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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墨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如淡墨清敛,似乎终于想透了许多东西,不再有动摇和疑惑。

“我去看看越姬,现在她在白府,终究是客。”

提起越姬,心里并不是没有疙瘩,两年的感情无法说放就放,可是一些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也不能让感情完全左右了自己。就算心里会痛,该做的事,依然要做。二十多年来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以后也将继续。

“嗄,哦……”宁弦连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突然伸手,抻高手臂去摸了摸白墨的头,“别太勉强了。”

白墨片刻恍惚,却只是浅淡一笑,淡如将要褪尽的墨痕,让宁弦怔怔收回手,看着他转身离去。

他们从来都是不同路上的人,没能走到一起,也走不到一起。宁弦突然有些想不起,最初,究竟是为何彼此针锋相对,互不相容?其实,如果换一个环境,换一种方式相遇,说不定——不,是一定不会有这样多的矛盾和排斥,但是也不会注意到彼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陌路才是最好的选择。怎的,却做了夫妻?

她坐在那里发了会儿愣,全然不曾注意屋里的慈笙透过窗户看着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显露无余。似乎只有在这样远远的看着时,他才不曾掩饰自己的情绪。迷惑,迟疑……究竟要跟在她身边多久,他才能够找到自己的答案?

突然之间后院里传来一声尖叫:“来人啊——”

宁弦蓦地站起来,向后院奔去,见到一个丫头跌倒在地上,一见宁弦便慌忙喊道:“少夫人!大少爷——大少爷被绑架——”

宁弦几步赶过去,“怎么回事!?”

“刚、刚刚有几个人,突然从墙外飞进来,抓了大少爷就走了……”

宁弦握紧拳,迟疑片刻,对丫头道:“你去照顾二少爷!”她转身飞回房间外,对赶出来的慈笙道:“我们去追凤和木鸢!”

慈笙没有多问,跟着宁弦一道赶出门。

……

木鸢和凤来到玄狼门的堂口外,藏身在一处房后,木鸢侧目扫了一眼凤从方才拧起来就没松开过的眉,无奈道:“我说你能不能别老冷着一张脸还带皱眉,看着以为你要闯什么龙潭虎穴呢,不过是一个小堂口,别那么严肃。”

凤只冷冷扫他一眼,根本懒得跟他多解释。

——这里,让他觉得不妥。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可是,不应该。不该是在这里……难道,只是他的错觉?

木鸢用扇子碰了碰他,“别想那么多,光看也看不出什么,进去再说。”便先一步悄然闪了过去。

幽冥教里谁都知道左使木鸢的武功很高,可是到底怎么个高法,却是没几个人见过。每日里混吃等死什么事也不做,闲来无事只给人添乱子的人,他若不出手,叫人如何能看透他的武功?而凤,则是见过他的身法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

就见那家伙分明是摇曳生姿地闲步而去,却宛如数道重影一晃,人便已经到了大门外,还没见他如何出手,两旁守卫已经来不及反应甚至不及发出声音,已经木头一样栽了下去。

凤迟疑了片刻,虽然这堂口之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守卫分布看来也很寻常,但是分明有一种气氛……玄狼门既然主动挑衅,应当知道他们定会找来——或者说是故意引他们找来,难道会不加强防守么?

这么简单的事木鸢不会看不透,但是以他的为人,若是他想去,就算明知道是陷阱他也不会放在眼里——想进就进,根本什么都不去考虑,他还真想让木鸢一个人去身先士卒算了……

红色的身影如箭矢般飞跃而去,向着同一个方向隐没在门内。然而未行几步,却看到木鸢站在不远处,止步不前。

“怎么?”

木鸢摇着扇子晃着脑袋,悠然笑道:“这机关,还真是有来头——”

——机关?凤微微蹙眉,方才的感觉愈发鲜明。

“你瞧那里——和那里——”木鸢随手用扇子指点几处,“这陷阱是刚设下不久的,所以难免露了痕迹,若是多给他们一些时日,恐怕连我也难以看得出……看来玄狼门里,来了新鲜的血液。”

凤扫视了一圈,除了门口处看到的那两个守卫,院内根本不见人影,连这种情况,都让他觉得熟悉。

“我去探探。”凤飞身而出,落入院中,霎时间数道机关启动,陷阱纷纷而来——凤如飞隼的身影在院中几个起落,躲开陷阱飞跃回来,落在木鸢身侧。木鸢款款笑问:“感觉如何?”

凤突然低喃一句:“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什么?”木鸢听得不很真切,颇有几分莫名其妙,凤却已经肯定了——这陷阱,分明是当日在巨斧门之时的翻版,甚至针对他和宁弦对陷阱的突破处而进行了改造。巨斧门和玄狼门联手了?这可是毫不掩饰,明明白白的挑战。

——很显然这次的事情既不是玄狼门主持,也不是冲幽冥教,而是巨斧门从中操作,专门冲他来的。

“怎样,是闯,还是另作打算?”不管如何选择,他木左使大人自然都是不放在眼里的。凤看着眼前重现的一幕,冷道:“看来也只能陪‘他’玩了,不然,怕是也不会甘休。”

“……看来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内情?”

“一般,不算多。”

凤正要闯进去,却听到身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宁弦的声音:“木鸢!凤!”回头见宁弦匆匆赶来,他微微一顿——宁弦,杜慈笙。连人都齐了。

“你怎么会来,不是让你留在白府看着吗?”眼前这样的情况,既然对方敢引他们来,还布下和当日一样的陷阱机关,就必然是准备妥当,不知还会有什么等着他们。凤并不希望宁弦一道前来。宁弦赶到跟前,道:“白摸被抓了!这绝对不是玄狼门的作风,而且若只是引我们来,逐个击破,那白砚中毒就已经能够做到了,何必还特地抓了白摸来……就好像,特意在我眼前抓了他走,逼我非来不可一样。”

凤微微冷笑,“看来他果真是不服输……定要扳回这一局。”

“他?你说谁?”

“巨斧门的‘师爷’,也就是冲天楼的大公子,那个传说中阴狡如狈一般的人。上一次我们破了巨斧门,看来他已经怀恨在心,非要布下同样的一局,让我们栽进其中。”

——师爷?果然……谅那个大水萝卜也没胆子和能力作出这样的事吧?

第四十九章

“宁弦,你要一起进去?”凤看向她,确认着,见宁弦点了头,便不去阻拦。一般情况下宁弦是分得清缓急也掂得清自己的人,她自己会作打算,自然不用旁人管束。既然此处机关是由巨斧门那里的陷阱改善而设,果然处处针对他们曾经闯过的漏洞,机关防备更加严密。尤其,是“人”。

巨斧门之中,慑于凤过去那一次“屠杀”的余威,只有机关不见人。而这一次,显然那位“师爷”既然是利用了玄狼门和幽冥天之间的矛盾,便不用在乎玄狼门中人的死活。

他们刚进入内院,玄狼门的人便鱼贯而出,三面包来,甚至有堵住他们退路的趋势。一人站在正首,面容阴冷。

凤的表情突然变得沉且冷,倒是木鸢虽也微微沉了脸色,却依然笑得出来——“玄狼门的大护法?真难得,会在一个小小的堂口见到你。”

对方阴冷一笑,只让人觉得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木左使虽然看起来从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但其实是个谨慎人物,不会轻易涉险。料不到这一次竟然也如此莽撞,不弄清情况就闯进我这堂口来?还有——凤护法,久违了。”

凤在外人面前一如往日的冰冷傲慢,道:“我却不知道大护法什么时候跟巨斧门的人搅在了一起。同那种狡诈的人联手,被人当了剑使怕是也还不知道。”

大护法一阵冷笑,并不意外凤看出其中的关系,“那只黄鼠狼在打什么主意我很清楚,不过只要能达到我的目的,就让他来搅和一下,有什么关系?况且——那只黄鼠狼要得的确不多,不过是你凤护法的命而已。”

凤面容未动,似乎对于大护法的话毫不意外。宁弦不知道那位“师爷”对凤的怀恨究竟多深,竟然煽动了巨斧门之后,又是玄狼门。这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凤破了巨斧门的机关而已。她觉得有些不安,说不清,却无法甩掉这种感觉。

趁着凤和大护法之间对峙,木鸢低声对宁弦道:“这个人不好对付,现在在他的地盘上,只有我们四个不可能拿到解药或者救人。”

“我们走吗?”宁弦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脱口而出,果然木鸢故作诧异地侧目看了她一眼——来都来了,还能什么都不做就开溜不成?在这一点上,宁弦从来都没有异议的不是么?就算在巨斧门,明知道情况不对时,她也会冒险闯进去,探到自己能力范围所能达到的最大处。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这个人,让她莫名的想要退却。

宁弦静了静心,道:“要去幽冥天搬支援,根本来不及……”

“不,乾闼婆手下的霓裳就在江城……”

霓裳!她竟然忘了她!她驻留此地,必然有最快的方法联系到人——稍一犹豫,她拉住慈笙道:“拜托你了,去找霓裳!”

“你——”

“我和他们一起进去,无论如何都得试一下能不能救出白墨——现在看来我们没把握顺利出来,但是会尽全力,你告诉霓裳带人来接应。”她重重握了一下慈笙的手腕,似乎将他们三人的安危交托给他,又似乎在叫他不用担心。便松开手转身向前,站在凤和木鸢身侧。

凤稍稍侧目不着痕迹的扫了慈笙一眼,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少信任,并未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然而却也没有阻止宁弦的选择。只低声对她道:“跟好,别离我太远。”

慈笙看着他们,他身后几丈处便是大门,此时退去,轻易就可以离开。而玄狼门,也根本不会在乎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静立片刻,他的眼中一片微茫……慈笙一直都很“静”,静得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会随他一起沉寂下去。然而在眼前即将染上一片杀戮的嘈杂中,只有他,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笼罩在他身上淡淡的茫然和犹豫从来都不曾退却,却也从来都不曾如此浓重——为什么会将这件事完全信任地交托给他?宁弦……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一定会去吗?

会,或者不会?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明白自己的真正想法,找到答案之前,这样的选择就已经被推到了他面前。慈笙静静地站着,却没有移动。

如果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宁弦遇到危难,是否他会明白?

……

如果能够除掉左使木鸢和凤,对于幽冥天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创。尤其,是杀人无数宛若幽冥天的一把利器的凤。

而对于玄狼门的大护法来说,他们送上了门,他没道理不把握机会。先前手下急功近利瞒着他杀去了幽冥天,他虽恼火,但死的毕竟是自己人,如何不得给他们讨回公道?而正在此时,那只有名的黄鼠狼找上他。

虽然对这个人没有好印象,但是无疑,与他合作,他的胜算将大大增加。他的计算很简单,就算是被人利用,最后得到的结果只要对他来说有利,是不是利用并没有太大关系。

他正要去堵截凤,眼前白影一闪,木鸢却纸扇轻摇,挡在他面前。

“大护法,不介意本使来当你的对手吧?”

他们的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无疑是自杀。这一方只有三个人,而玄狼门却有数十人,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要分出木鸢来单独对付大护法,剩下的只有凤和宁弦二人,却要对付剩下的数十人。可是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凤擅长的,便是群战。即使要他一个人对付数人也毫不吃力,只要没有了大护法这样的高手,其他人一时还无法对付得了他。

这一点,大护法并不是没有想到。然而他眯起眼睛看了看眼前悠然而立仿佛只是闲步庭间的木鸢,对于这个东方教主座下的左使,纵然闻名见面已久,却从不曾见过他的真功夫。

心中微微一动,江湖人的那一份不服输的热血在鼓动着,即使明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是集中力量去解决掉那个棘手的凤。可是错过了眼前,这个向来滑头的木鸢要再一次逼得他出手,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他很难不战而过。

“木左使,领教了。”

木鸢微微一笑,对他的选择毫不意外——毕竟,这才是玄狼门的作风。

感慨啊……自己还真是伟大,竟然就这样做了一个大饵,另外那两头可要对得起他的牺牲才好啊。

凤很清楚,自己才是玄狼门真正的目标,与其自己带着宁弦,不如让木鸢带她去找白墨,自己来拦住大护法或许更好些。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却很稀奇的,他并没有完全理智的去处理这件事。仿佛,只有把她带在身边,才能稍稍放心一些,即使明知道宁弦从来都不是温室的花。

所幸这个堂口并不大,他们虽然不熟悉地形,却也不难寻找关人之处。

“找到人尽快离开,我们没有时间去找解药,以后再想办法。”

宁弦点头,趁凤拦住其他人的机会,踹开各个厢房的门搜寻。

即使情况再凶险,对于宁弦来说,似乎也并没有太紧迫。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凤一起出来,而这一次,还多了一个几乎从不出手的木鸢,意外地发现有他们两人在,周围的危机仿佛对她来说都相隔甚远几乎无关。

凤始终不曾离她太远,如一层屏障,割断了外界。

宁弦找到一处武器房外,从门上的雕花空袭便看到里面一抹白影,她一脚踢开门,见到的是一个奇怪的台子,白墨被困在中央,四周宛如阶梯层层而下。宁弦正疑惑,一个闷闷得声音响起:“劝你告诉外面的那一位,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白大少爷头顶的悬剑立刻就会在他的头上戳上几个窟窿。”

一道纤细身影穿着简单青衫站在武器库的最内侧,面上一副鬼面具遮住了面容,声音透过面具,沉闷地传出。宁弦抬头,果然看到白墨头顶的正上方悬着数把利剑,利剑若是坠落,就算他往一旁躲,也来不及躲开这个范围。

她看了一眼白墨,见他手脚被缚,人倒是无恙,紧紧地抿着唇蹙眉看着宁弦,微微摇头。宁弦回了个无奈的笑容,随即撤去笑脸,对那鬼面人道:“你就是‘师爷’——冲天楼的大公子?”

对方并未否认,声音似笑非笑道:“看来,凤跟你说了不少。”透过厚重的面具,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难以分辨是否曾经听过。

“既然是冲天楼的大公子,若是伤了白家的少爷,恐怕也不好交代吧?却不知道大公子跟凤有什么冤仇,让大公子这般煞费苦心?”

阴冷的笑容咭咭得令人感到从耳孔直入百骸,鬼面人并没有跟宁弦多话,只道:“你们不是要救白大少爷,他人就在这里,只要凤上来将他救出去,我保证他头顶的刀不会落下来。”

宁弦细细打量,很显然,若是有问题,就必然是在白墨身下这层层阶梯之上。她片刻迟疑,凤却已经从门外走进,站在她身前将她往后挡了挡,“我去。”

“凤……”宁弦犹豫了一下,却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你当心。”

凤只看了一眼那数道阶梯,却没有迈步上去,而是足下一点,人已经飞身而起,在空中翻转,直向白墨而去——鬼面似乎早已经摸清了凤的身手,只见他的手突然摸向墙上的俄一个机关,两边墙上骤现数个黑洞,在半空射出闪闪寒光的铁蒺藜,凤的剑在身侧绕出两道剑花打开数个,眼见还有两道就要吉向他,宁弦一急,长鞭已经飞出去,卷开两道银光。

刹那间白墨头顶的利剑突然下弹数寸,几乎就要脱离禁锢直射下来,又突然停住。

宁弦顿时一身冷汗,就听鬼面人冷冷道:“若是你再插手,下一次剑可不会再停止!”

经过这一击,凤虽然无伤,却冲力已过,落向地面。他脚下已是那数道台阶,由不得他选择。

宁弦的心微微揪紧,她几乎想要开口喊凤回来,可是,此时丢下白墨就这么落荒而逃,她做不到,他们都做不到。

白墨什么话都没有说,没有开口要他们救他,也知道对他们说别管自己根本只是一句没用的废话。他迎上宁弦的目光,那其中微微的歉意,似乎在为他们连累了他而愧疚。可是,他却觉得连累与否都不重要——看到他们为了来救他而这般涉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谁连累了谁,事情因何而起,都不再有意义。他情愿凤能够放弃,立刻带宁弦走,可是,是什么样的心情让他明白,他们不会丢下他,而这样的相信,令人心里如此微涩的激荡……

第一次,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江湖,看到了一个刀光剑影,却有血有肉的魔教。

第五十章

那是宁弦生活的江湖,离自己如此遥远。

那种毫无原因的知道着,他们不会丢下他,不会就此退缩的感觉让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而理由却既不是因为他是宁弦的夫君,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恐怕就算是去问宁弦和凤,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没为什么。

凤在落地之前已经加了小心,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他所在的那一层台阶突然冒出密密的细刺,幽幽的蓝光昭示着上面淬上的毒,凤几乎是在毒针露出地面的瞬间就已经再次跃起,时间之紧,甚至以宁弦的眼力都没能看出毒针究竟有没有碰到凤。

只轻轻借力,凤便跃到了白墨身边,这一瞬间,宁弦看到鬼面人的手已经按在启动机关的把手上,那面具上的鬼脸仿佛狰狞地笑起来——冲天楼大公子阴狠如狈,狡诈如狐魔道皆知,就算他说过只要凤独自救人就不动手……谁、信?

头顶的利刃落下的瞬间,凤挥剑砍断白墨身上的绳索,已经来不及运气,拉住白墨用力一蹬地面,两人直接摔落下来——险险避过的利刃仍旧在二人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伤口,两人跌在地上,却总算性命无忧。

鬼面一见白墨被救,立刻开启身后的一道暗门准备离开,宁弦要追,凤却拦道:“别追,我们走!”他和白墨从地面站起来,身子难以察觉地微微一晃。

宁弦停住脚看向凤,他看起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但是,这不是凤的作风。

“你碰到那毒针了?”宁弦紧紧地盯着他,连他脸上微小的变动也别想逃过她的眼。凤微微沉默片刻,眼下这种情况让同伴了解他的真实状况比起一味隐瞒要有益得多,道:“毒性并不十分猛烈,我的内力暂时压得住。”

宁弦用力一点头,“我们走!”

慈笙去搬的援兵还没有来,甚至不知道能不能赶来,他们得靠自己离开,越早越好。

不管凤表现得是否无所谓,宁弦还是上去扶住他,替他分担一些力量,“我们去找木鸢吗?”

凤摇头,“不,我们先走。没有木鸢拖住玄狼门的大护法,我们谁都走不了。”

宁弦瞄了他一眼——就是要甩了木鸢拿他殿后?

“反正那家伙死不了。”凤凰如是说。

连凤大人都这么说了,宁弦还说什么?她在心里反复的默念——能者多劳,能者多劳……“走!”

白墨:“……”他们会为了救他不怕危险,却说甩就把木鸢甩了?魔教中人……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他们既然要甩了木鸢,让他拖住玄狼门大护法,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自己来应付出现在眼前的任何阻隔。

重重的人马拦截了去路,毫不意外鬼面不会放过凤中毒且有伤在身的机会。凤蔑视地看了一眼带了重重人马,自己却依然站在安全之处的鬼面,缓缓将自己的手从宁弦臂上抽离,握上自己的剑。

“能配合我吗?”他侧目看了宁弦一眼,宁弦一怔,随即在嘴角扯开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容,“小看我么?”

这还是第一次,向来独立承担一切的凤居然会开口要别人协助。

宁弦手中长鞭重重往地上一甩,宛若有什么东西被崩开,细长的鞭身上无数倒刺显现,形成一道无形的墙壁辅助凤的防守,沾身,便带起一片皮肉。

……

杜慈笙不知道自己游荡了多久,他也想过,也许把宁弦逼到绝境,说不定可以逼出自己的答案,可以在怨恨与放下中,做一个选择。

然而最终依然没有得到答案,他去了,去联络霓裳,却是在明知道已经来不及的情况下踟蹰而去。他这样做,是想挽回些什么,还是不过想让自己的良心能安一些?

援兵来不及的。

若宁弦他们不能以自己的力量闯出来……

他的背隐隐作痛,那些伤口已经痊愈,长出新鲜的皮肉,只留下条条痕迹。可是他心里的伤,一直一直,摆在那里,无论他怎样忽视也无法消失。

即使最初的错在自己的哥哥,不该欠了幽冥天的债,但是让那个虽小却和乐的帮派从此消失,归附于他人的,是宁弦。但是救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帮派,让它苟延残喘下来的,也是宁弦。就连他,也成为了一个附属,成为了没有自主的她的附属。而那个温淡和善,但有着自尊和气节的二少爷,也从此消失。

究竟是该怨恨还是感谢?是天意弄人还是自作孽?罪魁祸首是谁?

他没有留在霓裳处等候消息,也无法等在玄狼门外看到亲眼结果,回过神时,人却已经在白府之外。他怔了怔,伸手去推大门,却发现自己的手冰凉而微微发抖。

“温淡和善”的二少爷不曾杀过一个人,而现在,他却可能害死了几条人命。推开这扇门,他想看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缓缓用力,却觉得这道门有千斤重。

“啊,杜公子,你回来了,少爷和少夫人等你许久了!”门房急忙迎上来,慈笙一怔,头脑空白,下意识地问:“他们……回来了?”

“是,其他两位公子也都回来了,只差杜公子一人,少夫人命小的在这里看着,等杜公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