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春轻轻嗯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

五天后,慕念春回了慕家。

慕正善神色有些阴郁,也没什么兴致说话。只说道:“长栩病了,你待会儿去松涛院看看他。”

慕念春应下了。

张氏陪着慕念春一起去松涛院,一路上低声说道:“那一日从太子府回来之后。长栩就病了。后来慕元春‘病逝’,太子府打发人来报丧。你爹想瞒也瞒不住,长栩知道此事之后。连着几日没进食,病的愈发厉害。你爹特意吩咐你来看他,肯定是希望你劝一劝他。待会儿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张氏从来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主儿。她一直不喜欢慕长栩兄妹,却也从未主动对付过他们两个。最碍眼的慕元春已经死了,她的心病就去了一大半。如今慕长栩重病不起,她反而有几分不忍。

慕念春默然片刻。才低低地应道:“将慕元春逐出家门的主意就是我出的。慕元春的死,我脱不了干系。大哥看到我只怕心中更难受。”

这倒也是。

张氏立刻停住了脚步:“你说的对。都是你爹犯糊涂,害的我也跟着迷糊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这松涛院还是别去了。免得见了面尴尬。”

万一慕长栩情绪激动怒骂几句。慕念春可就要白白受气了。

慕念春看出张氏的心思,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扯了扯唇角说道:“无妨,自家兄妹总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见。大哥和我的感情本就淡薄,大不了再疏远一些。”

说着,便进了松涛院。

萧氏得知慕念春张氏来了,忙迎了出来:“母亲,四妹。”眼睛红红的,显然之前刚哭过。

“大嫂,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慕念春轻声问道。

萧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喝了药,正在闭目养神。”边说边领着慕念春母女进了内室。

屋子里光线暗淡,气味沉闷。慕长栩闭目躺在床上,一脸病色,形容憔悴。听到脚步声,慕长栩睁开了眼。待看清来人之后,又将眼睛闭上了。

萧氏颇有些尴尬,快步走到床边低声提醒:“夫君,四妹特意来看你了。”

慕长栩依旧闭着眼,一言不发。

萧氏手足无措的看了慕念春一眼,一脸的为难和歉然。

慕念春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没觉得难堪,微笑着说道:“娘,大嫂,我想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张氏略一犹豫,才和萧氏一起退下了。

。…

慕念春走到床边,喊了声大哥。

慕长栩没有睁眼,声音低哑:“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更不想恶言相向。”

“你为了大姐的死迁怒于我是应该的。”慕念春对慕长栩的冷淡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我自问无愧于心。这几年来,她处心积虑的对付我,一次又一次的设局害我。我出于自保,只能还击。她执意要嫁给太孙嫁入太子府,因为心机太重不为太子妃所喜,矛盾日渐堆积。这一次的事情,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算她今年能忍下,明年后年呢?她的性子你比谁都清楚。落到今天的结局,是她咎由自取!”

慕长栩俊脸泛白,不知是愤怒还是隐忍,身体颤抖不已。

慕念春又说了下去:“这一次,如果爹没有及时的将她逐出家门。太子妃顾及慕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等太孙回来,以太孙对她的宠爱,她或许还会有风光的那一天。可慕家也会为她所累,将来必然会被卷入太子府的内宅争斗中。一旦行步差池,慕家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一点你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当日才狠心做了选择。既是如此,你就应该料到这样的结果…”

“你不要再说了。”慕长栩倏的睁开眼,满脸痛苦和自厌,声音沙哑颤抖:“是,我也同样自私。纵然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能为了她将慕家拖进泥沼。所以,她活该被逼死,活该悄无声息的下葬。我这个做兄长的,甚至没有亲自去送她最后一程…”

话没说完,两行热泪已经涌出了眼角。

泪水模糊中,似乎看到了慕元春浅笑盈盈的脸庞。

他们兄妹一直相依为命感情亲厚。这两年来却日渐冷淡疏远,如今落得个天人永隔。

她还这么年轻,正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甚至还没怀孕生过子嗣,没留下半点血脉…

慕长栩侧过头,断断续续的传来隐忍压抑的哭泣声。

慕元春的死将会是他心底永难抹灭的痛苦。

慕念春沉默不语。她和慕元春积怨太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结。可慕长栩前后两辈子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从这一点来说,她对慕长栩是有亏欠的。所以,她特意来看慕长栩,用冷硬无情的话语解开他的心结。哪怕是他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她的身上也好。

不知过了多久,慕长栩的哭声才渐渐停了。

慕念春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前几日她下葬,我去送了她最后一程。之后又去了太子府,太子妃和我说起了一件事。她临死前,写了一封绝笔信给太孙,让太孙断了对她的痴念。用以来交换你一世的仕途顺利…”

慕长栩全身一震,霍然坐直了身子,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么?她真的写了绝笔信?”

“你没听错,”慕念春深深的看着慕长栩:“这是她和太子妃最后的交换条件。也是她对你的愧疚和补偿。这封绝笔信在几日前就送出了京城,最多半个月就能送到太孙的手中。太子妃许过的承诺,绝不会食言。你若是真的心痛她的死,就更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否则,她在地下也无法安息。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慕念春便转身离开了。

她心里很清楚,她和慕长栩淡薄的兄妹之情也到此结束了。慕长栩心胸再宽广,也不会再像往日那般喊一声四妹。

什么事都需要付出代价。这样的代价最多令她微微生憾,很快又回归平静。

。…

第三百三十八章 边关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三日,路上的积雪几乎齐至膝盖。天寒地冻,不知有多少百姓饿死冻死。打仗也是不可能的事了,两边大军只能老实的各自修生养息。

对征战了一年死伤众多疲倦不堪的边军来说,这些时日大概是这一年来过的最安心悠闲的日子了。到处都是冰冻,除了小队的斥候和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可以躲在厚实的营帐里休息。只可惜冰寒的天气也阻挡了送粮大军的脚步,近来的伙食已经缩减了三分之一。

城墙上同样积了厚厚的冰,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警戒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开始是不想乱动,到后来却是想动也动不了了——因为站的久了,鞋子也被冻住了。若是没人帮着扶一把,抬脚的时候摔跤是免不了的。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正吸溜着鼻子。他入伍不久,对付严寒冰雪的经验尚浅,一时没察觉这样的危机。站了半天的岗快到换班的时候了,抬脚便往前走。因为用力过猛,猝不及防之余重重的向地上摔去。

这一下若是摔结实了,免不了头破血流。

那个年轻士兵眼看躲不过了,索性咬牙闭眼,准备狠狠摔一跤。

想象中的痛楚并未到来,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手及时的扶住了他,使得他免了这一难。年轻士兵忙站稳身子,感激的看向那两只手的主人:“谢谢你…”在看清来人的脸孔时,不由得一惊。

扶住他的也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穿着盔甲。只露出被冻的通红的略圆脸孔。这张脸生的颇为清秀,眼睛不算大,却黑亮有神,又格外的温和。

“太、太孙殿下?”年轻士兵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忙跪下行礼。

太孙殿下几乎每日都会到城墙上来巡视一圈。负责守着城墙的士兵们人人都认识这张脸。最难得的是,太孙殿下平易近人,对着士兵从不摆架子,和蔼可亲。

“不用多礼,”周琰笑着说道:“站了半天的岗,一定又冷又饿。快些下去歇着吧!”

年轻士兵满心欢喜的起身告退,一抬头,又见另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这个少年也穿着盔甲,却半点都不臃肿,相貌俊美气度出众。慢悠悠的走过来。颇有些闲庭信步的潇洒。

太孙殿下和齐王殿下是出了名的焦不离孟。这个少年,当然就是齐王殿下了。

年轻士兵自觉今日运气极好,竟一连遇到了太孙和齐王,欢喜的上前行了礼,才退下了。

“十四叔,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怎么又跑到城墙上来了?”周琰皱着眉头絮叨:“天寒地冻的,城墙又滑的很。万一摔了跤,背上的伤再裂开怎么办?”

齐王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的耸耸肩笑道:“已经养了两个多月。背上那点伤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你就别整天唠叨个没完了。”

周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是是,你伤已经好了。待会儿我就写封信给十四婶,让她别为你这点小伤担心。”

这话可戳中齐王的要害了。

明知道周琰是开玩笑,齐王还是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多嘴,我扒了你的皮!”

周琰和他笑闹惯了,立刻揶揄道:“你养了这么久的伤。一直都没来得及写信回去。十四婶不忧心才是怪事。再说了,你受伤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等回京了,她还不是照样什么都会知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能瞒一时是一时。”齐王想也不想的应道。

这大半年来,他数次亲自领兵上阵,打了不少胜仗,边城也收回了几座,战事渐渐占了上风。战场刀剑无眼,受些轻伤是难免的。

两个多月前,他领兵追击一个鞑靼将领,将对方斩于刀下。那个鞑靼将领在临死前也砍了他的背一刀。这一刀着实伤的不轻,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如今提起刀来后背还会隐隐作痛。

养伤期间,他无法写信,又不愿让别人代笔,只得停了家信。能下床走动了,立刻就写信回京。只可惜又遇上这样的冰雪天气,交通实在不便,那封信大概会延迟十天半个月才能送到慕念春的手中。

想到慕念春,齐王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香囊,眼中闪过思念和渴盼。

周琰很应景的叹道:“诶!真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一别就是大半年,每日晚上辗转难眠。不知远在京城的佳人是不是也在同样的想着自己…”

“好小子,胆子越混越肥了,竟敢来取笑我了。”齐王笑着踹了周琰一脚。

周琰身手比以前灵活了不少,竟闪开了,笑嘻嘻的裂开嘴,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拜了赵将军为师,又学兵法又学武功。就连赵将军也夸我进步极大。你休想像以前那样踢中我了。”

齐王毫不客气的泼了一大盆冷水过来:“赵将军夸你是出于礼貌,你也好意思当真。来来来,现在来和我过几招。看看你能在我这个‘重伤未愈’的人手中走几招。”

周琰咳嗽一声:“这里到处结着厚厚的冰,不宜动手过招。再说了,我岂能欺负你受伤未愈。过招的事以后再说。”

哟!这脸皮真是厚了不少,还学会撇清和狡辩了。

齐王似笑非笑的瞄了周琰一眼,总算给他留了几分颜面,没再揪着不放。

。…

说笑一番过后,叔侄两个一起巡视了一圈。

这大半年来,周琰的改变和进步着实不小。养尊处优的白胖渐渐没了,黑了不少,瘦了不少,也更精神了。如今说起城防和兵力部署来也头头是道,思维敏捷沉稳。虚心好学,颇能听得进将领们的意见和建议。这样的平易近人,很快就赢得了众将领的好感。

更难得是,周琰每天都抽出一个多时辰向赵将军学兵法学武功。每日还坚持亲自巡视城墙边防。他的进步有目共睹。就连齐王之前也没想到,周琰竟有这样脱胎换骨的改变。

在周琰的眼中,齐王的变化更大。

往日在京城,齐王也就是个擅长吃喝玩乐的纨绔皇子。确实比别人都聪明些,却也看不出特别之处。领军之后,齐王却迅速的崭露出了精于谋算的狠辣和果决。从定州大捷之后,领军到边关又数次定计对付鞑靼骑兵,甚至亲自领兵上阵,一点一点的扭转了战局。

周琰是边军名义上的统帅,齐王才是真正做决断的人。一个运筹帷幄定计,一个坐镇大军安抚军心,堪称一对绝妙的搭档。

一众原本心中存着怀疑的将领们也渐渐放了心。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内部争权夺利意见不合。太孙和齐王两人相互信任,从不猜疑。实在难得!

“十四叔,今天是年三十,我已经吩咐伙房多宰些牛羊,做些好吃的给将士们过年。”周琰笑道:“对了,索性把最后几缸高粱酒也分了,让每个士兵都喝上两口。”

齐王点点头:“这些事你拿主意就是了。”顿了顿又低声说道:“如今军中的存粮已经不多了,最多只够再吃上半个月。朝廷送粮的军队若是半个月之内没赶到,将士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十几万的军队每日需要消耗的粮食是个很可怕的数字。朝廷的送粮军队每隔两个月左右就要送一次粮来。上一次随粮而来的,还有一个令人心情沉重的坏消息。

户部的库银只够撑到开春三月。也就是说,若是在三个月之内无法结束战争,将士们就要面临着缺乏军粮的窘境了。饿着肚子打仗是不可能的事。一旦军粮供应不上,大军不攻自溃。

一提起此事,周琰也笑不出来了,叹道:“是啊,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暗暗发愁。”

这样的消息当然是严密封锁的,绝不能让普通的将士知道,免得动摇军心。于是,沉甸甸的担子就都压在了知情的几个人心头。周琰已经一连数日都没安稳的睡过好觉了。

可这种事不是发愁就能解决的。

粮食!粮食!粮食!他要到哪儿去找这么多的粮食喂饱十几万大军!

周琰忍不住抓了抓头,懊恼的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有为粮食发愁的一天。”

生来就是太孙,自幼锦衣玉食,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齐王眸光微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床上躺着,脑子却没闲着。倒是想出了一招狠棋来,只是要冒上一点风险…”

一听风险两个字,周琰就觉得后背发凉,不假思索的说道:“若是有风险,就让我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绝不能再领军出击了。”

齐王心里一暖,笑着拍了拍周琰的肩膀,正要说什么,方同忽的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信封:“太孙殿下,京城那边来信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噩耗(一)

周琰眼睛一亮,一脸欢喜的接过了信。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离开家人。在人前要装着若无其事,私底下却是极想念家人的。接到家人的来信,无疑是令人高兴的事。

信封厚实也是难免的,因为里面至少会放四封信。分别是太子妃蒋氏刘氏还有慕元春的。

“家中女眷多就是好,每次收信都这么厚实。”齐王惯例要取笑周琰几句:“足够你看足一整晚了。”

周琰心情极好,咧嘴笑道:“我也有一个多月没收到家书了。今天倒是巧的很,正好年三十的收到了信。”这比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更令人欢喜。

周琰甚至等不及回房便急急的拆了信,厚实的信封里果然放了四封信。

周琰惯例先看太子妃那一封。目光迅即的掠过数行,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笑容忽然凝结住了,清秀的脸孔唰的惨白,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

齐王一惊,皱眉问道:“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什么事了?是定州那边打了败仗,还是父皇的病情又加重了?”

周琰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信,就像走火入魔一般。

齐王从未见过周琰这般失控,心里愈发觉得疑惑不安,猛地抓住周琰的胳膊,大声喝道:“周琰!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琰抬起头来,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喃喃的说了句:“元春…死了!”

元春死了!

那个美丽温柔的女子,那个他全心喜欢发誓一辈子都要真心相待的女子。永远离开他了…

周琰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荡着这句话。喉头一甜,忽的吐出一口鲜血。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手中的信纸轻盈的飘落。

齐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周琰。不小心用力过猛,扯到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可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伤口了。先扶周琰回去要紧。

方同也是面色大变,慌忙扶住周琰的另一只胳膊:“殿下,殿下!”

齐王沉声道:“他情绪太过激动,口吐鲜血,现在立刻扶他回房,再召太医来。”

当日离开京城的时候。特地带了一个太医随行。各种珍贵的药材也带的齐备。太医的医术自然要比军中的大夫要强多了。齐王受伤的时候,幸好有太医一直精心照料,才能在短短的两个月中养好了伤。

方同忙应下了,又叫了一个亲兵来一起扶着周琰。

齐王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信纸。展开看了几眼。几行字赫然引入眼帘。

慕氏心思歹毒,暗中对皓哥儿下手,又躲回慕家企图逃过罪责。慕翰林大怒之下,将慕氏逐出家门。慕氏认罪之后,自尽身亡。为了保存慕家颜面和慕氏最后的体面,对外只称慕氏病故。你看到这封信时,慕氏已经安然下葬。

。…

寥寥几行字,却让人看的心惊动魄。

齐王眉头微皱。眼中流露出深思。

以慕元春的性子,断然不肯“自尽身亡”。此事背后,必然有隐情。

周琰心软多情。又对慕元春一见倾心。娶回府之后,对慕元春宠爱有加。即使后来渐渐察觉到慕元春并不如想象中的完美无缺,也依然是喜欢她的。骤闻慕元春的死讯,也怪不得周琰会有这般剧烈的反应。

周琰气血攻心,吐了一口心头血,一直昏迷。

太医开了药方。一碗药灌入周琰的口中,依然迟迟不见周琰醒来。

方同在一旁不停的抹着眼泪。他十岁起就被选中伺候周琰。主仆相处七八年,感情自然深厚。周琰身子结实。平日连头疼发热都极少。像此刻这般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的从未有过…

“别哭了。”齐王坐在床边,头也不回的吩咐:“我在这儿看着,你先退下吧!等他醒了,我再叫你进来伺候。”

方同哽咽着应了一声。

郑喜随着方同一起退出了门外。主子感情亲厚形影不离,他们两个也十分要好。郑喜见方同哭泣,心里也不是滋味,轻声安慰道:“太孙殿下陡然知道这个噩耗,心里肯定受不了。所以才会昏迷这么久,说不定很快就会醒了。”

方同抽抽搭搭的还击:“不是你主子,你当然说的轻巧。当日齐王殿下从战场上受伤回来,你可是整整哭了半天。”

郑喜被噎了一下,半晌才悻悻然说道:“我好心安慰你,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了,你爱哭多久哭多久,我半个字都不说你行了吧!”

这么一打岔,方同也哭不下去了,用袖子擦了眼泪:“慕侧妃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太孙殿下这般宠爱她,她怎么也不知足,竟敢暗中对皓哥儿动手。”

谋害皇家血脉,只有死路一条。能有个体面些的死法,已经是太子妃格外开恩了。

郑喜也忍不住叹道:“是啊,这也实在怪不得别人。”

自作孽,不可活啊!

。…

天渐渐暗了下来。

今天是年三十,伙房里宰了许多牛羊,蒸了一筐又一筐的白馒头。热腾腾的肉就着香软的馒头,敞开肚皮吃个饱,再喝上一两口高粱酒。对士兵们来说,这是一顿极为丰盛的年夜饭。

周琰亲自定了规矩,军中的将领们和士兵们吃一样的伙食。他和齐王也不例外。因此,送到房中的晚饭同样是牛肉烧白菜,白煮羊肉,外加一盆馒头。

周琰没醒,齐王也没心情吃晚饭,挥挥手示意郑喜将饭菜放在桌子上。

又过了许久,周琰终于渐渐恢复知觉。先是手指动了一动,然后缓缓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齐王关切又释然的脸孔:“你可总算是醒了。”一昏迷就是大半天,实在够吓人的。

周琰不说话也不动,就这么僵硬的躺着。清秀的脸孔毫无血色,眼中溢满了悲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