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漠姑娘回京后为我取一只了。]怎么,御药房的药材是她这个小捕头可以随便取用的么?

[那是当然!本来就是用来为孤烟治病的嘛!] 呃,让她想下,上次溜进宫偷那只千年老人参时貌似看见过一个好象花一样的东西来着……到底是放在哪里的呢……

天机变

月色柔和,微风抚面,殷沁雪却实在没心情享受眼前的良辰美景,只是焦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时不时就抬首眺望树林深处。她在这里,从日出等到日落,为何他们还不出来!

会不会是出事了?内心挣扎半天,正打算不顾爷爷的嘱咐冲进去看看,便见远处小道尽头依稀出现了人影,她不敢相信地擦了擦眼睛,人影不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裴大哥!漠姑娘!] 她连忙惊喜地迎上前去!

裴映风闻声看去,有些讶异道,[殷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用问!明显是担心情郎呗!]大漠撇撇嘴道。

谈话间殷沁雪已跑到身边,激动地抓住裴映风的胳膊左右摇晃,[你们总算出来了!我和爷爷都担心死了!]

[啊!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害你们那么担心。] 大漠抢先应道,亲热地上前挽住殷沁雪胳膊,不着痕迹地把她带离裴映风身边,[雪妹,来来来,我们边走边谈。]

殷沁雪被她强行向前拖去,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无奈她力大如牛,想挣又挣不开!

裴映风轻咳一声,故意忽视前方投过来的求助眼神,低下头假装看地。

“砰!——”

一阵闷响后,殷沁雪捂着受重创的额头跳了起来,[啊!疼死了!]

[哎哟!雪妹!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你!] 殷沁雪狠狠瞪着她,[你一定是故意的!]

[啊?雪妹,你怎么这么说?明明是你自己撞到树上去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殷沁雪看着眼前那张非常“无辜”的脸,气得简直快吐血了![你你你!你还不承认!] 要不是她故意把她带到树前面她会撞上去?!

[哎哟,雪妹,你这样可就太不对了,要不是你自己走路时看着后面,又怎么会撞到树上去呢?自己犯错就要承认嘛,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漠停了下,伸手隔开面前那快戳到她脸的半截手指,[雪妹,你这样指着我是没用的。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当然,不该说的话我也不会乱说的。其实我是想说,古语有云,非礼勿视,你说你一个大姑娘老盯着人家男人干吗呢!我承认,裴公子是长得不错,可是就算这样你要也节制啊!所谓饱暖思淫欲——]

殷沁雪听到这里,终于气得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喂!雪妹!雪妹!] 真没礼貌!她还没说完呢!

回到草屋,殷药王见到他们平安归来自然是非常欢喜,大漠与裴映风又留宿一宿,考虑到孤烟的病情,第二天就告辞启程了。

出了药王谷,终于把殷沁雪悲痛欲绝的哭声远远甩在身后,大漠不禁长舒了口气。话说回来,有时候情窦初开小少女的执拗还是很可怕的,就像刚才那位一样,死活要跟他们一起出谷,幸好她聪明,再三暗示其实裴大少已是“待嫁之身”了,才算逃过一劫。

[漠姑娘?漠姑娘!] 面前又开始白粉飞舞,裴映风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某人又在默默自恋了。果然,一转过头就见大漠一手轻摸自己的脸,面部肌肉利落地抖啊抖,神色相当陶醉。

[漠姑娘!漠姑娘!] 终于如愿引来佳人回眸一瞪,他很平静地道,[我们可以出发了。]

[哦。] 她随口应过,慢慢踱到车前,脸上还带着很回味的傻笑。

裴映风走至车前,掀开帘子待要上车,天地间忽然变色,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他惊讶的抬头道,[要有暴风雨么?]

说话间西方的天空忽然现出光亮,光亮很快扩散开去,片刻后乌云就退尽,狂风也休止了。天空湛蓝无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微微挑眉,上了马车,心里只觉得这风暴来得奇怪去得也奇怪。

大漠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神色不变,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纵身跃上马车,伸手轻拍了下小红马的背,低声道,[宝贝啊宝贝,我们可得加紧脚程回京了!]

小红马好象听懂了她的话一样,长啸一声,一改来时的拖沓,疾速奔跑起来!

马车颠簸,晃得车里的人皱起眉头,车外的人却神色越来越舒展,努力忍啊忍,终于还是笑出声来!

风云变色呵,三日来皇朝必有大变,西方见曦,可是长年驻守西部边关的九皇子?

摩拳擦掌,摩拳擦掌啊,她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这个天机了!

京师,我回来了!

天熙皇朝正史记曰:仁得十八年五月七日,正祖皇帝薨。太子风见炎登基为帝,国号建武。

同年五月十日,六皇子于隋州起兵造反,九皇子带西征军平定内乱。建武帝于内乱遇刺身亡。

同年六月三日,九皇子风见澈登基为帝,国号天佑。

翻云覆雨(一)

又是个阴雨天。一大早起来就阴云密布的,到了日中,便淅淅沥沥飘起雨来。京城已经很长时间处于这种阴雨笼罩的天气下,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今年的梅雨时节提前了。

[漠大人。] 一把雨伞在头顶撑开,遮住街中心默默伫立许久的黄衣女子。

大漠困倦地睁开眼,迷糊中见到面前大大的“桐王府”几字,隐约记起此行的目的,便问道,[都好了么?]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

身旁的紫衣男子点头道,[已经全部交由刑部查收了。]顺手脱下身上的衣服披上她的身。

[哦。那走了。] 她张嘴打了个呵欠,揉着眼道。

看她一副困倦至极的样子,他不舍道,[像抄家这种小事,交给属下来办就好了。大人何必亲力亲为?]

[跟上早朝相比,我宁愿来抄家。]一想到最近那长达两个时辰的早朝她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神智也一下子清醒了。

大漠抬头看了看天,无奈转向身边男子,[墨轩,现在什么时辰了?]阴雨天真是不好啊,想看个时辰都看不出来。

[未时刚过。大人可是饿了?属下已吩咐醉仙楼为大人留了席位。]

[墨轩。] 她忽然道。

[大人,什么事?]

她慢慢拾级而上,伸手轻摸过王府门上的封条,心中蓦然涌上一股感伤。昔日繁荣热闹的桐王府竟落得这般萧条了,脑中浮现那温雅谈笑的男子,他们虽然相交不深,可对于他的为人处世,她向来是敬重的。

[墨轩,墨轩,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 她低声道。有些懊恼,亦有些迷惘。

[七皇子与六皇子勾结,意图造反,证据确凿。大人也只是奉旨行事而已。]

造反?她苦涩一笑,知他说的也是事实,世人眼中的事实。只是,那样淡泊的男子,若不是她以妻儿的性命相要挟,该是连想一下造反的念头都不会有吧?

[大人别再想了。事情已发生了,再想也无用。其实流放对七皇子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或许他早就向往自由自在的平民生活。]

她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大漠叹口气,问道,[明日的事,已安排妥当了吗?]

[大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属下不仅安排了暗中护送的人,还提前派人去离城打点好了一切,只能明日七皇子出发了。]

[那就好。] 她点点头,忽然笑道,[墨轩啊墨轩,你凡事都想得这么妥当,将来万一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属下愿一生追随大人!] 他单膝下跪,斩钉截铁道。

[行了,行了,起来吧!我只是说着玩玩儿的。] 她笑笑,连忙伸手扶他,嘴中仍是玩笑道,[墨轩啊,就算你愿意一生追随我,可你总会娶妻,万一你将来的妻子不许可怎么办?]

[那属下就一生不娶妻。]

[呵呵,好啊。你一生不娶妻,我一生不嫁人,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好喽。] 她嘻嘻笑道,只当他是开玩笑。

言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他闻言抬头,欣喜地看她。

[我饿了。墨轩,吃饭去吧。] 她正好转过身,没瞧见他神色。

[好。] 他恭顺跟上。

身上裹着他的衣服,头上是他撑着的伞,[墨轩啊,你猜这雨要到什么时候才停呢?]

[属下不知。大人是否想天气早些好转?] 悄悄地把伞往她那边挪了点,他记得她向来很讨厌阴雨天的。

[唔,我是不喜欢阴雨天,不过这雨下下也好,最好把过去的污秽通通带走。过些天就能还一个真正干净的皇城了。]

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去,最后溶入雨幕里。

从醉仙楼回来,远远地,人还没进六扇门,大漠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就先飘了进去,[来来来!我带了最美味的小醉鸡回来了!] 跟着一起飘进去的,还有让人垂涎三尺的浓浓醉鸡香。

门内一下炸开了锅,醉仙楼的金字招牌菜小醉鸡哎!那可是全京师都闻名的。

众人兴奋了一会儿,又同时冷静了下来,一致战战兢兢地看向眼前女人。

[你们干吗?吃啊!] 大漠灿烂笑道。

可惜,她笑得越灿烂,越没有人敢吃。

[漠大人,您这次又有什么吩咐?]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说出大家的想法。还记得上次她请他们吃西郊的麻婆豆腐,是因为要找人守夜……害他在刺骨的冬风里连熬七夜……回去大病了一场不说,从此以后还落了个严重的后遗症——一看到麻婆豆腐就想吐。

[没啊。纯粹请大家吃东西而已。] 她摊开双手,耸耸肩道。

众人还是不动,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没办法,这女人素行不良,在大家的心目中已经毫无诚信可言了!

[咳咳,漠大人,我巡街去了!]人在江湖,还是小心为妙!

[我也是我也是!我跟你一起去!]美食与生命,他永远会选择生命!

[啊!我突然想起来城南还有个案子没办!漠大人,我先走了!]有种女人,信她就等于是自杀。

……

大漠怔怔看着瞬间只剩她一人的房间,有没有搞错?!请人吃东西还会被嫌!

哼,不吃拉倒!她自己吃好了!闷闷地坐下,余光正好瞥到那迈进门的高大身影,她立刻欢快道,[寒师兄!快来吃醉鸡!]

寒天看到屋内情景,顿时傻了眼,恩?他的部下们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啊,巡街的巡街去了,办案的办案去了。]

他闻言不禁眯起眼看她道,[老实说,你又对他们做什么了?] 巡街?办案!明明约好现在开会的!

[没啊。] 她一脸无辜,[我只是想请他们吃东西而已。]

请吃东西?他顿时明白了大半,头疼道,[你又想叫他们干什么?] 这女人,就不能放过他吗!上次把他手下所有的捕头都骗过去守什么鬼夜,害得城里治安大乱!他实在是受够她了。

[奇怪,为什么所有人听说我请吃东西都会问我要干什么?难道在你们心中,人情就如此冷暖,世态就如此炎凉?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一定要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难道就不能有一份温情让我们彼此信赖,请客吃饭也仅仅是请客吃饭而已?难道——][我信。] 他忽然打断她道。

[我信你总行了吧?求求你别再说下去了!] 他头痛道。要说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什么请客吃饭为了利用,那也是她好不好?

[对了,今天早朝时皇上特地问起了你,让你明早一定要去。] 他迅速换了个话题。

大漠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软软瘫到桌上,以手抚额,很虚弱道,[我好象突然病了……]

[皇上还说了,如果明早你“碰巧”生病了不能去早朝,那他就要把你这个护国功臣接到宫里去,让御医们“细心”照顾。]

[啊!] 她猛的跳起来,很灿烂地对他笑道,[听了皇上这番关心的话,我忽然觉得一下子就全好了耶!]

[那就好。] 寒天忍俊道。

[对了,] 忽然忆起今日所听到的流言,他的神色蓦的凝重起来,皱眉道,[小漠,今日我听刑捕头说六皇子在狱中大叫大嚷,直嚷着你是他的同党!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大漠耸肩,不甚在意道,[疯狗乱咬人喽,他要吠就让他吠去好了!]

[你真的没做过什么?] 不是他不信她的忠心,而是——六皇子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冤枉于她?

[好吧,我承认我是做过一点什么。] 她漫不经心道,[不过无伤大雅就是。]

[你难道真的……?!] 他震惊道!伙同乱党,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咽下口中鸡块,顺手还擦了下自己油光光的嘴,这才抬头看向他,慢悠悠道,[寒师兄,你放心,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从来就都在掌控之中。]

寒天再不放心,也只能无奈点头道,[那你小心一点六皇子。] 他虽然是她师兄,但京师重兵向来就握在她手中,她想做什么,也没人管得了。

[我知道了。] 六皇子?哼!眼中不由掠过一丝讥讽,不过是一条快死的疯狗而已!不要说她现在不将他放在眼底,就算是在他最得势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曾把他放在眼里过!世人口中有多英明多神武,还不是被她紧握住“野心”这道线,乖乖玩弄于鼓掌中?

翻云覆雨(二)

[你说,他走了这么久怎么就连封信都没有呢?也不知是不是平安回到浩烟门了。]

换了一边的手托腮,继续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被偷了?被抢了?被袭击了?呸呸呸,不会 的!——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终于发现自己说了这么久,对面的人一直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压根儿没有在听。

耳边猛一声喝,孤烟吓得一把丢掉手中书,抬起头来看向她,神色惊恐万分。

大漠乍见到她的反应,这才想起眼前的已不是昔日的孤烟了,忙伸手轻拍她手背,挤出十二分的笑容安抚道,[不怕不怕啊,姐姐跟你闹着玩儿的呢。]

[跟谁闹着玩儿啊?] 门口有声冷冷插口道。

大漠抬头,“呵呵”干笑两声,心虚道,[寒师兄,这么快就忙完拉?]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惹她!] 寒天怒着一张脸进来,弯腰拾起地上的书,递给孤烟。拍拍她的头,神色和蔼道,[烟儿乖,去厨房玩会儿,四婶做了你最爱的点心呢。]

孤烟乖顺地点点头,听话地抱着书出了门。

目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寒天立刻收起满脸笑意,迅速转过身来。

乖乖!大漠崇敬地看着眼前的夜叉脸,没想到大师兄也有如此高超的变脸功啊。话说回来,呜呜呜,她跟孤烟同是师妹,为什么得到的待遇差别这么大?

[南玄漠,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他冷着一张脸,直截了当道。可怜他派去找人的属下们带回的答复都是相同的:这女人一刻不走,就没人敢回来。

[哎哟,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陪寒师兄跟孤烟好了!] 她谄媚笑道。

[没什么事?信不信我立刻让你忙起来?] 寒天眯眼冷冷道。现在只要跑到街上大叫三声“南玄漠在六扇门”,那帮皇亲贵族立马就会杀过来。

[别别别!] 她慌忙叫道,[我走总行了吧!] 小脸上满是委屈。有这种师兄么,一点义气都不讲!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的口气不禁放软下来,[你这样老是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那我还能怎么办!好!我这就冲回府去,让他们把我烦死好了!反正寒师兄你也不想再看见我了!] 她赌气叫道,真的站起来想冲出门去。

[好了,好了!]他连忙拉住她,神色无奈道,[你就留下好了。]毕竟师兄妹一场,他也不是真那么狠心的。

[真的吗?哈哈,谢谢寒师兄!] 她忽然眉开眼笑道。哪儿还有半点刚才的颓废样?

[你!] 他恍然大悟,刚刚又在演戏?!

[呃,我去厨房看看孤烟!] 眼看面前就要风暴大作,她连忙抢着道。不待他应声,一溜烟地出了门。

啊啊啊啊!为什么他要这么傻!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心![南玄漠!你给我滚回来!!]

大漠遛到走廊上,正好看见孤烟端着盘子迎面走来,她立刻蹦蹦跳跳地上前,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唔唔唔,好吃好吃。] 嘴里含糊不清道。

孤烟怯怯看她一眼,低着头想绕过去,胳膊却被人拖住,[唔,你要去哪儿啊?]

[房里,这是要拿给寒师兄吃的。] 她诚实道。

[千万别,] 大漠伸手掐了掐眼前愈来愈粉嫩的小脸颊,奸笑道,[房里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哦!你还是跟姐姐到别的地方去玩好了!]可千万不能让喷火龙吓到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