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不老实地探入她的衣襟,握住她的一只玉峰揉捏,很是随意地道:「想跟我说什么?」

周佩华用食指沾了茶水在车内小几上写了三个字,问道:「你不是跟他关系不错吗?」听说你以前还是人家的伴读呢。

雷飞云面色微肃,不老实的手也停止了动作,低声在她耳边道:「几位皇子中,三皇子品性最佳。」如果真要让他选,他是希望三皇子被立为太子,进而荣登大宝。

只是这话,他不能对别人说,甚至连文先生都不能,他们雷家从立朝开始便一直是直臣,不能掺和到夺嫡的事情里。

她没再说什么,继续看邸龚。

雷飞云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带了几分哀怨地道:「娘子,我陪你出来踏青,你能不能把注意力放到为夫身上来?」

周佩华没回头,只伸手拍拍他的头,敷衍道:「别闹。」

被敷衍的大将军不满了,他惩罚性地扯开她的衣领,在她胸脯上留下几个印子。

周佩华手忙脚乱地掩好衣襟,怒瞪向某人——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

雷大将军自知理亏地摸摸鼻子,往后一靠,重新闭上眼楮,意思就是他继续睡觉了。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这种想谋杀亲夫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冷静下来后,周佩华继续去看以前的旧邸龚。

从这些旧邸龚里她瞧出了不少东西,也从文先生那里得到了许多肯定,再联系朝中实际情况,也悟出了不少内容。

只不过,悟出来的东西,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说也要看跟谁说。

在政事上,雷飞云尚不愿跟她多谈,她也不强求,他如今对她疼爱有加,这种好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就能成为无话不谈的人。

周佩华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并不着急。

文先生是老将军留给丈夫的幕僚,看着年轻,实则早过了知天命之年,他一直忧心的便是丈夫过于耿直的秉性。

这样的秉性在边关尚还好,若有一日回到京城,位列朝堂,便很容易沾染是非。

照周佩华看来,实在不行,到时候劝丈夫卸去军权,安生当他的世袭镇国公就好,在家莳花弄草,没事就到自家马场跑两圈。

不过正值壮年就让他提前过上这样的日子,他只怕是不愿的。

她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吧。

周佩华阖上邸龚,向后靠在丈夫怀中,抓起他的大手把玩,渐渐地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睡倒在他怀中。

闭着眼的雷飞云扬起一抹笑弧。

周佩华被马车颠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荷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将军、夫人,我们到了。」

雷飞云第一时间睁开了眼,低头看看从自己腿上抬起头的人,不由自主地柔化了眉眼间的冷硬,「先醒醒神再下车。」

周佩华接过他递来的湿布巾敷了下面颊,让自己清醒过来,再伸手摸摸发髻,问某人,「乱吗?」

雷飞云笑着弹弹她的耳垂,道:「不乱。」说完,矮身钻出马车跳了下去,然后转身将她扶抱下来。

周佩华一下马车就看到一大片湖泊,湖水清澈,天空湛蓝,几丝雪白的云彩横挂天际,蓝天绿水草地,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她惊喜地道:「这里真漂亮!」

「娘子喜欢就好。」

周佩华四下张望。

雷飞云有些不解,「娘子在找什么?」

她微蹙着眉心看他,「这里这么开阔,附近也没有寺庙这样的地方,如果我们今晚回不去,难道不是就近找个地方安置吗?」

他不由得失笑,抬手不太庄重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道:「娘子只管放心赏景玩乐,那些小事自有为夫负责。」

「好吧,我觉得你还是能相信的。」

雷飞云顿时内伤,听她这话说得勉强的……他有那么不值得人相信吗?

那边,周佩华已经叫荷香去布置野炊的地方。

雨布垫底,毡毯铺平,茶点摆好,几只大食盒也一溜在草地上摆开,装着生肉、熟食,还有临行前急急赶烙的一篮大饼。

这且不算,雷飞云还被妻子打发领着亲卫去湖边捉鱼,去远处的山林里打猎好加菜。

最后,野炊的食材多了烤鱼、烤兔肉和烤鹌鹑,还烤了一些地瓜来分食。

一顿饭吃得雷飞云感慨万分,「娘子,你准备得真是充分啊!」

周佩华倒是有些不满意,「时间还是太赶了,要不就能准备得更丰盛些。」

雷飞云有些无言,果然是他们要求的标准不一样的缘故吧。

吃饱喝足,周佩华在湖边放起风筝,剪了病气,看着那只纸鸢随风飘走,直至再也看不见。

然后,他们登车上马往回赶,在戌时左右赶回了行辕。

晚上就寝时,周佩华扯着某人的脸皮问,「你就没打算在外面过夜吧?」

雷飞云老实承认,「是没打算,那么说是想让娘子玩得开心点罢了。」

她不想搭理他了,在被窝里扭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

他知道她今天坐车累了,也没有厮缠,只是从身后搂住她的腰,笑着闭上了眼。

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廊下院中的那一丛冬青。

即使严冬时节依旧绿意不减,如今随着天气转暖,茁发新芽,老绿、新绿夹杂,如同生命更迭延续。

周佩华手中的针已经半天没动了,眉心微微蹙着,有些走神。

荷香端着养生茶进来,看到小姐这副模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两天小姐发楞的时候越来越长了,也不知道姑爷到底干什么去了,都好些天不见人了。

「夫人,喝茶吧。」

荷香的声音惊醒了周佩华,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习惯真是要不得!

习惯了某人的陪伴,突然有一天他不见了,她竟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端起茶盏,掀开碗盖,带着药香的茶味扑鼻,周佩华却情不自禁地又想到某个人某天说过的话——

「这茶味道太怪,华儿你怎么喝得下去?」

见小姐没有继续动作,荷香无奈极了,再次出声,「夫人快趁热喝了吧。」

「嗯。」周佩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小口小口地喝着,却完全不知道喝到嘴里的是什么味道。

荷香在一旁看了直摇头,小姐这失魂落魄的要到什么时候啊?姑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周佩华放下空盏,抿了抿唇,开口问道:「文先生可在府中?」

荷香赶紧回道:「婢子昨天还有见到文先生,今天……婢子这就去前院看看。」说着转身便要去。

周佩华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

荷香上前搭手扶着自家小姐下炕榻。

周佩华穿好绣鞋,整了整衣裙,在荷香肯定的目光中去外院找人。

文思远正在外院自己的书房里处理公务,看到周佩华来了,不免有些吃惊。

这么久以来,夫人一直谨守本分,行辕内外院分明,今天会特地来外院,九成九是为了将军的行踪。

周佩华开门见山地道:「将军这些日子可是在营中?」

文思远垂目,「是。」

周佩华再问:「我是否不能问?」

文思远继续一字答曰:「是。」

周佩华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微抿着唇,「我明白了。」他肯定不在营中,一定是找了借口离开边关,也不知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刺探军情什么的,应该用不上他一个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吧?

看着夫人转身离开,文思远心里直叹气,将军这次太莽撞了,离开之前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给夫人,唉……

将军身为边关主帅,就算借口再好也不能长久不在营中露面,也不知将军此行可还顺利?

将军昼夜兼程,路上不作耽搁,三日之内当可赶回京城……等接应了三皇子出京,做好一切相应安排,路上若没有其他阻碍,当能提前返回边关,不会被人察觉,就不晓得这般来回奔波,将军的身子能否撑得住?再说了,要是中途发生什么意外……他最多能遮掩半个月时间。

文思远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但愿一切顺利。

荷香看小姐嘴唇紧抿,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往回走,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落不到实处。

不久,周佩华的脚步停在屋前。

荷香迟疑地唤了一声,「夫人?」

周佩华捏紧手里的帕子,道:「去把这些日子的邸龚拿来给我。」她不能继续消沉,她必须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好分散注意力。

「哎,我这就去。」不管如何,只要小姐想振作精神就都好。

周佩华掀帘进屋,但她没有进到内室,而是进了西次间,这儿算是间小书房,平日她看书习字都在这儿,偶尔煮茶品茗弈棋,消遣时光。

自打雷飞云不见人影,她也好几日没有进来这里了。

窗台上的那盆水仙郁郁葱葱,屋子里有淡淡的香气浮动。

周佩华坐到书案后方,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一本字帖,开始临摹。

从前院取了邸龚回来的荷香,悄悄将邸龚放到桌角,没有打扰小姐练字。

对嘛,这样子才像是她家小姐。

以前在周家那样艰难,小姐都能让自己过得很自在,没道理现在过得还能差了。

练完一张大字的周佩华放下毛笔,拿过邸龚开始翻看。

时间随着沙漏中的细沙落下,一点一滴过去。

看着看着,周佩华似乎抓住了什么,凝眉细思。

三皇子宣王遭眨谪,直接发配边疆戍守?

今上年迈,自太子病故,便益发多疑,诸皇子各方势力在朝堂角逐,一着不慎,只怕就落个不好下场。

在邸龚上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突地睁大了眼——父亲怎么会投效到四皇子那里去?

她的心思转了转,以雷飞云目前的地位,正是各方势力极力想要拉拢的,这应该是四皇子朝他这镇国公兼平北大将军抛出的诱饵,父亲却着急地主动靠了上去,给一些人造成了一种雷飞云亲近四皇子的假象。

周佩华勾起冷笑,在家中对她不闻不问,却对她如今的身分衍生出的利益紧抓不放,可真是她的好爹爹!

她阖上邸龚,起身面窗而立,久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荷香因为担心也不敢离开,就站在一边陪着。

她能感觉到小姐的心情很不好,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终于,周佩华开口了,「荷香。」

「夫人?」荷香简直都有些激动,小姐终于说话了。

周佩华慢吞吞地道:「去给我下碗面吧,我饿了。」

「好,婢子马上就去。」

听着荷香的脚步声离开,以及外间帘子落下的声响,周佩华轻叹了一口气,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邸龚,这才出了西次间,回到东次间的房里,脱了绣鞋唯到炕榻上,顺手拿过针线筐,在绣了几针的青色腰带上继续扎针。

过了一会儿,荷香端着汤细面进来,就看到小姐沉静做绣活儿的身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夫人,面好了。」

周佩华放下手中的活儿计。

荷香将面摆到炕桌上,又将三、四样小菜摆上,「夫人这几日胃口不好,婢子在面里搁了辣子提味,夫人尝尝可合意?」

周佩华笑了笑,拿起筷子夹起几根面条,吹凉,送入口中,嘴角扬起,「酸辣酸辣的,很是可口。」

「夫人喜欢就好。」

一碗细面下肚,周佩华出了一身汗,接过荷香递来的湿布巾擦了擦脸,眉眼也跟着舒展开来。

白日的时候真要打发时间也容易,可是一入了夜,洗漱之后,换了里衣安歇,周佩华就觉得被衾有些寒凉,少了那个大暖炉在身边,整个房间好似也变得空旷寂寞。

她咬着唇抱紧被子,眼眶有些发酸。

她不想丢了心,可在不知不觉中还是将心落在了那混蛋男子的身上,他一字不留便突然消失,她问不得、说不得,怎一个煎熬了得?

生气寂寞倒不算什么,未知才让她提心吊胆,生怕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文先生说是军务,她不便多问,可让她不担心,却绝不可能。

但周佩华也明白,嫁了雷飞云,只要他一日身负军职,边关战事不休,如这些日子的担忧总是避免不了,所以她更不能为此意志消沉,神思不属。在他不能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必须如常地过日子,不能让他还要分神为她担心。