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她竟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不禁大是惊讶,心底悄悄升起一抹雀跃,这说明她接受自己了吗?

“袖儿——”他激动的揽住了她的香肩。

“快点穿衣,我们还要赶路。”她不著痕迹的闪开他的手,趿鞋下地,去整理包裹。

心头闪过狂喜,她真的没有生气!

看著两个人神情愉悦的走下楼来,客栈掌柜露出会心的笑。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小俩口是不会有什么隔夜仇的。

上马前苏盈袖替他系上一件披风,“这种季节你真的不应该跟我一起出来。”

“我很柔弱吗?”他反问。

她抿唇笑了笑,“只是看起来单薄了一点而已。”她飞身上马,然后将帷帽戴上,再向他伸出手,拉他上马。

一马双跨,扬鞭催马上路,身后是数不清的羡慕目光,这对小夫妻真是令人艳羡啊。

“今天怎么想戴上帷帽?”他想一定有原因。

“我不想太招摇。”

确实,以她的样貌是很容易吸引世人目光的。记得初见面时,她的头上就戴著雪白的帷帽,原来是为了避免麻烦。

“可是,你昨天没有戴?”他疑惑问。

苏盈袖笑道:“因为我要让别人知道我已经离开苏州城啊,否则还会有人上纪家去找我的。”

他心头划过感动,她其实是非常有心的人。

马儿奔跑了大约两个时辰后,渐渐慢了下来,苏盈袖松了马缰任由马儿缓缓前行。

“纪吟风,问你个问题行吗?”

“问吧。”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三个月后把那封休书给我?”她凤眼微眯的看著前方。

纪吟风从喉咙逸出轻笑,环著她柳腰的手紧了紧,“这样如花似玉又可爱的妻子,我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她马上不客气的向他不老实的手拍去,嗔道:“你圣人的书白读了,这么没信用。”

“圣人也说过窕窈淑女君子好逑的话,我辈读书人也是奉为圭臬的。”

苏盈袖啐了他一口,“有时看你一副谦谦君子样,一到了我这儿你就打折扣,我欠你啊。”

“是呀,说不定你前世欠了我的情,今生才要还的。”他笑著回应。

“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房。”她翻白眼。

“那学生就多谢娘子恩赐了。”他的手慢慢上移至她柔软的胸脯上。

“喂喂……”苏盈袖细若蚊蚋的叫,扭头瞪他,“收起你的禄山之爪。”

近距离欣赏著她雪白的颈项慢慢泛红,体温也在急遽上升中,纪吟风失声轻笑,“娘子,马背之上颠簸甚剧,学生也是无心之过。”

信你才有鬼!苏盈袖狠狠的瞪著他放回自己腰畔的手,“不许抱著我。”

“那学生会摔下马去的。”

“摔死活该。”她口没遮拦的脱口而出。

“啊,娘子,你这么盼著为夫出事啊,莫不是你对休夫不再感兴趣,却对守寡情有独钟?”他好生诧异的说。

“纪吟风——”她要抓狂了,他哪里是什么谦谦君子啊,明明就是无赖。

纪吟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官道上空久久飘扬,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知这一马双鞍的小夫妻究竟在说些啥好笑的事情,引得丈夫如此的开心。

苏盈袖不著痕迹的偷偷掐了他一把,低声警告,“再笑就扔你下马。”

纪吟风强忍笑意,对妻子的小惩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他爱极了她又羞又恼却发作不得的娇憨模样。

手下一紧缰绳一提,枣红马立时飞奔起来。

“袖儿,不是不急著赶路吗?”

“让你吹吹冷风清醒一下。”隐隐有磨牙的声音传来。

纪吟风再次放声大笑。

飞鸟归林,晚霞映红了天际,勾勒出一副绝美的夕阳景致。

他们在城门前下马,这是座小镇,方圆不足百里之遥,却也是附近唯一可以打尖的地方,今晚他们就只能投宿在这个小镇了,再往前去只有漫漫荒野。

“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面对绚烂的天边,纪吟风慢声吟道。

苏盈袖暗自撇嘴,迳自牵了马走向小镇。

进了城门才发现这座小镇小到何种程度,只有零星的十几户居民,镇上只有一间客栈,一处酒肆茶楼,在这里你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没有消耗的地方可去。

镇上唯一的店栈坐落在街道的最后一间,店家是一对老实憨厚的夫妇,店面虽小,但是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让人看在眼里,暖在心头,那是一种家的味道,很容易让身在异乡的游子放心入住。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店家,还有空房吗?”

“有有,当然有。”

“一间上房。”

“两间。”

店家夫妇面面相觑的看著眼前的这对小夫妻,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娘子——”纪吟风微微蹙眉。

“我要洗澡。”

“一间上房。”他转头对店家斩钉截铁的吩咐。

苏盈袖瞪著他,暗自咬紧了牙关。

店家打量一下她的神情,“哦”了一声。

用过晚饭,店家很快就将苏盈袖要的洗澡水打到房间。

“你,出去。”她素手一指房门瞪著他。

“外面更深露重,寒夜漫漫,你真忍让我出去受冻?”他轻笑。

“我要洗澡啊。”她低叫,赧然之色悄然上颊。

“我看书,不会打扰你的。”他一本正经的扬扬手中的书卷,尽管心律已经开始不稳,但是声音仍旧维持著平稳。

“真的?”她怀疑的瞅著他。不是她多心,而是这个男人已不太值得相信。

“真的,君子不欺暗室。”这话跟自己的妻子说感觉怪怪的。

苏盈袖似笑非笑的瞟他一眼,慢慢向屏风走去。

随著衣服一件一件搭上屏风衣架,纪吟风握书的手收紧,看见最后一抹淡紫的抹胸搭到了屏风之上,被热气吹拂得微微飘起。

屏风后水气氤氲,雾气蒙胧中隐约可见曼妙的身姿嬉戏于澡盆之内。

听著耳畔不断传来的撩水声,让坐在窗边看书的纪吟风始终无法收敛心神,目光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飞向春光无限的屏风方向。

雾里看花,花非花,意迷人。

听著脚步声移近屏风,苏盈袖柳眉轻扬,唇畔泛上一抹妩媚的笑意,“相公,你也打算洗一下吗?”

书本坠地的声响传来,脚步顿时凌乱起来,她甚至可以想像纪吟风此时窘困的神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袖儿——”他气恼的低吼一声。

“你是君子,孔圣人的门徒,切记切记。”

无论纪吟风怎么听,都只能听到隐隐带笑的调侃意味,他唯有苦笑。

重新走回窗畔坐下,就著烛光继续看书,虽然心绪纷飞,焦距无法集中,但是他尽力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书上去。

慢慢的心神收敛,专注于手中的书籍之上。

侧耳倾听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苏盈袖嫣然一笑,掬水洗涤身上的风尘。

淡淡的处子幽香钻入鼻翼,纪吟风讶异的抬头——

美人初浴,犹如雨后荷莲更显清新,发梢兀自有水珠滴落,玉面之上笑意浅淡,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苏盈袖一边拿起干燥的布巾轻拭著湿漉的长发,一边坐到了桌子另一边。

“你不洗一下吗?”

他扬眉,若有所思的看向屏风方向,唇边泛起一抹邪肆,“用你的水?”

与他玩味的目光一接,她不由得面上一热,将目光投向一边,“再让店家打来就好。”

“不用了,娘子洗过的水是香的。”他戏谑的看著她泛红的颈项。

“纪吟风——”她瞪向他。

纪吟风凑近她,嗅了嗅,“真的很香啊,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处子幽香?”

苏盈袖拾手就打,骂道:“你个假道学,满脑子的旖旎风情,找打啊。”

他轻轻的抓住她的手,笑道:“对著自己的娘子失魂落魄是正常的。”

“正常个鬼。”她空著的左手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却反而让他笑得更加欢愉。

笑声中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走到屏风后脱衣沭浴。

苏盈袖继续擦拭发上的水渍,一边喃喃自语,“这样恶劣性格的人怎么会被外间传得那么好,没道理啊。”

“娘子在说什么呢?”

“洗你的澡。”她没好气的说。

“帮我擦下背。”

苏盈袖喷火的眸子看向屏风,玉牙轻磨,“自己洗。”他现在可是身无寸缕,她进去不就什么都瞧见了吗?这个家伙,绝对是圣人门中的败类。

“我们是夫妻啊,帮我擦一下。”他不屈不挠的继续要求。

“不擦。”她回绝。

“那我就出去了啊。”他笑,屏风后响起出水声。

“不要。”苏盈袖气急败坏的命令他。

“那你进来帮我擦。”

她的脸瞬间红透,下唇轻咬,犹豫片刻终于起身向屏风走去。

看著她闭著眼睛走到澡盆边,纪吟风坏心的一笑,伸手将她往近前一拉。

“啊!”她一惊睁开了眼,入眼的就是丈夫光裸的肌肤,让她红云上脸,羞赧得无地自容。“纪吟风,你你……”

“帮我擦背啊。”他轻笑著,将布巾递给她。

苏盈袖别过眼去,接过布巾,转到他身后替他擦背。

“娘子没有看过男人洗澡吗?”

“你想光著身子被扔出去吗?”她咬牙。

“当我没说。”纪吟风没趣的摸摸鼻子,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可不想这样出去,既伤风又有碍风化。

第五章

“娘子,你不能欺侮我没有武功。”在数次被人毫不留情面的扔出投宿的客栈房间后,纪吟风提出抗议。

“你也不能欺侮我没你脸皮厚啊。”苏盈袖也是颇多不满。

“不准再把我扔出去。”男子汉的尊严与读书人的气节已经快消失殆尽了,只好努力挽救。

她柳眉一挑,斜睨他一眼,凉凉的道:“看情况。”

纪吟风顿时傻眼。这样的回答真的很寒,非常寒!

看著路旁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发出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嘎嘎”声响,苏盈袖有感而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还是换马车吧。”

“好啊。”他忍不住暗吁一口气,马背上颠簸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苏盈袖若无其事的扫过他,心头暗笑,他以为她真的怕冷吗?傻瓜!

换马车自然就要去找车夫,而车夫只有集市,车市才有。而这座繁华的城镇并不缺少这样的车市,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找到一辆中意的马车。

车夫是个面相忠厚的中年人,他的车虽然朴素却不难从四角垂落的流苏看出车主的巧思所在,车厢整体被青布幔过,车帘之上兀自绣上了两只翩翩飞舞的彩蝶,看了就感觉与众不同。

暖意融融的车厢内与车外寒冷的天气仿佛两个世界。

“这样速度不会太慢吗?”纪吟风担心的看著她,马车的速度与马相差了几乎一多半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