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浅蓝色的身影退出去,掩上了门,大漠才慢慢慢慢踱到床边,背朝后直接躺倒下去,双眼大睁,静静看着床顶,过了不知多久,眸中颜色渐渐转深,如两弯寒潭,深不见底。

药王谷,天毒九宫阵。去者无生还。

慢慢地举起右手,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在做什么?去者无生还啊。

为何江湖上从未有人听过药王谷。因为——去者无生还。

目光跳过指间空隙,落在远处的窗户上,他淡淡的笑容,他温声说话的神态,慢慢浮现眼前。若他知自己叫他来是为这样一个很可能会令他送命的目的,可还会愿意对她这般好?

她也不想的,她也不想的啊。可是——

若不来,孤烟只有死路一条。

阵法是她强项,可说到用毒,她实是外行。如若不是长河生死不明,她断不会要他相助。可如今——为姐妹死,她眉都不会皱一下,可他呢?他是无辜的,本就是不相关的人。

破阵的把握有多少?她不知,生平第一次有如此不确定的感觉。要他一起来,只说两人结伴多个照顾,他却不知自己卑劣的用心。为救姐妹的命,愿赌上他的命。

黑眸慢慢盍上。眼再未睁,决心却已定。

算她自私吧!如今药王谷就在眼前,无论如何非试上一试。最多明日,她誓以生命护他周全!

药王谷(三)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自己都觉得很喜欢这一对!大漠的聒噪,裴裴的温柔,两人的狡猾,尤其是不经意间的那一丝默契

一大清早的,奇怪的事就发生了。按理说昨日那场暴风雨早就过去了,街上应该恢复了热闹才对,可“行云阁”门前的大道上饶是空空如也——不,准确地说,是除了两个人之外就空空如也了。

掌柜的相当幽怨地探出头来,怒视对面那两尊“瘟神”,有没有搞错啊,这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实在很想冲出去大吼“给我死到一边去!”,可惜,敢怒不敢言啊。

这就是身为小人物的悲哀么?只能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其实我不是怕她们,只是不屑和女人计较而已!

而此时在路中间,两朵高压云已经形成,正在靠两个洞疯狂放电想电死对方,气压在持续地上升中,风暴一触即发。

[白粉婆!你到底想怎样!]某人终于自认“大小眼”的功力不够,率先败下阵来。

哼!眼功果然比不过她吧?哈哈哈哈!

[破烂女!你给我听好了,我只有一个字,就是——]深吸一口气,以期达到气动山河的效果——[赔!]

非常得意地看着连一旁的掌柜的都忍不住捂起了耳朵,哈哈哈,和她比嗓门儿大?太不知死活了!

[你!] 气势比不过人家,连声音都被压下去了,紫衣少女气得脸色煞白,[我已经说过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怎么?想耍赖啊?]目光极其不屑地扫遍她全身上下,[既然知道自己穷,就小心点嘛!免得撞坏了人家的东西又赔不起!]

[你!] 紫衣少女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这女人怎么这么无赖!不过就是碰掉了她帘子上的一小截链子而已!而且明明是她自己撞过来的!

[你什么你啊!告诉你,我这条金帘子可是价值连城!现在被你撞坏了,你说,你该不该赔!]

少女一时语塞,转过头冷冷道,[反正我没钱,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哼哼,想耍无赖?

[好啊,没钱是吧?] 饶着眼前人走了一圈,[啧啧,长得还不错嘛!] 她忽然面露淫亵的笑容,托着下巴道,[卖到窑子里去应该会有人要的吧?]

[你!] 少女闻言怒视着她,怒火中烧什么都顾不得了!伸手就拔出腰间的剑,朝她刺过去!

一道人影忽然闪出,少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得手上跟着一麻,耳边传来剑落下的声音,自己已是不能动弹。

她抬眼怒视,看清了来人后神色却是一震,好——好俊秀的男子!

[姑娘,对不起。] 来人温和道,声音说不出的清朗好听。

少女不禁悄悄红了脸。

[漠姑娘,我看这位姑娘也是无心,不如就算了吧。我们也该起程了。]她嫌他吃饭慢,说先出来牵马车。谁知自己刚出门就见到这精彩惊心的一幕。

[你不知道!她撞坏了我的金帘子哎!怎么能不赔!]

[我知道。]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得理不饶人的小女子,她是不知道自己先前的嗓门有多大吗?[不如这样,由在下替这位姑娘赔好了。]

[不行!]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是她撞的当然得由她赔!]

[喂!你不要太过分啊!明明是你先撞我的!] 一旁的少女忍不住插嘴吼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先撞你了!现在是你撞坏我的东西!] 大漠立刻毫不客气地吼回去。

两人又开始血拼眼功。

裴映风微怔了下,开始时只以为大漠是心疼金帘子,可她现在却不准自己赔,非要那位姑娘赔。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她在使小性子,他认识的大漠,虽然和传闻中不同,有非常孩子气的一面,但她终究是四大女捕之首,是常年坐首京师的女子,他从来未敢看轻过她。

既然如此,问题应该出在那名女子身上?

他首次转向那紫衣少女,认真地打量起她。

面容是陌生的,衣服的料子很粗糙,想必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衣服边上粘了一些暗绿色的草,那是……他有些惊讶地睁大眼,再向上看,见她手指微微发黄,更确定心中猜想。

不愧是大漠,想必早就看出来了,她连撞那女子也是有预谋的吧。

[漠姑娘,请容在下说句话。]

他的话竟出奇地有效,对瞪的两人立刻一致停下,转头看她。

紫衣少女一看到他俊秀的面容立刻又红了脸,大漠却迅速接受到了他眼中的讯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却强烈地感觉到他在用眼睛说“放心,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疯了吗?]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

[这位姑娘——][我叫做殷沁雪,公子叫我沁雪就是了。] 少女脸红红地打断他道。

[呃,殷姑娘,在下看你穿着装扮,想必不是富贵人家小姐。]

[是!我,我不是想赖帐,而是,而是我实在赔不起。] 殷沁雪急急道。生怕这位文质彬彬的公子把自己看成是无赖小人。

[殷姑娘难处,在下明白。漠姑娘,你看,殷姑娘已经道明原因了,你待如何?]她的打算,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

大漠作状皱眉思考,忽然一挥手道,[罢了罢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若她真赔不起我也不会强求!]

少女闻言正欲松口气便听她又道,[可是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赔不起?嘴上喊穷实际家财万贯的人我可也见多了!]

[你!]少女正想发怒又听裴映风道,[漠姑娘莫非是不信殷姑娘么?我看殷姑娘气质不凡想来不会是信口雌黄之人。]

这男人!她唱黑脸他倒也乐得唱起白脸来了![这可就难说了,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裴映风点点头,转向殷沁雪道,[殷姑娘,不如这样好了。你不妨带我们去你家看看,也好打消漠姑娘的疑虑。] 说完便见殷沁雪面露难色,[殷姑娘,怎么,你不愿意么?]

[不是不是!] 殷沁雪连忙摇手叫道。出谷前爷爷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带外人入谷……可是若不带他们去,这蛮姑娘万一真不肯放过她可怎么办……

正犹豫间,抬头就撞上裴映风因她的迟疑而渐现疑惑的眼神,她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脱口叫道,[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太好了。]裴映风含笑点头,[我就说殷姑娘决不是那种信口雌黄之人。]

[那当然了!] 在心上人面前骄傲地挺直腰杆,立刻在心底里认定了自己刚刚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我说,裴大少,殷姑娘,请上马车吧!]杵在一旁当了许久壁花的某人终于懒洋洋地开口道。

[殷姑娘,请。] 抬起头来正好与她四目相对,接触到她眼中的戏谑,他微微一笑。

这男人呵,比她以为的要狡猾很多哎。目视着他们走来,大漠好笑地勾起唇角。

擦身而过的瞬间,听见他轻声道,[彼此彼此。]

耶?!他,他,他怎么也看得懂她的眼神!天啊![我真的疯了……]她拍着头嘟哝道。

出了小镇,马车在一条小道上行了大约一个时辰,眼前渐渐出现了一片葱郁的树林,大漠跳下马,掀开车帘,瞥见里面的情形,忍不住面露促狭的笑,她轻声咳了咳,殷沁雪猛醒悟过来,慌忙移开视线,看都不敢看她,只是局促不安地盘弄着手指。

那白衣的男子犹然不觉,视线专著地盯着手中的书,阳光透过车窗撒在他身上,他专著的侧脸在她眼前显得那样温和那样好看。害她一时间竟有些恍了神……啊啊啊!她在干吗!

使劲咳了几声,终于引得裴映风抬起脸来,月牙儿般的眼微微弯起,温温的声还带着些许迷糊,[到了?]

完了!不出所料地,她又听见自己的心猛跳了下!

[下来了,下来了!前面没路,马车进不去了!] 她有些懊恼地叫嚷道,真不甘心啊,自己竟然和车里那个女人一样变成色女了!

殷沁雪一溜烟地跑下马车,仍是不敢正眼看她。大漠也懒得理她,只默默站在车边,看那男子慢慢地慢慢地挪到门边,再慢慢地慢慢地迈脚下来——

[是不是要我去扶你啊!]

裴映风诧异地抬眼看她——嘟着嘴是在生气?气他动作慢吗?

[不用了,谢谢。] 明知她是气话,他仍是有礼貌地答道。

哼!她索性转过头不理他。气啊气啊,她怎么能不气!气他动作总是这么慢!乌龟都比他快!更气他明明这么慢,自己竟然还觉得很优雅!她肯定疯了!去他的该死的优雅!

[漠姑娘,这是阵法吗?]裴映风凑近她,低声问道。虽然对阵法一窍不通,但练武人的直觉他还是有的。面前这树林给人感觉阴森森的,着实不对劲。

她看他一眼,点点头。眉头却跟着蹙起,眼前这根本不是什么九宫阵,只不过是普通的天干五行阵而已。传说中的天毒九宫阵,到底在哪里?

九宫阵

[你们跟着我,一定要跟紧了!]走了一段,殷沁雪仍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叮嘱他们。

[我说殷姑娘,其实你心里想说的是呢,你的裴大哥一定要跟紧了,至于我这个碍眼的人,实在是有多远就滚多远,最好是干脆陷在阵里,一辈子都出不去才好呢!][你,你胡说!我,我才没那么想……]紫衣少女急着辩解,连说话都结巴了!这个讨厌的白粉婆,为什么老是在裴公子面前诋毁自己!

啊啊啊!瞧!被她说中心事了吧!恼羞成怒了吧!哼!

[漠姑娘,你昨晚不是说想跟我聊聊有关你的……呃,苦难线的事吗?在下现在觉得很感兴趣。] 这女人,片刻都不得安生,他真怕她再逗那殷沁雪,对方会丢下他们自己跑掉!

[不要。] 大漠毫不犹豫地拒绝。干吗,他想听她就得讲啊,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闷闷地转过头,却正见裴映风伸手抓起她垂下的腰带——[喂!你干吗!]虽然她好象是有那么一点点点点喜欢他,但他要是想乱来,她也不会对他客气的!

他微微一笑,把她的腰带小心握在手中,看向她道,[殷姑娘说这阵凶险异常,稍不留神就会跟丢,我这样牵着你,就不会走失了。或者,你更愿意牵着我的?]阳光下,大漠又一次望着他的笑脸闪了神,过了好半晌,才愣愣道,[不用,就这样好了。]话一出口,她差点咬掉自己舌头!有没有搞错!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不是应该肆意嘲笑他一番然后得意洋洋地鄙视他说:什么凶险异常!在我大漠眼中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甚至在以后的很长一段路都没再说话。只是任他牵着她,时不时拿眼偷觑他温柔的侧脸,脑中忽然就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落日会不爱他呢?

三人沉默地走了很久,眼中的景象慢慢就开阔起来,树林在身后散去,蓝天白云,青草平原渐渐呈现在眼前。微微的风抚面,带来很清新的气息。

裴映风惊讶道,[这里就是药王谷?] 遍野见到好多只在医书上看过的罕见药草。

殷沁雪点点头,欢快道,[再往前走一点就到我家了!]他们竟然这么容易就入谷了?!大漠心道,想不到这药王谷原来另有入口,之前的人若知道便不会枉送性命了!

[那里就是我家了!] 殷沁雪指着远远一处小草屋叫道,[我没骗你们吧?]传说中的药王是不是就住在这里?!大漠闻言不禁面露喜色,径自向前走去。

[哎——] 殷沁雪忙伸手拦住她,[你现在看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吧?]走?大漠好笑地看她一眼,她这么辛苦找到这里怎么会走!这女娃儿想必是从小在谷中长大,心思单纯得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我跟你说,你快走!被我爷爷看见就不好了!他不准我带生人进谷的!他会骂——]大漠伸手点住她的喋喋不休,不再理她,转头对裴映风道,[走吧!]裴映风点头,对殷沁雪歉意一揖,[殷姑娘,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对不起了。你放心,两个时辰之后穴道会自行解开的。][别罗嗦了!快走吧!]大漠挥手不耐道。

裴映风没有应答,只是忽然睁大了眼看着她的后面,神色颇为惊讶。

[干吗?] 大漠也纳闷地转过头去,立刻吓得跳了起来!赫!这谁啊!不声不响地就杵在她后面!

凝神看这人,两鬓斑白,面容削瘦,面上表情虽称不上发怒,但也绝对不算高兴了!

明明靠近了他们两人却一点都没被察觉,大漠和裴映风迅速对视一眼,对于来人的身份都心中有数了。

裴映风在一瞬间做出一个动作——挡到了大漠前面,大漠的动作却比他还快,她竟然在一瞬间做了两个动作!——解开殷沁雪的穴道并且亲切地搂着她的腰。

[呵呵,雪妹,姐姐刚才跟你闹着玩儿的呢!这位英姿飒爽亲切可人的大叔是不是就是你常常跟我们提起的令尊大人?]殷沁雪完全没从她突然反常的举动中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愣愣道,[这是我爷爷。][啊?!!爷爷?!!天哪!!] 高分贝的尖叫声直冲耳膜,裴映风皱皱眉,发现大漠已经三两下窜到了那尊神像前,[天哪!这么年轻怎么会是爷爷!实在是难以置信!完全看不出来啊!爷爷,为什么您一点都不显老呢?] 她嘴中已经亲热地自动把“爷爷”盗过来使用,满脸的笑容更是堆得快掉下来。

恭维话人人爱听,只见“爷爷”的脸狠狠抽搐了下,似乎要开口说话了。他慢慢地张开了嘴——[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啊?爷爷!你怎么了!天啊!到底怎么回事!爷爷你不要吓我啊!] 罪魁祸首犹不自觉,还拼命地在“爷爷”耳边尖叫。

裴映风发誓,他绝对看到了“爷爷”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草地还绿。

想到这里不禁莞尔,看来不仅是他,就连传说中的药王老人家碰到大漠的“白粉功”跟“毒舌功”也只有投降的份啊。

折腾了老半天,四人终于得以安安生生地坐在草屋里,“好好”谈一谈。

[爷爷!——耶?您坐得那么远干吗?][停!你坐那儿就好!]妈啊,可千万别再靠过来了!他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两三年呢!刚才咳得就差点没散了架了!

裴映风暗暗好笑,率先开口道,[殷老前辈,我们这次实在是打扰了!事出有因,还望您老人家见谅。]殷药王闻言很不高兴地扫了他一眼,[请问我很老吗?!] 真是的,一口一个“老”字,刚刚人家这小姑娘还夸他年轻呢!

裴映风不禁一愣,这……这好象不是他话的重点吧?

[不老不老!您可是一点都不老!您不仅不老而且还英俊潇洒洒脱迷人人见人爱,爱……爱死人了!]殷药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好个漠丫头,嘴甜得跟抹了蜜饯似的!行了,你也别再拍爷爷马屁了,你就老实说,到药王谷来到底想干吗?][爷爷真聪明!其实我们这次来药王谷,是为了“回阳丹”。] 大漠也直接说出心中所求。

殷药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沉思了会儿叹口气道,[丫头,其实我跟你还算蛮投缘的,不是爷爷小气不给,而是这“回阳丹”……唉,实在是给不得啊。][爷爷的意思是,这“回阳丹”真是存在的?!] 只要存在就好!“给不得”的话到时候她哪怕用偷的用骗的用抢的也要拿到手!

[说是“回阳”也未免过了,不过只要是一息尚寸的人,总能保他回生就是。][那太好了!爷爷,恕漠丫头冒昧,请问您为什么给不得呢?]殷药王专注看她半晌,缓缓道,[丫头,你可懂五行数术?]大漠点点头,[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都略通一二。][你也不必谦虚了。爷爷不是睁眼瞎子,你天资聪慧,想必所学必深。不知你对命理之说有何看法?]见他神色认真,大漠也难得神色认真地答道,[命理一说,从来是真人得真道,迷人得迷道,上人得上道,中人得中道,下人得下道。大漠不敢妄加评论,只敢说说自己的有心人之道。命理于我,从来只是手段而已,我的命,从不由天。]殷药王闻言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丫头,你可信逆天而行必遭天谴?][我只信,人定胜天。][好,好一句人定胜天!] 殷药王放声大笑,[丫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胜天了!你听好了,“回阳丹”是先祖所研制,先祖不仅精通药理,也精通命理之说。他觉得这种药太过强求生死,害怕违背天命遭到天谴,所以严令子孙后代使用此药。][既然不用又为何要研制出来?治病救人天经地义,生为大夫可治而不治才该遭天谴!][说得好!丫头,老夫没看错,你果然极有慧根!想我先祖,一生钻研命理之说,却反被其困,若他有你一半的慧根,也不会落到最后自毁道行,困死阵中的下场。][困死阵中?!][是。我先祖以身炼阵,结果自己却走不出阵来,被活活困死。][爷爷所说莫非就是天毒九宫阵?!][是。先祖在谷口布下此阵,“回阳丹”的药方便藏于阵中。所以说要得药必先破阵。先祖以为能破阵之人必是与药有缘之人,自然能得药。][难道药方连爷爷你都没有?!][药方仅有一份,存于阵中。] 殷药王看着她,神色凝重道,[从创阵以来,入阵的人,都是有去无还。包括我先祖,包括几世的布阵高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来。]

六宫坤

夜风微凉,抚过脸颊的,带着干干的草香的味道。耳边是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偶尔还有水花溅上身,也是沁凉沁凉的。河中一弯月,天上一弯月,一样的清澈,一样的皎洁。她静静地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天幕一望无际,草原一望无际,连心,都跟着开阔起来。

身后飘来熟悉的味道,淡淡的药草香。她笑笑道,[本来师傅是想让孤烟学星象数术的,她却死都不肯,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人安静在她身边坐下,[为何?]

[她说,如果学会了星象数术,以后那些美景在她眼中就再也不会是美景,而是一群空洞的资料,所以她怎么都不肯学。]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很傻,是吧?]

他没有笑,却是若有所思道,[在你眼中,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深蓝色的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弯弯的银白色的月牙儿,还有——] 她没再说下去,顿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她比我聪明得多,是不是?]

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了半晌道,[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是啊!生死与共,不弃不离。]本该无比慎重的誓言就那样轻飘飘地由她嘴里说出来,甚至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他却相信,是真的。

[真让人羡慕。比我好呢,我从小都是一个人,没有什么朋友。]

她闻言偏过头,盯了他很久,忽然吃吃笑了起来。

[笑什么?]

[第一次发现原来裴大少也有这么落寞的表情啊,还以为你就该像座神一样,永远矗立在那边供人瞻仰,给人希望呢!]

[是吗?] 他也忍不住笑了,原来她都是这么看他的啊。

[这样看来我比你幸运很多哎!除了孤烟她们,我还有师傅,还有寒师兄,还有小大小二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一直低垂的眉也因为想到亲人们而飞扬起来。

[真好。] 他淡淡一笑,忽然觉得很喜欢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那种快乐,好象会感染人。

[羡慕啊?] 她伸手拍拍他背后的草地,冲他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啊!朋友!我把身边这块地借给你躺了!]

[那我先谢谢喽!] 他会心一笑,真的顺着她的意思躺了下去。

头顶一片深蓝色的夜空,星星闪烁灿若宝石,月色柔和得催人入眠……一双温热的小手慢慢爬上他的眼睛,耳边是她安静的声,[嘘,你听——]

[听,风轻轻吹过草地的声音,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小虫歌唱的声音,低徊婉转。听,是不是能听见月光洒落,轻柔,清澈,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