不到两尺的距离。他本就生的高大,此时她又是坐着,高大的身影投射出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淹没。

韩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神愈发阴鸷:“为什么?”

短短的三个字,却涵盖了太多的愤怒和恨意。

慕念春默然。

“宫里有这么多妃嫔,你是最受宠的一个。除了皇后之位没给你。其余的都凌驾所有妃嫔之上。别人不经召唤不得进福宁殿,你却不在此限,每天晚上都送宵夜到福宁殿来。我甚至没让任何人试吃。”韩越一字一顿。语速极缓,眼中骤然闪出逼人的寒芒:“结果,我的信任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她的背叛,还有一碗掺了毒药的夜宵!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韩越逼问。

慕念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恨我入骨,为何还不动手杀了我报仇?”

韩越冷笑一声:“就这么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夺回属于我的江山!我还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对付齐王。让他死在我的刀下!”

慕念春明知道不该激怒他,却还是忍不住张口道:“这大秦朝的江山从来都不属于你。前世你不过是谋逆篡位,又将皇室众人屠杀的一干二净。就算要报仇。也应该是齐王找你报仇才对。”

她口中说出齐王的时候,带着一丝不自觉的亲昵。

韩越骤然变了脸,猛的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慕念春被迫站起身来,喉咙处一阵剧痛。可她连挣扎都未挣扎,反而闭上了眼睛,平静又漠然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