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分外漫长,丑时三刻屋中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方仲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接生婆抱了孩子过来笑道:“贺喜贺喜,是位小公子。”

方仲秋瞧了一眼,皱巴巴的一团,跑到床边看着灵犀,灵犀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身下的被褥上沾满了血,方仲秋看看看着跪了下去,摩挲着她的脸,灵犀虚弱笑笑:“我今日跑去渭城,仲秋生气了?”

方仲秋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气灵犀不爱惜自己。”

灵犀握住他手:“仲秋,肖赞他……”

方仲秋手指压上她唇:“就不提他了,灵犀好好歇息。”

这时韩婆子过来,说为灵犀换洗,方仲秋回头道:“大娘照看孩子就好,灵犀这儿,还是我来吧。”

给她身下换了干净被褥,端来热水仔细为她擦洗,灵犀瞧着他翘起了唇角,噙着微笑睡了过去,方仲秋为她擦洗干净,坐到床沿,手指轻抚着她的额角,看着她睡梦中的容颜。

儿子饥饿的哭喊声将灵犀惊醒,睁开眼眸道:“将孩子抱来吧,睡在娘身边他才踏实。”

方仲秋摇头:“韩大娘给他灌着米汤呢,我先喂灵犀喝红糖水。”

灵犀正渴着,依言喝了下去,方仲秋又端来一碗猪蹄汤,说是下奶,灵犀忙又喝了,瞧着方仲秋笑嗔道:“还饿着呢,只给喝个水饱。”

方仲秋笑说还有,端了鸡蛋面条过来,灵犀一气又吃了进去,方仲秋就瞧着她笑,灵犀道:“别笑话我能吃了,快将孩子抱来。”

韩婆子抱了孩子过来,灵犀抱在怀中逗弄着,笑说道:“长得象仲秋呢。”

方仲秋探头一瞧:“我有那么难看吗?”

灵犀拍他一下:“说什么呢,仲秋睡会儿去吧,眼睛都熬红了。”

方仲秋搓着手:“高兴得睡不着。”

灵犀笑道:“那就送红鸡蛋报喜去。”

方仲秋又摇头:“我得陪着你们两个,麻烦韩大娘去码头请二哥来。”

韩婆子答应一声去了,方仲秋笑对灵犀道:“送红鸡蛋的差事,就交给二哥了。”

第二日灵犀就下了奶,儿子吃得香甜,方仲秋瞧得直咽口水,趁儿子睡着,蹭了过来对灵犀道:“我也想尝尝。”

灵犀就解了里衣,方仲秋吸了几口埋头在她胸前:“没我想得那么甜。”

灵犀抚着他头发直笑。

方仲秋三日没出门,灵犀醒着就陪着灵犀,孩子醒着就陪着孩子,两人都醒着就将孩子抱到大床上,三个人一起玩耍,两人都睡着了,他才躺倒灵犀身旁,靠着她睡会儿,睡着了也不踏实,一会儿醒一次,看看灵犀看看儿子,十分忙碌。

第三日叶青山来了,应妹婿之请,为外甥取名方阆,抱过孩子笑看着:“人都说外甥象舅舅,富贵瞧瞧,可有几分象我?”

富贵瞥了一眼:“眉毛眼睛鼻子都挤在一处,看不出来。”

叶青山笑着将孩子递给他:“要不要抱一下?”

富贵蹬蹬蹬后退着,都快退出了门外,皱了眉头不耐道:“不抱,身上一股腥味儿。”

灵犀也笑:“瞧把二哥给吓的。”

方仲秋这三日越看阆儿越觉好看,早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对富贵的说辞直皱眉头,从青山怀抱中抢过阆儿笑道:“还是象我多些。”

灵犀笑眯眯看着三个大男人围着小婴儿打转,正开怀时,院门处进来一大堆人,是方家人到了,除了冬生在家守着陈守贞,春生忙着看铺子,其余人都来了,刘金锭进门就说道:“我这做祖母的,想看看孙子,还得来窜亲戚。”

话虽说得阴阳怪气,到底是长孙,抱了过去笑得合不拢嘴,玉容凑过去一瞧:“真难看。”

刘金锭瞪她一眼:“你懂个屁,刚生下来的孩子,都长这样,等长开了就好看了,等满月的时候,你再看看,又白又胖的,好看着呢。”

青山看一大屋子人,跟灵犀告辞走了。青山一出门,刘金锭就抱怨道:“孙子这名字就该祖父母来起,怎么就越过我们,让舅父取了。”

方仲秋笑道:“让大哥取,就是让岳父取,再说大哥有学问。”

刘金锭一撇嘴:“不过是个落第的秀才。”

方老爹在旁说道:“落第的秀才也是秀才,比我强,我大字不认识几个,瞧瞧咱们家这三个儿子的名字,就知道咱们没学问,我觉得孩子舅舅取的名字好。”

刘金锭有些跳脚:“你今日倒是话多。”

方老爹看着孙子难得笑着:“我做祖父了,高兴,仲秋做爹了,我更为仲秋高兴,这孩子当年为我治病远走西域,我生怕他再回不来了。”

灵犀听到这话,对仲秋心疼不已,探头深深看他一眼,他只顾看着阆儿。方老爹又道:“你也别说孩子舅舅是落第秀才,说来也快,再有一年多,又该大考了,人家若做了官,看你怎么见人家。”

刘金锭怒道:“老东西闭嘴,今日分外话多。”

…….

作者有话要说:庆贺小包子出生吧,嘻嘻~~

满月

灵犀听外屋吵作一团,正低头笑的时候,桂莲进来了,从包裹里拿出一双虎头鞋,讪笑着对低低对灵犀说道:“这个是我一早做好的,玉容跟着灵犀这几个月,认识了那么多字,不只会认还会写,我们娘家祖祖辈辈没有读书写字的人,没想到女娃也能写字,我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说着话红了眼圈,灵犀接过她手中的鞋笑道:“桂莲坐吧,玉容聪明着呢,一教就会。”

桂莲就笑起来,悄悄对灵犀说道:“我这些日子闹了不少笑话,大概灵犀也听说了,我本想再生个儿子,玉容这一回去,我又想通了,就算生下来,夹在那两只母老虎中间,得受多少罪才能长大,算了,玉容就交给仲秋和灵犀,她将来许个好人家,能带走我,我去伺候着她和姑爷,也是愿意的。”

灵犀不想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惊又喜笑道:“桂莲想明白就好。”

桂莲点点头:“其实许多事都是自寻烦恼,若是心宽知足,这日子就过得顺遂,想我在娘家时,饥一顿饱一顿的,饭都吃不饱,来方家从未饿过肚子,还有了一个女儿,虽说又得干活又得受气,除了那两个,都将我当人看,以后,我再不会折腾了。”

灵犀看她摆脱心魔,也真心为她高兴,这时如月端了鸡汤过来给灵犀,灵犀笑问道:“大嫂也快生了吧?”

如月笑笑:“也没几日了,只是二嫂生了长孙,她气得哭了半宵,哭过后又担忧肚子里是女娃,天天在家折腾,大哥被折腾得只剩叹气了。”

灵犀叹口气:“还是桂莲说得对,心宽知足才好。”

如月道:“没错,大嫂就是不知足,心眼儿又只有针尖儿大,我有时候气她,反过来想想,她这样的人,心里该是很少舒坦,又觉得她很可怜。”

桂莲嗤道:“她可怜?作威作福的,全家人哪个敢惹她?”

刚入腊月,方家村传来喜讯,陈守贞也生了,也是儿子,刘金锭传话过来,让方仲秋和灵犀回方家村办满月酒,阆儿的满月正好是小年,小年前几日,一家三口回到了方家村。

陈守贞的儿子取名方智,阆儿一回到方家村,就有亲戚邻居前来探望,有的难免将两个孩子比较,都说阆儿健壮能吃,又白又胖,智儿就怯弱爱哭,也黑瘦,吃奶也不怎么香,陈守贞气得不行,连气了几日,竟回了奶,智儿哭叫着死命吸吮,只能吸出几滴来,陈守贞又急得哭了几场,就一滴也没了,冬生只得牵了只母羊回来挤羊奶,灵犀看不过去,自己的奶水又多,阆儿吃不完,就常抱着智儿喂他。

满月那日宾客盈门,因方仲秋如今生意做得大了,在桐城和平安州都站稳了脚跟,来贺喜的客人较二人成亲多了一倍。

卓芸和马丰也回来了,卓芸一进门就抱着阆儿,一会儿说让阆儿叫干娘,一会儿又说结亲家,灵犀瞧着她的肚子,卓芸拍了拍:“有了,昨日刚知道的。”

灵犀为她高兴着,笑骂道:“那还东跑西颠的,还不回家歇着去。”

卓芸笑道:“灵犀知道谁最高兴?马丰。也不怕婆母责怪,买了两个丫鬟两个仆人回家,婆母见我怀上了,竟将人留下了,我可是苦尽甘来了。”

灵犀捏捏她脸:“你呀,别总没心没肺的,我倒觉得马大娘不错,你都要做娘的人了,多跟马大娘学着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还是要改改。”

卓芸抱着灵犀笑说:“知道知道,灵犀何时带着阆儿去平安州?”

灵犀摇头:“一年半载是去不了了,本来盘算着过了二月二就走,可智儿没奶,我在家还能喂他吃些,我若走了,智儿就只能喝羊奶了。”

卓芸嗤一声:“管她呢。”

灵犀笑道:“其实我也想走,可大哥过来求我,孩子无辜,我只能答应了,只是苦了仲秋,又得两头奔忙,好在如今何大哥也能主事,多少能替仲秋分忧。”

正说着话,如月抱了智儿进来,灵犀接了过去抱在怀中,解开了衣襟,卓芸看看智儿,又看看阆儿,将阆儿抱起来笑道:“不是我偏心啊,我们阆儿就是好看,白白嫩嫩的,一掐准能出水,这智儿嘛,又黑又瘦,没足月似的,小眉头还皱着,有多少愁苦化不开似的,我们阆儿就傻乎乎的,嘬个手指头都那么香,一逗就咧嘴。”

灵犀瞧着智儿轻抚着他的小脸儿:“我喂智儿几天了,一天不见就会想。”

如月在旁道:“哪有小孩儿不可爱的,再说了,智儿多可怜啊。”

卓芸听她这话不太友善,瞧她一眼道:“你谁啊?”

如月也瞥她一眼:“你又是谁?”

灵犀瞧二人这架势,笑道:“以为你们认识呢?这是如月,春生的娘子,这是卓芸。”

卓芸就道:“哦,你就是春生的娘子?春生假冒树精跟你幽会的寡妇?”

如月反唇相讥:“你就是嫁了大富翁,捡了大便宜的卓芸?”

灵犀皱了眉头:“这是怎么说的?你们之前有过节?”

二人齐声说没有,灵犀刚要说话,陈守贞一甩门帘进来了,瞧着智儿吃灵犀的奶,悲悲切切哭道:“每日趁我睡着,抱了智儿过来吃你的奶,吃了你的奶,我的孩子就跟你亲了,叶灵犀,你安的什么心?”

卓芸从灵犀手中抢过智儿塞到她怀里:“如此不识好歹,管她做什么?你的孩子,你抱走就是,有本事自己喂,非要作死,又怪得了谁?”

如月笑笑说道:“智儿喝羊奶,大嫂就不怕智儿亲近母羊,疏远了大嫂?”

卓芸哈哈一笑,陈守贞嚎啕起来:“都来作践我是吧?我就是样样不如她,没她长得好看,没她穿戴好,夫君没她的有能耐,好不容易怀个孩子,都在她后头,我们是大房,她家的倒成了长孙,她是儿子我也是儿子,偏说我的不如她的白胖可爱,这下可好,我没奶,她奶水多得够两个孩子吃,老天待我就这么不公。”

来贺喜的人听到她的哭闹,都围拢过来隔着窗户看热闹,卓芸出来两手一叉腰,冲着人群喊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中有人喊一声多管闲事,马丰挤过人群挡在她面前,两手交叉着:“没听见吗?我家娘子让你们都散了。”

他铁塔一般站着不怒自威,人群中有人说一声是马丰,围观的人顿时作鸟兽散,有一中年妇人不退反进,对卓芸道:“这位小娘子,我是守贞的母亲,我进去看看。”

卓芸瞧她一眼,容貌端庄风韵犹存,说声快进来,这位妇人跟在她身后进来了,灵犀瞧见她忙招呼说道:“大娘快进来坐。”

妇人点点头,过去劝慰陈守贞:“守贞啊,孩子给我,你先回屋去。”

陈守贞依然哭着摇头,这时冬生隔着门帘道:“如月,将你大嫂拉出来。”

如月和卓芸对望一眼,一左一右将陈守贞拖了出去,冬生半扶半抱带她回屋去了,如月和卓芸相视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进去时,陈母正和灵犀说话,擦着眼泪说道:“都怪我,没将她教好,她娘亲去得早,我嫁过去时,她才七岁,我怕人家说我继母苛刻,就宠着纵容着,有求必应,街坊邻里亲戚都夸赞我比亲娘还要亲,她爹也十分满意,我心里也高兴 ,可年纪大些到了议亲的年纪,我才犯了愁,她刁钻刻薄,嘴上一句好话没有,心胸又狭窄,只知道为所欲为,也不会跟人相处,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可为时已晚,正好方家上门提亲,我瞧着冬生这孩子厚道,能容得下她,就说服她爹,应下了亲事,到如今她还在埋怨我,说我见钱眼开,贪图方家那二百两银子,唉,这辈子,我对她也就做对这一件事,她成了这样,都是我的错,我瞧着灵犀是个宽和的孩子,别跟她计较,既然奶水多,就多喂喂智儿,就当是可怜孩子了。”

灵犀抱过智儿道:“大娘放心吧,我一定会喂智儿的。”

陈母哭了一阵,待智儿吃饱,抱着孩子走了。灵犀一瞧卓芸和如月,正在窗下唠得热乎,笑说道:“我还没说合,你们两个就自己好了。”

卓芸笑得:“我们这是不打不相识。”

如月也笑:“初次见面就斗嘴,没有假客气,多痛快。”

卓芸说就是就是,过来跟灵犀说道:“跟如月一说才知道,春生这小子花样多。”

灵犀疑惑着,什么花样?如月红了脸,戳戳卓芸道:“咱们两个的私房话,不能说给二嫂。”

卓芸笑道:“说了有什么,灵犀说说,仲秋的花样多不多?”

灵犀点点卓芸额头:“你呀,刚有了身孕,别总琢磨这些,要节制才是,多问问周郎中。”

卓芸嗯了一声,如月听到卓芸也有了,就叹一口气,灵犀拍拍她手:“这事儿急不得,如今月信可准吗?”

如月点点头:“倒是准了,肚子也不疼了。”

灵犀道:“这不有起色吗?定时请周郎中把脉就好。”

如月勉强笑道:“二嫂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卓芸笑道:“着急怀孕做什么?两个人清清静静的多好,除去月信那几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今怀了孩子,还得清心寡欲。”

三人就一起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嫂是不是写太过了,有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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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举

灵犀如今心中笃定,每日只守着阆儿,旁的事能不管就不管,方仲秋隔三差五在家呆着,灵犀笑对他说道:“仲秋若忙尽管忙去,我如今再不会招惹是非,仲秋就放心吧。”

方仲秋只笑不语,待阆儿过了百日,才每日去平安州去,走得晚回来得早,灵犀就问他生意忙不忙,方仲秋抱着阆儿笑道:“银子是赚不完的,如今欠债已还,我盘算着再买一条船,到今年年底,争取三条船都买下来。”

灵犀知道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并不清净,总是在盘算这盘算那,生意想越做越大,家中这些人这些事要安抚着,大哥春生都要想好出路,心里疼他,更是加倍体贴。至于前往渭城之事,她以为早跟仲秋说清楚了,再未提起。

方仲秋也看似毫不在意,只是偶尔会呆坐着失魂落魄,灵犀瞧见问起,他就说生意上有些烦心事,灵犀就用他的话加以劝慰,银子是赚不完的,若是还皱着眉头,就抱阆儿过来,方仲秋瞧见阆儿,就舒展了眉头,举起儿子笑得开怀。

灵犀产后恢复很快,一过满月,方仲秋就不用禁欲,灵犀总觉得,夫妻二人床笫之间少了些什么,不似在平安州那样纵情恣意,方仲秋总有些顾忌,一是目睹灵犀产后苍白虚弱床褥上满是鲜血,心中不安,总觉是自己造的孽,二是阆儿就睡在身旁小床上,总觉得有人窥视,其三,还是在意那日之事,虽也在心中骂过自己,可却总是想起来,总是在意,面对灵犀时就总放不开手脚。

灵犀却怀念那几个月的纵情时光,总设法撩拨他,有时候方仲秋也耐不住撩拨,反攻过来。可几次三番的,灵犀就觉赧然,自己总跟喂不饱似的,大概是仲秋太累了,也就收敛许多,慢慢的,二人在床榻间竟添了些疏离。

转眼就是端午,阆儿已快半岁,白嫩嫩的小人儿已能稳稳坐在榻上,一手手指头塞在嘴里,嘬得分外香甜,另一手摇了拨浪鼓,哗楞哗楞清脆得响,肥短粗的两条小腿不住得蹬动,有时候动得欢了,一个坐不稳,脑袋往后一仰,整个身子滚倒在榻上,就咯咯笑着,小手将小脚扳住,往嘴里一送,啃着自己的脚趾头在榻上推磨一般,转过来又转过去,玉容每每瞅见,就大叫着脏阆儿,拿开他的脚。

阆儿被夺了美味,就会哇哇大哭,哭声震天得响,智儿在东厢听到,也大声和着,院子里哭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阆儿咯咯笑的时候,智儿也跟着笑,方家人听见都会忍不住咧了嘴。

这一日灵犀想念大哥,抱了阆儿拿上包袱,跟公婆说一声出了院门,桂莲忙打发玉容跟上,让她帮着拎包袱,灵犀抱阆儿累了,玉容也能搭把手。

三人来到东城门外,就见城墙根儿下围了一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玉容好奇,仗着人小一头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对灵犀道:“二嫂,是位小娘子,说是出身,父母去世了,哥哥好赌,将家业都败光了,如今要卖祖宅,她被逼无奈,出卖父亲生前收藏的几幅画。旁边有人说是前朝的,也有人说是假的,骗钱的。”

灵犀笑道:“不管真的假的,咱们赶路要紧,天越来越热,阆儿都出汗了。”

玉容吐吐舌头:“若是我娘在,又该骂我多事。”

灵犀捏捏她脸:“碰上热闹不让你看,你就难受,知道你的性子,走吧。”

不大一会儿门前桂花树在望,叶青山正好出来挑水,瞧见她们,扔了扁担水桶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抱过阆儿笑道:“小家伙又胖了不少。”

阆儿咯咯笑着,伸手去扯他的纶巾,叶青山由着他撕扯,笑道:“阆儿认识舅舅,对吧?”

灵犀笑道:“隔不了几日就来,自然认识,二哥最近可回来过?”

叶青山笑道:“又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他呀,为了我今秋和明春的考试,在拼命赚银子。”

灵犀解开包袱:“仲秋早有打算,这是二百两,给大哥备着赶考用的。”

叶青山不要,灵犀有些气:“二哥的银子你能要,我的就不能要吗?”

叶青山笑道:“灵犀,是这样,比如仲秋和他的大哥三弟,都各自成家了,依然难分彼此,同理,就算我和富贵日后成家了,还是一家人,灵犀是嫁出去的女儿,哥哥不能随意要你的银子。”

灵犀无奈,又将银子放回包袱,下厨为青山做饭。

青山的厨艺依然没有长进,依然是煮熟了能吃的水平,吃着灵犀做的饭菜分外香甜,灵犀为他多做了些吊在井里,午后待天气凉爽下来,抱着阆儿和玉容动身往回走。

出了东城门,玉容咦了一声,围观的人都已散去,那位卖画的小娘子依然站在那儿,目光中满是焦灼,瞧了瞧灵犀又错开了目光,灵犀朝她走了过去,瞧她长得清秀可人,穿着雅致,举止言行有度,瞧着确是出身,不象是江湖骗子。灵犀端详着她笑道:“上午我进城门,小娘子就在,这会儿我出了城门,小娘子还没走,小娘子的画,卖出去几幅?”

小娘子沮丧摇头:“开头我的要价太高,无人问津,后来一降再降,就都说是赝品,唉……今夜拿不回去银子,明日就要流落街头了。”

灵犀看着她挂着的字画,一共三幅,她也不懂,就笑问:“就问小娘子一句,可是真品吗?”

小娘子拼命点头:“我小时候,这三幅画就挂在祖父书房,说是祖上留下来的,爹爹去世前,看哥哥浪荡,让我偷偷收起来,留着关键时刻救命。”

灵犀看着那三幅画,挺顺眼的,若是挂在平安州小院堂屋中,定能增色,笑问道:“多少银子?”

那位小娘子咬咬唇:“一副画一百两。”

灵犀没想到这么贵,想着包袱中那二百两银子,笑问道:“只买两幅的话,可能解小娘子燃眉之急?”

小娘子点点头:“哥哥正好欠债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