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春沉默了下来。

此时的齐王,神色漠然,显得格外无情,让她心中觉得不是滋味。可偏偏每句都说的极有道理,她根本无从反驳起…

齐王见她默然不语的样子,心中稍稍一软:“念春,我知道你和善能结识在先,所以你对她总有几分怜惜同情。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和韩越是生死仇敌,我留下善能。绝不是一时的滥好心。父皇会见她,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这也会成为韩越的一大软肋,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利用此事对付韩越。”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说,免得你心里不痛快。可我更不愿日后你知道这些难过。”

齐王难得坦白的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慕念春打起精神应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善能的身份太过尴尬,她和皇上之间的因果只有她自己去面对。”

“你能想通这些就好。”齐王凝视着慕念春,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尽力护着善能周全。”

慕念春轻轻的点了点头。

门外又想起了一声咳嗽。然后响起张氏的声音:“天色已晚。殿下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吧!”张氏一发话,意味着齐王和慕念春独处的时间也该告一段落了。

齐王应了一声,然后念念不舍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独处的时光如此宝贵又如此短暂。

慕念春心中也有些依依难舍。微红着脸低声道:“快些出去吧,再待下去,娘和舅母都该取笑我们了。”然后,声音又压的更低了一些:“再等上一个月…”

再等上一个月。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守了。

齐王心神荡漾,迅速的握了握慕念春柔软的小手。在慕念春瞪眼之前。迅速的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早上,皇上以“出宫散心”为理由,悄然出了宫。除了皇后知晓此事,宫中妃嫔一概不知。

皇上微服出宫。带的人并不多。贴身伺候的于公公和另两个小太监,两个宫女,还有几十个身手过人的侍卫。随行的还有江太医。

出了宫门。马车行驶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齐王府。

齐王府开了正门。马车长驱直入。由齐王亲自领着,到了一处院子停了下来。侍卫们训练有素,先进院子仔细查探,待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由侍卫首领到马车边低声禀报:“一切无恙,皇上请下马车。”

皇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平静中却隐隐的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于公公先一步下了马车,另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躬身跪了下来。皇上在于公公的搀扶下,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

“父皇,”齐王搀扶皇上的另一个胳膊,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先进院子小憩片刻。”

皇上点点头,任由齐王搀扶他进了院子。

侍卫们训练有素的各自散开,警惕的守着院子。

于公公十分乖觉,待皇上进了正厅之后,便冲太监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齐齐退到门外。正厅里只剩皇上和齐王两人。

“小十四,她人在哪儿?”皇上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齐王答道:“父皇先别着急。她平日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一直养病,几乎从不出屋子半步。儿臣这就亲自去将她带过来见父皇。”

说完,便拱手行礼退下了。

皇上独自坐在椅子上,心潮起伏澎湃,无法平息。

身为天子,美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能长久在心中惦记不忘的,少之又少。当年的韩夫人叶氏,无疑是他生命中最特殊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她绝色的美貌,或许是因为她超卓的厨艺,也或许是因为有悖人伦偷情的滋味太过刺激美妙,他对她生出了真情。甚至狠心命人暗中除掉了韩云海,只为了正大光明的迎她进宫。

可没想到,韩云海下葬之后,便传来韩夫人自尽殉夫的消息。消息很快传到宫中,他既惊又怒又伤心,却又无可奈何。天子权势再大,也夺不回已死之人的性命。

韩夫人死后,他消沉了一段日子。直到惠妃将韩越接进宫来。八岁的孩童生的异常俊俏,眉目五官和其母十分肖似。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对韩越的格外偏爱。韩越沉默少言,却极为聪慧伶俐。丝毫不弱于几个成年的皇子。只可惜,韩越的身世见不得光。

几年之后,惠妃病逝,韩越又回了韩家。之后的数年里,韩越勤奋习武,娶了小杨氏之后,又去了赵州投奔赵王。很快就成了赵王麾下的第一猛将,甚至有“大秦第一武将”的美誉。这一切,看似和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他无关,实则有他暗中推波助澜。要不然,韩越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崭露头角声名赫赫?

时间久了,韩夫人的身影在他心中也渐渐淡了。他身边又有了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容妃,幼子周恪俊美聪颖,淘气可爱。他的心思很快转移到了容妃和幼子身上。

谁能想到,在十八年之后,她竟然“死而复生”了。这么多年来,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日复一日的躲在慈云庵里,而他却浑然不知…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她,却又莫名的有些畏怯和紧张,心情复杂而微妙。

。…

善能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低头抄着佛经。

一转眼,她在齐王府已经待了几个月了。

齐王并未苛待过她。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她治病,每天饭菜精美,补品不断。她的病情很快有了好转,这几个月的静心休养,身体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她从不出屋子,一开始躺在床上,等身子有了好转,便整日抄写佛经。只有沉浸在佛经里,她的心才能有片刻的宁静…

门忽然被敲响了。

善能动作一顿,抬眸问道:“谁?”她从不要人在身边伺候,每天除了送饭的丫鬟来,从没人来敲门。

一个清亮悦耳的少年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是齐王?!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善能楞了一愣,起身去开了门,双掌合什:“贫尼见过齐王殿下。不知殿下特意前来,有何指教。”

齐王淡淡说道:“师太如今病已经痊愈了吧!”

善能恭敬的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贫尼这几个月来一直静心休养,身子已经好多了。”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齐王特地前来是要做什么?

齐王略略打量善能一眼。

善能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灰色长袍,领口袖口已经磨的泛白了,整个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圈,气色还算不错。以眼下这副样子去见父皇,确实有些寒酸了。不过,此时也来不及再梳洗换衣了——而且,善能眼下还是尼姑留着光头,也不宜穿戴打扮。

“你现在随我到隔壁的院子。”齐王说话十分简洁。

善能又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齐王神色淡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是谁?

善能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白:“不,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边说边仓惶着后退了几步。

齐王挑了挑眉,神色漠然:“父皇已经来了,由不得你不去见他。你若是执意不去,我只好失礼一回,命人将你捆绑了带过去。”

总之,非去不可!

善能面色惨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停的涌出来。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

齐王放缓了声音:“你放心,父皇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来见一见你罢了。你只管安心的去见父皇,说几句话就会放你回来。”

善能的肩膀不停的耸动着,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这段孽缘,躲来躲去终究躲不过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当年

齐王按捺着性子等了片刻,见善能依然哭泣个不停,淡淡提醒道:“别让父皇等的太久了。”

善能全身一颤,抖抖索索的用袖子擦了眼泪:“殿下请先出去,贫尼片刻就走。”

齐王眸光一闪,冷冷说道:“你不要妄图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现在就随我走。”

善能凄然一笑:“殿下误会贫尼了。这屋子里连把剪刀都没有,就算有,贫尼也绝不敢有伤害皇上的想法。贫尼刚才哭了这么久,太过狼狈,不宜面圣。想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再去觐见罢了。”

齐王毫不动容:“我让丫鬟进来伺候。”

善能没有反对。

齐王扬声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丫鬟端了净脸的热水进来。善能用不着换衣,只用温热的水洗了脸。脸上的泪痕被洗干净了,微红的眼眶却无法遮掩。

善能深呼吸一口气,走出屋子。

明亮耀目的阳光陡然刺入眼帘,善能下意识的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平静了许多。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那就挺直了腰杆面对过往的一切。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也该做个了断了。

。…

齐王领着善能进院子的时候,于公公暗暗一惊。皇上坚持到齐王府来,原来是为了见一个女尼!

这个女尼年龄已经不小了,半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如何。穿着宽大的灰色袍子,看不出什么曲线,却依然轻盈优美。

于公公自然不敢多嘴问什么,甚至不敢抬头细细打量女尼,恭敬的垂手束立。

齐王领着善能进了正厅:“父皇。善能师太来了。”

当善能的身影引入眼帘的一刹那,皇上激动的霍然站了起来,目光急切的落在善能的身上,喊了声:“眉娘!”

遥远又熟悉的闺名,遥远又熟悉的声音。

善能全身一颤,却并未抬头,只双手合掌道:“贫尼善能。见过皇上。”

人到中年。声音已然不及往日温雅动听,甚至有些黯哑晦涩。皇上却全身一震,激动不已的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

接下来的场景,做儿子的实在不宜在一旁“欣赏”。齐王很快退出了屋外,然后将门关紧。

屋里只剩下皇上和善能两个人。

皇上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几步:“眉娘,朕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死。就躲在慈云庵里。如果不是齐王找到了你,朕再也无缘和你相见了…”

“相见又有何益!”善能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恨意:“当年我被惠妃陷害设计,被你占去了清白之身,还生下了儿子。之后的数年,你不时传召我进宫陪伴。你可有想过。我心里是何等滋味。这辈子,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往事历历在目。

惠妃是叶家嫡长女,嫁给太子做了侧妃。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便封为惠妃。而她。只是妾室所出的庶女,平日里温驯乖巧,战战兢兢的伺候嫡母。因为容貌生的实在出色,嫡母待她倒也不算刻薄。那个时候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家底殷实的夫婿,然后将病弱体虚的生母也一并接走照顾。

她年纪渐长,到了十四岁时,出落得绝色动人,又擅长厨艺。惠妃召她进宫陪伴,她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乖乖的进宫,在宫中住了一年多。也曾和皇上有过数面之缘。皇上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惊艳。

惠妃为她挑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她心中既感激又欢喜,风风光光的嫁给了韩云海。不巧的很,成亲的当晚她竟来了葵水,夫妻两个并未圆房。

三天后,边关有战事,韩云海立刻离开了京城。惠妃则召了她进宫,还特地赏了她一碗燕窝。她吃下燕窝之后,便觉得全身燥热,头脑也昏沉起来。朦胧中,被人脱了所有的衣服抬到了床榻上。再然后…就是一场荒唐的鱼水之欢。

当她醒来之后,清白已毁。躺在她身边的男人,竟是当今天子。

那一刻,她只觉得天都塌了。可是,她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惠妃彻底撕去了温和的面具,冷笑着威胁:“只要你敢自尽,你的生母也活不过第二天。”

为了病弱的生母,她忍辱活了下去。出宫之后,便暗暗下定决心,从此再也不踏足皇宫半步。发生过的一切,只当是一场噩梦。

可这场噩梦并没有醒。很快,她就有了身孕。她绝望无助,不止一次的想到了死。惠妃却私下命人送了信给她,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皇上对你很上心,你若是死了,韩家所有人都得为你陪葬。

自古艰难唯一死。

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生下了儿子之后,韩云海正好回到了京城。她无颜面对震惊错愕的新婚丈夫,一个人躲在屋里以泪洗面。韩云海被召了进宫,出宫之后,他面色异常难看,却什么也没说。每天晚上进屋只睡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没碰过她。几个月之后,韩云海又离开了京城。

她的屈辱生活,远远没有结束。

惠妃命人将她接进宫里,暗中安排她伺候皇上。她的顾虑太多了,生母,韩家人,现在又有了儿子。惠妃紧紧拿捏住她的弱处,逼着她一次一次的进宫。她哭着问惠妃:“你希望我为你争宠,为什么当初又要让我嫁给韩云海?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进宫?也好过这样见不得人的偷情私通。”

惠妃讥讽的一笑:“你不过是个庶出的,有什么资格进宫做妃嫔。再者说了,若是你真的进了宫又得了皇上宠爱,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嫁为人妇,再私下和皇上偷情,这才刺激。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你成亲的时候来了葵水,和韩云海还没来及圆房,倒让皇上得了你的清白,又种了龙种。只可惜你虽然生了儿子,却永远也见不得光,做不了皇子。”

惠妃心肠太狠毒了,既要利用她的美色为自己争宠,又绝不肯让她正大光明的进宫。

她此生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可她实在太软弱无用了,根本无力和惠妃抗争。只能屈辱无奈的一次一次被召进宫。

大概是偷情的滋味太过刺激,皇上对她十分迷恋。甚至生出了迎她进宫的心思。可怜韩云海,妻子被占,自己一条性命也不得保。离开京城八年之后,再回京城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她跪在韩云海的尸体旁,哭了几天几夜。她再也不愿进宫,不愿让死去的韩云海颜面蒙羞,所以,她选择了自尽。却被下人发现救了下来。后来,她听从了韩云石的安排诈死逃出了韩家。寻死过一回的人,很难再下决心死第二回。她思来想去,终于私下去了慈云庵,一躲就是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她从未出过慈云庵半步。甚至狠下心肠没再见韩越一面。

本以为此生就会这样度过,这段尘封的往事也永远成了过去。却没想到残忍的命运从不肯放过她。先是和韩越重逢,被亲生儿子恨之入骨,然后,现在又被逼着来见皇上。

“我如今已经人老色衰了,又是女尼身份,你还来见我做什么?”善能的声音颤抖又尖锐,泪水肆意横流:“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进宫伺候你不成?”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和惠妃一起毁了她的一生。她有多恨惠妃,就有多恨他!

。…

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没了当年的明媚动人,却依然美丽。记忆中那双怯懦柔顺的眼眸里,闪着近乎疯狂的憎恨。

皇上一生中不知见过多少双眼睛,恭敬的柔顺的害怕的惊惧的…却没有一双眼睛能像此刻这般更令他难堪。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九五之尊,忘了自己可以摆出天子的威严怒斥她的冒犯。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恨我。”皇上的声音里满是晦涩:“当年你性子柔顺,在我面前极少说话。我一直以为你为我的宠幸骄傲欣喜…”

骄傲欣喜?

善能讥讽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如果不是惠妃一直用我生母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早就一死了之了,也好过日日夜夜受良心的煎熬和痛苦。你贪念美色,强占臣妻,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甚至对韩云海动手。这么多年了,你可曾为当年的行径后悔过?韩云海若是能变成恶鬼,只怕早就来向你索命了!”

痛苦在心中压抑的太久了,此时就像火山一般尽数爆发了出来。一句句犀利的话语,就像一把把利剑,直直的戳中皇上的胸口。

皇上面色悄然泛白,呼吸急促,却无力反驳。

年轻时任性荒唐,为所欲为,根本没将这些放在眼底。只觉得自己想要的,必须要到手而已。他从没想过,这些对她来说,是何等的羞辱和痛苦。

。…

第二百六十章 赴死

皇上费力的挤出几个字:“眉娘,对不起。”

在皇上五十多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向一个人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善能没领情,眼里的讥讽之色更浓了:“我是不是该跪下谢恩?感谢你杀了我的丈夫,毁了我的人生,如今又宽宏大量的向我道歉?”

皇上哑口无言。

善能隐忍了多年来的委屈和痛苦,此时毫无顾忌的全部发泄了出来:“我真后悔,当年为什么不狠狠心死了,忍辱偷生活了下来。和越儿重逢,如今又被逼着来见你。早知有这一日,我真该早些死了的好…”

一口一个死字,听的皇上面色变了又变。他对善能虽有些愧疚,可毕竟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听的了这些话。

“当年朕确实有对不住你们母子的地方,”皇上沉声说道:“可韩越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前暗中潜入京城,私下掳走了慕四小姐,后来换了韩云石父子三人一起逃出了京城。赵王意图谋逆,韩越也是同党!他若是执迷不悟,不肯悔改,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最后一句,皇上的面色陡然冷凝。

谋逆两字是天子逆鳞,绝不容任何人碰触。不管是谁,只要犯了这一条,绝无幸免之理!如今赵王世子周珣已经被关进天牢,赵王在赵州“一病不起”,赵州真正主事的人就是韩越。想为韩越撇清也绝不可能!

这一次,轮到善能哑然了。

谋逆是多大的罪名,她自然清楚的很。这是要诛灭九族的重罪!

母子重逢之后,并未说过什么交心的话。不过,从韩越的字里行间里。足可以看出他对惠妃赵王皇上等人的憎恨。以他阴暗偏激的性子,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奇怪…

善能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忽的扑通一声跪下了。

皇上一惊:“眉娘,你这是做什么?”片刻之前还咬牙切齿横眉冷对,如今突然跪下又是什么意思?

善能抬眸,眼中满是恳求:“越儿一时糊涂,才走上歧途。还请皇上念在…念在他是皇家血脉的份上。将来饶他一条性命。”

皇上皱了皱眉。说道:“如果他忠心耿耿一心向着朕,朕当然不会对他下手。可赵王病了之后,一直由他主事。很显然。他早已知晓赵王谋逆的心意,而且暗中还出了不少力。将来朕若是放过了他,那是不是也该放了赵王?”

论身份,赵王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也是他最器重的长子。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姑息赵王。不然。此例一开,将来皇子皇孙们都没了顾忌有学有样,这个谋逆那个要造~反,这大秦江山岂不乱了套?

赵王不能放!韩越同样不能放!

“此事我不能答应你。”皇上语气决然。

善能跪在那儿。面色惨然,眼中浮起绝望,久久没有动弹。宛如一座失了生命的木雕。

皇上看着这样的善能。心下微微一软,低声说道:“你别跪着了。起来和朕说话。韩越的事朕委实不能答应,除了此事之外,朕什么都能答应你…”

“皇上,我只有这一个心愿,别的一无所求。”善能声音颤抖哽咽,眼中泛起水光:“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最对不起的就是越儿。如今他误入歧途,我不求别的,只求皇上最后饶他一命。”

说着,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她磕的太过用力了,额上很快就被磕破,渗出了血迹,看着触目心惊。

皇上轻叹一声,俯身搀扶起善能的胳膊:“眉娘,你别这样,先起身再说。”

当他的手碰触到善能的一刹那,善能全身瑟缩了一下,却没有避开,反而紧紧的抓紧了皇上的胳膊:“皇上,我求你了…”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绝望而悲伤。

皇上心弦一颤,那句“朕答应你”几乎要冲口而出。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无情的两个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